王培想,她本来就帮不上什么忙,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添乱了。于是暂时放下那些旖旎的心事,决定不再问他。
周日下午王培回J市,敖游照旧跟着,他原本自己开了车过来,却非要和王培挤着一起,还言之灼灼地说自己这两天喝多了酒,这只是出于安全考虑。
上路后敖游果然很安静,斜靠在副驾驶座上睡得很香,一会儿还打起呼噜来。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的脸上,显出深深浅浅的光影和层次,美男子显得更美了。他怎么能永远都这样的单纯又天真呢,什么事也不想,什么问题也不用操心,吃了就睡,睡了就撒娇,他的世界永远围着他打转,可真让人羡慕。
过桥的时候车被石头颠了一下,敖游忽然睁开眼,眸中却是清清亮亮的,一点往日的迷糊劲儿都没有。王培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问:“你刚才没睡着?”
“有些瞌睡。”敖游揉了揉头发,眨眨眼,眼睛更加明亮了,“你累不,要不要换我开会儿?”
“不用,反正就快到了。”王培摇头,随手拿了瓶水递给他,“醒醒眼睛。”
敖游接过水,侧过脸来看她,很专注的样子。王培被他看得有些别扭,白了他一眼,小声骂道:“盯着我看什么?瞧你那傻样儿。”
敖游也不生气,喝了口水,才小声地道:“王培培,我觉得…你…还是挺好看的。”
那是自然!她虽然没有周柏婷那样艳光四射,但有太后的基因在,怎么着也得是个小美人——当然,跟敖游这样毫无瑕疵的漂亮相比,也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只要是女人,被人夸长得漂亮总是会高兴的,王培也不能免俗,更何况,说话的还是一向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敖游。所以,王培马上就开始检讨起刚才自己对敖游的态度来。老实说,这小子除了幼稚得有些过分外,其实还不算坏,最起码,对她还是很客气的。
“王培培,”敖游又开口道:“你为什么喜欢田知咏?”
王培心里一颤,脚上下意识地用力,狠狠踩住了刹车,汽车发出刺耳的声音,陡地停在了路中央。
没有问是不是,而是为什么,他是如此地笃定!敖游他…怎么会知道?
王培总以为自己把感情藏得很深,这些年来,除了周柏婷,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她对田知咏的想法,可是,敖游才见过田知咏几次?他那样傻乎乎的个性,怎么会这样的敏感?
“你胡说什么?”王培矢口否认,做作地笑,“敖游,你可真八婆,跟女人似的。人家女人还不像你呢。”
敖游就那么看着她,幽黑深邃的双眸,沉静锐利的眼神,这一秒,仿佛又开始变得高深起来。
“敖游——”
“你喜欢他,是因为他比我成熟?”他好像没有听到王培的话,转过脸去,继续自说自话,“可是,什么是成熟?会画画,会大老远地给你带吃的,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不会动不动大笑,不会跟你斗嘴…是不是这样就叫成熟?”
王培沉默,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敖游的问题。
她不是傻子,敖游那样整天凑在她眼前,整天叫嚣着喜欢,叨念着要结婚,她嘴里说他幼稚,其实心里何尝不知道敖游对她的感情,她甚至有时候还会觉得有些虚荣的小得意。
她在他的面前从来不隐藏自己,大声地说话,骂人,完全不顾忌自己的形象,还不是因为,她知道他的喜欢。女孩子在喜欢自己的人面前,总是这样的笃定和自信。
王培越想越觉得自己卑鄙又无耻,她的脸上又红又烧,简直无地自容。她明明不喜欢敖游,可还整天带着他,还动不动地打电话,还当小流氓强吻他——她简直就是坏透了。
“王培培,我如果…如果变得成熟一些,你是不是…就会喜欢我呢?”敖游又转过脸来看她,眼神很哀伤,目光里透着一股子哀求的意思,那一眼,简直要让人心都碎了。
可是,感情这种事,又岂是一两个字说得清楚的。王培想,她如果不是喜欢小叔叔,她就不会这样默默地等他十年,也许她早就已经谈恋爱嫁人了,说不定连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也许她根本就不会遇到敖游,更不会遇到现在这样的问题。
敖游…敖游…他…对于爱情,他又有多懂呢?
他有那么多的女朋友,他只需要招招手,甚至一个眼神儿,就会有许多的女孩子为他尖叫,为他奋不顾身。也许他只是,以前得到得太容易,这一次踢到了铁板,才会这样的执着——算一算,他们认识也不过两个月而已,他的执着又能持续多久呢。
王培一点都不知道。
她良久地沉默,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看着车窗前的公路。
远处是蓝的天,白的云,偶尔还有鸟儿划过天际,这样晴朗的天气,她却忽然觉得有些冷。
车厢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敖游静静地等了许久,一直没有等到王培的话,眼睛里的郁色越来越浓,最后,终于化成了一声叹息。敖游伸手开了车门,长腿一迈就下了车,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后走…
“敖游——”王培大声地唤他的名字,想开口说什么,可他却丝毫不理会,只迈着长腿往后走。
路上没有人,只偶尔有小车呼啸而过,敖游一个人走在大路上,孤寂而又落寞。可是王培却不敢再唤他的名字,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看着他的身影一点点地模糊,消失…
以前他生气的时候,不是只要随便哄一哄,他马上就会雨过天晴吗?所以,也许这一次,他也只是一时生气,很快就会回来——
王培耐心地在原地等,一会儿又给他打电话,可劲儿地折腾到天都黑了,他也没有再出现。
难道他…就这么走了…
以前敖游在的时候,王培老骂他聒噪、幼稚、无耻,可这会儿他不在身边了,王培却又开始各种不适应。不会有人整天追着他要吃红烧排骨,晚上没有人挠房门,没有人仰着漂亮的小脸朝她撒娇——不知道这个傻乎乎的二货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骗,是不是每一顿都有红烧排骨吃。
他是不是,已经开始后悔了。
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王培认认真真地给他发短信道歉,纠结了半个多小时,才憋出了十几个字,到最后却长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发出去。
如果不能接受他的感情,那么说这些道歉的话,岂不是更让他伤心。可是,王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法。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依旧无精打采的,有好几个学生迟到,王培第一次疾声厉色地训了他们一通,教室里的气氛也变得沉重起来。学生们都战战兢兢的,相互地使眼色,可没有人敢大声说话。
王培从办公室里翻出了以前的画作,未完成的《悲伤的小夜曲》,很久以来她总是找不对感觉,现在总算情绪到位了。
画了整整一上午,脑袋也晕晕沉沉的,回到家里一头载倒在床上,才刚开始迷糊着,就听到隔壁邻居家乒乒乓乓的声音,一会儿又是电钻,一声声地就跟钻在她脑门上似的。人在不高兴的时候,不管什么都是讨厌的。
紧接着的好几天,邻居家变本加厉地发出各种噪音,仿佛正在装修。再过了两天,装修的噪音没有了,变成了轰隆隆的音乐,还时不时地有女孩子们娇笑的声响,有的如银铃,有的如黄鹂——一楼的阿姨说,十楼新搬进了一个漂亮的男孩子,女朋友特别多。
周末的下午,王培坐在阳台上发呆,看远处茂密葱绿的森林公园,有风过,女孩子说笑的声音传过来,也有男人的声音,又低又有磁性。王培忽然觉得有些耳熟。
她转过头,隔壁阳台上站着个穿花裙子的漂亮姑娘,黑头发,大眼睛,笑眯眯的很好说话的样子。她刚挤出笑容准备打声招呼,然后再建议她以后晚上把音响开低一些,人影一晃,客厅里又钻出来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黑头发,白皮肤,英俊得让人嫉妒。
是…仲恒…
王培认出他是敖游那个浪子回头的朋友,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王培的脑子顿时不够用了。
那个混蛋敖游——王培想,他果然有很多女朋友!
三十八
“你好——”仲恒朝她点点头,很客气地打招呼,“吃了吗?”
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话语,可从他嘴里说出来,王培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别扭。就好像,他原本应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却说出这样烟火气十足的话,就是不搭配。
王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点头应是。漂亮女孩子瞧瞧他,又瞧瞧王培,很好奇的样子。
“我女朋友慧慧,”仲恒介绍道,说话时很自然地就搂住了慧慧的肩,目光投在她的脸上,一瞬间变得温和起来。“这个…是敖游的…朋友…”在介绍王培的时候,仲恒似乎迟疑了一下,用了朋友这个词,但他的表情明显地写着暧昧,他还朝慧慧偷偷地挑眉毛,好像认为王培看不到似的。
“啊…”慧慧恍然大悟的神色,“你是王培培。”
“王培。”王培黑着脸小声地纠正,“我叫王培。”罢了,又忍不住问:“敖游在?”
慧慧立刻捂着嘴笑起来,使劲儿点头:“在客厅里喝酒呢,我叫他。”说着,不等王培拦住,她就已经朝屋里大声叫唤道:“敖游,王培培找你呢。”
可等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没出来,仲恒和慧慧都笑了,慧慧还殷勤地问:“你也过来吧,人多热闹些,家里有刚酿出来的葡萄酒。”
那多不好意思,她跟敖游才吵完架呢,一会儿他保管给她脸色看,说不定还会嘲笑说她喜欢他。可是,上次离开的时候,敖游似乎是真生气了。她脑子里还斗争得厉害,可嘴里已经爽快地应了,“那我马上就过来。”
王培以前的邻居是一对年轻夫妇,结婚没多久,老吵架,有几次严重的都打起来了,娇小玲珑的妻子把家里头的彩电都给扔楼下了,后来就离婚了。
敖游为什么要住在她隔壁呢,那么多小区他不住,那么多漂亮的好房子他不住,为什么他要搬到这里来。王培一个劲儿地跟自己说,人家想住哪里都是他自己的事,说不定他就喜欢春晖园,就喜欢十楼,就喜欢这套房子…
可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敖游这小子,这一次,他是来真的吗?
她敲门,很快就听到匆匆的脚步声,门开,还是慧慧笑眯眯的脸,“快进来吧,”她说,眉眼都是弯弯的,“敖游在洗手间。”
他们这几个人,虽然长得不像,但能很明显地让人感觉到是同一路人。用俗气的话来说,就是气场一致。而且,他们笑的时候眉眼都会弯成月牙,也都漂亮得不像话——这个慧慧,虽然没有仲恒那么漂亮,可是,看起来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王培换了鞋子进屋,仔细打量屋里的陈设。这套房子跟她的家户型一致,但装修风格却是迥异,白色的墙,蓝色格子的窗帘,蓝白条纹的沙发和桌布,干净又清爽,完全看不出几天前这里是如何地热闹。沙发后方是一片照片墙,上头满满地挂着敖游的照片,各种角度各种背景的都有,全都漂亮的让女人发狂。
桌上果然开着红酒,还有漂亮的鲜艳欲滴的水果和蛋糕,慧慧热情地招呼她过去喝一杯。王培的眼睛四处瞄,洗手间的门关得严实,敖游躲在里头。
红酒很香醇,蛋糕也很美味,王培喝了一杯酒,又吃了两小块草莓蛋糕,仍不见敖游出来。亏他在里头坐得住!
“…你们…是为了什么原因吵架?”慧慧好奇地问:“是不是敖游他吼你了?我听阿恒说,他脾气可不大好,以前还吃——唔,就算对女孩子,也不一定很客气。”说着,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神神秘秘地小声道:“不过,他长得还真是好看,对不对?长得漂亮,就是讨人喜欢。”
仲恒也很帅啊!王培警觉地偷看仲恒,发现他也正眯起眼睛朝她们这个方向看,目光很锐利,表情很严肃。王培立刻老老实实地不敢说话了。
他端了一小碟水果过来递给慧慧,又朝王培道:“我去把敖游拎出来。”
拎…拎出来…
他…其实比敖游的脾气更坏吧!
他还没走到洗手间门口呢,那门就自己开了,敖游板着脸满吞吞地走出来,嘴里还小声地嘀咕,“…我…便秘…上个洗手间…也不让人安生…”说着,又慢吞吞地走到餐桌边用牙签叼着水果吃,偏不肯看王培,别别扭扭的样子。
王培一下子就笑起来。她恬着脸凑过去找敖游说话,起先敖游不怎么搭理她,不过一会儿就好了,他还特别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带了很多女朋友在家里开PARTY,不知道多开心。
这个别扭的二货又回来了!
敖大爷就在王培隔壁安家了,他还是继续在王培家里蹭饭吃,时不时地给打电话给王奶奶和太后撒撒娇,动不动惹得王培气得直跳,可是,她也能感觉到,有些东西似乎跟以前不大一样了,至于是什么,王培又不怎么能说得上来。
十月中旬,田知咏的画展如期召开,地点选择在艺术家云集的三宝村。画展开张那日,几年未曾在公开场合露面的王老爷子出席道贺,在韩国访问的王教授也特意飞了回来捧场,前来参观的游客和艺术界人士数不胜数,多家媒体竞相报道。田知咏回国后的第一场画展,算是轰轰烈烈的来开了序幕。
王培却只在某个周末的傍晚去过一次,匆匆地又回来了。她见过小叔叔投入最多的情感的作品,再对比画展中的那些画,虽然也唯美震撼,虽然也意义深刻,可是,总不如她心里深藏的那些。
当然,她之所以如此匆忙也有敖游的原因。
他搬过来后不久,就突发奇想地要在J大附近开个书店,专卖艺术类书籍。王培没少给他泼冷水,毕竟学校附近这类书店早已开了不少,想要脱颖而出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敖游这一次却非同寻常地坚持,他甚至一声不吭地租了个一栋小楼,上下足足有两三百平,等王培得到消息的时候,他连租金都已经付完了。
“王培培,”他一脸严肃地道:“你不是老说我幼稚又无所事事吗,我总要找点事情来做,证明自己并不是个浪荡子。”
这样的敖游让王培气恼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心酸,她当然也希望他能努力上进,可是,当他板着脸正正经经地说话的时候,王培又忽然觉得,好像正是她扼杀了敖游,扼杀了他那样单纯又简单的幸福。
如果有一天,敖游成了个成功的商人,说话滴水不漏,做事老道圆滑,那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于是,她只有努力地帮助他,联系装修公司,找进货渠道,调查市场…
敖游也难得地认真起来,他那样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居然也每天跟着装修公司跑进跑出,看图纸,买材料,监督进程,像模像样地跟出版商讨价还价,雇一大群学生满大街地分发传单…
只有每天晚上回到家,他才会露出以前那样单纯又无辜的样子,撒娇一般地朝王培抱怨,“王培培,我,我这辈子可都没这么辛苦过…”“那个混账东西,居然敢阴我,我,我非得一口吞了他不可”“…”
十一月初,敖游的书店终于开张了,大爷成了老板,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的味道,那一双眼睛顾盼生辉,电光四射,简直让人不敢逼视。
美男的效用就是明显,他往店门口一站,书店的人气就蹭蹭地往上涨,且先不说营业额,光是这进进出出的人,也看得让人欣慰。
其实也不能算是百分百的书店,J市小,这里又只专卖艺术类书籍,实在用不到那么大的面积,于是王培建议他把楼上隔出来作艺术品陈设,靠窗的地方还设了几张休息用的桌椅,兼着卖些咖啡和茶。店里的设计和装饰是王培亲自操刀,还特意请教了远在韩国的太后和王教授,使得整栋楼看起来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
书店一走上正规,敖游这个老板反而轻省下来,大部分的时间都窝在二楼喝茶听歌,再不然就是给王培打骚扰电话,报告每天的营业收入,或者八卦店里的客人…
十一月中旬起,天气开始变换,时不时地下场雨,但温度并没有降下来。所以王培也一直只穿着衬衫牛仔裤上班,没想到这天才刚进教室,外头就又开始变天,先是狂风大作,跟着就是暴雨,尔后温度就嗖嗖地往下降,不一会儿功夫,王培就开始有些扛不住。
赶巧这几天正是她例假,本就受不住寒,这会儿浑身都开始哆嗦了,手脚都跟冰块似的。这段时间正是学校教务处检查老师考勤的时候,王培实在不敢翘课回家,只得给学生布置了作业,自己则躲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有几个辅导员,上次跟她闹矛盾的陈刚也在,王培受不了他那阴阳怪气的样子,倒了杯热茶就出来了,一转身,就瞧见了楼梯口的敖游。
他应该是跑过来的,身上淋得有些湿,因为运动的缘故脸涨得红红的,湿掉的头发有一缕贴在额头上,又狼狈又傻兮兮的样子。
傻瓜敖游手里抱着一件驼色的大毛衣,正探头探脑地往教室的方向看,一会儿又加快步子朝另一间教室的方向跑去…
王培捧着杯子呆呆地站在原地,她忽然说不出话了,脚上也沉沉的,根本迈不了步子。
敖游在这一层找了个遍,也没瞧见人,一转身,正正好好就撞到了王培的眼神,立刻就抱怨起来,“王培培,你眼睛瞎了,见了我也不叫我一声,害我找了老半天。”说着话,人已经“蹬蹬——”地跑了过来,手一抖,大毛衣就披在了她身上。
“你…怎么来了?”王培低下头,她忽然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他那样地关切又担忧心,他所有的情绪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外头的雨下得大,哗啦啦的声音简直要掩盖掉她的声音,风呼呼地吹,教学楼下的芙蓉树东倒西歪的…
敖游却笑起来,眉眼弯弯,眼睛里有如释重负的神情,“我担心你…我很担心你,王培培。”
三十九
外头风大雨大,他就这么淋过来的?
“你没带伞?”王培伸手摸了摸他背上的衣服,都快湿透了。这孩子也真是的,一点都不知道照顾自己。
敖游嘿嘿地笑,摸了摸脑袋,飞快地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带是带了,就是外头风大,雨全打身上了。”
“伞呢?”
“扔楼下了。”他耸耸肩,把手里的湿衣服随手一扔,满不在乎的样子,“伞里全是水。唔,王培培你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说话时手已经伸了过来,握住了王培的,眉头顿时皱起来,“手还这么冰。”
敖游的手修长又温暖,握得又紧,热意仿佛从手掌缓缓流入到心房,让王培竟不忍放开。“那个…”她躲躲闪闪地避过他的目光,顾左右而言他,“还是把伞拿上来,要不,一会儿下课了,人家才不管那是谁的。”
敖游应了一声,笑嘻嘻地转身就下了楼,十几秒钟后就又“噔噔噔——”地上来了,使劲儿甩水,脸上依旧是向日葵一般,“王培培,你没带伞,我等你下课好不好。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好吧。”王培眨巴眨巴眼,想了想,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教室。”办公室那边连她自己都不想去,敖游上回还使坏弄断了陈刚的腿,要真把他送去那是非地儿,怕不是要出人命。
敖游却是高兴起来,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王培身后,还时不时地问些各种幼稚又可笑的问题,“王培培这墙上挂的画是什么?”“王培培你画的东西呢?”“王培培…”
“一会儿在教室里头少说话!”进门前,王培特意仔细叮嘱,只要他不说话,不傻笑,基本上,看起来还是很成熟很有品味的。想当初,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不是被他的装腔作势给唬住了。
敖游郑重地点头,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轻咳了两声,赫然摆出了一副严肃庄重的样子,忽然之间,好像就成熟了十岁。
教室里的学生正在认真画画,所以刚进屋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但过不了一会儿,教室里就开始有人交头接耳,众人的目光也纷纷朝敖游投过来。半个小时后,王培就有些控制不住局势了,甚至有女生笑嘻嘻地问她,“王老师,这是你男朋友不?能不能请他给我们做模特儿?”
王培就板起脸瞪她,但平日里她跟学生们说笑惯了,偏生没一个人害怕,反而笑得更加厉害,还有学生在一旁起哄,“王老师,你不要这么小气嘛!”“可不是,你男朋友这么帅,可不要藏着掖着。我们多看几眼,他又不会少块肉。”“…”
他们七嘴八舌的,说得王培一会儿脸都红了,嘴巴也笨起来,不知道怎么回。却是敖游帮她解了围,半眯着眼朝台下的学生环视一周,锐利的目光顿时让大家全都住了嘴——他身上有种高高在上的气势,板起脸的时候的确很能糊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