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到此处,素珊便愧疚不已,彻夜难眠,这才十来天,竟明显憔悴了下来。
“别动手动脚。”素珊见孟二郎毫不掩饰的担忧,心中渐渐升腾起些许暖意,面上却还作佯怒之色,“你是不是还想吃我一脚?”
孟二郎身上顿时一僵,警惕地扫了一眼素珊的脚。她今儿穿着身鹅黄色百褶襦裙,裙面一路拖到脚背,只隐隐露出同色缎面鞋尖。那双鞋看起来小巧玲珑,可孟二郎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手也不甘地收了回来。
“安王的事——是怎么说?”孟二郎深吸一口气,屏气凝神的正色问。
“就是你想的那样。”素珊道:“我从姚氏那里得到的消息,桂嬷嬷那里虽然不曾招认,但却因此服毒自尽。我父亲的死,应该就是与此事有关。”
孟二郎虽然早已猜到,但真正从素珊口中证实此事,依旧倒吸了一口冷气,咬牙道:“这冯氏真是胆大包天!”他顿了顿,又问:“那人是谁?”
素珊摇头,“还没查到。这么大的秘密,换了我是冯氏,也一定咬紧牙关绝不泄露半分。知道这事的除了冯氏和她姘头之外,恐怕只有死去的桂嬷嬷。她一死,我就只能从安王那里下手了。”
“莫非安王身上有什么痕迹不成?你父亲在他身上发现了什么?”若不是周太医有所怀疑,冯氏怎么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灭了周家满门。
素珊苦笑,“我若是知道些什么,岂能容那冯氏嚣张到今天。十五年前出事的时候我尚在襁褓中,那些杀手来得急,家父只言片语也未能留下。若不是府中忠仆拼死相救,恐怕我也早就没命了。”
那会儿镇国公和几位舅舅都随陛下出京围猎,救了她性命的仆人不敢在京城久住,悄悄将她送至药王谷。师父气愤镇国公府不能庇佑周家周全,这十余年来也不曾与府中联系,故国公府中人也只当她早已死在那场变故中,直到两年前她去了秣陵与太婆婆相见,才将实情道出。
但 护国长公主却并未告知国公府真相,又与素珊道:“你祖父的性子我最清楚,是个最最怕事的人,本事也平庸,指望他报仇那是做梦,倒不如你自己去京城找那杀千 刀的冯氏拼命。”之后护国长公主把手底下的人手和银钱全都给了她,表妹素珊离家出走后,她索性又让净宣顶替了她的身份回京。
“华严殿被冯家经营得犹如铁桶一般,就连洒扫的粗使宫人也都是冯家心腹,我实在无从下手,便只有想方设法动安王身边的人。”素珊咬咬牙,向孟二郎坦白道:“为了把安王逼出宫,我真是不择手段。”
孟二郎总算明白她的脸色如此难看的原因了,想到此处,他心中愈发怜惜,想要抱抱她,刚伸出手,忽又想起素珊的腿,动作不自然地一滞。
“你在安王府安插了人手?可有要我帮忙的地方?”
素珊连连点头,“我就想问你内侍省有没有熟人?最好能安插到安王院子里去。”
孟二郎皱着眉头有些头疼,“弄去王府里不成问题,可要去安王身边恐怕不容易。他身边的人想来都是冯贵妃千挑万选过的,外来的人难以近身。不过,日后出了宫,就不是冯贵妃能管得了的。”
冯贵妃应该没有胆子把真相告诉安王,如此一来,安王便不会似她那般谨慎小心。
可是,安王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我怀疑安王身上也许有些异样。”素珊解释道:“比如六指,或是其他不寻常的地方。家父当年定然有所发现,但也许并未意识到安王血统有异,不然,从皇宫回府直到出事好几个时辰,不至于半点线索也没有留下。”
但冯氏显然不这么认为,安王身上的异样定与那姘头一模一样,所以她才如此紧张,不顾一起地下此毒手。
孟二郎郑重地点头,“我明白了。”他说罢又笑了笑,“其实倒不一定非要安插近身的下人。眼下春色无边,正是架舟游湖的好时节,赶明儿我使人把安王约出去,说不好他一脚踩空就掉下了湖呢。实在不成,就灌他酒,人一旦醉死了,还能发生过什么。”
如此地简单粗暴,但是,好像真的行得通。
她怎么之前就没想到过要这么做呢?
似乎看出了素珊纠结的心思,孟二郎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揉了一把,柔声道:“也亏了你把安王逼出宫,不然,不管是游湖还是灌酒,恐怕都没机会。”皇宫里头有冯贵妃的人时时刻刻看着,还真是无从下手。
素珊干巴巴地笑了笑,心情依旧沉重。
孟二郎见状,愈发地怜爱,深吸了一口气后,终于壮着胆子去牵她的小手。这一次,素珊没有躲开。
“别胡思乱想了,”孟二郎只觉得他掌中的柔荑软若无骨,温热的体温从她指尖传过来,却让孟二郎瞬间开始发热,“一切有我。”
“对了,我让我母亲去太后那里说了。”他决定向素珊老实交待。
素珊一愣,“说什么?”
“我们的婚事。”孟二郎毫不扭捏地道:“再过小半年我就二十五了,正该议亲。静德长公主最近三天两头地往国公府跑,我担心她想要截胡,所以特特地先去跟太后报备一声,省得她再添乱。”
素珊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你…胡闹些什么,怎么就…”她到底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可比不得孟二郎面皮厚,说起婚事来难免有些不自在,更何况——素珊低下头,声音像蚊子似的嗡嗡,“等此事一了,我恐怕要离京的。”
孟二郎浑身一震,目光顿时变得凝重而犀利,“你要走?去哪里?”
“回南齐啊。”素珊不敢看他,目光只落在自己的脚尖,“我本就不是倪家大娘子,自然是要回去的。”
孟二郎无措地看着她,紧紧地握住素珊的手不放,仿佛只要一松手,素珊就会消失无踪。她的手不似先前那般温暖,而是微微发凉,孟二郎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张张嘴,嗓音有些嘶哑,“你能不能——”
话未说完,素珊忽然轻轻地抱住了他。
她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就是想要和他靠得近一些,再近一些。孟二郎是除了师父之外对她对好的男人,一想到终究有一天她会离开,素珊的心里就一阵阵地酸涩。
孟二郎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用力地箍住她,那么用力,仿佛把身上所有的力气全都使了出来。
现 在说这些都还太早,他不会让她走的,孟二郎心里忿忿地想,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过分呢,一边撩拨得他心动,一边又说出这么残忍决绝的话。换了是别人,他一定生 气地掉头就走,从今以后再也不见,可是,她不行。一想到以后她会离开,孟二郎心里头就难过得要命,他的心这辈子都没这么痛过。
就算绑也要把她绑在身边,别想走!
过了老半天,孟二郎才稍稍松开了手,他仿佛已经忘记了素珊刚刚说过的话,面色如常地叮嘱道:“虽说你一个人在宫里,可也不必太谨慎了,宫里头也有我们家的人,我事先打过招呼,她们私底下也会照看你。晚上早些睡,别胡思乱想,看你瘦得这样我也心疼。”
素珊看着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我…要走了。”素珊狠下心推开他往后退了几步,“一会儿娘娘问起来,翡翠也不知该怎么回。”
孟二郎点头,“好”。
他说完了却不动,依旧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素珊咬咬牙,转过身,提着裙子飞奔而去。
她跑得快,脚步仿佛要飞起来,生怕自己一时心软会不顾一切地转过头。
一眼也不能多看。


第41章
一路奔跑着回了太极宫,素珊进屋就往床上一倒,被子蒙住脑袋,一声也不吭。
翡翠担心地追进屋,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最后又悄悄地走了,临走时帮她把门关好。
这就么蒙头蒙脑地睡了一上午,直到外头宫人过来传唤,素珊这才起身。她洗了把脸,又换过衣服,表情沉静而自然,看起来似乎与平常没有什么不同,但翡翠却能明显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
不是生气和愤怒,而是淡淡的哀伤,双眸中不经意间泄露的悲伤,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疼。
但翡翠并没有开口问,娘子永远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劝慰,只有自己走出来才是真正的解脱。
皇后娘娘特特地使宫人来请她是为了看画儿,眼看着就到了千秋节,太极宫收礼都收到手软。大家都知道皇后娘娘爱画,自然也少不了名家名作。
进了殿里,才发现静德长公主也在,素珊心里一咯噔,悄悄朝大殿内扫了一圈,方六郎悄悄朝她做了个鬼脸。长公主怎么又进宫了?
不管心中如何腹诽,素珊还是笑眯眯地上前给皇后和长公主请安,又笑着道:“娘娘唤我来看画,岂不是对牛弹琴。我又懂得什么,只会看画得像不像,别的什么意境却是一窍不通。一会儿露了怯,岂不是面上无光?”
皇后笑着指向方六郎道:“无妨,这里还有一个连颜色都辨认不出的,有他在,大娘子保准不会垫底儿。”
方六郎故作委屈,“舅母真真地会捏人伤疤,侄儿心里难过死了。”
素珊惊讶地看向方六郎,“我隐约记得上回听方大人提过一句,只说眼力不行,原来是辨不清颜色么?”兄弟俩都一个毛病,这是从祖上遗传下来的。
方六郎大刺刺的回道:“可不是,都随了我爹了。”
静 德长公主也笑,无奈地朝皇后道:“当年先皇为了给我挑驸马,可是废了老大的力气,不仅要相貌出众、文武双全,还要会吟诗作赋、知情知趣,挑来选去最后才寻 到了六郎他爹头上,都以为万无一失了,嫁过门才晓得他眼神儿不好使,红色和绿色分不清。他眼神儿不好就罢了,还弄得俩孩子都是一样的毛病,我可真是有气都 没地方撒。”
这应该就是师父曾说过的色盲了,素珊心里想,可书里也说,这毛病素来是不传给儿子,只隔代传给外孙,方家五郎和六郎的色盲应该是皇室血脉的问题。不过,这话素珊自然不会说出口,不然,岂不是编排先帝的不是。
静德长公主玩笑几句,可没有人以为她真的嫌弃方驸马,毕竟,这么多年来二人一直琴瑟和谐,虽说偶尔也会拌几句嘴,可这夫妻之间,又有谁不偶尔吵上几句呢,就连陛下和皇后,也是三天两头地就要小吵一回。
宫女们将新近送来的画作呈上来,皇后娘娘与静德长公主立刻凑近了仔细鉴赏,素珊并不去凑热闹,离得远远地看上几眼。方六郎悄悄凑到她身边,低声问:“倪大神医,我这毛病能不能治好?”
素珊抿嘴笑,“被你这么一叫,我真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浑身不自在。这你眼神的问题可没得治,就算换了我师父过来也无从下手。”
方 六郎无奈地扁扁嘴,“那就算了。”他性子豁达,并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很快又将话题岔开,“你什么时候能出宫?我听石头说你还会骑马、打马球,原本还想约 你一起。女孩子会打马球的可不多了,我家里几个堂妹都娇滴滴的,不说骑马打球,多走几步都要哼哼唧唧,看得我脑仁疼。”
“还远着呢。”素珊摇头道:“少说也还有小半年,等小皇子出世后我就闲了。”
方六郎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在宫里头关上大半年,真够你受的。”
素珊笑,“宫里也有宫里的好,有皇后娘娘在,我不必应酬些乱七八糟的人,倒不似你想的那般憋闷。若实在闷得慌了,皇后娘娘也不至于拦着不让我出宫。宫里头有太医在,娘娘的身体也渐好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那过几日就随我们一起去打马球吧。”方六郎立刻高声道。他虽然已经十八岁了,可因是幼子,打小就被娇惯着,比同龄的男孩要天真幼稚许多,脑子里也没有那些弯弯道道,闻言转过身就朝皇后道:“舅母,我能不能邀大娘子出宫去打马球?”
“大娘子竟然会打马球?”皇后又惊又喜,“我年轻那会儿也喜欢玩这个,只是后来进了宫就打得少了,而今更是骨头都锈住,恐怕连骑马都不会了。”
静德长公主也道:“可不是,我还记得那会儿我们还总与皇兄他们对打,不过皇兄总让着我们。说起马球高手,那还是锐王爷最最厉害。”
“你是故意不说方驸马么。”皇后笑道:“当年是谁——”她才开了个头,忽然意识到屋里还有小辈们在,说这些话恐怕不大好,遂又问方六郎道:“可定好了时候?要去之前给宫里捎个信,我让刘嬷嬷送她去。”
她兴奋得很,一提起这个话题就开始滔滔不绝,“…那会儿我骑一匹红色的小母马,别看它个头小,跑起来倒快,似风一般,又机灵,钻来钻去的也不费劲儿…”
方六郎继续与素珊聊天,“到时候把石头和兜子也叫上,他们俩现在都会骑马了,不过不敢骑快。兜子还一直念叨你呢…”
原本以为只是说笑一句,不想才过了两日,方六郎真的派人捎了口信进宫,邀她去京郊的平安马场打马球。
素珊稍稍有些犹豫,皇后却劝道:“是该出去转一转了,成天闷在宫里头,我看着都不落忍。正是春光明媚的时候,外头的景色美如画,若不是肚子里揣着这个祖宗,我都想去呢。”
既然皇后娘娘都这么说了,素珊自然不好再矫情,回了偏院便让翡翠整理骑装。云麓还得了皇后的吩咐,领她去御马监选马。
第二日大早,素珊便领着翡翠和云麓一起出了宫。
宫外早有方家侍卫候着,一路将她们护送至城外与方六郎汇合。等到了城门口,素珊才发现今儿的队伍实在浩荡,除了方家两兄弟外,沈家那几位熟识也都在,倪家则来了思琮,而孟二郎竟然也骑着马挤在队伍中央远远地看着她。
素珊只瞥了他一眼,迅速就把目光挪开,若无其事地上前与众人打招呼。
方五郎笑呵呵地上前,“还是六郎面子大,居然真把你给请出来了。”他说话时又扫了一眼翡翠,愈发地觉得她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方六郎得意洋洋,“那是自然。娘娘还说呢,让大娘子别总闷在宫里,以后有什么好玩儿的都要去邀她才好。”
皇后娘娘何曾说过这样的话?素珊哭笑不得,但没有开口拆穿。
孟二郎悄无声息地策马踱到素珊身边,低声道:“一会儿我有话和你说。”
素珊的心跳得厉害,面上也微微有些发红,赶紧低下头,把所有的情绪全都隐藏起来。
除了骑着马的年轻人外,随行的还有两辆马车,石头和兜子听到动静掀开车帘,瞅见素珊,石头立刻兴奋地扯着嗓子朝她大喊,“珊姐姐,我我我和兜子会骑马了。”
素珊上前去捏了捏他们俩的小圆脸,柔声道:“到了马场再骑也是一样的。”
兜子又问:“珊姐姐和我们一起坐马车过去么?”他睁大眼睛巴巴地看着她,一脸期待。素珊被他看得很是为难,正欲答应,孟二郎在一旁板着脸训道:“你们俩都给我坐好。”
见素珊猛地转过头来,孟二郎面上一红,表情就有点绷不住了,“我没说你。”
石头赶紧拉着兜子坐了回去,还伸出圆溜溜地胳膊朝素珊挥手,“珊姐姐,回头见哈。”
方五郎摸着下巴远远地看着,忍不住道:“二郎这回事来真的了?”
沈九白了他一眼,“你说呢?”
方五郎顿觉头疼,“这可真难办。”
今儿临出门时,静德长公主还再三地叮嘱过他,说相中了素珊,让他好好表现,回头好去国公府提亲,还让他给孟二郎和方家几位娘子牵牵线。
可眼下这情形,哪一个都指望不上。
算了,朋友妻,不可戏,更何况,那倪家大娘子眼睛里头压根儿就没有他。方五郎想,他就不去自讨没趣了。
这边沈五娘使劲儿地往素珊身边挤,“珊姐姐,你可算是到了。昨儿听六郎说你会来,我还以为他开玩笑呢,没想到是真的。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她把嘴巴凑过来,声音低低的,“我跟方家那几个姐姐合不来,她们都娇气得很,我跟她们一比,活脱脱地就是个爷们儿,刚刚我九叔还说我来着。可我们好不容易才出来玩一趟,再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玩起来也不痛快,你说是不是?”
素珊点头笑,“一会儿我们同组,杀他们个落花流水。”
沈五娘兴奋得直跳,险些没从马上摔下来。
平安马场离得不远,一行人策马不过两刻钟就到了。马场里早已准备妥当,只等人到齐了就要开场。不过第一场可轮不到素珊她们,女孩子们到底体力差些,她们骑了这么长时间的马,需要稍事休息。
下人们将她们引至马场边的一幢小楼里,二楼全是雅间,平日里有马球赛事时,这里常常一间难求。
雅间里早备好了茶水和糕点,不过小姑娘们今儿特特地过来可不是为了吃茶的,沈五娘急得直跳,恨不得立刻拉着素姗下场,“一会儿我们俩睁大了眼睛仔细看,到底谁的球技高,一会儿把人拉到我们这一组来。”
“你以前没见过么?”
“见是见过,可没见过他们对打。”沈五娘趴在雅间窗口巴巴地盯着场中正在遛马的年轻人,“我九叔的球技自是不差,七郎也不错,有一股子冲劲,孟二哥打球没见过,不过,应该也不差吧。对了,你府里那个三郎技艺如何?”
“思琮吗?”素珊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回京才多长时间,这还是头一次来马球场呢。”
她二人趴在窗口说得正热闹,方家那几个娘子也走近了,客客气气地与素珊打招呼。
素珊赶紧站开了些,把视线好的窗口让给她们。
沈五娘有些不乐意,扁扁嘴,小声嘀咕道:“她们都看不懂,凑过来不是添乱么。”
素珊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襟,示意她不要多嘴。
场上很快分好了组,孟二郎、沈七郎和倪思琮同组,沈九和方家兄弟一队,余下的队友都是同行的护卫。
“老七和九叔分开了。”沈五娘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我该支持谁才好。”
素珊笑道:“不是说了只挑打得好的么?管他们谁赢谁输。”
沈五娘连连点头,“珊姐姐说得对,这才是第一场呢,管他的。”


第42章
原本说好了安安心心地看球,可真正赛起来,沈五娘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起来,她一个人发出的呼声简直能把房顶掀翻,方家几位娘子是爱静的性子,被沈五娘吵得脑袋发晕,偏又碍着情面不好出声阻拦,只得往后退几步,捂着耳朵躲得远远的。
素珊见着实在不落忍,便与沈五娘道:“瞧你这样子,真跟猴儿一样,大呼小叫的莫要把人给吓着了。真想看得仔细,不如下楼去在场边喊。石头和兜子也在下头,你们想来也该能玩到一起去。”
沈五娘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上前挽住素珊道:“石头和兜子才多大,珊姐姐这是把我当小孩儿哄呢。不过我倒是真想下楼,珊姐姐你陪我一起。”
于是,二人便挽着胳膊下了楼。
马场的比赛如火如荼,孟二郎这一组实力稍逊,沈七郎倒是个敢拼敢抢的,无奈思琮是个短板,他传球倒是不错,就是胆子小了些,每每与对手冲抢时都会有些犹豫,沈九立刻就盯上了他,从他手里抢了好几个球。
“九叔好样的!”沈五娘扯着嗓子朝沈九大呼,“九叔快跑,快跑啊…”
石头和兜子却是站在孟二郎这一边,见状立刻与沈五娘打起了擂台,跳起身来嫩着嗓子跟着大吼,“二叔最棒。”“二叔,快抢球…”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场上的注意,众人纷纷看过来,孟二郎的目光紧紧锁在素珊的脸上,炙热而温柔。方五郎没好气地朝他喝道:“二郎你也别太放肆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人家弟弟还在呢。”
倪思琮完全没听懂他的话,策着马儿颠颠地奔到孟二郎身边,一脸愧疚地道:“孟二哥,都是我不好,被他们连抢了好几球。一会儿若是输了,也都是我的错。”
孟二郎却难得地和颜悦色,“胜负乃兵家常事,更何况只是一场小小的马球赛,思琮不必放在心上。你骑术稳健,球技也不差,只是输在经验上,日后打得多了,胆子也大些,便不会再有所畏惧。”
“我…我就是有点害怕。”思琮先前还有些害怕孟二郎,单见他不仅并非传言中疏离冷漠,言辞之间反见亲切和煦,又耐着性子指导他打球,不由得暗暗感叹传言不可尽信。
孟二郎愈发地耐心,与思琮低声耳语,安慰他如何与对手缠斗。方五郎见状,不由得连连撇嘴,策马行至沈九身边道:“你看看孟二郎那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孟阎王的威风。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脸红。”
沈九斜睨了场外一眼,道:“你有这闲工夫,还是先去管管你们家六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