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彩却一把将她推开,不耐烦地道:“都这会儿了,哪里还有时间管这个。”她说罢忽然又停了一下,低头看了眼手上的伤,伤口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深,血流得厉害,一滴滴地落在地上,煞是吓人。
若是治得不及时,恐怕还会留疤。素彩稍一犹豫,终于还是坐了回去,又朝兰草喝道:“赶紧去找药。”
等兰草把素彩的伤口处理好,她再赶到谢氏院子里的时候,接生婆早就已经进屋了,连素欣也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候着,见素彩匆匆进来,素珊只斜睨了她一眼,并没和她打招呼,面上难言讥讽之色。
素彩心中堵得慌,不愿与素欣说话,径直走到谢氏房门口朝屋里伺候的嬷嬷质问问:“日子不是还没到吗,怎么这么早就发作了?”
屋里传来谢氏的痛呼,一声接着一声,听得人心里头瘆的慌。
嬷嬷回道:“姨娘早上起来就不大舒服,不一会儿就喊着肚子痛,竟然是要生了。奴婢也吓了一跳。”听起来似乎没有半点异样,可素彩总觉得似乎不大对劲。难道是倪素姗搞的鬼?
“啊——啊——”谢氏在屋里喊得撕心裂肺,外头的人也跟着心惊胆战。
素彩无端地心里发慌,拉了那嬷嬷在一边问:“请的是哪里的稳婆,可靠不可靠?夫人可知道了,还有我父亲那边可得了信?”虽说是在孝期,倪三爷却经常不在府里,借着礼佛的名义三天两头地出门,这不,眼看着谢氏都在生产了,也不见他的踪迹。
“是兴安坊的刘稳婆,二娘子和四娘子当年都是她接的生,二娘子不必担心。三爷那边已经使了人去送信,想来不久就该回了。”至于夫人那里,嬷嬷却没提,显然并没有人去通报。
只是个妾室生产,实在不需大惊小怪,待孩子生下来了再去通报也不迟。
素彩脸上有点不大好看,但好歹忍住了没说什么。眼下府里这情形,她说的话又值得什么呢。夫人眼睛里,恐怕只有大娘子才是她的孙女。
她站在门口胡思乱想,直到屋里有人一脸慌张地出来。素彩心里一颤,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难产。”那妇人道,说话时又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素彩分明看见她指缝间还有未洗净的血渍。
她一口气没提上,眼前一黑,竟软软地倒了下来。
院子里顿时乱成一团,兰草慌忙上前扶住她,有人高声喊着“快去请大夫”,还有人急急忙忙地去向王氏禀告…
素彩本只是受了惊吓,兰草在她人中掐了一把就醒了,只是依旧提不起劲儿。想到屋里的谢氏生死不知,倪三爷竟然还没回来,素彩的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悲凉。若谢氏真的这么去了,就算她真的生下个儿子又有什么用,等他长成还需十几年,如何做得了她的依仗。
她软软地瘫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下人们只当她心忧谢姨娘的安危,纷纷来劝。素欣并不靠近,站得远远地看着她,一双眼睛锐利如刀,仿佛能直剖人心。
“她这是凑什么热闹。”得到消息的王氏又气又恼地张嘴就骂,“要不怎么是小娘养的,连素珊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三爷还没找到吗?”
海棠怯怯地回道:“已经使了人到处找了,现在还没回。太太,要不要去跟夫人报个信?”
“这个老三,真是个祸害。”王氏恨恨地骂了一句,起身道:“我去跟夫人说。”
若是生得顺利也就罢了,可谢氏眼下难产,一个说不准就要丢了性命,倪三爷不在府里,二娘子又不合时宜地倒了下去,那边真要出了点什么事,她也不好交代。
谢氏那个女人才是真正的祸害!老天爷收了她才好。王氏心里暗暗地想,尔后脑子里忽地灵光一闪,转过头朝韩嬷嬷道:“说来也奇怪,大娘子前脚才进宫,谢氏后脚就发作了,难道是…”
韩嬷嬷立刻朝她使了个眼色,“太太慎言。”就算心里头这么想的,也千万不能说。
王氏连连点头,心中越想越觉得自己所料不差,不由得暗暗道,到底是护国长公主会调教人,大娘子比那二娘可要高明得多了。
又过了足足一个时辰,倪三爷才回了府,刘氏也懒得骂他,挥手将他赶走,罢了又叹道:“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
许嬷嬷劝道:“到底还有大娘子呢。”
刘氏也无奈,“幸好还有珊丫头。”
谢氏难产,起初还鬼哭狼嚎的,到后来却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晕过去了好几次,直到傍晚时分,才诞下一位娘子。她费尽心力险些丢了命,最后还是生下了个女儿,谢氏一时气火攻心,当即就晕了过去。
这还不算,到了晚上,谢氏忽然血崩不止,饶是镇国公府特特地请了太医上门,依旧没能救下来。
消息传来,刘氏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第33章
素珊进宫十分顺利,沈家派的人将她们送到宫门口,沈九早在宫门外候着,又将她们一路领进宫。应是事先与守门的侍卫打过招呼,路上并没有人过来询问,素珊和翡翠、黄玉畅通无阻进了太极宫。
素珊以前跟着师父去过南齐,相比起南齐的皇宫,大周的宫殿显得要庄严肃穆许多,仿佛一过宫门,这里的空气都变得寒栗了些。
太极殿外早有人候着,见素珊到了,赶忙上前行礼问安,又笑道:“总算是到了,娘娘一直念叨着娘子呢,可叫人好等。”她说话时忍不住悄悄打量了素珊几眼,心中有些怀疑,就这么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真能顶事?而且这相貌——看起来仿佛有些眼熟。
“这是刘嬷嬷。”沈九介绍道。
素珊赶紧向刘嬷嬷施礼。虽说只是个宫人,可到底是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非比寻常,宰相门房还七品官呢,更何况是皇后娘娘。
沈九将人带到后就告辞离开,刘嬷嬷引着她们进了殿后的一个偏院里。小院子并不大,收拾得却还雅致,天井里有两株梅花,走廊一侧还放了一排花盆,里头的茶花开得正好。
她们将将进宫尚未安置,皇后娘娘也未召见,素珊并不急,也不多问,只吩咐翡翠和黄玉收拾东西。刘嬷嬷见她不急不躁,心中又高看了两份。
回了太极殿,刘嬷嬷将倪家主仆进宫的经过一一说与皇后听,又道:“那位大娘子长得不像倪家三太太,倒和倪家姑奶奶有几分相像,方才奴婢都吓了一跳,不晓得的还以为那是周大人的女儿呢。”
倪家三太太当年也跟着护国长公主进过宫,不过皇后已经忘了她的模样了,倒是倪家姑奶奶的样子还很清晰。那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性子也爽朗大气,引得多少少年郎爱慕,偏偏她却瞧上了来给太后看病的周至亢。
想起周太医,皇后娘娘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周至亢本是南齐人,拜在药王谷谷主门下,听说还是药王谷内定的继承人,他与倪家姑奶奶一见钟情后便决议留在京城,引得药王谷大怒,甚至还派了人过来将他怒斥一通。但也正是从那时候起,京城里渐渐有了药王谷开的医馆,太医院的医术也开始缓步提高。
谁能想到,周至亢竟然会死得那么早。
“叫她过来吧。”皇后道:“小姑娘家家的,又是第一次进宫,可别冷落了人家。”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忽地一笑,问刘嬷嬷道:“听说是孟二郎陪着老九去请的人?二郎什么时候这般热心了?”
刘嬷嬷也跟着笑起来,“孟大人都快二十五了呢,可算是要说亲了,那倪大娘子生得花容月貌的,不说男子,便是奴婢也看得挪不开眼。少年慕少艾,再正常不过。”
“难得他也开窍了。”皇后高兴道,可说到婚事,她不免想到了沈九,不由得又皱起了眉头,“连孟二郎都有了心仪的姑娘,我们家老九可真是——”
当年的京城三少个个都婚事不顺,孟二郎是因为布袋和尚的批语一直拖着不议亲,方五郎则背上了克妻的名声,而沈九,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 九十九岁时,沈家就已经开始给他张罗婚事了,千挑万选了个胡家娘子,眼看着就要下定,胡家却因贪墨案被抄家,那小娘子也被贬入贱籍,这婚事自然说不下去。 沈家老太太很是郁郁,又赶紧让人再去相看,挑来挑去选中了国子监祭酒的彭家三娘子,连成亲的日子都定了,那彭三娘子竟然跟人私奔了!
到了第三次,沈家老太太可是仔仔细细,恨不得把人家祖上三辈子都给查清楚,才终于定下了现在这位宋家娘子,谁晓得才刚刚定了亲,那姑娘就开始守孝,守完祖父的孝,祖母又过世了,守完祖母,母亲又死了…这一年年下来,沈九都二十四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皇后娘娘心里头也纠结得很,听说那宋家娘子的父亲身子骨也不大结实,这可怎么办才好。她家老九的命也忒苦了!
……
听说皇后召见,素珊赶紧换了衣服过来觐见。
她虽然未曾见过皇后,但娘娘的威名还是早有耳闻,能把当今圣上治得服服帖帖的,自然不是寻常人。她脑子里也想象过皇后娘娘如何倾国倾城、美艳无双,可真正见了面,才发现皇后并不是那般美貌。
当然,皇后绝对不丑,相反的还很漂亮,只是不像素珊所想象中那样绝色无双。她的相貌和沈九有几分相似,只是五官柔和些,虽然面上稍有憔悴之色,眉目间依旧有一股逼人的英气。那是与寻常娇弱女子截然不同的美,大气又端庄,自信满满,不用说话就足够吸引人的目光。
素珊想,难怪当今圣上会被皇后娘娘迷住,这样的女子才真正地魅力四射。
“走过来些。”皇后朝素珊招手,脸上有温柔的笑意,“我这殿里头多久没来过这样漂亮的小姑娘了,光是看着心里头就舒服。瞧瞧这模样,到底吃了什么才长得这么好看。”
素珊有些不好意思,偷偷看了她一眼,红着脸小声道:“娘娘过奖了。您才生得美呢,我都不敢直视。”她看起来像个孩子气的小姑娘,说话也孩子气,皇后却笑起来,指着她道:“这小姑娘嘴巴真甜。”
刘嬷嬷赶紧道:“大娘子说的都是实话,娘娘本就生得美,怎么还不让人说了。”
虽然明知道是奉承的话,皇后还是高兴得很,又让宫人端了糕点给素珊尝,“你尝尝看喜不喜欢,御膳房说得太花乱坠的,我倒觉得也是寻常。”
素珊也没推辞,从善如流地拿了一块吃了,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有点腻。”
“可不是!”皇后拍手附和,“我就说腻么,陛下还说不够甜。谁家的男人像他一般爱甜食。”
刘嬷嬷轻咳了一声,皇后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笑着摇头道:“无妨,我跟大娘子说些私密的话,又不会传出去。再说了,我又没胡编乱造,便是被陛下听到了也不怕,他就是爱吃甜食。”
说话时,又有宫人端了食盘过来。
刘嬷嬷赶紧盛了一小碗送到皇后面前,柔声道:“娘娘喝点汤吧,您今儿都没怎么吃东西。”
皇后皱了皱眉,虽然不喜,却还是伸手接过,可才喝了几勺,她就猛地把汤碗往手边茶几上一放,捂着嘴开始呕。
刘嬷嬷慌忙招呼着宫人送上痰盂,一边抚着皇后的背,一边端了白水递给她,“娘娘喝点水压一压会好受些。”
一旁的素珊和两个丫鬟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待皇后好不容易缓和了些,素珊这才咬着唇,犹疑不定地低声问:“娘娘这…似乎是有孕了?”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受到了莫大的震撼,小脸上全是不敢置信。
真是个小姑娘,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刘嬷嬷心里想。
“特特地将大娘子请进宫,就是为了这个。”既然人都已经进宫了,刘嬷嬷自然也不瞒着她,正色道:“听说大娘子是慈心师太的传人,不知是否有法子医治这孕吐的毛病。”
素珊茫然地摇摇头,见刘嬷嬷一脸失望,她又赶紧点点头,焦急地道:“不是,我是说,这个吃药恐怕也没有什么用。”她有些不自在地看了一眼皇后娘娘的小肚子,小脸红红的,“师父说过,妇人有孕的时候最好少吃药,能食疗就食疗,实在不行了再开方子。”
“食疗?”刘嬷嬷蹙眉道:“娘娘吃什么吐什么,要如何食疗?”
素珊想了想,正色道:“正巧跟着我进宫的黄玉擅长厨艺,我这就开个菜单让她去做,且让娘娘先试试,若是不成再说。”
皇后擦了擦嘴,虚弱地道:“就依你的吧。”
刘嬷嬷虽然有些怀疑她这法子有没有效,但见皇后娘娘都点了头,便不再多言,只吩咐宫人领着黄玉去了御膳房。
见皇后一脸疲惫,素珊犹豫了片刻,鼓起勇气小声道:“娘娘可是身上不舒坦,不如让臣女给您按一按?”
皇后点点头,于是素珊便壮着胆子上前给她按摩。别看她样子柔弱,手上的力气还挺大,皇后刚开始觉得有些受不住,但很快的,好似有一股暖流融入五脏六腑,胃里就渐渐舒服起来。
素珊按了不一会儿,皇后娘娘居然睡着了,一旁的刘嬷嬷看得心中直呼“神了”,再看向素珊时,眼神里便有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别看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到底是药王谷调教出来的,还真是有几分本事。兴许真能治好娘娘的孕吐呢。
皇后睡了小半个时辰,醒来的时候黄玉早已端着食盘在一旁候着。
刘嬷嬷盯着盘里的清粥和几样小菜,欲言又止。与其说是粥,倒不如说是米汤,清清亮亮的没几粒米,里头不知还掺了些什么,颜色看起来怪怪的。至于小菜,一碟笋,一碟海带丝,甚至还有一碟橘子皮,半点荤腥也没有,吃了也没力气。
“端过来吧。”皇后笑道:“还真是有点饿了。”
刘嬷嬷无奈,只得将食盘端到皇后面前。
皇后往食盘里看了一眼,又闻了闻,清清爽爽的,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味道。然后她又端起碗喝了一口,粥很清淡,有淡淡的米香,温热的粥顺着喉咙下去,胃里很快被温暖的粥汤包围,竟然很舒服。
在刘嬷嬷惊讶的目光下,皇后娘娘把食盘里的东西吃了个精光,更重要的是,完全没有吐。刘嬷嬷激动得都快哭了,颤抖着问:“娘娘可还用着舒服?”
皇后点头,又轻轻抚了抚胃部,“不错”。
殿内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消息很快传到皇帝陛下耳朵里,皇帝龙心大悦,道:“赏!”
……
四喜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儿,屋里传出孟二郎不耐烦的声音,“什么事?”
“少爷,镇国公府出事了。”
屋里忽然一静,半晌后,孟二郎才出来开了门,“进屋说。”
“到底怎么了?”孟二郎沉声问,一向紧绷的木头脸有了些许波动。
四喜不敢吊他的胃口,立刻回道:“倪家三房的谢姨娘昨儿晚上死了。”
孟二郎没有丝毫惊讶地“哦”了一声,半晌又道:“日子倒是掐得挺准的。”
“啥?”四喜有些迷糊。
孟二郎却不愿多提,挥手赶他出去,“行了我知道了,就这样吧。那谢氏早晚要死的,与我们何干。”
明明是他吩咐着要监视镇国公府的一举一动的!四喜心里想,但不敢跟孟二郎狡辩,老老实实地起了身,又忍不住悄悄朝书桌上瞟了一眼。
书桌上摊着一大叠纸,孟二郎将将在练字,四喜眼神好使,瞅见上头一排一排的,全都是一个名字——周净宣。
这不是当初倪家大娘子在扬州时的化名么?


第34章
谢氏的死在京城里没有掀起任何水花,毕竟只是个小小的妾室,除了娘家人和她留下的三位娘子外,又有谁会关心这件小事。国公府甚至都没有捎信进宫,素珊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在太极宫众人看来,天底下没有比皇后娘娘的凤体更重要的事了,好在自从素姗进宫,皇后娘娘的身体就有了极大的好转,虽然一天里总要吐了一两次,但相比起之前,实在不足一提。
皇帝陛下龙颜大悦,这几日赏赐下来的东西堆满了整个房间。
太极宫召了素珊进宫的事自然瞒不过人,不过,对外的消息可不是说寻了药王谷的弟子进宫治病,只道是皇后娘娘喜欢素珊的性子,所以才叫她进宫陪着说说话,如此一来,宫里的其他人也不好依仗着身份召素珊去自己宫里看病。
“莫要笑死人了,那倪家丫头她连面都没见过,召人家进宫说话,骗傻子呢。”冯贵妃讥笑道:“接连一个多月都没出来过,我看她恐怕是不行了吧。就算找来了药王谷的人又能如何,一个十来岁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殿内宫人们亦纷纷附和,“可不是,那倪家娘子进宫时奴婢也远远地看了两眼,连模样都还没张开呢,拢共也不知读了几本医术,就跑出来唬弄人了。”
“这叫做病急乱投医。”冯贵妃拨了拨屋檐下的鹦鹉,得意道:“这宫里头就要变天了。”
太极宫内,徐太医正在给皇后娘娘诊脉,半晌后才道:“娘娘脉象平和,跳动有力,胎位已稳,可不必忧心。眼下已经约莫有三个月,不必再安坐屋中,每日可适量走动反而有益。”
刘嬷嬷道:“大娘子也是这么说的,看来娘娘终于可以出去走走了。”
皇后总算嘘了一口气,“这就好了,这些天关在屋里可憋得我难受死了。一会儿我们就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去,也省得她老人家一直挂心。”她说罢又朝素珊笑道:“大娘子去换身衣服随我一起去安宁宫,也让太后见见你这个大功臣。”
“我也去么?”素珊面露意外之色,又有些小小的紧张。
皇后道:“当然要去,这些天你也跟着我一直闷在太极宫,可闷坏了吧。小姑娘家家的,就该多出去走动。太后爱热闹,最喜欢你这般大的小姑娘,一会儿穿得鲜亮些,看着心里头也畅快。
”这小娘子可是孟二郎看中的,又帮了她这么大的忙,皇后自然投桃报李,想要帮她在太后面前美言几句,日后也好与孟家说亲。
既然皇后娘娘要抬举她,素珊自然不能不识抬举,有些不好意思地应了,而后赶紧回院去换衣服。
虽说皇后叮嘱她要穿得鲜亮些,可护国长公主过世不到一年,素珊也不好穿红戴绿,只换了身玉色长襦裙,上头绣着米粒大小的鹅黄色小腊梅,再搭上淡绿色脾帛,显得清爽雅致,十分有初春的气息。
皇后许久没出过太极宫,这一番出门动静十分大,浩浩荡荡的足足有二三十个宫人,排场十足地进了安宁宫。素珊猜测她这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要震慑后宫,也不知那冯贵妃听说了皇后有孕的消息会气成什么模样?
听说皇后到了,太后高兴得很,也不让皇后行礼,急忙喝止道:“别动别动,你身子重呢,我们娘儿俩之间不必这些虚礼。快过来让我瞧瞧,哎呀是不是最近瘦了些,脸色倒是还好。”
殿里还有其他人在,素珊粗粗扫了一眼,是个气度不凡的中年妇人,衣着打扮不像宫中的妃嫔,应是朝中命妇,只是不知是哪家的夫人。
那妇人朝皇后行礼问安,皇后连忙道:“夫人不必多礼。”她说罢,又朝素珊招招手,向太后介绍道:“这是镇国公府倪家的大娘子,师从慈心师太门下,因着我前段时间身体不适,才特特地托人请进了宫。亏得有她在,不然,这两个月可真不知道该怎么熬得过来。”
太后闻言果然另眼相看,又惊又喜地道:“早就听说沈家请了个神医进宫,本以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小姑娘,真是人不可貌相。快过来让哀家瞧瞧,哎哟,这才十五六岁吧,长得可真好看。”
那雍容妇人也正色朝素珊看过来,眉目间一片和善。
素珊上前给太后行礼,因不明那妇人的身份,便朝她颔首示意。雍容妇人朝她笑了笑,眼神很温柔。
“这是孟家大太太,二郎的母亲。”皇后笑着介绍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揶揄。
素珊心中一突,什么意思?好端端地,提孟二郎作甚?
孟大太太也笑,“早就听二郎提起过大娘子,说是在扬州的时候帮过他的大忙。”
素珊脸上一红,无端地有些心虚,低着头朝孟大太太打了声招呼,便不好意思再和她说话了。
孟大太太见她害羞得很,也不再逗她,只笑着与皇后寒暄,说起孕期的各种禁忌,罢了又关切地道:“眼下也有三个月了吧,算算日子,约莫是秋天的时候生产。那时间倒是好,不冷不热,都不遭罪,小殿下还真会挑日子。”
皇 后的心情好得很,闻言愈发地高兴,掩嘴笑道:“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若能生个皇子自然大好,可若生的是个小公主,她也依旧喜欢。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 能有亲生的孩子了,谁晓得都已经完全绝望了,老天爷却又忽然开了眼,若不是因为身体不允许,她恨不得要每日烧香拜佛跪谢佛祖。
太后故意把脸一板,“准是个男孩儿,瞧他这调皮劲儿,成天地折腾人,日后等他出来了,你们再狠狠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