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笑笑,心里有些意外。虽说卢父在山阳做了许多年的知县,但当年被劫的案子却出在他调任之后,案发的地方又在山阴县,山阳县这边竟然也传得人尽皆知?
英子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孟浪了,赶紧又跪地求道:“奴婢失礼,请夫人莫怪。“
七娘笑道:“快快起来,都是故交,不必这般拘礼。”说着话,又示意茗娟赶紧扶了她起来,柔声问起离别后的种种。英子恭恭敬敬地一一答了。七娘这才晓得,她们离开山阳县后不久,英子的父亲孟仵作便突发急病去世,尔后不过几日,孟母也因悲伤过度撒手离世,只留了英子与兄长孟云铭两人相依为命。
孟云铭好赌,前年因赌博欠下巨债,便将英子卖给了城里的刘员外府里,嫁给了他家的傻儿子做妾。不想过门后不久,刘家少爷竟被路上的惊马撞死。刘少爷刚过头七,刘家便以克夫为借口将她发卖,后来辗转到了而今的崔家,跟着崔家嬷嬷在县衙里做些粗使的活计。
七娘本以为自己与卢瑞的那几年已是孤苦,不想英子的命运竟比她们还悲惨许多倍,听得这些,也跟着难受了一番,倒是英子还看得开些,低声笑道:“当初卢家遇难的事情传来,奴婢只当七娘子与瑞少爷都去了,还与大哥抱着痛哭了一场。不想今生竟还能再见娘子,实在是老天爷眷顾。当初我爹就说了,娘子和瑞少爷都是有大福气的人,果真不假。”罢了,又客气地问起卢瑞的境况。
七娘赶紧让采蓝去请卢瑞过来,采蓝去了一会儿,回来报说:“瑞少爷与熠少爷一起出了府,说是去了南门巷请熠少爷吃东西。”
英子闻言顿时笑起来,“瑞少爷早先就喜欢南门巷五婆婆家的葱油粑粑,到而今还是没变。”
“不止是他,我也还记挂着呢。”想起幼时的点滴,七娘的脸上也忍不住泛出淡淡的笑意,柔声叹道:“只可惜物是人非,山阳县只怕也不是旧时的模样了。”
虽是故交,但而今身份却已千差万别,一个是侯府的千金,正正经经的县令夫人,另一个却已沦落成低微的婢女,说起话来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丝毫闪失。七娘与英子说了一阵,看出她的不自然,遂让茗娟送了她出去。
茗娟一路将她送出里院,到了门口,却热络地问道:“此番外放,府里的下人未能全带过来,厨房那边还缺人,不知姐姐可有心到府里来当差。”
英子哪里有不应的,受宠若惊地朝茗娟道了谢,罢了又抹了把泪,带着哭腔道:“还请这位娘子替我多谢夫人。我…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她的恩德。”
茗娟客气地与她说了几句话,尔后笑笑地告辞了。
却说卢瑞和卢熠二人,一路上都叨念着幼时的美食,才到了县衙安置下来,立刻就结伴出了门,循着旧日的记忆摸到了南门巷。
“别看这巷子小,却是我们山阳县里最热闹的地方,尤其是到了每个月月初和月中赶集的时候,巷子里真真地摩肩接踵,挤得水泄不通。从巷子头的南门豆腐花,到中间五婆婆的葱油粑粑,再到里头郭老头家的豆沙包,还有吴记的秘制酸菜粉…”卢瑞一双眼睛黑得发亮,快活地跑在前头,絮絮叨叨地向卢熠炫耀起巷子里的各样美食。
为了这一顿,卢熠特意中午吃喝了碗汤,这会儿早已腹中空空,也不理卢瑞怎样吹嘘,赶紧在巷子口的小摊上要了碗豆腐花,特意叮嘱那伙计多放了一勺白糖,热腾腾地先灌了半肚子。
“如何?”卢瑞满脸期待地问。
卢熠摸了摸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吃得太急,没留意味道。”
卢瑞倒也没失望,一双眼睛笑得如同月牙一般,“无妨,下回再仔细尝尝。我们先去五婆婆家吃葱油粑粑,她们家每日只卖两百份,卖完了就收摊。我们今儿来得迟,还不一定吃得到呢。若是卖完了,就去吴记吃酸菜粉。”说着,赶紧拉着卢熠的手往巷子里头钻。
巷子并不长,走不了几步便到了五婆婆店。这店子极小,门口摆了口大灶,灶上放着口油锅,灶台后坐着个年迈的老太太,满头银发,不急不慢地拨着油锅里的葱油粑粑,待两面炸得金黄了,才麻利地捞起来,搁在一旁的铁丝网兜里。
前头早有买东西的人候着,赶紧付了钱,自个儿用油纸把葱油粑粑包好,匆匆离开。
“五婆婆,我要十个。”卢瑞笑眯眯地凑到油锅边,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锅里。一会儿又吸了吸鼻子,凑到卢熠耳边小声道:“是不是香得紧。小时候我最喜欢这个,可娘亲不让我多吃,说吃了这个就吃不下饭,只得问姐姐要了钱偷溜出来买它。”
卢熠微微诧异,“你幼时还这般调皮,真看不出来。”
卢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小声道:“我小时候还老挨打呢,后来去了益州老宅——”他说到此处声音略略低了些,脸上露出难得的黯然神色。卢熠晓得他和七娘在卢家老宅受过不少欺负,生怕他又回忆起那些不愉快的旧事,赶紧把话题岔开,笑着道:“你买这么多,难不成还要拿回去给大姐姐和大姐夫?”
“可不是,”卢瑞立刻就眉开眼笑起来,“不过姐姐最喜欢吴家的酸菜粉,那个不好带,明儿我们陪着她一起过来吃,可好?”
“这位——可是先头卢县令府上的大少爷?”一旁的五婆婆眯着老花眼朝卢瑞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卢瑞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有人能认出自己来,先是一愣,尔后立刻高兴起来,咧嘴笑道:“五婆婆还认得我?”
“认得认得。”五婆婆咧着豁了口的嘴笑道:“你们家不是还有个大娘子,模样生得可俊了,早些年老来我们摊子上买东西。那会儿你才这么点儿高——”老太太伸手在门框上比了比,“那时候圆圆胖胖的,跟菩萨跟前的金童一模一样,而今却瘦了,也精神了…”
老太太一边唠叨着家常一边麻利地把炸好的葱油粑粑包好往卢瑞手里塞,“大少爷这回回来就不走了吧?大娘子也来了么?”
“唔,”卢瑞赶紧摸了钱袋出来,数了十几枚出来放到灶台上,“我跟着姐姐姐夫一起过来的,姐夫是新来的知县,我们现在又回了县衙住着。”
五婆婆顿作恍然大悟之色,“原来是新来的知县大老爷。大娘子这么早就嫁人了呀!”说着话,却又把灶台上的以前往卢瑞手里塞回来,“不要钱,不要钱。难得大少爷还记得我们店,是我们的福气呢。”
卢瑞哪里得肯,涨红了脸道:“那可怎么成,我我…不成的。”他脸皮薄,人又单纯,从未想过沾别人的便宜,即便只是十几文钱的事儿,也依旧被弄得面红耳赤。倒是卢熠还自在些,笑着劝道:“五婆婆一片心意,瑞哥儿你莫要推辞了。若是心里过意不去,回头再把京里带过来的小玩意儿给五婆婆送两个过来。”
卢瑞素来听他的话,闻言这才收下,罢了,又客客气气地朝五婆婆道了谢。卢瑞记挂着巷子深处的吴记酸菜粉,与五婆婆说了一阵话后,就寻着借口准备告辞。才准备开口,忽听得身后有人高声喝道:“五婆子,来十个葱油粑粑,给仔细包好了,小爷晚上要宵夜的。”
这人说话甚是无礼,卢瑞一听就不喜欢。转头瞧过去,卢瑞顿时睁大了眼。这模样,这表情,十有□又遇到认识的人了!卢熠好奇地也跟着转过头去瞧,瞥见面前壮得跟座小山似的大胖子,顿时皱起眉头。
五婆婆显然是习惯了此人的无礼,面无异色地笑着回道:“三少爷今儿来得迟了,已经卖完了呢。”
那大胖子闻言顿作怒色,骂道:“老子每日都是这个时候来的,今儿怎么就卖完了。你这个老婆子,莫不是故意诓骗老子。莫以为你在这里摆了几十年摊子就了不起,惹恼了小爷,照样掀了你家的摊子。”
卢瑞性子单纯,见他这般无礼,顿时就要发作。那大胖子反倒还抢了先,盯着他手里的油纸包大声骂道:“原来是你这个小子抢了小爷的粑粑,赶紧给我,要不然,小心折了你的胳膊。”
“才不!”卢瑞气得高声骂道:“你这胖子好不讲理。明明是我先买的,为何要让给你。张口闭口就老子,也不瞧瞧自个儿才多大,居然对五婆婆这般无礼。”他从未跟人骂过架,便是气极了,也说不出半句粗话来,最多只是骂人一句胖子,一旁的卢熠看着甚是好笑。
那胖子却抽了一口气,狞笑道:“你个小子胆子不小,竟敢冲着小爷我大喊大叫,知不知道小爷我是谁?我爹可是——”
“我自然是晓得的,你是云家小胖子,你爹是云家大胖子,你们一家人都不讲道理。”卢瑞鼓着腮帮子大声喝道。
那云胖子顿时气得直跳,也不再多说废话,抡着擂钵大的拳头就朝卢瑞砸过来。卢熠见状不好,赶紧冲过来帮忙。他虽生得削瘦,拳脚工夫却是不弱,当下截住云胖子的胳膊打斗起来。卢瑞瞧着,自然也要帮忙,随手把五婆婆家炸葱油粑粑的长筷子操了起来,狠狠地朝云胖子打过去。
那云胖子家里头又在山阳县有些势力,素来在城里横行无忌惯了,加上自己又生得牛高马大的,此番出门,竟没带上帮手。遇到卢熠这样的硬茬,立刻就吃了亏,被这兄弟俩前后夹击,挨了卢熠好几拳,虽说拳头不重,但也足够让他暴跳如雷了。一怒之下,他也顾不得什么招数和脸面,大吼一声,拼着挨了卢瑞几筷子,狠狠拽住卢熠的胳膊给咬了一口。
卢熠万万没想到,这个大壮汉竟会使出泼妇一般的手段,一时不查,还真被他得了手,胳膊上险些没咬掉一块肉,痛得他嗷嗷直叫。卢瑞听得他痛呼,哪里还晓得轻重,眼睛一红,也顾不得会不会出人命了,反手搬起五婆婆门口的油锅就朝云胖子冲去。
也亏得云胖子跑得快,只烫到了脚,还待再骂,卢瑞又抡起铁锅朝他砸过来。云胖子见状不好,赶紧落荒而逃。一边狼狈地逃窜,一边还硬着嘴骂道:“有本事在这里等着老子!竟然敢跟小爷斗,回头非要了你们俩的狗命不可!”
卢瑞作势还要追,云胖子慌忙逃远了。
等他逃远了,卢瑞赶紧奔回来,眼睛里包着泪花儿,抹了把脸,带着哭腔朝卢熠道:“你别动,让我瞧瞧里头怎么样了。”说着话,小心翼翼地挽起卢熠的袖子。
卢熠精瘦的小手臂上血肉模糊,也亏得他今儿多穿了两件衣裳,要不,照云胖子的牙口,只怕真要咬掉一大块血肉。卢熠到底年岁小,从小就娇养着,便是偶尔和人打一架也都是旁人让着他,何时受过这样的伤,顿时吓得一脸煞白,举着胳膊险些没哭出来。
兄弟俩你扶着我,我扶着你,哭哭啼啼地找姐夫告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虽说大家不喜欢看作者有话说,可是,俺还是得说一下:
颈椎病复发,明天打算去医院检查。这次估计比较严重,今天好几次都快吐了。所以,后面估计不能日更,俺努力隔日更。如果医生实在说不能对着电脑,我…
明天拍了片子再说吧,哎(:…

 

 

71公侯之家之(9:09)


七十一
这是邵仲第二次见到卢瑞哭得这么厉害,虽说这孩子是个哭包,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两眼含泪作可怜兮兮的委屈状,像这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情况只有上回七娘受伤的时候才出现过一回。
卢瑞的小模样本就生得俊俏,皮子白嫩,眼睛黑亮,圆脸小下巴,这会儿哭得眼睛红红的,一抽一抽地实在招人疼。反正邵仲见了,心里头怪难受的。
卢熠这会儿却是不好意思起来,悄悄抹了把脸,把眼睛里的泪珠儿擦干了,举着血肉模糊的胳膊作豪气干云状,大声道:“瑞哥儿你哭什么,又不是多重的伤,我爹在战场上被敌人砍了这么大的口子,连眉头都不眨一下,继续杀敌。我不过是些许皮肉伤,算不得什么。”
嘴里这么说着,田静拿了药汁给他清洗伤口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痛得直抽气。一旁的卢瑞愈发地红了眼。邵仲开口安慰了几句,卢瑞反倒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还一边抬手揉眼睛,邵仲眼尖,瞥见他掌心可怖的红色血泡,顿时吓了一大跳。
“别动别动!”邵仲一把夺过卢瑞的手,小心翼翼地翻开来,只见他细细嫩嫩的掌心赫然布满了血红色的燎泡,一个连着一个,最长的简直贯穿了整个手掌,煞是吓人。
“你这是怎么了?是烫的?”邵仲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咋舌问卢瑞。卢熠也唬了一跳,也顾不得自己胳膊上的伤了,冲上前抓住卢瑞的双手,眼泪哗哗地往外淌,“是方才搬油锅的时候烫到的?你怎么不早说!”
邵仲愈发地听不明白了,皱着眉头朝他们兄弟俩扫了两眼,正色问道:“你们俩仔细把事情给我说清楚,到底是跟谁打了?”他们俩一进门就举着血肉模糊的胳膊哭得唏哩哗啦的,邵仲一时着急,也没顾得上仔细问清楚。而今见不止卢熠受了伤,连瑞哥儿都烫成这样,心里头顿时升起真真怒火来。这要是让七娘见了,还不得心疼死!
卢瑞立刻告状道:“是云胖子打的,他不讲道理,要掀了五婆婆家的摊子,我看不过就与他理论,他吵不过我们就动手打人。熠哥儿来帮我,结果被他咬了一口,我一着急,就端了五婆婆家的油锅朝他泼过去…”
他的话里全是陌生的名字,听得邵仲云里雾里,想了一阵才问:“可曾打赢了?”
卢瑞眨了眨红肿眼睛,不说话。卢熠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小声道:“他倒是挨了我几拳,可那胖子皮糙肉厚的,怕是不晓得痛。后来瑞哥儿倒了他一脚的滚油,想来也没落着好。”说罢,又撇撇嘴,不悦地抱怨道:“那胖子是瑞哥儿的仇家,只怕小时候没少欺负他,姐夫你可要帮我们的忙。”
自打离了京,卢熠便不似先前那般圆滑精明,说话行事倒愈发地像卢瑞了,放着以前,遇着有人欺负,定会想方设法地害回去,这般撒娇告状的行径是决计不会有的。不过邵仲觉得,这样的他才愈发地符合他而今的年龄,多了些许稚嫩的少年气。
邵仲将将才到山阳县,自然不识得什么云胖子,赶紧招了县衙的师爷来问,才晓得那云家并非普通大户,而是与京城里的镇国公府有些许姻亲,云家大娘子早些年被镇国公爷瞧中,收在了屋里,后来因生了个女儿,被抬成了妾。
国公府的妾室在众人眼里不算什么,可在山阳县却是了不得的,起码许多年前卢父在此任知县的时候,云家就常在他面前摆镇国公府外亲的谱,虽说只是个商户,架子却比县令老爷还大。
“好!”邵仲听罢了,忽地一拍手,大笑道:“真是刚犯瞌睡就送了枕头,我刚犯愁着怎么寻机闹事,他们倒是主动送上门来。”说罢,立刻让下人唤了梁康过来,让他领了府里的侍卫和县衙的衙役一共二十余人,浩浩荡荡地去云府拿人,“竟然把平阳侯府的世子爷打了,我看他们要如何了结。可别再跟我说什么镇国公府,便是我应了,平阳侯爷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
镇国公府虽说爵位高一级,可这些年到底没落了,在京城里哪有平阳侯炙手可热,不说云家嫁到那边的不过是个连儿子都没生出来的妾室,便果真是国公府的正经娘舅家,也不敢对正儿八经的侯府世子爷乱来。
才将将进城立刻就领了差事,梁康和一众侍卫顿时精神奕奕,领着县衙里一群满脑子念着要在新官面前出风头的捕快,如狼似虎地冲到了云府。
云府里头,云家老太太和大太太正骂骂咧咧地要把那害了自家孩子的泼皮千刀万剐,一面红着眼睛抽泣地小声哭,一会儿又扯着嗓子骂那大夫手脚太重,弄疼了自家孩子。
大夫不说话,手里却又重了些,只怕云展鹏痛得嗷嗷直叫,一时怒极,抬腿就朝大夫踢了一脚,高声怒骂道:“你这没用的庸医,莫非跟老子有仇,非要痛死老子不可。”
这大夫倒也有几分心气,撒手就起了身,板着脸道:“老夫技艺不精,两位夫人另请高明。”说罢,也不顾两个女人高声怒骂,背起药匣子就往外冲。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得外头一阵喧闹,有下人高声喝止,“你们要做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知不知道我们老爷是什么身份,连镇国公——”话未说完声音就止住了,尔后是“砰——”一声闷哼,仿佛什么重物狠狠砸在了地上。
那大夫眨了眨眼睛,赶紧抱着匣子躲到一边。
云大太太顿时大怒,正欲起身喝骂,大门“哐当——”一声被砸开,冲进来一群气势汹汹的衙役。梁康歪着嘴,摆出一副流氓样,一边抖着腿一边往屋里走了几步,目光不善地落在床上的云展鹏身上,哼道:“啧啧,果然是个大胖子,难怪熠少爷都打不过。”
云展鹏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哆哆嗦嗦地往床里躲了躲。云老太太沉着脸,厉声骂道:“哪里来的混账东西,也不睁大你们的狗眼仔细看清楚,这里是你们撒野的地方么?若是得罪了我们,赶明儿让国公爷抄了你们的家。”
县衙的捕快们不敢出声,可这京里来的侍卫们什么世面没见过,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尤其是梁康笑得最欢,叉着腰哈哈大笑道:“哎哟哟,快要笑死老子了。这架势,不晓得真以为这是国公爷的丈母娘呢。不过镇国公府的娘舅老爷我们还真见过,似乎不是长这样吧。”
身后的侍卫纷纷附和,“梁侍卫您可真爱开玩笑,那位可是前国子监的祭酒刘大人,人可和善客气,上回见了我们,还说要请咱们喝酒来着。”
“我就说么,”梁康斜着眼睛冷冷看了眼云老太太,她听了众人的话,气焰顿时消下来,只是还有些下不了台,板着脸不说话。一旁的云大太太一见不对劲,赶紧出来打圆场,强笑道:“不晓得是诸位大人到了,一时失礼,大家莫要往心里去。诸位是从京里来的?想来也是国公爷的舒适,我们家的大娘子就在镇国公府——”
“这位夫人莫要说笑了,国公府的女眷哪里能随便出来见人的。我们今儿也不是来攀亲的,你们家这位公子胆大包天,把平阳侯府的世子爷给打了,县令大人气得狠了,命我们来拿人。好让两位夫人知道,我们世子可是侯爷的心尖尖,府里就这一株独苗,看得比眼珠子还重,平日里在京城都无人敢惹,连皇子皇孙们见了都是客客气气的,不想今儿才到了山阳县就被人给打了,这要是传到京里去,别说旁人,便是国公爷也讨不得好。”梁康咧着嘴,一副牛气哄哄的模样,只差没在脸上写着我上头有人几个字,立刻就把云家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给吓唬住了。
云老太太一着急,险些没接上气,抚着胸口使劲儿喘。云大太太见状,立刻咋咋呼呼地大叫起来。
梁康却丝毫不理会,朝众人作了个手势,侍卫们立刻如狼似虎地冲了上前,不由分说地把云展鹏给架了出来,一群人簇拥着飞快地去了县衙。那大夫等人都散了,才抱紧抱着药匣子飞一般地溜出了云府。才出得门,赶紧就拽住相熟的朋友绘声绘色地把方才云家的官司道出来。
等云家大老爷回来的时候,这府里头早已乱成了一团糟。云老太太急得晕厥了过去,大太太坐在地上呼天抢地地只哭,嘴里大声哭着“我的儿——”,罢了,又拽着云老爷的衣袖直抹泪,“老爷,这真是要了我的命啊——”
云老爷眉头直跳,脑袋里有根筋隐隐作痛。他倒是不担心自家儿子的安危,说到底,邵仲今儿才到山阳县,便是要拿自己开刀,也总要寻个义正言辞的借口,而今这个,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若是做得过了火,反倒伤了他自己的名声。
对于邵仲的身份,云老爷早先就得了信,心里头清楚得很,即便他果真是被皇帝贬斥到这里,自个儿也惹不起。身后的平阳侯府不说,太子爷明显还看重他呢,要不然,怎么会特意派了侍卫一路护送,这样的礼遇,便是国公爷怕是也没有的。
外头已经传来了消息,邵仲娶的卢家大娘子竟是当年卢知县的长女,却不晓得他此番过来,是否另有所图呢。
若是为了当年那案子——
云老爷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沉声吩咐下人去备轿子,“把上回从广州淘来的红珊瑚屏风装起来,我要去县衙走一趟!”
邵仲意在云大胖子,自然不至于为难小胖子,虽让梁康把人抓了过来,又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姿态,到了衙门,却又让田静给他治了伤,尔后才扔进牢里。那牢房也早让人打扫过,开了天窗透过气,稻草和被褥都换了新的,牢里旁的犯人们看得十分眼馋。
当然,云展鹏心里头可不会领了他的好,坐在牢里不住地痛骂,□花样百出,倒让躲在外头想看热闹的卢瑞兄弟俩大开眼界。
作者有话要说:我把电脑改装了,屏幕抬高,又另装了个键盘放在下头,总算不用抬着胳膊打字了。
今天更了,明天不更。

 

72公侯之家公(9: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