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赵国公府和谢家到底没受牵连,最后被处置的只有谢焱和赵妍妍两个,就连赵妍妍也因为只是从犯而留了性命,被发配去了岭南。这并非是徐庚心胸宽广、虚怀若谷,他自个儿心里也清楚,想要借这么个案子攀扯上谢家只是妄想,既然如此,倒不如干脆放手,还显得他仁厚——这几个月来他一直都以宽宏仁慈的形象示人,要是忽然变得咄咄逼人,朝臣们说不定还要多想呢。再说了,他不追究,别人就不追究么,御史们可不会放过这种出名的大好机会!
至于赵妍妍,她犯下这种事,就算他不动手,多得是人想要她的性命,徐庚可不想因为这么个狗东西脏了自己的手。而赵国公府虽然是一屋子的软蛋,上辈子虽然从未帮过他任何忙,却也并没有害过他,至于家里头会出赵妍妍这么个没长脑子的蠢货,谁也想不到的。
太子遇刺的消息很快传得满城皆知,虽说太子殿下替谢家和赵国公府说好话脱了罪,京城的百姓可不这么看,当然,也可能是有人不想让他们这么看,反正谢家头上的罪名一时半会儿是洗不清了,就连太后娘家也多少受了些牵连,被人悄悄议论呢。
这么劲爆的消息,玳珍自然也听说了,尔后脑子里灵光一闪,激动地跳了起来,“啊,原来是那天的事,当时我就在现场呢。”
瑞禾脑门上的筋抽了一抽,“什么?”
“就是前几天的事呀,我和顾兄谈完生意从得意楼出来,有人惊了马撞到了前头的马车,我还以为是意外,原来竟然是有人暗中指使的。那凶手真是又胆大又愚蠢,就连我出门都要带上几个身手矫健的护卫,太子殿下何等身份,怎么可能不带侍卫出宫?一匹惊马就想伤到太子,这凶手出门一定忘了带脑子。”
瑞禾心中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哪里不对,他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忙昏了头,脑子都有点不听使唤了。
“…当时我还吓了一跳,闻到了外头的血腥味儿,不过顾兄说只是杀了马,没有人受伤…”玳珍喋喋不休地感慨了一番,见瑞禾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担心地问:“大兄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你去歇着吧。”
瑞禾摇摇头,“没事,就是觉得好像忽略了点什么,偏又想不起来。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玳珍原本还想求瑞禾给她的杂货铺子起名来着,见状也不好意思再开口,只体贴地劝道:“大兄你也别太拼了,不要什么事都自己做,不然,就算再能干也做不来。你还记得阿爹给我们说过的诸葛亮的故事么,诸葛宰相的本事大不大,最后把自个儿生生地累死了不算,等他一死,蜀国连个接班的人都没有,这不是反倒还害了人吗。”
玳珍知道瑞禾的脾气,他是个什么事情都追求完美的人,绝不容许自己有任何偏差,于是太子和顾文轻松了,瑞禾累得半死,玳珍可真是替他不服。
瑞禾苦笑,“照你这么说,我这是好心办坏事,累死了还落不着一个好字呢。”
“我是在抱怨太子殿下太过分,怎么能把事情尽推到你身上。”
瑞禾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嗓门道:“竟然敢编排太子殿下的不是,小心祖父骂你。”辛太傅对太子殿下的维护那可是尽人皆知,反正就是一点,太子殿下只有他能骂,别人说不得半句不好,不然就要发火揍人。
“我哪儿敢呐,只是担心你嘛。”玳珍掩嘴而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扁嘴,“你看你都瘦了。瘦了不好看。”
“人家还说我愈发地英俊潇洒了呢。”瑞禾不服,玳珍却眼睛一亮,好奇地问:“谁说的?是哪家的娘子么,我认不认得?”
瑞禾哭笑不得,“你个小丫头怎么这么八,小心人家说你是八婆。我成天窝在詹事府连门都不出,哪里见过什么小娘子。”
“那一定是哪家的长辈替自家姑娘在相看呢。”玳珍一本正经地道:“不然无缘无故违心地夸你英俊作甚。”
“哪里违心了,我怎么就不英俊潇洒了?你见过哪家郎君比你大兄我还好看么?”对于自己的外貌,瑞禾还是很自信的,见过他的人都说他长得像辛太傅年轻的时候,辛老爷子当年可是凭着一张脸生生地从二甲挤到探花的,能不出众吗——当然,辛老爷子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瑞禾本只是随口一说,玩笑罢了,没想到玳珍还真的仔细琢磨起来,过了一会儿,她特别认真地道:“若单论五官,大兄的确是数一数二,鲜少人能及,可我觉得顾家大郎也是极有风度的,你们俩若是站在一起,恐怕难分仲伯。”
瑞禾目光一闪,眼神变得有些微妙和诡异。
玳珍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不安地动了动,“大兄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一个姑娘家,这么评价个外男好看不好看,不觉得有点不对吗?”瑞禾酸溜溜地道:“再说了,顾家大郎我又不是没见过,就他那张脸糙得跟个杀猪汉子似的,怎么也跟风度两个字扯不上关系。你要不是收了人家的钱替他说好话,我可真要担心你这双眼睛是怎么长的了。到底是娘亲教大的,审美怎么就差成这样?”
玳珍不服气,“我看大兄你是小心眼儿吧,听不得别人比你好。你放心,要说本事啊,还是我们家大兄最厉害,至于别的嘛,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你又何必什么事儿都跟人家争呢。再说我又没说他别你好看,不是难分仲伯嘛。”
这不是谁好看的问题!瑞禾气咻咻地想,顾家大郎长成那模样,玳珍竟然还觉得人家风度翩翩,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潘安?这个问题相当地严重,相当相当地严重!
瑞禾决定去找黄氏告状。
十三岁漂亮能干的妹妹竟然看上一个杀猪汉子,瑞禾无论如何也不能忍!
“不会吧?”黄氏听瑞禾说完一点也不信,“你妹妹她眼光很高的。”自己女儿的性子她还不知道么,在某些方面特别地肤浅,打小就喜欢美人,两三岁的时候就已经会看脸了,哪个姿色不如她意的想要抱她,一定会被毫不留情地打出去。
瑞禾急得脸都红了,“我真没骗您!娘,您说我是那张为了点小事儿大惊小怪的人吗?玳珍这回真的不对劲,您是没瞧见她提起顾家大郎时的神态,那个眉飞色舞,仿佛顾大郎比我还亲,还说那顾家大郎长得英俊潇洒,气度不凡,我看她是被屎糊了眼。”
黄氏嫌恶地瞪着他,“你真恶心。”
瑞禾话一说出口也有些后悔,这跟他优雅清冷的画风一点也不相符,于是赶紧改口道:“娘,我这都是操心过了。阿珍才多大,可不能着急相看人家,而且那顾家大郎长得跟个屠夫似的,光是长相就不过关。您想想,万一阿珍嫁过去,给您生个跟那顾家大郎一模一样的外孙女,您看得下眼吗?”
黄氏不以为然,“你也想得太远了,阿珍还没开窍呢,她一门心思都在铺子上,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些。你越是束着她,管着她,说不定她一烦,故意要和你作对,偏生就盯着那顾家大郎不放了怎么办?再说了,那顾家大郎就算长得再不好看,为人却是不错,做事也有气魄,你怎么能说这么说人家。”
瑞禾特别委屈,“我这不是担心阿珍吗。”而且,家里头人人都说那顾家大郎如何如何不错,怎么他就半点也看不出来呢。
“你要有这闲工夫,也别操心阿珍了,先操心操心自个儿吧。我说大郎啊,你这眼看着就要满十八岁了,就没遇到哪家娘子和你心意的?”
瑞禾立刻正襟危坐,“怎么又说到我头上来了。”
“废话,”黄氏啐道:“你妹妹才十三,离成亲还有好几年呢,我着什么急。可你呢,别人家同龄的孩子不说成亲吧,好歹也开始相看了,你怎么一提起这事儿就装傻呢?你要是不跟我说清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就真给你随便瞎挑了哈,到时候可别说不满意。”
瑞禾都快悔死了,早知道他打死也不会过来找黄氏告状了。
“娘,孩儿的婚事不着急。”瑞禾正色道:“阿爹不是说过不能太早成亲么,对身体不好的。”
“没让你立刻成亲啊,就是帮你相看相看,若是不早些把婚事定下来,那好姑娘都被人给挑走了,到时候就剩下被人挑剩的,你哭都来不及。”黄氏主要还是想岔了,毕竟,就算是晚婚晚育的现代人,青春躁动的时候也会来个早恋什么的,不,十八岁都不算早恋了,自己儿子这么清心寡欲的,当妈能不担心么。
瑞禾苦笑,揉揉太阳穴,终于妥协,“孩儿觉得同龄的姑娘都有点太…幼稚了。”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语道:“就像上回来府里的那位纪大娘子,模样是长得不错,可一开口,那个天真单纯呀,比阿珍都不如。我都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话好。”
觉得人家小姑娘太单纯幼稚——这是喜欢成熟稳重御姐型的妹子?果然是好品味!
黄氏脸上绽放出笑容来,只要没有难言之隐就好,至于心性成熟的御姐型姑娘,总能找得到的。
“行,娘知道了。”黄氏慈爱地拍拍瑞禾的肩膀,“你放心,娘就算掘地三尺也一定把这样的姑娘给你找出来。”
瑞禾:您这语气不像是找儿媳妇,而是要抓逃犯啊!
“那阿珍…”
黄氏特别大气地一挥手,“阿珍的事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
瑞禾:“…我怎么还是不大放心。”
黄氏抬脚踢人,“滚!”

第20章

玳珍依旧忙着杂货铺的事,每每有了新主意,总要问问黄氏的意见。
“你就打算一直这么杂货铺,杂货铺地叫着?”黄氏终于忍不住道:“多难听啊。”
玳珍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呵呵地笑,“是打算取个名字的,可是我还没想好。娘觉得取个什么名字好?”
黄氏却不管她了,“我哪儿知道。这铺子可是你开的,我只管给钱,到了年底分我的红利,别的我可不管。”
玳珍皱了皱鼻子,“我去找阿爹。”
“找他也没用。”黄氏提醒道:“人家顾大郎才是大老板,这么大的事儿你得去问他的意见,不然贸贸然取个名字,万一人家不喜欢怎么办?这生意可是你们合伙做的,就算人家客气说都让你做主,你也不能当真。”
玳珍恍然大悟,使劲儿点头,“娘说得对,我还是太想当然了。”到底没跟人合伙过,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些弯弯道道。玳珍想,主要还是因为顾大郎行事太爽朗,看起来不像个斤斤计较的人,所以她才会完全忘了这些。
这样一点也不对。
于是她又颠颠儿地去顾府找人,结果又被告知顾大郎不在。
“又不在?知道他去哪里了么?”玳珍有些纳闷,这位顾兄一不用去国子监读书,二不用去衙门当差,怎么还总不在家,到底在忙些什么呢。
侍卫笑眯眯地摇头表示不知,而后,又像上次一般道:“兴许郎君下午就回来了。”
玳珍无奈,只得告辞,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什么,索性问那侍卫借了纸币给徐庚留了个条子,问他铺子取名的事,然后便又继续去忙了。过了两天,顾府那边终于有了消息,顾大郎又请她去得意楼吃饭,说是名字取好了。
“又出去啊?”黄氏想起瑞禾提醒过的话,忍不住道:“顾家大郎怎么不来府里?”
玳珍皱眉,“我们俩合作做生意而已,公事公办,登门拜见长辈不大好吧。”
黄氏掩饰地笑笑,“娘就是想看看那顾家大郎是不是跟传说中一样俊朗风流。”
“那是自然。”玳珍立刻就来了劲,“他虽然没有大哥俊俏,可风度极好,为人又爽直,十分好相处。偏大哥不知是听了别人的闲话还是眼睛瘸了,竟说他长得五大三粗且举止粗鲁,真真地过分。顾兄明明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很是斯文雅致,要我说啊,恐怕连大哥都不如呢。”
黄氏微微眯眼,“是么?真可惜没瞧见。唔——”她沉吟一阵,想一想又试探道:“反正娘亲今儿也闲着无事,不如就跟着一起去见见那位顾家大郎?”
玳珍先是一愣,旋即有些犹豫,“这…这不大好吧。顾兄是约我去谈正事的,我带个长辈过去,他还不得吓一跳,到底是失礼。”
“那就算了。”黄氏看起来很好说话,笑眯眯地道:“那你赶紧去吧,别让人家久等。记得多带几个人跟着,别又出事了。”
玳珍连忙应下。等她一走,黄氏立刻起身吩咐下人道:“去给我找身男装,让前院的老彭备马车,我们也去。”
苏嬷嬷微愣,“太太要去哪里?”
“你说呢?”黄氏一挑眉,脸上表情十分神秘。
玳珍前脚出门,黄氏后脚就跟了过去,苏嬷嬷真是哭笑不得。难怪辛家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跳脱,也不看看是谁教出来的。
得意楼一如既往地生意兴隆,徐庚早在二楼包了雅间,店里伙计竟然还认得玳珍,见面便引着她上了三楼,黄氏正欲跟上去,刚走到二楼楼梯口就被拦了,“这位客人不好意思,楼上已经满座了。”
黄氏眉头微蹙,朝二楼大厅扫了一圈,相中了东面靠墙的位子。那地方不起眼,却正正好能看清楼梯口来往的人,实在再适合不过。
楼上的玳珍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特别高兴地跟徐庚聊天,“…我想了十几个名字,可怎么也不满意。后来一想,这铺子是我们俩合开的,而且你还出了大头,铺名自然该由你取才对,所以就到侯府找人去了,不想你不在家。”
“我跟着几个叔叔到处跑,倒有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府里。你若有事要寻我,就跟门口的护卫打声招呼,我知道了自然回来找你。”徐庚其实是有些犹豫的,起初他自称顾大郎一是与玳珍开玩笑,二来也是不想让玳珍缩手缩脚,可现在想想,他的身份终究会被揭穿,到时候这小三郎不会生气不搭理他了吧,辛家的人脾气可是一个比一个臭!
“原来是这样啊。”玳珍毫无芥蒂地笑起来,“没关系,你忙你的,左右我也不着急。对了,那铺名你想好吗?”
“就叫作——万家乐超市吧。”徐庚勾唇而笑。
玳珍却有些懵,“万家乐我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超市是什么?别人家的店不都叫什么铺子啊,斋啊馆的,为什么我们叫这么个奇怪的名字?”
“超市就是超级市场的意思。”徐庚用上辈子辛先生曾经告诉他的话解释给玳珍听,“什么东西都能在我们铺子里买到,这还不是个大市场么,还是个超级大市场。”
玳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万家乐超市,超市,嗯,既响亮又特别,这名字取得好极了。顾兄你真有学问。”她嘴巴甜,会哄人,而且夸人的时候还会睁着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徐庚看,显得特别真诚。
徐庚被她看得怪不好意思,有些心虚,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异样,他赶紧低头喝了口茶掩饰脸上的表情,“我这算不得什么,真要说学问,还得是你们家厉害。你大兄瑞禾才十八岁就已经是举人了,这可真不多见。”
“我大兄啊,他的确是很聪明的。”玳珍想起瑞禾对徐庚的“污蔑”就很不自在,同时也特别不理解为什么一向温和的瑞禾会对顾兄有这么大的意见,明明顾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啊。
“…说起大兄我就气愤得很,你四叔不就是太子詹事么,我问问你,詹事府就没有别的能做事的人了么,怎么把我大兄忙成那样。他不过领了个侍卫的虚衔,倒比我爹还忙。这才去了詹事府多久,人都瘦了。再这么下去,我都要去找太子殿下理论了。”
徐庚不自在地一通猛咳,“咳咳——那个,我回去跟我四叔提一提。”
“那你可别忘了呀。”
徐庚干笑。
然后他们俩又商量了许多关于超市的各种细节,作为曾经亲眼见过超市的过来人,徐庚提出了许多建设性意见,从柜台的摆放,到店里伙计的安排,说得头头是道,听得玳珍佩服不已。
“顾兄你真是太厉害了,比我爹还厉害呢。”玳珍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徐庚十分地不好意思,“我也就是信口开河随便说说,你就姑且信之,至于辛先生,我可不敢和他比。”拿了人家父亲的主意来耍帅,徐庚虽然脸皮够厚,可还是觉得有些羞耻。

“太太,她们下来了。”苏嬷嬷的注意力始终放在楼梯口,徐庚和玳珍刚走出来,她立刻就凑到黄氏身边低声耳语。黄氏连忙侧了侧身,半低着头,抬手假装喝茶,顺便挡住大半张脸,一双眼睛却悄悄地朝徐庚上下打量。
少年郎个儿挺高,身形稍显瘦削,五官很是俊朗,气度更是不凡。黄氏立刻就皱起了眉头,瑞禾就算再有成见,也不会睁眼说瞎话,把面前这位风度翩翩,器宇轩昂的少年郎说成五大三粗的杀猪汉子,所以说,这绝对不是瑞禾口中的那位顾家大郎!
瑞禾总不会认错顾家大郎,那么,就只能是面前这位冒充了顾家大郎的身份与玳珍相交。他到底有何企图?
黄氏心念转动间,徐庚和玳珍已经下了楼,黄氏猛地醒转,“悄悄跟上去”。
“我送你回去。”徐庚殷勤地掀开车帘,又伸手托了玳珍一把,然后才麻利地上了马车,车帘放下前,他不经意地扫了得意楼里一眼。
把玳珍送走后,徐庚没急着回宫,吩咐金子道:“去武英侯府。”
黄氏的马车依旧跟在后头。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沿着大街继续往前,尔后转入石头胡同。黄氏的马车刚进胡同,前方忽然冒出来几个彪形大汉挡住了去路。
“怎么不走了?”车里的黄氏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低声问。
“几位一路跟着在下,不知所为何事?”徐庚慢条斯理地从车里下来,缓缓走上前。他语气很是轻巧,甚至有些漫不经心,但辛家的护卫谁也不敢掉以轻心——这少年郎的目光实在太有气势了,简直让人不敢逼视。
黄氏万万没想到自己头一回盯梢居然被人逮了个正着,实在尴尬得不行,可都被人逮住了,装傻充愣估计逃不过,她只得硬着头皮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僵着脸干笑道:“顾大郎君不要误会,在下是辛家大太太派来的,因府上三郎与郎君合伙做生意,太太担心三郎,所以才…”
黄氏虽然穿了男装,可她毕竟是个成年妇人,不像十二三岁的少年本就生得雌雄莫辩,身上的女性特征比较明显,反正徐庚一眼就看出来了。再看黄氏通身的气派,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个下人,如此一来,除了辛家大太太还能有谁?
徐庚惊得身上的汗都淌下来了。

第21章

身为未来国之储君的太子殿下,照理说应该是天不怕地不怕,可徐庚偏偏就被突然冒出来的黄氏吓得不轻,就连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那种偷偷勾搭了别人家的小娃儿被家长逮住的心虚。亏得他没干什么亏心事,不然就太尴尬了。
“呵呵,呵呵。”徐庚僵着脸傻笑,“原来是一场误会,那…那个我就先回去了。您也请。”然后,他就领着一群侍卫灰溜溜地走了,走了…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胡同里就走得一个人不剩,黄氏表示她还没反应过来。
“这就走了?”黄氏看看苏嬷嬷,还有点懵。苏嬷嬷点头,艰难地提醒道:“太太,估计刚刚那小郎君认出您来了。”
“哈?”黄氏:“…”
黄氏晕晕乎乎地回了府,徐庚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一路上都心神不宁。他琢磨着自己的身份恐怕马上就要被拆穿了,天晓得辛家人知道真相以后会怎么看他,思来想去,与其等着辛先生发现异样,还不如自己老实交待,于是,他略一思忖,便吩咐金子把瑞禾叫过来。
可真正等瑞禾进了屋,徐庚却又不知道该从如何开口。
见徐庚一脸便秘的表情,最后还是瑞禾主动询问道:“殿下可是遇着什么为难的事?”
徐庚特别不好意思的看着他,“是有点事想跟你说。”他咬咬牙,斟酌着用词开口道:“是这么回事。前阵子有一天我出宫被几个泼皮无赖给缠上了,正巧遇着一个小郎君帮我解了围。那小郎君年纪虽小,却十分有见地,我和他说了会儿话,竟然一见如故,于是决定投一笔钱给他经商…”
瑞禾隐约觉得这个故事有点耳熟,可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硬是没想到玳珍身上,反而迟疑地问:“莫非殿下被那人骗了?这人好大的狗胆…”
徐庚险些噎住,“没没…你听我说完呀。”
瑞禾立刻噤声不语。
“我刚遇着他的时候存着些玩笑的心思,遂隐瞒了自己的身份,那小郎君甚是单纯,竟没有发现丝毫不妥,还一直把我当朋友。可是,既然是朋友,我总不能一直瞒着他,而且,这小郎君的家人都是认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