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瑟瑟凝眉,这个时候才发觉丁越的鞋子上也沾了许多的血迹。

“我进去看看。”冷瑟瑟沉默半晌,仍是道。

她方一举步,才发觉自己的手仍被人牵着。平日里一直不敢被她触碰的方小安,这一刻倒是完全没有顾忌。冷瑟瑟不由道:“胖子安,你和我一起进来。”

方小安没有说什么,他本就是打算同冷瑟瑟一起进去看看的。

只是站在两人身旁的丁越瞬间惊呆了,他先前太过慌乱,只顾着里面的任陵,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觉方小安不知何时站在冷瑟瑟的身后。

“方……方兄弟?”丁越惊呼一声。

方小安向着丁越颔首,唇角微微勾起。

丁越愣了愣,也想向着方小安笑笑致意,笑到一半心里却觉着这实在不是一个该笑的时候。

冷瑟瑟同方小安走进房间里面的时候,看到的情况同丁越所说的一样,任陵无力的倒在床边,身上还穿着亵衣,口中不停的往外涌着鲜血,而丁越端进来的饭菜则掉落在桌旁,瓷器的碎屑撒了一地,饭菜也糊在了一起,有的甚至染着任陵的鲜血,看起来有种让人作呕的感觉。

“对……对不起……”眼看着冷瑟瑟和方小安进了屋子,任陵无奈的笑笑,捂着胸口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句。

冷瑟瑟着实有些佩服任陵,在这种时候他想着的不是求救,竟是向她说一声对不起。

冷瑟瑟开口道:“你先别说话,我去帮你找大夫。”

“不……不用了……”任陵挣扎着似乎是想要站起来,然而他失了那么多血,根本没有一丝力气。

冷瑟瑟再硬的心肠也看不得他这般不要命的样子,忍不住喝止到:“停下来,任陵!别以为我救了你你就可以死在我的客栈里面!”他根本不知道,客栈里面死了人对她和对整个客栈来说关系着什么。

任陵一怔,就连站在一旁的方小安也不说话。

眼见任陵终于安分了些,冷瑟瑟这才向着身旁的方小安道:“你先看着他,我去帮他找大夫。”

“嗯。”方小安颔首。

不知冷瑟瑟是对方小安太放心还是怎么的,说完这句话之后,冷瑟瑟便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外跑去,而方小安看了一眼冷瑟瑟的背影,便又将视线转向了地上躺着如同烂泥一般的任陵。

任陵在见到冷瑟瑟走了之后,便开始继续不安分的想要站起来,方小安看着他的动作,一言不发。

直到任陵最终无力的跌倒在地,全身都浸在了自己的鲜血当中时,方小安才走过去,伸手要扶他。任陵一愣,看了方小安一眼才道:“不要……不要管我,求你……”

“不要求我,任陵。”方小安低声道。

这一声,让任陵的动作停了下来。

 

 

 

第17章 煨(二)
待到冷瑟瑟拖着老大夫赶回客栈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方小安默默地收拾屋子,而任陵静静的睡着的场景。

任陵的脸色青白,唇角的血迹已经被人擦干净了,衣服也换成了干净的,只是房间的地面还有许多的血渍,方小安拿了一块抹布正在认真的清理着。

丁越一直不忍心进屋子,此刻等到冷瑟瑟赶回来,才咬了牙跟着冷瑟瑟走了进来。

见到冷瑟瑟请了大夫进屋,方小安缓缓站起身来,将那块沾满了血迹的抹布置于身后,低声道:“快让大夫看看吧。”

“嗯。”冷瑟瑟看了看方小安,说不出是觉得方小安此刻有异还是自己太过多疑,她侧过身向身后的大夫道:“大夫,请看一下他的伤吧。”

大夫颔首,转过头看看床上的人,忍不住敛了眉快步走到床前,伸手搭在了任陵的脉上。

没过多久,那大夫便抽回了手,面色十分凝重的站了起来。目光扫视过冷瑟瑟三人,大夫低叹一声道:“这好好的年轻人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呢,唉,你们……”

“怎么了?”丁越最先沉不住气,还未待大夫说出口,便问了出来。

大夫看了丁越一眼,又是一声叹息,片刻之后才道:“这人我当真救不了,我不过是个普通的镇里面小郎中,怎么治得了这种伤……”

“他是什么伤?”心中微微一紧,冷瑟瑟道。

大夫答道:“他应是受了什么重创,然后又急着赶路,也不顾着自己的身子,所以才会成这般的后果,吐血不止。现在他身体太过虚弱,又失血过多,恐怕是……”

“没有一点希望吗?”方小安也开口问道。

大夫沉默着,最终缓缓摇了头。

冷瑟瑟也明白的,生死有命,他们有时候当真无法强求。只是,虽然同任陵不过认识了这短短的时间,却仍是不愿见到一个生命在自己的面前就这般消逝。

也许是太过残忍,也许又是她太过懦弱,冷瑟瑟这般想着。

“那么请大夫一定尽力,让他多活一段时间。”到了此时,方小安依旧是那般平静的样子,一瞬间让冷瑟瑟觉得,方小安是看惯了生死的人。

也许当真是这样也不一定。

大夫最终还是开了一副药,然后离开了临仁客栈。

冷瑟瑟命丁越去煎药,自己则陪着方小安一起收拾房间。不过冷瑟瑟方一蹲下身要擦去地上的血渍,方小安便也蹲了下来,朝她淡淡道:“你去照顾任陵吧,我来擦就好了。”

冷瑟瑟本以为方小安是看她是个女子,所以才这般说话,但是她抬眸的时候看见了床上躺着的那虚弱至极的任陵,许多话便一时都开不了口了。

冷瑟瑟点点头,站起身到了床前。

任陵还未醒来,气息浅弱,似乎随时都会失去性命。冷瑟瑟去端了热水,用手帕仔细的擦拭他的额上细汗。此刻她看不见,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么认真凝重,但是方小安看得见。

方小安抬眸看着冷瑟瑟的一举一动,手上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也在这个时候,冷瑟瑟一面擦拭着任陵的额,一面说道:“安胖子,你说……他真的,没有办法救了吗?”

“……我不知道。”方小安说了一句,顿了顿又似乎觉得自己这般说太过冷淡,于是补充道:“也许有的医术高明的大夫有办法治他的伤。”

毕竟镇上的大夫平日里只是治一些咳嗽头痛,真正江湖上的一些内伤外伤,还真的很少遇上。只是这临仁镇位置偏远,从没有见过什么江湖郎中,更不用说什么神医。

冷瑟瑟也是知道这很困难,却不知为何,心中始终不肯承认。

低叹一声,冷瑟瑟还想开口,方小安却又站了起来,埋着头道:“这块抹布被弄得太脏了,我去洗一洗。”地上还有大片血迹没有擦干净,方小安手上的抹布却已经被染成了暗红。

冷瑟瑟没有说话,知道方小安走出了房间,冷瑟瑟才又叹了一口气。方小安是块木头,很大很大的木头,完全不管别人心里面想的是什么。冷瑟瑟这般腹诽了一阵,心里面憋着的一口气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也在这时,床上的任陵呻吟了一声,缓缓张开了眼睛。

眼见任陵醒了过来,冷瑟瑟放下手中的手帕,低咳一声才道:“你醒了?”

“姑……姑娘……”任陵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似乎随时都会喘不上气。

冷瑟瑟动作一顿,忙制止他说下去,低声道:“你先别说话,大夫刚刚才来过,丁越正在帮你煎药。”

“我……我活不过去了,姑娘你不用再费心思了……”任陵似乎十分清楚自己此时的情况,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冷瑟瑟紧抿了双唇,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好好休息,我说过不要死在我的客栈里面,你要死也先好起来了,让我把你赶走,你好死在外面。”

任陵听着这句话,微微一怔。

冷瑟瑟也不多说,将那块手帕搭在一边,自己站了起来道:“总之,你现在不能死。”

“哈……”任陵本以为冷瑟瑟会说许多道理谁知冷瑟瑟站起来,面色凝重的样子,却只说了这么一句更像是气话的话。

“任大侠醒了?”门口传来了方小安的生意,冷瑟瑟抬眸看去,轻轻点了点头。冷瑟瑟只顾着看方小安,却没有发现任陵眼中一闪而逝的讶异。

看见方小安拿了一块抹布走进了房间,冷瑟瑟想了想才道:“胖子安,你先看着任陵,我去看看丁越的药煎好了没。”

方小安点头,并不多说什么。

冷瑟瑟这一去很快便会来了,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还冒着热气。将药端了放在一旁的桌上,冷瑟瑟向方小安道:“胖子安,你扶他起来喂药。”

“嗯。”方小安应了一声,上前将任陵小心的扶了起来,让他靠着床头坐起来。

冷瑟瑟见方小安将任陵扶起之后才又将药端起来,坐到了床边,舀了一勺药起来放到任陵的唇边,低声道:“有点烫,所以还是一勺一勺的喝吧。”

“这……姑娘,这……”任陵一脸为难的样子,虽是重伤在身,仍是别扭的将头扭到了一旁。

冷瑟瑟微微挑眉,随即会意他是不想要女子为他喂药。所以冷瑟瑟又将药递到了一旁方小安的手上,自己则站起来在旁边的桌旁坐下:“那么好吧,胖子安你来喂他。”

方小安接过药碗,什么话都没有说,在任陵的床前坐了下来,他这一坐……整个床似乎都陷进去了半截。

冷瑟瑟假装没有看到,径自向任陵问道:“为什么不努力活下去?”她可不相信,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和方小安一样热爱自杀。

而任陵听到冷瑟瑟的这个问题,脸上的苦笑之意却更浓了。有些不自在的被方小安喂着药,任陵轻叹了一声才道:“姑娘你……有兴趣听我说故事吗?”趁他现在还能够开口。

冷瑟瑟本以为他不会说出原因,却没有想到任陵这般配合,于是她点头道:“你说。”

任陵苍白的笑笑:“我不想活下去,因为我若是活下去,那么我最重视的那个人,便不能够活下去了。”他这句话一出口,冷瑟瑟忍不住垂下头来,不去看他。

她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也许只是不忍心见到任陵此刻面上的表情。因为听到任陵这般说,便知晓他定是有着让人无奈的理由。

果然,任陵很快继续说道:“我不过就是……求而不得,所以只能成全而已。”任陵的目中满是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冷瑟瑟或许懂了,又或许其实不懂,她只是颔首,不语。

方小安默默地为任陵喂着药,什么也不说。

任陵慢慢的讲了自己的事情,冷瑟瑟没有想到他会就这般讲出来,也许就连任陵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般讲出自己的故事。任陵所讲的故事很简单,便是如同那些说书人每天讲的江湖故事一般,青梅竹马的姑娘爱上了别的男子,任陵为了让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便在大婚当日逃了婚,还抢了门派里面很重要的东西逃了,让所有人都以为是他的错,从而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追杀他上面,忽略掉他喜欢的那个姑娘。

任陵说,等到那些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应该已经死了,而他所喜欢的那个姑娘,应该也已经同她所真心喜欢的男子在一起了。即使是在武林之中,大家不拘小节,那姑娘背着他同别的人在一起,若是被发现了也该是会遭到天下人的唾弃。但是他这般做了,便没有人会知道,她在他逃婚之前,其实已经同别的男子在一起了。

他说得平平淡淡,冷瑟瑟听着却觉出了一丝心酸。

任陵在旁人看来是个风光的大侠,表现得却是那般笨拙。他绝对有更多的办法,成全那两个人,然而他却用了最笨的办法,用自己的声誉,还有性命,去成全两个人。

这般的人,平日里听着说书人说起来,冷瑟瑟总是会觉得他特别的蠢,但是此刻,面对着任陵,这一个字却无论如何也骂不下去了。

任陵说完这些,很快便又陷入了昏迷,冷瑟瑟看着方小安,良久以后突然转身下了楼去。

方小安原本没有什么表情,在看到冷瑟瑟突然转身下楼之后,终是轻叹了一声。

大夫走之前说,任陵的身体,应是撑不到明天了。

 

 

第18章 煨(三)
方小安没有猜错,冷瑟瑟的确是躲进了厨房里面。

走进厨房,方小安看着冷瑟瑟面前的一堆空酒坛,又看着冷瑟瑟放在酒坛上面的手,微微皱眉。似乎是犹豫了片刻,直到冷瑟瑟想要在一次拿起酒坛倒酒的时候,方小安伸手按住了酒坛。

冷瑟瑟微微用力,却没有能从方小安的手里面抢过酒坛,她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方小安,声音有些沉闷的道:“你不在上面照顾任陵吗?他现在……”

“他昏过去了。”方小安低声道。

冷瑟瑟不说话,看着方小安的眼睛,这个时候犹为清澈。他们因为任陵的事情而折腾了一整天,此时都已经是晚上了,冷瑟瑟没了吃饭的心情,便一个人在厨房里面喝酒。这个时候,看着方小安在灯下的眼睛,冷瑟瑟第一次觉得他的眼睛好似可以看进人的心里。

所以这一刻,冷瑟瑟将一直憋在心里面的话说了出来:“任陵真的是个很蠢的家伙。”

“嗯。”方小安没有反对,只是应了一声,然后在冷瑟瑟的面前坐了下来。

冷瑟瑟再次试图拿起酒坛,只是方小安的手依旧放在酒坛上面,冷瑟瑟努力了一会儿仍是放弃了。她轻笑一声,眼中却看不到任何笑意,她道:“任陵不该死的,什么江湖什么大侠我都不懂,但是任陵他不该死。”

方小安颔首,静静听着冷瑟瑟说着话。

不知道是为什么,冷瑟瑟觉得自己在方小安的面前总是守不住秘密,面对着方小安的那一双眼睛,似乎一切都秘密都想要倾诉。她没有喝醉,分明是清醒的,可她就是想要借着这些酒,将一些话说出来。

也许方小安只当她是醉了。

所以冷瑟瑟这一晚,又说了许多,说了任陵不该死,说若是真的有神医能够救得了任陵,那该有多好。她还说了自己讨厌那些江湖歪理,也说了……俞秀。

直到冷瑟瑟说得累了,才终于趴在桌子上休息,只是没休息多久,她便睡着了。方小安看着冷瑟瑟熟睡的样子,眸中某种复杂的神色一闪即逝。他站起身,离开了厨房。没过多久,他便又回到了厨房,手里面拿着一件自己的灰色外衫,然后轻轻为冷瑟瑟搭在身上。

做完这些以后,方小安才低叹一声,缓缓上楼到了任陵暂时住着的房间之外。原本同冷瑟瑟说话的时候便已经天黑了,现在两个人聊了那么久,早已是夜深人静。丁越因为早上被任陵那不停吐血的场景吓得不轻,所以早早的就回房去睡了,而冷瑟瑟此时正在楼下的厨房里面睡着,所以没有人知道方小安走进了任陵的房间。

踏进房间,方小安合上了房门,又将房间的灯点上,缓步来到了任陵的床前。

任陵的脸色此时已经呈现出一种青灰色,毫无生气,气息也弱得几乎没有。照这个情形,冷瑟瑟和丁越本应该手在任陵床前的,但是丁越胆小,虽然担心却也不敢进来,而冷瑟瑟此时又被任陵的经历所触动,似乎已经暂时忘记了这回事。

所以此时,任陵的房间之中,只剩下方小安一人。

方小安在任陵的床前坐下,低声道:“任陵。”

不知是任陵并没有昏睡得太死还是巧合,方小安这句话唤出口之后不久,任陵便真的醒了过来,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的方小安。方小安的面上看不出表情,任陵微微蹙眉,似乎十分难受,过了一会儿他才有力气开口:“是你……”

方小安颔首,又道:“我可以救你。”

他的这句话,让任陵的表情一僵,随即任陵哑声道:“你究竟是谁……”

“你,要我救你吗?”方小安没有理会任陵的问话,只是这般说了一句。

而这句话,也让任陵沉默了。

很久,也许是很久以后,任陵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日,冷瑟瑟醒来的时候毫不意外的发现自己是在厨房之中。揉了揉眼睛,冷瑟瑟站起身,却发现身上披着什么,待到她认真去看的时候,那衣物却因着她的动作而滑了下去。

微微蹙眉捡起那件衣物,冷瑟瑟才发觉那件宽大的灰衣是方小安的——只有方小安的衣服会这般宽大。

皱着眉回忆了片刻,冷瑟瑟才想起来自己所遗忘的重要事情究竟是什么。

任陵。

冷瑟瑟快步走出了厨房,望着二楼任陵住的房间跑去,待到她到了门口,她才停下了脚步。她没有忘记,昨日那个大夫说的话究竟是什么。任陵的身体太差,应是……撑不到第二天。

而现在,天已大亮。

自己明明知道的,却在楼下喝酒,完全忘记了这回事。冷瑟瑟一瞬之间竟觉得自己是那么残忍。

推门,也许面对的便会是任陵冰冷的身体了。

不由自主的吐了一口气,冷瑟瑟终是推开了门。

门内,竟然没有任陵。

门内是站在床边的方小安,他的身体有些臃肿,挡住了冷瑟瑟的视线,冷瑟瑟有些惶急的过去推开方小安,看着空无一人的床,茫然的道:“怎么会这样?任陵呢?”

“他……不想让人看见他死时的样子。”方小安开了口,冷瑟瑟才听出他话语中的喑哑。

方小安似乎有些疲惫,冷瑟瑟只当他是在这里受了任陵一夜,所以才会这般疲惫。只是方小安虽没有说出任陵的生死,一切却都能够猜到了。任陵说不愿意让人看见他死时的样子,那么,他便是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

只是任陵那般的身体,又能到哪里去?

“你帮他离开的?”冷瑟瑟很快问道。

方小安没有否认。

冷瑟瑟是真的不理解,不理解为何方小安不是救人,而是由着他拖着那样的身体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孤独的死去。然而相对于冷瑟瑟额的反应,方小安只是淡淡的道:“他说,他不要活下去。”

所以他才由着他。

任陵的心情,也许方小安懂得,但是冷瑟瑟不懂。

冷瑟瑟听着这句话,突然抬眸道:“那么你呢?方小安。你想要活下去吗?”就连冷瑟瑟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方小安也没有想到,所以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方小安并没有立刻做出回答。

长久的沉默,就在冷瑟瑟以为方小安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我若是生无可恋,此刻便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了。”说完这一句话,方小安转身离开了房间。

独留冷瑟瑟,回味着这一番话。

这一天的午后,冷瑟瑟难得的拉了丁越和方小安出了客栈,来到了临仁镇外不远的一座山上。

丁越十分不解的看着冷瑟瑟一身白衣的样子,低咳一声道:“老大,你穿成这样,莫不是要祭奠那位任大侠……”

“不错。”冷瑟瑟看了丁越一眼,心里虽是有些气丁越昨日的胆小,却也不忍心骂他,所以只是低叹了一声,然后从带出来的包袱里面翻出了一块玉佩。

这玉佩是任陵被救以后,冷瑟瑟在他的包袱里面找到的,知道任陵选择自己一个人静静死去之后,她便替任陵收拾东西,也是在那个时候发现了这块玉佩。

冷瑟瑟带着方小安丁越二人,找了一处风景最佳的地方,挖了坑将玉佩埋了进去,埋的时候特地将坑挖得很深,并且用力的将泥土填紧,害怕玉佩埋得太浅了被人挖了出来。她做好这一切之后,才向身旁二人道:“我虽不了解任陵,但是他始终是在我们客栈过完最后一段日子的,我不过是……为他做点最后的什么事情罢了。”

丁越的眼睛有些湿,不知为何。他看着冷瑟瑟的动作便已经猜到了原因,只是一直未曾开口,昨日任陵说出自己的故事的时候,丁越也不在场,所以他并不知道任陵有些什么苦衷,他不过是单纯的可惜一位侠客。他想了想才道:“老大,不如我们去找人帮任大侠立一块碑吧,他生前如此风光,死得却这般……”

“我想他应是不需要的。”冷瑟瑟摇头,像是在苦笑。

任陵在意的并不是这些,冷瑟瑟猜想得到,她不过是觉得他不应该死后连一个安身之所都没有,所以才将任陵的玉佩埋下来,就当是他的墓,就当这其中葬的是他的魂。

方小安一路上都没有开口,这时听到冷瑟瑟的话,不由默默转过头,看着这日午后的阳光,看着那些阳光透过绿叶洒在地上,斑驳的一片。那些斑驳覆盖在冷瑟瑟为任陵所立的冢上,有种不知名的意味。

“我们回去吧。”冷瑟瑟说。

三个人沉默的又回到了客栈,日子还是同样过,有了方小安,客栈又开始重新开门做生意,一切似乎都还和从前一样。

仿佛没有见过任陵,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一个月以后,临仁客栈迎来了一个人,一个自称想要留在临仁客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