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壶快停下——”沈嵘急得出了一身的汗,一边大喊一边就要往前扑,想要拦住茶壶的去势,不想茶壶竟然十分灵活,险险地避开了他的胳膊,稍一侧身便从他的指尖外冲了过去,嗷嗷地扑向许攸。

出大事了!沈嵘痛苦地闭上眼睛,不忍去看许攸脸上的表情。

可是…怎么没有尖叫声?沈嵘终于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了,他微微眯开一道缝儿,却瞅见许攸正坐在地上跟茶壶亲热,茶壶热情地趴到她的肩膀上,伸着舌头毫不客气地把她的脸舔了个遍…

“哈哈,行了行了,我都快倒下了。”许攸一边笑,一边努力地想要把茶壶推开一些。茶壶仿佛看出了她的意思,终于规矩了一些,耷拉着舌头站在她面前使劲儿地摇尾巴,一副激动又亲切的样子,那模样简直比上回见到赵诚谨还要兴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嵘百思不得其解!他正疑惑不解着,鹦鹉小绿慢条斯理地飞出来了。这几年它的架子非常大,早已不复几年前刚进王府时夹着尾巴去讨好人的模样了,有一次赵诚谨还开玩笑说“小绿就是没有雪团压着,所以才翻了天。”他提起雪团的时候居然没有难过,只是有些小小的遗憾。

“咕噜咕噜——”小绿的绿豆眼忽然瞪得老大,喉咙里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它像发疯似的忽然扑扇着翅膀朝许攸飞过来,一头栽进许攸的怀里,激动得“咕咕”直叫,看得沈嵘和平哥儿他们傻了眼。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沈嵘愈发地摸不着头脑。茶壶还能勉强解释得过去,毕竟这个傻大个一向热情,虽然今天有点热情过头。但是小绿——这个家伙可是王府里出了名的眼睛长在头顶上,仗着自己以前在皇宫里待过,见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整个王府,也就在王爷、王妃和世子爷面前还老实些,他甚至有时候还欺负平哥儿呢。

“呜呜呜——”那只二缺鹦鹉还装模作样地哭起来了,把脑袋埋进许攸的怀里使劲儿地蹭啊蹭,嘴里嘀嘀咕咕地哭道:“雪团啊,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嵘顿时就呆住了。

 


第87章 八十七

许攸冷不丁地被小绿叫破身份,吓得心都快停止跳动了。正所谓子不语乱力鬼神,这事儿不论真假,真要传出去,站在风口浪尖的就是她,说不定还会有人认为她别有用心呢。所以许攸立刻跳起身拎住二缺鹦鹉的一条腿将他提得远远的,歪着脑袋没好气地朝它道:“你这种笨鸟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我不过是戴了雪团的猫牌,怎么就成了雪团了?我是人,不是猫!”

她一边说话还一边大动作地挥舞着胳膊上的猫牌,二缺鹦鹉仿佛有些糊涂了,喉咙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小脑袋一会儿探出来看看许攸,一会儿又歪过去瞅瞅她胳膊上的猫牌,样子疑惑极了。

沈嵘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盯着那猫牌看了几眼,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有些凝重。

“怎么了?”赵诚谨低低的声音从竹林后传过来,旋即人已到了面前。他脸上带着笑,云淡风轻的样子,声音并不高,可许攸发誓她从那声音里听到了一些隐藏的得意。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故意的吗?

其实早就已经猜出来了,特意带了茶壶和二缺鹦鹉来确认?可是,上一次齐王这么说的时候,他明明很激动地否认了!

许攸悄悄朝赵诚谨瞟了一眼,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在闪着光。察觉到她在看他,赵诚谨眉梢眼角全都弯了起来,笑吟吟的样子。许攸的心顿时跳得厉害,好像被他从里到外地看了个透彻,心虚得不行。她赶紧就把目光给挪开了,

“小雪姐姐总是招动物喜欢。”原本跟平哥儿玩到一起的阿初也听到动静跑出来看,瞅见被狗和鹦鹉围住的许攸,立刻笑起来,骄傲地高声解释道:“以前在云州,我们整条巷子里的猫猫狗狗都喜欢往我家跑,还有小红豆也是…”可是,阿初的那只小红豆在两年前的一个春天离家出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为了这,阿初再也不肯养小动物了。

平哥儿闻言好奇极了,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许攸,好像要从她身上找出点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它们听你的话吗?”

“那当然了!”继续是阿初在抢话,“我姐让它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指东不往西,可听话了。”

“那…小马、小鹰也听你的话?那老虎呢?”平哥儿的眼睛里简直藏着两簇小火苗,那眼神儿看得许攸心里头直发毛,总觉得只要一句话回得不对就得被这个小家伙给缠上。

许攸当机立断地否认,“没这回事!我见了老虎照样吓得两腿发软、拔腿就逃。”

赵诚谨都快笑出声来了,朝平哥儿挥了挥手,道:“玩你的去吧,别在这里缠着小雪。回头大哥教你骑马。”

平哥儿立刻高兴起来,咧嘴笑,“大哥说话算数!”说罢,又上前去跟赵诚谨击了一掌,这才满意地拉着阿初跑开了。

许多年没回来,荔园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就连桌子腿上被她挠出抓痕都清晰可见,墙脚的猫窝已经褪了色,但还是坚守在原来的地方,逗猫棒也搁在上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一点灰尘也没有。

“坐吧,”赵诚谨给她指了个位子,自己在她身侧的地方坐下,院子里伺候的下人赶紧上了点心和水果,“…这个樱桃好吃,”赵诚谨指着盘子里红艳艳的樱桃笑着道:“一会儿我给你沏茶。”

说罢,不待许攸客气,他就已经招呼着沈嵘去取茶具。

沏茶还有这样的讲究?许攸有些好奇。以前在王府的时候赵诚谨还小,并不怎么饮茶,后来去了云州,寻常百姓家谁会把银钱花在茶叶身上,大多是随便揪几片叶子、花蕾晒晒干,再用水一煮,味道也不错,美其名曰叫做茶水。

不过,看赵诚谨这架势,好像沏茶也是一件挺费工夫的事儿?

很快的,许攸就见识到了这种权贵人家流行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煮茶仪式…

“是普洱吗?”许攸见赵诚谨从匣子拿出一块茶饼,忍不住问。秋天喝普洱,倒也应景。

赵诚谨却被她问得一愣,“什么耳?”他抬头看她,见她的目光放在他手里的茶饼上,遂笑着解释道:“是皇祖母赏的凤饼。我父王与母妃都不爱饮茶,倒便宜了我。”一边说着话,一边拿了长长的竹筷夹住那块小茶饼放在火炉上文火慢烤。不一会儿,便有浓郁的茶香飘出,沁满了整个房间。

“还挺香的!”许攸没话找话说,一会儿,又指着银碟里雪白的粉末状物体好奇地问,“这是什么?”看起来像盐,可是,煮茶为什么还要放盐?难道是西式烹茶法,一会儿再往里头放点奶油和砂糖?

“盐,还有姜末,蒜末…”赵诚谨指着摆在桌上的一大排小碟子一一说给她听。许攸越看越觉得头皮发麻,结结巴巴地道:“这些…全都要放茶里头?”那玩意儿煮出来还能喝吗?索性再添些牛羊肉并几片白菜叶子,一会儿中午就不用煲汤了。

赵诚谨看着她哭笑不得的脸,忍不住想笑,偏又强忍着,正色回道:“是啊,一会儿煮好了你仔细尝尝。家里头都说我的茶煮得好…”他见许攸蹙着眉头都快哭了,终于忍不住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甚至失态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许攸这会儿总算明白过来了,原来这个家伙是在故意逗他,顿时气得呲牙咧嘴,咬着牙恶狠狠地瞪他。赵诚谨边笑边解释,“小雪你莫恼,我可没骗你,京城里都是这般煮茶的,我自己喝不惯。本以为你会喜欢呢。”

对于许攸和他的品味一致,赵诚谨表示很高兴。沈嵘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们俩,悄悄揉了揉太阳穴。

“哪有这么喝茶的。”许攸自己倒了杯白水,摇头道:“茶味全都盖住了,真是暴殄天物。”她又拿起匣子里余下的几块茶饼闻了闻,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来,小声道:“味道怪怪的,好像不大对。”

赵诚谨好奇地问:“小雪也懂茶?”以前明明没见过她喝茶,光见她吃鱼了。

许攸谦虚地笑,“略懂,略懂。”才不是略懂的,她明明懂得很多,起码比这种使劲儿往茶汤里加葱姜蒜的要懂得多了。她的老家在茶乡,谁家不种茶,谁家不炒茶?最有意思的是邻居家制茉莉花茶的,家里头无论男女老少,一年到头身上都带着茉莉花香,简直比传说中的香香公主还神。

“小雪觉得这个茶不好?”

许攸有些为难,这可是太后御赐的茶饼,她有几个脑袋敢说御赐的东西不好?见她脸色如此,赵诚谨笑起来,柔声道:“都是自己人,小雪还怕我们说出去。老实说,我也觉得这个味道不好,涩得厉害,也就偶尔装装风雅的时候才用。”

沈嵘站在旁边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默默地不说话——明明三天两头地就要煮一壶,这会儿倒又说什么不喜欢,真是少年心,海底针…

许攸闻言,心中稍定。她也懒得推三阻四了,径直问:“这茶是怎么制的?我看那叶片都碎成渣渣了,完全看不清茶叶原本的样子。一会儿煮开了,该多难看。”喝的时候就更不得了,岂不还得弄个漏斗过滤,要不然满嘴都是茶叶渣子和葱姜蒜末,光是想一想就挺可怕的。

赵诚谨对这个显然还是有点研究的,立刻应道:“摘了嫩叶先蒸熟了,尔后再碾碎,烘干压在模子里。待要煮茶的时候先拿出来烤一烤,烤得香了再碾碎入壶…”他看见许攸撇了好几次嘴,嫌恶的神情简直毫不掩饰,于是,他的声音也越来越低,“依你的意思,要怎么弄?”

他不是很信许攸能想出什么新式的制茶法,可是,一想想她本来就不同寻常,又觉得好像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许攸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我先说清楚,这个也不是我发明的,是我以前遇着的一个老和尚教的…”她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通,努力地证明这个扫地老和尚的存在,但无论是赵诚谨还是沈嵘,两个人都觉得挺好笑:她似乎觉得自己真的可以瞒过他们。

“…得用火炒!当然,也不是不能蒸,那个法子叫蒸青,做出来的茶叶颜色漂亮,但炒青的香味浓…”

赵诚谨听得云里雾里的,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又问:“小雪你会制茶吗?”

她当然会!可是——许攸眨巴眨巴眼,小声道:“但是,我手边也没茶青啊?”

赵诚谨不大明白茶青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他猜了猜,觉得差不离,“我家里头倒是种了几棵茶树。”

“王府里有茶树?在哪里?”许攸顿时瞪大了眼,她怎么不记得王府里种了茶树?

赵诚谨的目光微闪,“是去年春天我亲手种下的,就在花园的东边。难怪你不知道。”他不等许攸回话,便站起身兴致勃勃地道:“我带你过去。”

沈嵘眼观鼻、鼻观心,心中默默地想,还真是不爱饮茶的人呐,又是亲自种茶树,又是对制茶工艺了如指掌,也不怕人家揭穿…

三人一道儿去了小花园,那几棵茶树就种在小湖边,因有湖水滋润,长得倒还繁茂。许攸伸手揪了两片叶子捂在手里头搓了搓,又闻了闻,点头,“还不错,香味挺好的。”许攸不大懂茶叶的品种,也说不清楚这几棵茶树到底适合炮制什么茶,只笼统地随口赞了一句。

赵诚谨也学着她的样子把揪了茶叶放在掌心捂热了,使劲儿地搓,又凑过去闻了闻,脸上顿时露出惊讶的神情,“好香!”这香味清新雅致,沁人心脾,跟那几块茶饼的味道截然不同。

“要不——”许攸试探性地问:“我采一些茶叶回去试试看?”她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小激动,来这个世界这么多年,总算该干一件穿越女做的事了。这要是把茶叶给苏出来,她都能流芳千古了。将来人家要怎么称呼这个茶?雪茶?名字还挺好听的!

赵诚谨立刻眉开眼笑,“你就试试看,做不成也不打紧。”一边说着话,又一边招呼着沈嵘去拿筐子,他要亲自采茶。

拢共才几株茶树,便是把茶叶都给撸光了也整不了多少茶青,最后,许攸只带了小半筐茶青回家。

待目送着许攸她们乘坐的马车走远了,赵诚谨这才沉下脸,低声朝沈嵘叮嘱道:“今天这事儿千万别传出去。”

沈嵘先是一愣,品了品赵诚谨话里的意思,这是真觉得孟家小姐能制出茶来?自古以来,盐茶之利,溥于丁田,龙团凤饼价值千金,就连京中权贵也难得一二,若真能另创制茶之法,这里头的利润简直…沈嵘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热血沸腾。

当然,他也只敢稍稍想一想,万万没料到的是,过了两天,许攸就真把制好的茶叶给送上门来了。

茶叶是用瓷罐装着的,瓶口还郑重地用蜡封了,再打开,里头还用油纸包仔细包着。赵诚谨捏了捏,里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忍不住想笑,抬头看了许攸一眼,见她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副严肃模样,又赶紧把脸上的笑收了回去,正色道:“是小雪你亲自制的?”

“那当然!”许攸举起双手来彰示她烈士的功勋,“你看我的两只手,烫出了这么多水泡。”

赵诚谨脸色顿变,连茶叶包也顾不上拆了,扔下手里的东西朝她冲过来,急得额头上顿时就沁出了汗,“怎么会这样?痛不痛?阿嵘,快去把我柜子里的烫伤膏拿过来。”

“已经没事了,”许攸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把泡挑破过两天就好了。”

可赵诚谨却拽着她的手不肯放,待沈嵘拿了药膏回来,他还非要亲自给她上药,“…不是说炒茶吗,怎么把手给烫成这样?你平日里不大做饭,不会用锅铲,就让阿婆或二婶帮忙炒嘛。”

“哪能用锅铲炒茶啊,”许攸吃吃地笑起来,“炒茶得用手,我这是业务不精,平日里练得太少,真正的高手才不会烫着手呢。”

赵诚谨这会儿根本就没心思去关心怎么炒茶,他小心翼翼地把药膏涂满了许攸的手指,又用纱布包裹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把许攸的两只手裹成了粽子这才满意。

许攸顿时无语。不过当着赵诚谨的面她没好意思抱怨,心里头却想着,等一会儿出了王府大门,立刻就把这些玩意儿通通拆掉。

等处理完伤口了,赵诚谨总算想起喝茶的事了,遂又吩咐沈嵘去取茶具。许攸闻言赶紧拦住,道:“不用那么麻烦,烧壶开水来就好了。”

赵诚谨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朝沈嵘点点头,自己则好奇地打开了油纸包。

兰花般清新雅致的香味顿时飘入鼻息,赵诚谨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不说旁的,但是这茶香已是价值连城。再仔细一看,油纸包里的茶叶蓬蓬松松的,叶片完好,色泽暗绿油润,一看便让人心生欢喜。

待沈嵘拿了开水过来,依着许攸所说的法子将茶叶泡开,那清幽的茶香愈发地沁人心脾。茶汤清澈碧绿,犹如夏日里的一缕清风吹过,不待喝,但是闻一闻、看一看就已令人心折不已。

这简直就是意外的惊喜!赵诚谨端起茶杯,心中早已开始各种筹划,若是经营得好了,便是给孟家挣个爵位也不是难事!

 


第88章 八十八


“纱布记得别拆!”临走的时候,赵诚谨忽然开口叮嘱道。许攸一怔,旋即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明儿我过去看你,要是看见你把伤口拆了…”他没说话,那双幽深而漂亮的眼睛就那么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看得许攸心里头发毛,赶紧投降,“知道了,管家婆!”

回家的路上,阿初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今天有和平哥儿玩了什么,谁赢了,他又如何如何地厉害,巴拉巴拉…许攸则一直靠在车壁上发呆,一闭上眼睛就是赵诚谨微微笑看着她的样子,双眼明亮,眸光闪闪,看得人心里头毛毛的。

一回家,孟老太太就把她叫进屋里去了,仔仔细细问起在王府里发生的事,许攸倒是没提赵诚谨给她包扎伤口的事,只是一脸严肃地道:“顺哥儿再三叮嘱让我们别把这制茶的事泄漏半分,他还说——”许攸故意顿了顿,压低了嗓门凑到孟老太太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话,孟老太太立刻惊得跳了起身,脸色都变了。

“这…不…不会吧…”这爵位又不是大白菜,哪能随便就得了的,更何况,这制茶的法子还不是他们孟家的。孟老太太顿时就心虚了,赶紧道:“你跟顺哥儿说了没有,这制茶的法子是别人教的,我们这么拿来用,将来若是有人找上门来,可要如何是好?”老太太是个实诚人,遇到这种事第一个反应不是惊喜交加,而是焦急担忧,单是这一点,许攸就觉得,这个家有老太太看着,绝对出不了事。

许攸拍拍孟老太太的背,低声劝慰道:“阿婆你放心,这事儿有顺哥儿担着,我们又没说这制茶的法子是自家独创的,至于皇帝陛下怎么看,那是他的事。再说了,这爵位的事还没影子呢,我也就跟您说说,阿爹那里都没提呢。”

许攸心里头清楚,这制茶的方法一旦推开,其利益之丰厚必定引得众人觊觎,单凭他们孟家,就算背后有瑞王府撑着也没用,倒还不如卖皇帝陛下一个好,把这法子给捐了,从他手里头讨个爵位。给他这么大个便宜,皇帝陛下应该也不会吝啬吧,许攸可记得前朝修宫殿有功的工匠还有封了侯的呢!

到了晚上,孟老太太召集了雪爹和孟二叔悄悄开会,许攸身为当事人自然也“列席”了会议。把这事儿仔细一说,大家伙儿都傻了,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雪爹都有些说不出来话,瞠目结舌了半晌才不敢置信地朝许攸问:“小雪,你老实告诉阿爹,这制茶的法子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许攸又把那大和尚的借口再说了一边,听得孟二叔张着嘴半天合不拢,雪爹却还不信,沉着脸喝道:“阿爹问你正事,你别推三阻四的胡吹乱编。快快老实交代清楚!”

奇了怪了,明明连狡猾的赵诚谨都给骗过了,怎么就骗不了雪爹?许攸低着脑袋迅速地想着各种借口,支支吾吾地又编道:“其实…是我那几年睡着的时候做梦梦到的,”她抬头见雪爹又把脸一沉,遂闭着眼睛把声音都提高了,“就是知道你们不信所以才瞎编嘛!我说了实话你们又不信,明明就是做梦梦到的!”

她先前编的白胡子大和尚没人信,这回弄个鬼鬼神神的,孟老太太却信以为真起来,正色道:“小雪这回不像是在说谎,谁没事编这种故事?一听就像是在瞎说。”见老太太替她说话,许攸立刻作委屈状,一边撇嘴一边开始红眼圈,“就知道阿爹要骂人,所以才不敢说,万一被外人听到了,怕不是要说我是妖怪,抓了我去烧死…”

“啊呸呸!”孟老太太见她掉眼泪,顿时心疼得不行,上前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哄道:“小雪不哭啊,阿婆相信你。”说罢,又狠狠地朝雪爹和孟二叔瞪了一眼。

雪爹揉了揉太阳穴,知道问不出别的花样了,无奈地朝孟老太太道:“娘,此事关系重大,我只是想问个清楚。这制茶的法子要真推开,原来制茶的人没了活路,咱们家首当其冲要被人责难,到时候——”

“天塌下来有皇帝陛下担着,你怕什么!”孟老太太理直气壮地道:“小雪不是说,顺哥儿要把这法子捐给朝廷?既然是朝廷的旨意,关我们家什么事?再说了,顺哥儿不是说要给咱们家讨个爵位,到时候你身上有了爵位,还怕那些屑小?”当然,老太太想的更加长远,只是有些事现在还不大好说罢了。

雪爹拿老太太一点办法也没有,却又不肯就此退让,想了想,朝许攸道:“小雪你先回去睡觉,我跟你阿婆还有话说。”

许攸虽然有些不愿意,但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思,悄悄朝孟老太太挤了挤眼睛,起身回了屋。待她离开,雪爹这才沉声朝孟老太太道:“娘,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为了孟家好,可这事儿关系到小雪的将来,我实在不敢拿她去冒险。”

“什么意思?”孟老太太眨巴着眼睛,有点狡猾地问。

“小雪手握着生钱的技法,圣上能放心让她嫁出去?”雪爹苦口婆心地道:“我就怕到时候陛下一封圣旨把她召进宫,小雪这一辈子就都给毁了。”

孟二叔闻言顿时惊得长大了嘴,脸上也露出焦急的神情,孟老太太面色肃穆,眼睛里有异样的光,过了好一会儿,老人家才慢吞吞地回道:“这不是…还有顺哥儿么?”

她抬头瞟了一脸惊诧的雪爹一眼,不急不慢地道:“你别说没看出来啊,顺哥儿这三天两头地往家里跑,几年来东西像不要钱地往云州送,你这当爹的,心里头能没底?先前我是不同意,毕竟我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饶是顺哥儿再怎么有心,小雪压根儿就进不了他们家的门。可我现在多少看明白了,不管这桩婚事能不能成,顺哥儿都是个好孩子。你道是他为什么把这事儿给揽过去?虽说在皇帝面前讨了好,可到底招人恨,这要不是为了小雪,为了我们家,就凭他那股子聪明劲儿,能干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