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时怔了怔,摇头。
南渊道:“那时候我伤得很重,是你到处去找医馆找人来替我治伤,所以我才能很快好起来。”
“我们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当时我一直不知道你究竟是如何说动那大夫来的,后来我才知道,那大夫是你苦苦哀求求来的,求得双膝都磨破了,大夫才终于心软答应救人。”
听到此处,清时才终于明白了南渊想要说什么。
“清时。”南渊轻叹一声,就像个对于自家弟弟不知该如何管教的姐姐,无奈又心疼,“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因为怕我担心,所以把许多事情都瞒下来了,可是那些事情最后都被我给发现了,你能瞒得了我一时,却不能永远瞒着我。”
“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两个之间永远不会是谁保护谁,不过是彼此一起承受而已。”南渊眸子在灯下莹莹清亮,她凝眸对清时道,“当年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所以你不需要我的保护,我也不需要你的保护,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们只要一起去承担就好了,好么?”
南渊的神色就如同从前两人相处的无数个瞬间一般,未曾有改变,清时看着她的眼睛,想到从前,才突然生出与南渊相同的感觉。
似乎真的没有改变。
他才明白,宁遇或许并未将其余的事情告知于南渊,比如……他在牢狱里说过的那些话,比如……他的某些渺小微末不能说出口的心思。
这一瞬清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庆幸还是失望,也不知道自己所在意的究竟是南渊这番话还是她不知道的那些话,他只是怔怔想了很久,随后轻轻点了头。
对于清时的回应,南渊十分欣喜,两人之间冷战这么久,总算是恢复了从前,她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才重又笑到:“我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你,宁遇前辈虽然对我说了不少,但具体的一些事情只有你能够说得清楚,不管那些黑衣人们究竟是什么身份,究竟要做什么,我们一起来想办法,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看了看窗外的夜色,低声道:“已经很晚了,你需要休息。”
清时与南渊交谈这许久,满心皆是无法言说的思绪,亦是觉出了疲惫,所以南渊要他先回去休息,他轻轻颔首,随之转身离开了房间。
南渊站在门前,听着隔壁的房间门打开的声音,听着那门又合上的声音,这才终于收起笑意,对着夜色中那棵不知名的树,看着树下散落一地的月光,终于轻轻地,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她缓慢的合上自己的房门,脊背轻轻抵靠着门,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
就在方才,她用这只手牵着清时,进了屋子。
她本以为两个人之间就像从前任何时候一样,本以为她可以毫无顾忌的做出与从前同样的事情,说出与从前同样的话。
但是在牵手的瞬间,她想到了许多事情。
她想到不久之前宁遇告诉她的那句话。
他说,有个人有危险,他要想办法保护她。
他说,那是他喜欢的人。
他喜欢的人,是她。
在听见那句话的瞬间,南渊的脑中一片空白。
她对于清时太过了解,对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以为得太过理所当然,她从未想过清时会藏着这样复杂的心思,也从未想过两人之间会被这样的一个词所联系。
喜欢。
这个词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陌生了。所以在听见的刹那,南渊所想的不是追究缘由,不是任何事情,而是蒙混逃避。
她只能假装自己从未知晓这件事情,假装宁遇未曾对自己说过此事,而余下来的……
余下来的,或许只能交给时间去沉淀。

第四十四章

第二天清早南渊推门出来的时候, 几名蛇族青年已经在各自修炼了,这似乎是宁遇教给他们的法子, 四个人练了一身的汗出来, 见南渊正在不远处坐着看他们,他们这才笑着与南渊打招呼,开始忙碌着煮粥熬药打扫院落。
远离了那些妖界的风波, 这处院落的确是一个十分宁和的地方,似乎任何风波都没有办法打乱这里的宁静。
南渊想到原本清时也应该会在这里住下,与宁遇一起过上平静的生活,但他却选择了留在这妖界的风波之中。
就在她这般想着的时候, 几名蛇族青年已经熬好了粥,他们给宁遇端了一碗进屋, 又替南渊盛了一碗, 正打算再盛一碗给依旧在屋中的清时端去, 却见那处房门打开, 清时已经自屋中走了出来。
那名青年连忙招呼清时坐下, 将粥递去, 清时垂眼自那人手中接过热粥, 这才轻笑着道:“谢谢。”
那青年随口应了一声, 正打算回身去招呼别人,走出两步却又突然像是被什么惊着了一般, 骤然顿住脚步回头看来,仔细的打量起清时的面容,面上满是惊骇与不敢置信。
这会儿南渊已经替清时整理起了衣衫长, 清时乖乖任她替自己梳着发,唇畔还牵着笑意,与不久之前判若两人。
青年瞪大了眼睛,指着两人说不出话:“你……你们……”
南渊见得那人的反应,也知道他被清时这般变化吓得不轻,只能无奈解释道:“清时之前在与我闹别扭,现在没事了,让你们见笑了。”
“……”青年实在是不知该当说什么好,支吾了半晌到底还是收回手讷讷应了两声,转而去招呼别人去了。
这边又只剩下了清时与南渊二人。
南渊看着那青年离开的背影,失笑着摇头道:“看来你之前的样子将他们吓得不轻。”
“我那时候……不想说话。”清时低声应道,“只要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他们就不会主动来找我说话了。”
南渊对清时十分了解,自然明白他这话的意思,虽然她觉得清时之前的样子看起来也并没有多么凶神恶煞,顶多算得上沉默寡言。
清时本就是个怯生的性子,当初两人一起的时候,若要与人交谈都是南渊去说话,清时便负责在后面点头附和,所以事实上清时也不是不愿意同别人交谈,许多时候他只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清时的性子十分古怪,对于不熟悉的人便是话也不肯多说,看来便觉得有些沉闷,但在熟悉的人前却是毫无顾忌,就如同南渊与堆雪等人,就连堆雪,南渊猜测他与清时熟悉的过程,应当也花了不少的时间。
所以后来南渊去往烛明殿,知道清时交了不少朋友,心中也放心了不少。
两人交谈至此,南渊终于开始询问起自己自昨日起就一直在意的事情,她停下手中动作,低声问道:“能不能告诉我,关于你的事情?”
这个问话十分特别,事实上南渊一直都说,自己是最了解清时的那个人,不管是八百多年前的清时,还是如今的清时。但她也有一些从未知晓过的地方,比如清时的出身,比如他生命最开始的那五百年。
南渊是在千山岭外的树林里捡到清时的,那时候清时五百岁,刚刚能够化为人形,还是个一天到晚只会哭的小家伙,什么都不懂,但现在看来,他的出身似乎比南渊所以为的还要复杂许多。
清时似乎本也不打算隐瞒于南渊,自昨夜南渊知晓真相,两人说清之后,便已经没有了隐瞒的必要,只是这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需要细细道来。
晨光已经褪去了刚开始时的颜色,阳光里也渗出了暖意,清时垂下手,娓娓道:“我从前住在千山岭。”
这个可能南渊已经猜想过,所以当初 她前去千山岭调查才会在那里遇上清时,所以烛明殿才会对那个地方十分在意,专程派云定前去调查。
只是接下来清时说的一句话,却是南渊怎么都没有料到的,清时接着道:“九原……是我爹。”
“……”
南渊怔愣片刻,没办法在突然之间弄明白清时这话的意思。
她迟疑片刻,这才终于打断清时的话,喃喃问道:“你说……九原大将军是你爹?”
清时颔首作为回应。
南渊依然觉得不可思议,九原出身狐族,真身自然是狐,然而清时的真身却的确是花妖,两者之间不论如何也不该有这等关系,且九原如今已……
南渊自然不会认为清时在说谎,她轻抿双唇,这才重又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他是我干爹,那时候我忘了很多事情,也是八百多年前那次被关押后受伤才想起来。”清时解释道,“我原本是千山岭当中一株水仙,不会修炼也不懂修炼,是爹用他的妖力帮助我,让我化出了人身。”
回忆起当时的事情,清时眼睑低垂,轻声道:“当初我遇上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多长时间可活,我化成人身之后什么也不会,也什么都不懂,就这样跟在他身边在千山岭山谷的木屋里住着,过了百年的时间。”
南渊很快回忆了起来,当初他们进入千山岭调查九原之事,的确是在那处山庄的后山山谷之中找到了一处木屋,只是木屋早已陈旧无人居住,而九原就在木屋旁的树下,早已经失去了生命的痕迹,这一切的确是如清时所说一般,甚至当初他们能够找到那处山谷,也是因为云定带路,而云定能够知晓那处木屋的所在,自然是因为有清时提点。
当时不明白的事情,终于在这个时候得到了解答,然而南渊仍有不解之处,她轻问道:“九原为什么要这样做?”
九原为何要在性命快到尽头的时候,还浪费自己的妖力帮清时化出人身?
“我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他说……没有原因。”清时情绪复杂,摇头道,“他说他那个时候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想要在临死之前去见一个人。可是自己设下的封印不但封印了别人,也封印了自己,他走了很久没有走出千山岭,却在路的尽头看见了一朵未开的花。”
那朵花就是清时。
这是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但南渊却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九原当初的心情。
因为她曾经也行至末路,曾经也尝遍了生之悲苦,然后她与九原一样,在末路看见了一朵花,闻到了花的清香。
南渊笑了起来,清时不解的看她,南渊也未曾解释,清时不会知道,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期待。
她接着问道:“后来呢?”
清时于是又道:“我们在那里过了一百年,爹教了我一些东西,千山岭的日子也从来没有变化,直到那天,有人突然出现在山谷里。”
“是谁?”南渊问道,“山主?”
千山岭中的雪怪曾经说过,九原是有一天突然消失的,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而九原消失之后,那神秘的山主就出现在了山岭当中,将山中的妖关入山庄之内,如此说来,九原消失与山主定脱不了关系。
只是先前清时说九原早知自己时日无多又是怎么回事?
清时看着南渊,随之应道:“那个人的样貌我已经记不清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就是那个山主,他出手打伤了爹,爹为了保护我将他的全身妖力封印在我体内,并将我送到了千山岭的边缘,要我离开那里。”
南渊不禁一怔,所以清时才会没有内丹,因为他本就不是靠自己的力量修炼成人,他是借着九原的妖力才会拥有人身。而他会突然之间拥有强大的妖力,也是因为九原早期封印的妖力在他的体内,一旦他将前尘记起,那些妖力也自然被激发而出。
只是——
“为什么他无法走出千山岭,你却可以?”南渊又问。
清时道:“千山岭的封印是由他自己所设,只要他还活着一日,千山岭封印便不得破,他不在了……千山岭的封印自然也就破了。”
所以近年来才会有许多邪妖自千山岭中走出来,所以也才会有神木尊者要南渊前去千山岭查探的事情。南渊没有想到今日会接触到关于千山岭这样多的秘密,更没有想到这些事情竟然与清时有关,清时背负着这些秘密,这些年必然做了许多事情。
“那群夺人内丹的家伙,也是从千山岭走出来的么?”南渊问道。
清时点头,很快道:“千山岭当初一直在爹的保护下,如今那里出了事,还多出了这些人作乱,我身怀爹的妖力本就不该坐视不理,所以我这些年与他们作战,也不只是因为你从宁遇前辈那里听到的原因。”
他这话说得有些匆忙,不像是解释,倒有些像是有意强调,撇清另一种原因。
南渊神色复杂的听着清时做出这番解释,直到将一切听完,才终于轻轻叹了一声,又道:“那个势力的主人,就是当初害死九原大将军的人?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有那样强大的力量能够打败九原?”
这是南渊一直疑惑的事情,以九原的实力不管是在五千年前还是五千年后,都是整个妖界当中最为强大的存在,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将九原也逼至如此地步?
清时听到南渊这番疑惑,摇头又道:“那人的实力或许并不如爹,因为就算他不出现,爹也无法活下去了。”

第四十五章

五千多年前, 四族大战,九原大将军以一人之力封印整个千山岭, 将所有天灾地劫统统终止在一个地方。
那是一件让所有人都震惊至今的事情, 除九原之外,无人能够做到那样的事情。
但纵然是强大的九原,做到这件事情也是耗尽了全力。
封印大阵一直在消耗他的力量, 他的身体开始很快的衰竭下来,五千年的时间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他支撑整个千山岭五千年,终于到达了尽头, 所以他找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养了一只小花妖, 想要在那里终结自己最后的一段日子。
而他却没想到这段最后的平静也被人打破了。所以他只能将自己剩下的妖力封印在清时的体内, 将他送出了千山岭, 最后死在千山岭的深谷之中。
而被送出千山岭的清时, 遇上了南渊, 开始了与从前截然不同的生活。
或许是因果, 或许是巧合, 谁也无法说清, 但若没有九原,清时便不会是现在的清时, 也不会被南渊所遇见。
这段前尘往事终于被清时描绘完全,南渊唏嘘之间,却知道事情远远不止于此, 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还有很多。
相谈至此,日头也已经升得很高了,南渊看着桌前摆着的东西,起身道:“我们该收拾一下了,在这里呆了这么几天,也是时候回去了。”
“回去?”清时轻问一声,似乎还没明白南渊口中的回去是要回到何处,“听木山?”
南渊眨眼笑到:“我调查完千山岭的事,师父已经允我自由了,我如今自然不必回听木山。我要随你一起回烛明殿,解决剩下的事情。”
清时喃喃道:“烛明殿恶名远扬,你真的要跟我回去?”
南渊觉得有些好笑,道:“要说恶名,我赤追南渊的名字可比你要凶恶很多。”南渊身为四大凶兽之一,当初被人四处追杀,就是因为有人传言说她凶残可怖怕会在妖界中闹出大事。那些传言自然是假的,但出了当初梦落崖的事情以后,这些传言就变得更加可怕了,人们提及赤追皆是闻之色变,南渊虽身在听木山不出,却没想到自己的名字已经在整个妖界有了止小儿夜啼的用处。
清时顿时没有了可说的话,他烛明殿虽也凶名远播,但因为他本人并不常露面,所以名声与南渊还当真没法相比。
也不知两人为何要比这个,清时摇头笑笑,当即点头答应下来。
便在两人对话之际,不远处忽听一人道:“你们刚才,在说千山岭?”
两人同时回头看去,才见来的人是宁遇,她身体还未恢复,一手拄着拐杖,脚步迈得极慢,却是神情莫名的往他们走来。清时与南渊几乎是同时起身,两人一左一右扶住宁遇,将她扶到了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清时这才点头道:“不错,我们在说千山岭。”
看宁遇的神情,似乎与千山岭间也有牵绊,南渊于是轻声探问道:“宁遇前辈?”
宁遇坐下后先是看着地上树叶被阳光打落的光影沉默片刻,随后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口道:“五千多年前四族一战,千山岭埋没四族无数人,我喜欢的那人……便在其中。”
南渊与清时同时沉默下来,他们都还记得宁遇曾经说过的话。
五百年前,清时与宁遇相识在牢中,两人并肩隔着囚牢的铁栅栏而坐,各自想着各自心中的人。那时候宁遇说,她心中有一个人,无论如何也要见到方才能甘心死去。
昨夜,南渊与宁遇灯下夜谈,宁遇也曾说过,她也有一个对她来说十分重要的人。
他们一直不解,为何宁遇的感情这般沉重,两人却不曾在一起,直到如今方才明白,原来那人早在五千年前便已消失在她的生命当中。
“千山岭里,还有活人么?”宁遇依旧盯着那些阳光下的影子,仿佛在看流光幻影中流失的数千年时间,她声音轻颤着,苦笑着低声道:“我也曾经去过千山岭许多次,不过那时候不管我怎么尝试都进不去,我没办法去找他,只能等,他临去之前曾经留下信物,说一定会回来,他要我等他。”
所以她自始至终都相信那人还活着,她年年月月的等,等了五千多个春秋冬夏,直至今日。
她说完这话,神情中带这些小心翼翼地期望,抬头牵着南渊的手问道:“千山岭里,那些人还在吗?”
南渊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看了清时一眼,恰巧清时也在看她,两人目光交错,都堆满了犹豫。
宁遇看出了两人眼中的犹豫,她目中隐约的期盼渐渐消逝,她轻笑一声,摇头道:“没有关系,只要没有见到他的尸身,我就还能继续等他。”
清时欲言又止,最后是南渊不忍看她神情,开口将之前自己在千山岭的所见所闻告知了宁遇。
南渊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宁遇就坐在树下,她一言不发的听着,神情不曾有变化,只是一双手紧紧地拽着拐杖,像是要将指尖嵌进那些木纹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南渊将当时发生的一切说完,终于道:“千山岭当中仍有不少人还活着,比如寻湘,比如那些听木山的人,前辈想要寻找那人,或许我与清时可以随前辈一起再去千山岭一次。”
如今九原已死,千山岭的封印禁制也早已经消失,或许宁遇当真有可能找到那人,一偿等待数千年的夙愿。
然而听得这话,宁遇只是沉默着,她的这番沉默与方才不同,只是死寂一样毫无反应的坐在那里,对南渊所说的话没有丝毫回应。
南渊心下不解,不由得再次轻问道:“宁遇前辈?”
清时亦是担忧,不禁拽紧了宁遇的衣袖。
经得这般动静,宁遇才终于像是回过神来,她微微闭目,片刻后才重新睁眸,声音极轻的问道:“你方才说……寻湘?”
南渊颔首,这才记起宁遇也是鲛人族人,她于是将当时他们在雪峰之上遇见寻湘与那群活尸的事情再详细说了一遍,道是当初有人保护了寻湘,所以才让寻湘活了下来,只是当时寻湘神智暂失,他们也是发觉寻湘对其中一名活尸身上的玉佩有所反应,才会想到要将她唤醒。
此事复杂,南渊详说了许久,而待到说完,才发觉宁遇此时视线已经不知漫向了何处,南渊与清时有些迟疑的看着她的反应。才见她听完这话,面上微不可见的浮出一个笑意,轻轻道:“那块玉佩,能给我看看么?”
那块玉佩当时南渊本欲交还给寻湘,但寻湘却不知为何并未收下,只道是那并非是她的东西,希望南渊等人能够代为保管。
南渊当时并未多想,便将其留在了身上,此时听见宁遇说起,这才将此物想起,随后将它拿了出来。
绯红的玉佩泛着柔和暖意,细致的纹路刻画在玉佩之上,将阳光也映射成淡淡的绯色。
宁遇定定看着南渊手中的玉佩,良久才终于抬手将其接过。
她的动作温柔已极,轻轻的用指尖摩挲那玉佩之上的纹路,眼神温柔得像是在看失散已久的年月。她将那玉佩拽在手中,忽而弯着眉眼笑了起来,不知为何却笑出了泪来。
她哑声道:“这块玉佩的主人,已经不在了么?”
南渊终于明白了过来,但是事到如今,面对宁遇的问题,她却不知自己应当如何回答。
南渊抬眸看向清时,却见清时满眼无奈,摇头似是不愿南渊回应。
然而南渊垂眸看着宁遇手中那块玉佩,终于仍是蹙紧眉头道:“不错,当初那群鲛人族人都已经不在了,我与清时将他们葬在了雪峰之上,只留下了这枚玉佩。”
宁遇将玉佩搁在掌中,却埋着头不见神情,只听得她沉闷的应答,还有浅淡的话声,她道:“这块玉佩,能给我么?”
南渊没有拒绝,宁遇似乎是笑了,声音里却听不见笑意,她低声道:“谢谢。”
绯红的玉佩落在她苍白略显枯瘦的掌中,她捧着那枚玉佩起身,树影间落下的阳光照在她的眼睫上,闪烁着晶莹的色泽,她垂下眼,用另一只手拄着拐杖,一步步往回走去。
她的背影已经十分消瘦了,支着拐杖也像是随时会跌下,但她一路回到自己的房间,毕竟没有跌倒。
南渊与清时静在原地,直到宁遇房门合上的声音传来,她才终于回过身,向清时道:“我们也该回去了。”
清时不曾应答,他神情有些失落,他与南渊对视,低声问道:“为什么要告诉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