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宁遂没再动,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宁照琛,低声道:“他若是敢在我腿上流口水,一会儿我非把他扔出去不可。”
宁照琛到底还是没有干出这种没品的事儿,所以一路太平地出了城,一直到了城外的桃溪川,马车慢慢停下,他才打了几个哈欠,自个儿醒来了。
掀开车帘,外头已是一片青翠的山,书宁揉了揉发麻的大腿,一马当先地跳下车,大声招呼道:“敏姐儿、欣姐儿快下来,还是外头视野开阔。”
谢敏与谢欣笑嘻嘻跳下车,只余宁照琛一个人可怜巴巴地趴在窗口,扯着嗓子道:“小姑姑您真忍心把侄儿一个人扔在这里么?”
书宁瞥了他一眼,从下人手里牵过马,利索地一跃而上,两腿一夹,抖着缰绳便跑开了。谢敏和谢欣俱是忍俊不禁,相继翻身上马紧随其后,府里的侍卫也紧紧追着,不一会儿,偌大的空地上就只剩下宁照琛和平安两个。
平安小声地劝宁照琛,“少爷…不如,再睡会儿?”
书宁策马绕着桃溪跑了一圈,浑身上下都舒坦了,还欲进林子打猎,却被后头的谢家姐妹给唤住了,“小姑姑别进这林子,我们昨儿才听说林子深处有猛兽为祸,不知是大虫还是熊。若真遇到了,就我们这几把小弓可不顶用。”
“那今儿岂不是白来了?”书宁有些扫兴,摸了摸背上的羽箭,甚觉手痒。
谢敏道:“出门前侄女就问过了,桃溪川南边林子浅,常有人来,倒是安全些。不如我们折道回南边儿去。”
书宁有些不情愿,但她也知道轻重,毕竟她们三个都是女孩子,又是头一回出来,自然要小心为上,不然,若果真遇着什么意外,就算保住了命,日后却是再难出门了。
于是三个人又策马原路返回,眼看着就到了先前她们下车的地方,书宁忽听到平安的怒喝声,“…你,你们想干什么,别过来。”
难不成果真遇到了登徒子?书宁眉头微蹙,猛地一拍马臀,飞快地冲了过去。
前方果然围了好些人马,正涎着脸不要命地往马车里蹭的竟是那日在东来楼被书宁踢过一脚的郑家少爷,一边捋着袖子往前冲还一边高声骂道:“狗日的小杂种,现在晓得躲了,今儿不教训教训你,你不晓得小爷的厉害。”
马车的帘子紧紧闭着,宁照琛一声不吭。
宁府的侍卫见状赶紧冲上前去帮忙,却被不知哪个方向冒出来的人马拦住,谢敏煞白着脸凑到书宁身边提醒道:“不好,看他们的衣着打扮仿佛是秦藩的人。”
周子彤?
书宁眯着眼睛盯着马车边明显是首领的男人狠狠地看。那男人约莫二十六七岁,骑着一匹浑身乌黑的高头大马,五官相貌倒也不差,只是气质阴沉诡谲,眉目深沉,倒与书宁心里所想象的周子彤所差无几。
书宁本就把周子彤当做仇人一般,而今又见他伙同郑家少爷欺负宁照琛,心下火起,也不管什么后果了,随手拔了支长箭开弓瞄准,一眨眼,那支利箭便呼啸着破风射去,穿过郑家少爷头顶的玉冠,“砰——”地一声,狠狠钉在了马车车壁上。
四周顿时一静。
玉冠一分为二,长发散开,跌落肩头,郑家少爷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先是翻了个白眼,尔后又沉沉地倒在了地上。
这个没用的东西!书宁眯着眼睛轻蔑地哼了一声,收起弓,扬扬下巴,趾高气扬地瞥了周子彤一眼,沉声道:“周子彤?”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大反派出来了,好激动!!!
第十六回
十六
“还真是威风八面啊——”书宁白了周子彤一眼,讥笑着拍马慢慢踱近了,斜着眼睛朝他上上下下地一阵打量,又扭头朝四周看了一圈,不屑道:“领着这么多人马欺负一个晚辈,丢人不丢人。”
她今儿穿了身大红色镶金边的劲装,气势倒是挺足,就是那张小脸实在稚嫩,脸颊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黑眼睛圆溜溜的,嘴巴也是肉嘟嘟的,个子更是娇小,分明就是个未长成的小女娃儿。
周子彤眉头微皱,眼中厉色一闪而过,眯起眼睛冷冷朝书宁看过来,目光冷冽,犹如利刺。正欲开口询问她的身份,一旁的平安仿佛见了救命稻草似的扑过来,抱着马腿大声哭道:“二小姐您可来了,他们仗着人多欺负人。”
“不用你说,我眼睛没瞎呢。”书宁毫不畏惧地直视周子彤阴寒的双目,冷冷道:“王爷的排场可真大,出来兜个风还前呼后拥左顾右盼的,不晓得的,还以为要打架呢。也不知我们家琛哥儿怎么得罪了您,竟劳您摆出这么大的架势来,啧啧,怕不是有三四十号人吧。”
周子彤见她明知自己的身份,却依旧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只怕身份不低,心念至此,面上的阴寒之色顿时一扫而光,竟还假惺惺挤出笑容来,十分客气地朝书宁拱了拱手,笑道:“这些姑娘误会了,在下是陪着郑家公子出来走走,正巧遇到了贵府的马车,郑家公子似乎与府上少爷有旧,特特地过来打声招呼,不想却引得如此误会。原本是我们行事不当,在下代郑公子向府上诸位致歉。”
此人刚刚还是一副阴霾冷厉的神色,只一眨眼的工夫就和蔼可亲起来,但在场众人却没有一个如释重负,只觉心里头一阵发毛。
书宁虽不屑此人变脸比翻书还快,但也知道眼下并非斗气逞强的时候,虽说今儿出门多带了几个侍卫,可与周子彤身边的人相比实在不足一提,更不用说马车里的宁照琛伤势未愈,若是再有什么闪失,只怕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他。
于是她也跟着立刻换了副笑脸,假惺惺地朝周子彤道:“好说好说。”
说话时,人已下了马,笑眯眯地向周子彤表明身份道:“王爷少来京城,想来并不识得我,我们是宁府的人。”
周子彤目中微闪,面上顿作恍然大悟之色,“原来是国舅爷府上。姑娘是府里的——”
“太后娘娘是我嫡亲的姐姐。”书宁毫不客气地搬出仁贞太后这尊大佛。她知道周子彤而今上蹿下跳所为何事,趁机抛出这个钩子来,不怕他不上钩。虽说仁贞太后不理政事,但宁家好歹还有两个国舅爷呢,在封藩的事情上,太后一句话,可比郑国师有用多了。
周子彤果然愈发地和蔼可亲起来,先前的阴霾早已不知所踪,若不是书宁还端着架子拉开距离,怕不是早就要凑上前来殷勤攀附。二人说了一阵话,书宁愈发地感觉到此人的厉害之处,如此能屈能伸,绝非常人可比。
书宁念着那枚古玉如意,想着日后还要找他追踪自己的身份,所以便是心中再嫌恶,面上却还作客套之色,寒暄了一阵后,周子彤见她的目光总往马车里瞟,心下明了,遂一脸关切地问:“孙少爷可是吓着了?”
书宁挥挥手,“我这侄儿面皮薄不爱见人,前些日子又受了伤,只能躺在车里动不得分毫,今儿被郑家那小子拦在里头,怕是吓得不轻。我得上去看看,仔细安慰,所以今儿便不与王爷多聊了。”
心里头却是想着琛哥儿生得那般美貌,可千万莫要让外头这些坏东西给觊觎了,她可是听说京城里头有些不要脸的家伙最爱美貌少年,谁晓得这周子彤是不是其中之一呢。
“那是自然,孙少爷的伤要紧。”周子彤很是乖觉地往后退了几步,让开路来。
书宁才抬脚,地上原本吓得晕死过去的郑家少爷忽地跳起身朝她扑过来,嘴里还厉声骂道:“你这小娼——”
话未落音,当胸就被书宁狠狠地踢了一脚,整个人被踢得飞了起来,活生生地跌在两丈之外,再也不省人事。
书宁瞥了他一眼,甩了甩腿,一脸不屑地笑道:“劳烦王爷回头跟这小子说,上回跟今儿踹他的都是本小姐,他若有胆子,就来府上找我单挑。胆敢再欺负我家侄儿,下回这一箭就不是射在头发上了。”
周子彤不自然地干笑了两声,没说话,随即转过身,挥挥手招呼着侍卫们把郑家少爷抬上马,尔后又朝书宁道别。只一眨眼的工夫,一群人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待他们全都消失在小路的尽头,谢家姐妹这才重重地吁了一口气。书宁利索地跳上马车,掀开帘子,刚要开口自吹自擂方才多么威风,却瞧见宁照琛捂着胸口一脸煞白地靠在车壁上,两只眼睛死气沉沉,浑身上下都在微微颤抖,仿佛遇到了什么惊恐可怖的事。
书宁心里一突,顿时紧张起来,飞快地靠近了,一把抓住宁照琛的手关切地问:“怎么了,琛哥儿?可是哪里又疼了?”见他两眼发愣地没说话,她又赶紧高声唤“平安,平安——”
平安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哆哆嗦嗦地过来搀扶住宁照琛的胳膊,低着头小声道:“少…少爷只是…”
“我没事。”宁照琛忽地出声,沉沉地吸了一口气,拽着书宁的手微微用力,尔后又缓缓吐气,过了好一阵,他的脸色终于有所好转,目中不复先前那般死气沉沉,而是有了些亮色,“姑姑,我很好。”他仿佛为了确定这一点,又加重语气说了一次,“很好。”
可书宁再迟钝也能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只是一时想不明白。上回在东来楼她打了郑家纨绔时,宁照琛还能当机立断地领着她翻墙逃走,可见这孩子绝非胆小怯弱之人。他到底是宁家少爷,郑家小子便是再怎么逞强好斗也绝不敢把他往死里整,这孩子今儿怎么会被吓成这样?
事情演变成这样,大家自然没有再骑马打猎的心思,收拾好东西飞快地折返回城。
回来的路上宁照琛已经恢复了正常,他甚至还笑着跟书宁撒娇不肯跟着回城,“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怎么这么快就回去。姑姑怕不是刚刚才上马溜了一圈儿,连只兔子都没猎到,如何甘心?”
书宁瞥了他一眼,不说话。马车里的氛围忽然有些凝重,宁照琛敏感地察觉到了,呲了呲牙,傻兮兮地笑。
谢敏看看书宁,又看宁照琛,干巴巴地出来打圆场,“正所谓兴之所致,被那些人一打扰,什么兴致都没了,倒不如早些回去歇着,等下回再出来吧。再说了,琛表哥而今手脚不爽利,一个人窝在马车里,我们在外头玩得也不痛快,倒不如等你身体好了,下回一道儿出来打猎。”
宁照琛还欲再说,书宁手一伸把他给摁了下去,凶巴巴地道:“老实躺着,别说话。”她眼睛里有复杂又古怪的情绪,目光闪烁,一会儿死死地盯着宁照琛的俊脸一眨也不眨,一会儿又挪开,眼神放虚,咬着手指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敏早就知道她这小姑姑脾气不大好,今儿瞧见她一箭险些要了郑家少爷的命后便愈发地确定了这一点,见她面色不对劲,生怕受了池鱼之殃,悄悄拉着谢欣往马车里头挪了挪,躲到宁照琛的后头去。
宁照琛微微低头,浓密的睫毛盖住了所有的情绪。
一路气氛诡异地回了府,谢敏赶紧拉着妹妹告辞回了自家院子。书宁斜着眼睛看了宁照琛一会儿,朝平安勾了勾手指头,道:“把你们少爷抬到凌仙阁去,我有话问他。”
平安不安地朝宁照琛看了两眼,见他嘴巴紧闭,表情凝重,却并非出声阻拦,犹豫了一会儿,想说什么,抬头瞧见书宁步步紧逼的眼神,立刻就怂了,低着脑袋飞快地去叫人。
进了屋,书宁挥挥手便把屋里伺候的下人全都屏退了,平安磨磨蹭蹭地不想走,被书宁冷冷地瞥了一眼,立刻脚下生风的逃了。宁照琛苦笑,摇头道:“姑姑您可真是霸气,平安被侄儿给惯坏了,平日里可没这么乖巧。”
书宁挑眉道:“是么?我看他今儿护你倒是护得紧。若不是他拼命拦着,你可不就得被人认出来。”
宁照琛闻言顿时一滞,抬眼定定地看着书宁,深邃的眼睛里有说不清楚的复杂神色。但他似乎并不意外,甚至脸上还有种总算松了一口气的释然,最后低头笑笑,很小声地道:“你这般聪敏,我早就知道瞒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总写不好,~~~~(>_<)~~~~ ,改了好多次,还是觉得不大好。明天再仔细看看,说不定能有点儿灵感。本来今天想把周美人叫出来的,结果俺今天实在没状态,估计是晚上没吃饭的缘故…
第十七回
十七
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节,午后的太阳带着火,四处都是黏黏腻腻的热意,让人无处藏身。凌仙阁四周遍植林木,院子西侧又有一汪清湖,倒比别处清凉许多。屋里开着窗,时不时有风透过竹林吹过来,卷起窗边的帘子,发出“咯咯——”的声响。
宁照琛低着头给书宁倒了杯清茶,又给自个儿倒了一杯,低眉垂眼,仿佛在思量着如何开口。书宁也不急,小口小口地饮着茶,眉头微挑,道:“琛哥儿这茶泡得不错,香高味远,倒比小桃的手艺还好些。”
宁照琛笑了笑,屋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说话时便不复先前那般艰难,“小姑姑是什么时候发现端倪的?”明明已经决定说开了,他偏偏还是不改先前那副后生晚辈撒娇卖乖的做派,嬉皮笑脸地继续装他的宁家孙少爷。
书宁也觉得如此甚好,若他果真从此以后摆出一副端正肃穆的样子来,书宁定是头一个受不了。
“你受伤的那会儿,”书宁提醒道:“光瞧见我那两个兄长往你院子里跑,大嫂和绢丫头都老神在在地在自己屋里坐着。”只不过那会儿她只当宁照琛是外室所出,没往其他方面想。直到后来发现他烧了那本春宫图,书宁才猛地意识到,宁照琛的身上有不少秘密。
宁照琛无奈苦笑,“宁家孙少爷早在益州的时候就重病去世了,正巧我…我家里头出了事,我和几个侍卫一路逃到益州,正是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了宁大老爷。宁大老爷与我父亲乃莫逆之交,幼时曾见过我两回,虽过了许多年,竟一眼认出我来。之后,我便留在益州宁家老宅养伤,因益州毗邻西疆,宁大老爷生怕我被人找到,便让我顶替了宁照琛的身份进京。”
真正的宁家孙少爷七岁时便离了京,一去便是好些年,便是相貌大变也不稀奇。但这些事终究瞒不过宁照琛的生母涂氏,对于这个顶替了自己儿子身份的少年人,涂氏无论如何也生不出任何好感。至于宁绢,想来也是从涂氏的态度中看出了些许端倪,所以才刻意疏远着。至于宁老太太,书宁不觉得这府里头能有什么事情瞒得过她。
“那你日后有何打算?”他虽未言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可书宁心里头却猜得八九不离十。除了秦王世子周子澹还能是谁?这样的身世和处境,可容不得他步步退让,否则,一个不小心,只怕就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就连宁家也要遭受池鱼之殃。
周子澹沉声道:“宁大老爷只盼着我能忘了那些旧事重新过日子,可就算我不去肖想旁的,杀父之仇如何能忘。那人逆行倒施,早引得秦地官员与百姓不满,加上那位子来得名不正言不顺,这几年来,打着各种旗号勤王的队伍不知有多少——”他说到此处时顿了顿,微微抬眼朝书宁看过来。
书宁心里霎时明亮,“有人来找过你?”
“是我父王生前的亲信柳将军,早些年被周子彤设计弄走,他而今掌着西北朗州大营,周子彤好几回想动他,皆未能如愿。也不知他从哪里得知了我在京城的消息,便亲自来寻。因我住在府里头不便通信,他便在春莺楼旁买了个书画铺子做掩护,每个月都有信来。上回烧掉的春宫图里,就藏着他的信。”周子澹想来也晓得瞒不过书宁,索性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交待得清楚。
难怪京里头都说宁家琛少爷贪酒好色是个纨绔,整日流连在青楼勾栏,却无人晓得他其实是盯着青楼边儿的书画铺子。不过这样也好,如此一来,却是无人怀疑他的身份了。
宁府两个老爷平日里看起来蔫吧蔫吧的,没想到关键时候竟有如此胆色,书宁不免对她那两个兄长另眼相看,只是依旧不认同宁大老爷要周子澹忍气吞声的做法,依她的性子,定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既然那周子彤杀弟弑父天理不容,就该狠狠报复回去,千刀万剐才好。
只是这也注定了周子澹日后的路极为难走,周子彤便是再不得人心,到底在秦地经营数年,绝非周子澹所能及。即便周子澹表明身份振臂高呼,集结而来只怕也多是另有所图。
周子澹想来也明白这一点,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表情十分凝重。书宁见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善恶终有报,那周子彤丧心病狂、逆行倒施,即便你不去反他,他自个儿也不会长久。虽说你手里头没钱没人,但终究是名正言顺的世子爷,只消露个脸,周子彤的位子便坐不稳。日子长着呢,还怕耗不死他。”
周子澹“噗嗤——”一笑,脸上的凝重和阴霾一扫而光,仰着小脸朝书宁笑道:“敢情您的意思是说我终究比他年轻,耗也要耗死他?”
“我好心好意说笑话哄你呢。”书宁如往常一般点了点他的额头,故意板着脸叉着腰教训道:“小娃儿就是不懂事,日后得跟着姑姑多学学。”
周子澹摸了摸额头,咧嘴笑。
这一会儿的工夫,书宁回来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宁老太太耳朵里,这不,他二人才说了几句话,外头的小桃便远远地出声打断道:“二小姐,老祖宗打发崔嬷嬷来请你过去。”
只怕是侍卫里头有人找宁老太太告状去了!书宁倒是不惧,今儿的事怎么说也不是她失礼,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子澹被郑家小子欺负吧。就算她后来踢的那一脚,也只能算是自保。
才一起身,书宁忽觉右腿一阵颤抖,“嘶——”地一声,复又一屁股坐了下来,痛得“嗷嗷——”直叫。周子澹又惊又诧地过来扶,担心又关切地问:“小姑姑你这是怎么了?”
“腿痛——”书宁呲牙咧嘴地拍了拍小腿,欲哭无泪。先前踢人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怎么这会儿发作起来?想来是这身体到底弱了些,她一时情急发了大力,腿上这才脱了力,这会儿竟是走都不能走了。
周子澹也想明白了这一点,抿着嘴笑,“小姑姑怕是脱了力吧,回头让小桃打桶热水来泡泡,再捶捶腿,晚上睡一觉便好了。不过这会儿老祖宗正唤着,不如侄儿扶您过去?”
书宁心里头倒也没有什么男女之防等乱七八糟的想法,依旧把他当做自己的漂亮侄子一般,闻言丝毫不客气,一伸手就拽住了他的胳膊,才跳了一小步,忽地想起身边这位自顾不暇,赶紧又松了手,一脸嫌恶地道:“赶紧把爪子给我拿开,省得把我给连累了。”
周子澹被骂了也不恼,笑嘻嘻地看着书宁,却还是不松手。小桃生怕书宁发火,赶紧过来挽住她的另一只胳膊,柔声细气地提醒道:“崔嬷嬷就在外头呢。”
书宁狠狠地瞪了周子澹一眼,又高声招呼平安进来,绷着小脸道:“把你们少爷扶好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嬉皮笑脸没个正行。”依旧端着长辈的架子训着话,一套又一套的。平安苦着脸看周子澹,他反而愈发地笑得高兴。
几个人姿态奇特地到了老太太院子里,宁老太太立刻笑起来,拍着手道:“这是怎么了?琛哥儿的伤没好有人扶着倒也不稀奇,怎么连欢丫头也站不稳了,莫非今儿骑马出了什么差池。”
书宁而今已经完全掌握了在宁老太太面前撒娇卖乖的技巧,一边使劲儿往老太太身边蹭,一边腻着嗓子道:“本以为是个好日子,不想才上马跑了一圈儿就遇到了郑家那个混账小子。他上回不是在我们手里头吃了亏么,这回仗着人多,竟要欺负琛哥儿。我一生气,就给了他一箭——”
宁老太太脸色不变,依旧笑吟吟地看着她。
“结果那没用的小子就晕了过去。”书宁拍了拍胸口作出一副后怕的样子来,“幸好我赶得及时,要不然,琛哥儿还不知要被怎么欺负呢。郑家那个混账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怕是什么手段也使得出来的。”
宁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依旧温和,“日后可莫要这般冲动了。那到底是郑国师府上的少爷,若真伤了他,只怕人家要上门来寻你的麻烦。”
“后来我又踢了他一脚。”书宁眨眨眼作无辜状,“谁晓得他后来忽然又醒了,张牙舞爪地朝我扑过来,我一着急,下脚便没了分寸。”她抬了抬腿欲哭无泪,“怕是使过了力,腿都伤了。”
宁照琛也出来帮她说话,“老祖宗您是没瞧见,那些人当真可恶,带了怕不是有三四十个人,一上来便把府里的侍卫们全都制住了,倒像是要与我们打架一般。若不是小姑姑先发制人镇住了他们,我们几个被想着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他们俩都没提及周子彤的事儿,宁老太太也没问,只关切地询问书宁腿上的伤。但书宁心里头却清楚得很,老太太可是什么都知道的。
俩人哄着老太太说了一阵话,直把她哄得眉开眼笑的,又孝顺地陪着打了一会儿叶子牌,直到杨氏在外头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