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顿时忍俊不禁,亏得是在皇帝跟前,要不,这屋里还不得笑翻了天。太上皇左右是不顾忌的,抱着肚子哈哈大笑,指着卢熠道:“这小娃儿是哪家的?真是好玩得紧,不如你进宫来给孤当孙子吧。”
卢熠吓了一跳,赶紧摇头,“那可不成,我爹就我一个儿子,我若是进了宫,我爹娘可要怎么办?”
“这是平阳侯的独子。”皇帝忍着笑向太上皇介绍道:“平阳侯素来端肃谨慎,不想竟生出这么个皮猴儿一般的儿子来。”
听得是平阳侯府的世子,太上皇也是一阵无语,摇头道:“这孩子八成是随了他娘。”说罢了,又问卢熠,“既然你老师都说了你写的诗文不行,只怕你今儿是讨不得好了,何必还上赶着让皇帝出题考校功课,一会儿把诗文呈上来,岂不是让人笑话。”
卢熠摸了摸后脑勺,小声嘟囔,“兴许陛下和太上皇能喜欢我的大作呢。”嘟囔完了,又道:“我的诗文虽写得不好,可我堂哥写得好,说不准今儿就能得了头彩,我也面上有光。”
太上皇好奇地问:“你堂哥在哪里?”
卢熠指了指身边个子还没他高的圆乎乎的卢瑞,太上皇愣了愣,扁扁嘴想憋一憋,终究还是没憋住,指着瑞哥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皇帝也哭笑不得,勉强作端肃之色,朝卢瑞低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卢瑞睁大眼偷偷瞧了皇帝一眼,眼珠子又黑又亮,犹如山里的黑葡萄,说起话来却还是极有规矩的,“回陛下的话,我叫卢瑞。”
“卢瑞——”皇帝低声念了一句,面上难得地浮起淡淡的微笑,“熠哥儿说你诗文写得好,可是如此?”
卢瑞眨眨眼,想了想,谦虚道:“小儿才疏学浅,不敢妄自尊大。”
“倒是个谦虚的。”皇帝笑了笑,挥挥手让他二人退下,又道:“一会儿朕出个题,你也仔细作首诗,回头让太上皇与朕看一看,是不是果如熠哥儿所说才学出众。”罢了,又商议一般地朝太上皇道:“父皇,您看今儿这题——”
“可不能是什么风花雪月的题目。”太上皇好笑道:“孤琢磨着,只怕这满园子的年轻人都备着几十首呢。”说着话,眼珠子朝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面前的酒尊上,道:“就这个吧!”
外头的诸位年轻人听了这题目,顿时瞠目结舌,唯有邵仲哭笑不得,都说侯府的熠哥儿单纯活泼,谁晓得,那才是个真正厉害的人物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把婚事真正定下来,后面迅速地就会过一年,然后就成亲啦啦啦

 

 

54公侯之家

五十四
公主府的后花园,诸位府里的女眷都已屏气凝神地站着,等着拜见皇后娘娘。卢嫣不是头一回觐见皇后,故还算轻松些,七娘难免有些紧张,但她素来端得住,便是一颗心再怎么猛跳,面上总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唯有卢玉紧张得浑身发抖,低着脑袋,渗出了一身的冷汗。
身畔有别家府上的女娘子瞧见了,便有些看不上眼,偷偷地嗤笑出声。卢玉听到了,愈发地胆怯。胡氏见状,悄悄伸手握了她一把,卢玉便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再也不放手。
一会儿,宫女低声传唤,胡氏这才领着三个姑娘家缓步进了屋。
公主府的后花园十分宽敞,但园子里的建筑却并不高大,亭台楼阁吸取南北所长,既端庄又活泼。园子里被几十盏灯照得敞亮,屋里更是犹如白昼一般,七娘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紧随胡氏的脚步缓缓进了屋。
还未跪地行礼,就听得上首有把柔和醇厚的声音笑着道:“是平阳侯夫人到了,方才本宫还与长公主说起你们家呢,莫要拘礼。这是嫣姐儿吧,快上来让本宫瞧瞧,仿佛又高了些,倒比我们家三公主长得还快。”
胡氏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卢玉身子微微发抖,起身时脚上却踩到了七娘的裙摆。所幸七娘动作并不快,才将将动了动身子就察觉不对劲,半弓着腰不敢再动,悄悄地朝卢玉使眼色,她却始终低着头恍然无知。
七娘又轻轻拉了拉裙摆想提醒她,可卢玉兴许是紧张得慌了神,竟是毫无察觉。七娘蹲也不是,站也不是,咬着牙好生为难。
那边卢嫣已经蹦蹦跳跳地奔到了皇后身前腻着嗓子唤了一声“皇后娘娘”,皇后愈发地欢喜,随手抓了一把糖豆给她,又问:“本宫听说你们府上新来了一个女娘子,是哪一位?”
卢嫣立刻回头朝七娘指过来,一侧脸就瞧见了七娘半蹲着身子的尴尬状,想开口解围,又生怕伤到了卢玉的脸面,一时间也不晓得该如何应对。倒是皇后身边的女官笑着开口道:“卢家这两位女娘子今儿都穿得喜庆,娘娘您看这一身打扮,猛一眼瞧过去,还真像嫡亲的两姐妹呢。”
皇后娘娘朝她们俩看了两眼,眉目微转,朝二人招手道:“都上前来上本宫瞧瞧,这花骨朵一般的女娘子,一看便让人心喜。”
卢玉闻言,慌忙迈着小碎步走上前来。七娘这才松了一口气,缓缓跟在她身后,在距离卢玉约莫一尺的地方停住了脚,规规矩矩地朝皇后行礼。皇后嘴角含笑,微微点头,转头朝胡氏道:“你们家的女娘子模样都生得好。”说着话,又让身边的宫女给七娘和卢玉各赏了个荷包。
二人恭恭敬敬地接了,正待退后,皇后忽又朝七娘问:“这是大娘子吧?今年多大了?”
七娘定了定心神,微微垂首柔声回道:“回娘娘的话,正是,小女子过年就十四了。”
“一眨眼都十四岁了。”皇后娘娘笑着叹了一声,脸上有慈爱的笑意。
七娘闻言,微觉有些不对劲,不由得悄悄抬头,朝皇后看了看。皇后的脸上愈发地和蔼,眼睛里微微的感伤,声音也愈发地低沉,“本宫的年轻的时候与你母亲是手帕交,这一晃便是十多年…”
她是在说许氏?抑或是——母亲?
七娘一颗心猛跳起来,皇后娘娘莫非识得她的生母彭氏?不然,为何特意招了她上前问话,还特特地问起她的年纪,还感叹岁月如梭。
“有空常到宫里来走一走。”皇后笑着道:“本宫上了年纪,便喜欢热闹,最爱召着这些漂漂亮亮的女娘子在宫里头说话,瞧着心里头就欢喜。”说罢,又朝胡氏叮嘱道:“下回来宫里,把大娘子也带上。这孩子本宫一看就喜欢。”
胡氏赶紧笑着应了。
因院子里还有一大群女眷们等着皇后娘娘接见,皇后也不好在侯府众人身上耗费太多时间,遂招招手,让宫女传唤下一批人进来。
前头院子里,太上皇正与皇帝一张一张地翻看将将交上来的诗文。因是太上皇临时出的题,题目偏,众人答得又急促,自然难得有几篇能入得了二人的法眼。瞧了一阵,太上皇忽地“咦——”了一声,抽出面前的纸张递给皇帝道:“瞧瞧这一首,立意虽浅显了些,却难得质朴纯真,这字——”太上皇捋着下颌的短须微微发笑,“颇是圆润可爱啊。”
皇帝飞快地略了两眼,尔后也“呵呵——”地笑起来,抬头朝下方道:“卢瑞是哪个?”
卢瑞身上一抖,怔怔地不敢动。卢熠赶紧推了他一把,高声应道:“陛下,瑞哥儿就是我堂哥。”
卢瑞被卢熠推出人群,一张小圆脸涨得通红,偷偷地瞧了瞧上皇和皇帝,小声回道:“是…是我。”
上皇和皇帝先前听卢熠一脸得意地炫耀他堂哥如何聪敏还有些不信,而今再看,这圆乎乎的小娃儿倒也的确有几分真才实学。虽说年岁小,可方才二人看的这十来份卷子里头,就属他这首最是文采斐然了。
太上皇本就是个爱玩闹的性子,而今年岁大了,愈发地没个正行,见状赶紧朝卢瑞招呼道:“哎哟,这小娃儿肚子里还真有几分墨水,倒把今儿院子里这些大人们全都比了下去。过来让孤瞧瞧,这小圆脸可真讨喜。”
卢瑞不晓得应变,闻言直愣愣地就过去了,红着脸偷偷地看太上皇,一脸好奇。
只是太上皇这一句话就把院子里的青年才俊们的脸全都给打了,除了几个素来谨慎大方的,其余的都是一脸菜色。梁康有些担心地拉了拉邵仲的衣袖,小声道:“你素来自夸说自己学识好,不会都是在吹牛吧。连瑞哥儿都得了夸奖,怎么就没陛下夸你呢?”
邵仲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地回道:“急什么,这不是还没看完吗?”
二人正窃窃私语着,皇帝忽然一拍桌子,大声喝道:“好诗!”
屋里众人被他吓了一跳,太上皇正拉着卢瑞好奇地与他说话呢,见状也被唬得一抖,转过头去想斥责一声,忽瞥见纸上的字迹,顿时来了兴趣,问:“这字不错,谁写的?”
皇帝看了看诗文末尾的题字,眸光微闪,“是邵家大哥儿。”
“哦——”太上皇点点头,又朝邵仲看过来,吩咐道:“你的字写得不错,《金刚经》抄完了,有空再给我把《心经》《地藏经》也抄一遍。不着急,慢慢来,抄完了有赏!”
皇帝闻言哭笑不得,出声拦道:“父皇,这孩子而今在太子府任长吏,怕是连公务都忙不过来呢。您若是想要手抄的佛经,回头让礼部寻个字迹刚正的笔帖式慢慢抄就是。”
太上皇撇嘴不语,一招手把皇帝手里的诗卷抢了过去,仔细看了看,又把东西塞回来,不轻不愿地回道:“是写得还不错。”罢了,又有些气恼地朝皇帝道:“你再仔细瞧瞧,看还有没有更好的。”
皇帝又把余下的几首迅速地翻完了,罢了只是摇头。太上皇无奈,又把那诗卷拎过来上看下看,仿佛想挑刺,可咬牙看了半天依旧寻不出问题来。一旁的卢瑞也睁大了眼睛盯着诗卷仔细地读,面上渐渐显出敬佩的神色。
末了,皇帝果然点了邵仲的诗为第一,罢了又唤了他上前好生夸赞了一番。太上皇却还记挂着自己的佛经,插嘴提醒道:“大哥儿莫要忘了孤的佛经,旁的不说,那本《金刚经》你得赶紧给帮我抄出来。明年的吉祥日孤就赶着要。”
邵仲哪里敢作声反对,自然恭声应下。
旁边安静了许久的太子殿下见状却是抱起不平来,小声抱怨道:“皇祖父好生小气,孙儿还容易才得了这么个能臣,您一句话就把他召了过去给您抄佛经,却是半点打赏也没有,这眼看着都要过年了,好歹也意思意思。”
他声音虽小,可一旁的太上皇却是听得真真的,闻言也颇觉有理,遂挥挥手朝邵仲道:“太子言之有理,你今儿作诗得了头名本就该赏,唔,不过这个却得让皇帝赏你。等你把《金刚经》抄好了,孤再赏你一副前朝大师陈无本的水墨画作,如何?”
邵仲对这玩意儿半点兴趣也没有,但面上哪里敢显露半分,自然欢欢喜喜地跪地拜谢。那边皇帝见了,也笑着道:“朕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要赏什么东西,唔,大哥儿可有什么想要的,说来听听,若是不违制,朕便作主应了。”
众人闻言,顿时想到了前些日传得沸沸扬扬的国公府案,心里头立刻有了底,只怕皇帝想借此把国公府的事定下来了。
诸人正等着邵仲跪地向皇帝奏明爵位传承之事的,不想却见这素来斯文端肃的邵家大公子忽然忸怩起来,红着脸,咬着牙,怪不好意思地道:“陛陛下所言当真?下官——下官想——想求陛下——赐婚。”说罢,他那一张俊脸已经涨得通红,低着脑袋,羞得都不敢看人了。
上首的太子殿下与福王爷闻言险些从椅子上掉下来,倒是太上皇眉头一跳,眯着眼睛一脸兴趣地朝邵仲看过来,兴致勃勃地问:“果然是年轻人!大哥儿瞧上哪家姑娘了?”
邵仲红着脸,扭扭捏捏地样子,声音却清晰可闻,“下官将将请舅父去平阳侯府提了亲,定下了侯府大娘子。我官小位低,难得侯府不嫌弃,愿意将大娘子许配与我,可我心中到底不安,遂敬请陛下与太上皇赐婚,也…也多少能给大娘子一个体面。”
众人闻言,皆是又嫉妒又气恼。这般好的机会,竟被邵仲这般浪费,活脱脱的一个沉溺于美色之中纨绔,便是果真有几分才学,也成不了大气。
太上皇却是哈哈大笑,可劲儿地朝皇帝喝道:“好事好事,快应了他。皇帝若是不应,孤便来作主了。”
皇帝无奈,挥挥手让邵仲起了身,摇头道:“你可想好了?”
邵仲斩钉截铁地回道:“请陛下赐婚!”

不多时,外头院子里的消息也传到了后花园,皇后娘娘闻言,顿时欢喜得直拍手,高兴道:“本宫虽未曾见过邵家大公子,却也听人说起他的风姿,难得才学出众却又不傲气,还能求得陛下赐婚,可见对这桩婚事的确用了心。大娘子有福气!”
胡氏也喜出望外地回道:“可不正是如此。那孩子不止是我喜欢,连老太太也甚是看中,说他仁义孝顺,十分难得。侯爷也常常赞他才学出众,心思仁厚。早先过来提亲的时候,老太太高兴了好几日呢,却不想他还有心请动了陛下赐婚,这俩孩子都是有福气的。”
七娘一颗心噗噗地猛跳,脸颊早已烧得通红,眉目低垂却难掩面上欢喜又羞怯的神色。唯有屋里一众少女,将将才得知了邵仲定亲的消息,一时间花容失色,更有胆子稍大些的,狠狠地朝七娘瞪过来,眉目间又气又恨,若不是皇后在此,只怕就要冲上前来寻七娘的不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了班还不让人安生,吃晚饭时又接了电话让加班,一边写稿子一边改材料,我都快成超人了!!!
昨天的《大藏经》俺弄错啦,回去修成《金刚经》,不过也够仲哥儿抄的了^_^

 

 

55公侯之家

 

五十五
宴会过后的第二日,宫里便下了赐婚的圣旨,侯府上下喜气洋洋,不仅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便是素来沉着的许氏,也心情大好地与采芹说着玩笑话,心里头亦暗自庆幸定下了这桩婚事。虽说邵仲聪明得让人没法掌控,可对七娘却是难得地一片真心,而常家那边,便是有自家亲姐妹护着,也不如将来她们小两口子过自己日子逍遥自在。
尔后韩家二太太又亲自上门下了定,因七娘年岁尚轻,故把日子定在了后年正月十九,七娘及笄后的第五天。
虽说剩下的日子还算充裕,但邵仲却忙碌起来。他在京城里虽有两处宅邸,但都不大,俱是两进的院子,实不够娶亲之用,只得让梁康请了买办在京里四处打听,希望能寻到合适的宅院。
梁康倒也尽心尽力,随着那买办在京城里转了好几圈,各条巷子都走了个通通遍,一连跑了十来个地方,却依旧没寻到合意的。
“南城葫芦巷有两处,都嫌小了些,俱是三进院子,拢共还不到两亩地。石条巷的宅子倒是大,却又太过开阔疏朗,我打听过了,原本是个武官的老宅,那院子里的房子修得毛毛躁躁的,花园里只种了几棵杨树,一览无余。还有东城的玉成巷,里头有处宅子倒是不错,就是年岁久远了些,我进去绕了一圈,总觉得阴森森的…”梁康把最近瞧过的几处地方一一说与邵仲听,罢了又摇头道:“总寻不到合适的。”
邵仲哭笑不得地回道:“又不是自己建新院子,哪里能那般合意。我这里听着,却是都觉得不错。葫芦巷不是有两处么,若是能打通了,就不嫌小了。石条巷的房子虽不够雅致,但婚事好歹还有一年有余,若是急急地买了下来,重新翻修也还来得及。至于玉成巷的那处,那房子许多年不曾住过人,树木杂草疯长,看起来阴森倒也不稀奇,回头雇几个人把院子里清扫一遍,岂不是大好。左右这两日衙门就要封印了,我也算闲下来,便跟着你再去那几处院子仔细看看。若是合适,就赶紧买下来,日后打点翻修还需要一段时间呢。”
梁康听他这么一说,也甚觉有理。到了腊月二十,邵仲果然放了假,便换了身厚夹袄,披了长髦披风跟着梁康一道儿出了门。
侯府这边,胡氏也忙着准备过年。俗话说,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眼看着除夕越来越近,这府里头年味越来越浓,胡氏也愈发地忙碌起来。往年都是她一个人打理,今年却是多了个帮手,许氏特意叮嘱了胡氏领着七娘学习如何主持中馈。
旁人府里的女娘子,自打订了亲后便要开始准备绣活儿,红盖头、红嫁衣,还有红彤彤的新被褥,若是男方家里头亲眷多的,还得准备些帕子、荷包和布鞋,进了门好呈给公婆小姑子,方显得这新嫁娘的贤惠。
许氏却不让七娘做这些,私底下拉着她仔细叮嘱,“日后除了你相公的里衣、荷包,旁的针线活儿都莫要做,伤手又伤眼,年岁大了就知道苦了。有这工夫先把后院管束起来,虽说仲哥儿答应了日后不纳妾,府里会消停许多,可一个家里头却绝不仅仅只有这些事。将来你们俩要独住,家里头连个指点的老人也没有,你年纪轻轻的,哪里懂得如何管家,所以才让你日日跟在你二婶婶身边学着些。而今正赶上年末,府里最是忙碌,你一边多学着,一边也能帮衬你婶婶一把。”
七娘明白许氏的用心,心中感动莫名。
因七娘与邵仲定了亲,原本说好了要来侯府过年的邵仲却是不好上门了,只在年前送了一车年礼过来,人还未娶进门,这礼数却是已经到了位,把老太太哄得欢只夸他。
这是七娘与卢瑞进京后的第一个新年,过得热闹而隆重。府里请了个戏班子咿咿呀呀地唱了一下午,七娘虽不大爱听,却还是耐着性子陪着老太太和许氏坐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卢熠领着卢瑞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笑嘻嘻地不知道玩些什么,卢嫣也提着裙子汗津津地跟着跑,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晚上众人一齐守夜到子时,七娘这才迷糊着眼睛由采蓝搀扶着回了倚梅园休息。洗漱罢了,才倒下床,忽地察觉被褥底下有东西,她心里一颤,咬了咬唇,赶紧翻了个身探出头来仔细查看。
采蓝就歇在外头的耳房,应是刚刚躺下,呼吸还有些不均匀,时不时地有翻动的声响。七娘迅速缩进帐子,飞快地把压在被褥下的东西翻了出来,却是个长条形的怪东西,油纸包得结实。七娘小心翼翼地撕开了油纸,才发现里头赫然包着一根糖葫芦,醇厚的红糖裹着新鲜的山楂,散发着诱人的味道。舔一舔,一直甜到了心里。
七娘高兴了一会儿,就幸福地为难了,这窜东西她是吃好呢,还是不吃好呢?
隔壁的梁康还在笑话邵仲小气,大过年的,哪有给媳妇儿送窜糖葫芦了事的。邵仲仰着脑袋朝他不屑一顾,“你个连媳妇儿都没有的光棍,哪里晓得什么叫做礼轻情意重。”更何况,为了做这窜糖葫芦,他可是在厨房里头折腾了整整一下午,头发都险些烧掉了呢。


时光飞逝,尔后的一年,七娘过得甚是舒心。她的婚事已定,不好再出门走动,好在来京后倒也交了两个朋友,展云朵和常三娘子便常来府里做客,顺便聊一聊京城里的琐事。许氏特特地让人请了两个苏州的绣娘过来给七娘绣妆,又寻了大夫给七娘开了方子,狠狠地给七娘进了一年的补。
那虫草、红花、阿胶日日不间断地吃下去,不消一年,七娘便丰润了许多,个子也高了不少,显得身段愈发地婀娜,的的确确是个大姑娘的样子了。
七娘生怕自己胖过了头,每日都要绕着院子小跑几圈,有一回被许氏瞧见了,索性去给她请了个女师傅,教了些浅显的拳脚工夫,倒也没有要培养出个女将军的想法,只盼着她能把身子锻炼好,过两年成婚生子的时候也要顺利些。
七娘在益州老家时常年在后山采药,身子本就灵活,学起来自然也飞快,只可惜她到底年岁大了,比不得自幼习武的幼童,架子虽摆得好看,却是后继乏力,只是比后院里头那些丫头们强些。
卢嫣见她学得有滋有味,眼馋得很,也跟着要一起,胡氏拗不过,索性把卢嫣也送了过来陪着七娘一起练习。孟氏听说了,偷偷地直翻白眼,私底下与丫鬟婆子说许氏的不是,“好好的女娘子竟去学那些男人们的玩意儿,有这工夫何不去学琴棋书画,我们家玉儿…”
可无论她如何自夸,直到卢玉满了十四周岁,孟氏依旧没找到能“比邵仲还要出色”的公子做女婿。
相比起来,邵仲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他一边在太子府任职,一边又忙着准备来年的婚事。去年年底的时候,他定下了玉成巷的那处宅邸,买下后便雇了人来翻修。因那宅邸年代久远,有好几处地方都已破败不堪,邵仲索性便把那几处地方拆了,又重金寻了京城里的造园大师把那片地儿治成了一个大花园,内有曲水游廊,凉亭竹意,雅致精巧,直把许久不曾到过那院子的梁康惊得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因邵仲出了国公府,众人都以为他囊中羞涩,只怕连聘礼也凑不齐全。太子殿下很是大方地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又缠着太上皇挑了不少宫里赦造的器具赏赐下来,韩二老爷也生怕委屈了自家外甥和未来的外甥女婿,与二太太商议后,凑了二十抬聘礼送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