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见她一脸倦色,遂不再打扰,安慰了七娘几声后,又叮嘱采蓝仔细照顾七娘,尔后便与胡氏一起回了屋。
若是先前没有认出邵仲来,七娘只怕真要被那刺客吓到,可而今她满脑子想的全都是此人的目的。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人,居然能持续数年假扮盲人,此人的坚忍可见一斑,当然,与其坚忍的意志力同样另七娘震惊的,还是他的手段。
码头上巧遇侯府众人显然早有预谋,目的便是隔壁龚府的大船。他做了什么呢?杀人?七娘刚想到这个可能,马上又自己否决了。若是出了这么大事,龚家船上不至于如此安静。抑或是,偷了什么东西?甚至是见不得光的东西?所以,隔壁船上只是闹了一下,尔后便再无动静…
七娘想了一整晚,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第二日早晨起来,精神难免不济,旁人瞧了,愈发地肯定她昨儿晚上受了大惊吓。
洗漱完了去给许氏请安,进门后才发现不止胡氏在,连卢瑞和卢熠俩人也在。卢瑞的神色有些憔悴,眼睛下方隐隐约约有些发青,显见昨儿晚上没有睡好。
至于熠哥儿,永远都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瞧见七娘,咧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牙,白得晃眼。
卢瑞的目光则还要热烈些,几乎是一瞧见七娘眼睛就亮起来,被身边的熠哥儿偷偷掐了一把,他这才收敛了目光,轻咳一声,微微抬头,作出一副淡然的神态。
“晚上没睡好吧。”许氏朝七娘招了招手,将她唤到身边来,柔声问。
七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声回道:“天快亮了才睡着。”
许氏道:“莫要多想,过几日便好些的。”
胡氏也笑着插话道:“莫要说碧舸,便是我昨儿晚上也没睡好,闭上眼睛就做噩梦,吓得我都不敢让环丫头吹灯。”
“我不怕!”卢熠拍着胸口得意道:“我胆子可大了,昨儿晚上睡得特别好。瑞哥儿后来吓哭了,还是我哄的他。”
“你…你你…”卢瑞一张圆脸涨得通红,偏生又不会撒谎,急得只咬牙,“不是说好了不说出去的吗,你还说!”
众人闻言,顿时哈哈大笑。只有七娘笑不出来,反倒是有些发酸,心里头怪难受的。
许氏见状,自然猜出七娘的心思,才欲开口劝慰几句,外头候着的采萍红着脸进屋禀告道:“二位夫人,邵公子求见。”
七娘的手一抖,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得不顺啊不顺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_^
第十二章
十二
“仲哥儿来了?”胡氏倒先开了口,又笑着朝许氏道:“这仲哥儿倒是客气得很。”
许氏心知她的意思,遂笑道:“既然他都来了,那就请进来说说话吧。”说罢了,又和七娘解释道:“仲哥儿就是昨儿搭船的那位邵公子,他眼睛不大好,你倒也不必特意回避。”
事实上,京城的风气比别处要开放得多,达官贵人们经常举行各种宴会,让年轻的男男女女们借机相看,尔后才好做亲。许氏虽没有这么早就给七娘定亲的想法,却也不愿把她拘束在侯府里。不管怎么说,多认识几个人也是好的。更何况,邵仲在京城里的名声极好,不止是相貌堂堂,更难得的是年纪轻轻便才华横溢,整个京城里,能同时受到几位大儒赞赏的,又能有几个?
七娘微微低头,不让旁人看到她眼中的情绪,却又忍不住狠狠咬牙,生怕自己被众人看出来。卢瑞因先前听卢熠提及过邵仲的种种实际,故对此人十分好奇,忍不住睁大眼使劲儿盯着门口看,想知道这位传说中天才一般的少年人到底是如何的三头六臂。
因屋里都是女眷,梁康不便进屋,送到门口便停了脚步。采萍见状,心中一喜,正犹豫着是不是要伸手去扶一把,邵仲已经一马当先地进了门,那风姿仪态,哪里像是看不见的人。
邵仲装了这么多年的瞎子,动作表情都已掌握得十分娴熟,众人哪里能看出破绽。但见他眉目清朗,五官俊秀,且又面带微笑,风度翩翩,年纪虽轻,却难得地有些沉稳的气度,就连许氏也忍不住微微颔首。
邵仲客气又周到地向许氏行了礼,许氏立刻唤采芹端了软凳请他坐,罢了又介绍屋里的胡氏和卢瑞、卢熠,目光挪到七娘身上时,许氏微微一顿,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左边这位是家里的大娘子。”
七娘低头唤了邵仲一声,邵仲客套地起身见礼,微微笑,并无多话。
“做作!虚伪!”七娘心里狠狠地骂,面上却还要装得若无其事,着实有些憋屈。见众人都齐齐地盯着邵仲看,并无人注意到她,遂狠狠剜了他一眼,只恨不得在他脸上划出一刀来。
许氏和胡氏一直客气又热情地跟邵仲说话,七娘心里想着旁的事,并未留意她们到底在说什么。等到瞧见卢瑞和卢熠满脸堆笑地站出来朝邵仲郑重地行了一礼,七娘这才陡地反应过来,吃惊地盯着他们,想开口阻拦,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待告辞回屋
的时候,七娘只觉得今儿好似做梦一般,怎么一不留神,事情就不受控制了。邵仲竟然会顺着胡氏的话,主动表示愿意“指点”卢瑞和卢熠的功课?若是没有昨儿晚上的事,七娘听了这消息只怕也如众人一般高兴,可而今满肚子却只有担忧和疑心。
“小姐怎么了?”采蓝见她脸色不对,担心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七娘勉强笑笑,“头有些晕,许是昨儿晚上没睡好,一会儿歇歇就不碍事了。”
想了想,又问:“瑞哥儿上楼去了?”
采蓝回道:“是的,熠少爷去瞧嫣小姐了,瑞少爷一个人先回了。”
“我上去瞧瞧他。”七娘抬脚欲走,忽又想起什么,回头道:“方才吃早饭的时候胃里不舒服,什么都吃不下,这会儿却是饿了。”
采蓝笑道:“刚起来那会儿胃口是不好。奴婢这就去厨房给您弄点儿吃的,要不,一会儿送到瑞少爷那边去。”
七娘含笑点头,待见采蓝转身离开,她才轻提脚步,缓缓上了楼。
邵仲这边正和梁康说着方才屋里的事,“…我好像是被人看出来了…”邵仲摸着下巴,有些不确定的样子。
梁康大骇,“不…不会吧,”仔细想了想,狐疑道:“不记得你哪里露了破绽啊?难道刚刚在屋里,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你不会是瞧见人家小姑娘长得好看,没注意就多看了几眼吧。”
邵仲气得抬脚就踢,怒道:“我跟你说正事儿呢,你还跟我打岔。”
梁康嘿嘿笑了两声,摸着脑袋道:“你们这些读书人的脑袋瓜子就是爱胡思乱想,也不看看你都装了多少年了,连你爹都没看出来,怎么会随便被人瞧出问题来。这船上拢共才这么些人,你也才见了人家几回,那哪能呢?”
邵仲也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是当时在屋里的感觉十分清楚,分明就有人狠狠瞪着他,那刺人的目光就像针一般扎在他的脑门儿上,让他浑身难受。
二人又说了几句,梁康忽地一静,挥挥手示意邵仲住嘴,竖起耳朵听了听,小声道:“有人来了。”
才说完,就听见轻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不多时便停在了门口。梁康朝邵仲挤眉弄眼,压低了嗓门道:“听这脚步声,应该是个姑娘,十有□又是哪个女孩子被你迷住了。”
“那二位恐怕要失望了。”七
娘在门口冷冷道。
梁康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把声音压得如此低沉了,外头的人竟然还能听见,顿时愣住。邵仲也皱起了眉头,他已经听出了七娘的声音,想了想,遂沉声问:“是大娘子?”
“没错。”七娘开门见山地道:“加上昨儿晚上那一回,这一次算是我与邵公子第三次见面了。”
屋里“噗通——”一声,梁康已经倒在了地上,邵仲煞白着脸狠狠瞪他,瞧着他壮得跟头牛似的,一遇到关键时候,崩得最快最厉害的也是他,真没用。
“你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心虚什么。”邵仲察觉到七娘听力出众,不敢出声,只朝梁康做出口型。梁康跟着他有许多年了,二人早有默契,见状很快会意,赶紧从地上爬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总算恢复了常态。
仔细说起来,昨儿晚上邵仲曾出来与众人打过招呼,兴许七娘指的就是那一回呢?虽说邵仲心知,七娘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及昨晚的事,但只要她不明说,他自然就装作不知道。更何况,七娘也没有证据。
梁康面无异状地开了门,又恭恭敬敬地招呼了七娘一声,罢了笑着问:“大小姐找我家公子有事?”
七娘斜着眼睛盯着他看了一阵,眼神里带着□裸的审视,看得梁康无端地心里发毛,连打了两个哆嗦,好容易挤出一丝笑容来再说句话,七娘忽然开口冷笑,“难怪了。”
她这突然冒出来的话听着莫名其妙的,偏偏屋里的邵仲却懂了,眉头顿时蹙起来。梁康反应稍稍迟钝些,愕然一愣,傻乎乎地问:“难怪什么?”
“难怪放着身边武功高强的侍卫不用,却要亲自上阵。换了是我,也不放心这个惹眼的大个子。倒不如垫个肩膀,多穿几层衣服自己动手,便是被人发现了,也怀疑不到自己头上。我说得对不对,邵公子?”
若是没有卢瑞的事,七娘对邵仲是能躲多远躲多远,便是昨儿晚上被他劫持的事情都打算不追究了的,可只要一牵扯到卢瑞,七娘就会变得不冷静。卢家而今只剩她们姐弟两个,尤其是卢瑞,更是四房唯一的血脉,七娘容不得他受一点委屈,更容不得他出一点差池。
而这突然冒出来的邵仲,把七娘的安排全都给打乱了。
博学多才的少年郎,风度翩翩,相貌堂堂,且又言语可亲,更重要的是,比卢瑞还大不了几岁,这样的人最容易得到卢瑞的信任和亲近。他若是
个心术端正的君子也就罢了,可偏偏居心叵测,七娘如何不方寸大乱。
被七娘这么开门见山地一通责问,连邵仲也不知该如何回话,只笑笑道:“卢小姐说笑了。”他却是笃定了七娘没有证据,不敢乱说。
可七娘又如何会就此罢手,冷笑数声,绕着邵仲和梁康来来回回地走了一圈,目光如烛地把他们俩上上下下地一通打量,过了好半晌才道:“邵公子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证据。只要我把这消息传出去,想要相信的自然会信。”
邵仲苦笑。他没想到这个乡野出身的卢家小姑娘竟会这般难缠。但他终究耐住了性子没开口问七娘所图为何。这是一场耐力的角逐,他若是开了口,尔后便会陷入被动,想要翻身就难上加难。
七娘毕竟年幼,便是再聪明,见识和经验却是远不如邵仲这般丰富,一时没忍住又继续道:“邵公子想从卢家得到什么与我无干,我只是想要劝解你莫要招惹我弟弟。他年岁小,不懂事,辨不清好人和坏人。我这做姐姐的,自然要操心些。”
邵仲这才知道,原来是方才他那句招揽的话惹来的祸事。
“卢小姐的意思是——”
“离我弟弟远点!”七娘一字一字地狠狠道:“你若是敢打他的主意,我多的是法子对付你。”想了想,似乎又觉得自己的威胁还不够狠,又添了一句,“邵公子想必也不想让人知道,那东西在你手里。”
邵仲倒还勉强沉得住气,一旁的梁康却已满脸惊慌,不用说,七娘也知道自己赌对了,朝那二人冷笑一声后,转身出了门。
梁康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邵仲没好气地照着他的额头敲了一记,气道:“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梁康急道:“她…她怎么会知道?”
“本来不知道的,一瞧你这反应,人家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邵仲一屁股坐回来,身子斜斜地往后倒,脸上露出一抹坏笑,摸着下巴道:“居然被人威胁了,好玩儿。”
“好玩儿个屁!”梁康跺脚道:“我说你小子的脑壳是被驴踢了吧,都被人拆穿了还好玩儿。回头这小妞四处一传,你这么多年的辛苦就白费了。我说你要死不死,干嘛去招惹人家呢?京里多少人想把孩子送过来让你指点,怎么就不见你答应,这回偏偏主动请缨。你是不是吃多了撑着了…”
邵仲摸着下巴
嘿嘿地笑,“这你就不懂了,卢家那小子面相生得好,少年得志,平步青云,年纪轻轻便要封侯拜相。我早早地把他招揽了,日后也是一桩情分。”
梁康大讶,“你什么时候还学会看相了?从哪里学的,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邵仲不理他。
梁康继续追问:“那你帮我看看,我的…那个姻缘…”
邵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如果你是想问能不能娶到二师姐的话,那我告诉你,没门。”
“怎么就没门了!”梁康立刻暴躁起来,跳脚道:“你这小子就知道信口开河,还看相呢,连师父都不会看,你从哪里学的?我看你去招揽那俩小子就是冲着人家平阳侯去的,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在想什么。我跟你说,别白费心思了。平阳侯那人,怎么可能轻易被收买。再说了,国公府的私事他一个外人也插不上手,你就算拉拢了那俩孩子,跟平阳侯依旧是外人。刚才那小祖宗你都还没搞掂呢,倒惦记着侯爷了。”
邵仲斜眼瞅他,意味深长的样子,“你说得有道理。”
梁康转了转眼珠子,不知道他认同的到底是哪一句话。
“那个小祖宗——”邵仲一脸认真地道:“你觉得我娶她怎么样?”
梁康:“…”
作者有话要说:大姨妈好凶猛,我已经在床上躺了一天了,估计明天还得躺一天,太痛苦了。
~~~~(>_<)~~~~
邵某人很欠揍!!!
谢谢下面妹子们的地雷,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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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十三
梁康被邵仲的话噎住,愣了一会儿后才抱着肚子开始大笑,笑罢了又挤眉弄眼地朝他道:“我说仲哥儿,你到底是凭什么这么自信,你以为人家是你想娶就能娶的?”
邵仲眨了眨眼,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不是说了吗,我长得好看。”
“可惜是个瞎子。”梁康幸灾乐祸地笑,“没有爵位,又不能去科举,连功名都没有。哪家千金小姐会愿意嫁给你。不是我说你,仲哥儿你当初就不该走这条路,干什么不好,假装自己是瞎子。”
邵仲冷笑道:“我若不使这一招,到现在坟头上都能长草了,哪里还有闲工夫跟你聊这些。”
梁康立刻住嘴。邵仲不怎么爱提及那些旧事,所以梁康对国公府的那些破事儿了解得并不多,偶尔说笑几句邵仲也只笑笑不搭理,便以为没什么了不起。他这还是头一回听邵仲用这种冷漠嘲讽的语气提起过去的事,一时间,竟有些尴尬。
邵仲见他这模样,继续又把话题转到七娘身上去,笑嘻嘻地道:“瞧你这话说的,人道是莫欺少年穷,我而今才多大,你就笃定了我将来继承不到爵位?国公府里那两位龙争虎斗,我隔岸观火,看得不知道多热闹。过两年他们两败俱伤,我再寻个‘神医’把眼睛治好…这爵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梁康讥笑,“这事儿要真那么容易,你还会费了这么多心思去讨好卢家?”邵父膝下除了邵仲之外,还有两个儿子,一个是继室康氏所出的老三,今年才七岁,另一个则是邵父的宠妾严氏的儿子邵恒,比邵仲只小半岁,也是最得邵父喜欢的。
论理说,邵父膝下有两个嫡出的儿子,这爵位怎么着也落不到庶出之子邵恒的手里。只是那严氏却有个有本事的妹妹,早些年的时候进了平王府做丫鬟,后来竟入了平王的眼,先是做了通房,后来生了个儿子,被提成了妾。再后来,平王府的王妃去世,王爷未再续弦,小严氏竟以妾室的身份把王府给代管了起来。因为这事,严氏也自觉身板硬了不少,说话行事便不复早些年在府里那般温顺小意,便是在康氏跟前,也开始拿些架子。邵恒也把邵父哄得欢欢喜喜,服服帖帖,若不是国公府的爵位还在老太爷手里,只怕这会儿早就把世子的位子给抢到手了。
邵仲被梁康笑话,倒也不气,笑着应道:“我这是为了那卢家大小姐好。你看她那模样,虽说长得还不错,可脾性却不怎么温柔和顺,日后嫁出去,怕也跟夫家处不好。再说
了,她名义上是卢家大小姐,可到底还是过继过来的,正经的权贵之家怕也瞧不上。与其到时候随便嫁个末流小官,说不定最后还因性子不和闹什么和离,倒不如嫁给我,最起码,我性子好,长得又好看,又不在外头拈花惹草…”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自己的优点,得意洋洋,一旁的梁康越听越是觉得好笑,终于忍不住上前敲了他的脑袋一把,小声道:“仲哥儿啊仲哥儿,你这乐观开朗的性子倒也是极好的。只是——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什么和离?那小祖宗的耳力可好得很,你就不怕被她听——”
他的话还未说完,邵仲就已经冲出了门,晃着脑袋朝船舷上左右看了看,好半天才把脑袋缩回来,气急败坏地骂道:“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梁康愈加地欢喜,继续“苦口婆心”地劝他,“人家小姑娘才多大,十二三岁吧,你这不要脸的竟然现在就开始算计人,传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禽兽啊禽兽…”
邵仲板着脸走回来,一把拎住梁康的衣领狠狠地扔了出去,又毫不客气地把门锁上。梁康在外头扯着嗓子想骂人,才开口忽地想到这里是卢家的船,好不容易才把脏话压了下去,呲牙咧嘴地暗骂了一通,尔后下楼去寻人喝酒。
七娘在卢瑞屋里,一直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从邵仲说“娶她”开始,她就开始咬牙切齿,脸上表情一会儿恼怒,一会儿凶狠,只把一旁的卢瑞吓得都不敢说话了。迟疑了好半天,卢瑞才怯怯地拉了拉七娘的衣袖,小声问:“姐姐怎么了?是不是受了委屈?”
“没事。”七娘摸了摸卢瑞的小脑袋瓜子,仔细看他圆乎乎的小脸,眼睛亮亮的,眉毛生得极好,漆黑又有光泽,柔顺地全都朝一个方向长,耳朵和嘴巴都是圆圆的,一看就是极有福气的样子。难怪邵仲会说瑞哥儿的面相生得好了。
“那个邵公子,你以后离他远点。”想了想,七娘觉得还是事先警告卢瑞比较好。
卢瑞眨巴眨巴眼睛,不解地看着她,想问,又不开口。
七娘又不好和他说邵仲装瞎子和当刺客的事儿,只得含含糊糊地道:“反正我觉得他瞧着不大好,唔,不光明正大,做事情都带着目的。你反正离他越远越好。”
卢瑞低低地“哦”了一声,表情有些纠结。七娘见他这模样,立刻知道他打算阳奉阴违了,忍不住急道:“瑞哥儿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可
是,熠哥儿说的不是这样的。”卢瑞低着脑袋不敢看七娘,可说话的语气却很倔强,“熠哥儿说,那个邵公子人聪明,又亲切,学问也做得好,京城里好多人想请教他,他都不怎么搭理,现在好不容易才有机会,为什么要…要躲着他…”
这是卢瑞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反对七娘的意见,所以,她愣了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怔怔地看着他,只是几天的功夫,七娘忽然觉得她好像有些认不出面前的孩子了。那个从来都乖乖听话的小孩子,傻兮兮地看着她笑的弟弟卢瑞,似乎跟面前这个少年人不大一样了。
七娘默然地出了门,没有回卢瑞的话,也没有责骂,可越是这样,卢瑞就越是不安。
“姐——”瑞哥儿颤巍巍的声音一出口,眼泪哗地落了下来,噔噔噔地冲出来拽住七娘的袖子,哭道:“你莫要走了,是我不对,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你莫要生我的气,莫要不理我…”
小孩子着急起来就抽抽噎噎地哭,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淌,泪眼朦胧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七娘本就没有生他的气,而今见他这幅泪眼婆娑的小模样,心里顿时软成了一汪水,伸手在他的小肥脸上揪了一把,小声骂道:“瞧瞧你这样子,动不动就哭,哪里像个男子汉!”
卢瑞抹了把脸,依旧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姐姐现在都不怎么和我说话了,我害怕!”他吸了吸鼻子,又问:“张妈妈说,要我日后不要动不动就去找姐姐,不然,别人会不高兴。我以后是不是都不能跟姐姐说话了。”
他说话的时候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七娘,眼睛里盛满了亮晶晶的液体,眼波颤巍巍的,仿佛一不留神就要飙出眼泪来。七娘哪里还看得下去,伸手握住他的,柔声安慰道:“莫要胡说,瑞哥儿是我弟弟,一辈子都是,你想和我说什么都行。张妈妈叮嘱你那些,只是因为你长大了,不好总是黏在我身边,不然,日后旁人要说,卢家的瑞哥儿跟个小丫头似的,什么本事都没有,就会找姐姐哭。这样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