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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泽听着这话忍不住抬头打量了她片刻,皱眉道:“宴夏姑娘除了阵法,修行过其他功夫吗?”
宴夏怔了一瞬,摇头。
方泽忍不住笑了一声,将宴夏推到了马车旁边:“那你就别添乱了,在旁边待着等就好了。”
待见到众人动起手来,宴夏才发觉自己的确是帮不上什么忙,玄阳派弟子们自小修行功法,体力自然远超旁人,众人不断在乱石堆边忙碌着,清理小石头挪动大石头,时间渐渐过去,天色也缓缓黑了下来。
等到天色完全沉下,众人的清理也不过只到一半,这样的程度依然无法让马车通过此处。
天色一旦暗下,林间的风声便变得大了起来,幽暗的灌木丛间不时传来树叶被狂风掠过的声响,像是某种野兽的尖啸,听得众人人心惶惶。
回想起易雁儿白日里说过的那个故事,宴夏从进入这山谷之时便一直未曾消散的不好预感越加浓烈起来,她情不自禁将视线落在旁边那辆停了很久的马车上,心里纷纷乱乱的想着许多事情,也听见旁边方泽用不耐的语气道:“这样挖下去要等到什么时候,倒不如我们一起把这些石头震碎,才好早点离开。”
“师兄!”几名玄阳派弟子显然有些惊讶,还有些担忧,“这石块这么大,真的能靠咱们的力量震碎它吗?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有何不可?”漫长的等待与师妹的恐惧似乎消耗了方泽所有的耐性,他站起身来走到那巨石面前,大声道:“你们让开些。”
因为想着关于此地那场百年之前的战事,易雁儿显得有些害怕,听见方泽要震开石块赶紧离开此地,易雁儿心中的紧张似乎稍稍缓和了一些,她连忙拉住旁边的宴夏,小声道:“宴夏姑娘别过去,师兄一会儿出手,那些乱石四处飞溅可能会伤到姑娘。”
宴夏盯着乱石旁的那道身影,摇头连忙想要阻止道:“可是……小爹以前说过,身处这种状况,若弄出太大的动静,恐怕会引来不好的事情。”
易雁儿没有听懂宴夏的话,茫然道:“你说什么?”
可惜如今北砚庄庄主荀周并不在此地,若他在场,他必然会立即出手让方泽停下这种危险的事情,因为他非常清楚叶题那些故事究竟有多么准确,或者说,宴夏那张的乌鸦嘴,究竟有多么灵验。
方泽提气出掌,狂风伴着巨大的气流冲击于巨石之上!而也在同时,整个山谷开始剧烈震颤起来!无数石块纷纷自两侧山壁滚落而下山谷之内,响起一阵犹如巨雷乍响的轰然咆哮!整个山谷中的人群,在这一阵动荡之中摇摇晃晃,似乎便要被四周而下的滚石掩埋其间!
然而谁也没有发现,就在这一幕发生的同时,自方才便安静于旁的那辆马车,一直以来紧闭的车帘,终于微微动了动。
第35章
整个山谷都在摇晃, 巨石不住自上方滚落而下,势头无法可挡, 将要掩埋谷中众人。
玄阳派众弟子包括动手闹出如今这般动静的方泽,面色皆是大变, 人群惊叫着往后退去,但却无法避开这些疯狂落下的乱石。
宴夏勉强扶着身旁的树干才没有跌倒在地,她不像玄阳派众人那般自幼修行, 如今遇到这种情况竟是毫无办法, 她靠在树旁,易雁儿见她这般,连忙过来道:“宴夏姑娘!”
四周落石正不住下坠,其中一个巨大石块压断崖上枯树, 下方正是宴夏与易雁儿所在之处!
“雁儿!”玄阳派大师兄方泽最先发现此处的危险, 他面色瞬时大变,嘶声道:“小心!”
但他如今被下落的乱石阻住脚步,根本无法近得易雁儿与宴夏二人身侧, 巨石下落之势极快,不过顷刻之间便已覆盖而下, 黑沉的石块压在头顶之上,宴夏抬头望去,只觉整个天空仿佛瞬间倾覆,被那巨石遮挡了所有的视线。
不过短短的一瞬,一瞬之间甚至来不及思考更多的事情,甚至来不及有所恐惧, 而也就在同时,山谷之中,突然响起一阵剑鸣清啸。
凛然剑风划破苍穹顿时自山谷中生起,瞬息之间盖过谷内幽冷气息,竟似也止了动荡。
然而那些巨石下落之势未止,巨大的石块眼见便要落下,山谷内的玄阳派弟子们眼见如此,面上苍白透出绝望之色,都是年轻弟子,未曾经过太过严酷的战场,谁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更没有面临过生死关头,天地之力强悍至此,又如何与之抗衡!
就连惹出这祸患的方泽看着此情此景,亦是煞白着脸惊住不动了。
单那些乱石,并未砸落在众人的身上,那想象当中的情景,并没有就此发生。
就在乱石落下的刹那,宴夏看着那被乱石遮挡的天际,突然之间,自那其中看到了一缕犹如夜中星辰的银色光芒。
银芒乍现,四周的一切似乎都慢了下来,就在宴夏目光触及之间,又有数道银芒掠过,几乎是同时出现于天际,随之,更多的光芒扩散在天空之间,他们像是千丝万缕的银线,瞬时笼罩整个天际,穿行于头顶的乱石块间。
瞬息的缓慢之后,是全然没有料想到的迅速。
就在宴夏眨眼之间,天际滚落而下的乱石竟像是遭受了某种巨大的力量,在空中定住之后,随之轰然炸开!碎裂成无数细小粉末,随山谷中掠过的冷风四下飘零散落!
那些石块坠下与消失,整个山谷的动荡与安宁,不过是短短片刻的事情,山谷之中如今寂静无声,众人四下茫然,似乎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发生在众人眼中的一场噩梦。
然而这自然不会是梦,因为就在山谷一株枯树之下,宴夏与易雁儿的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人手执长剑,剑锋颤鸣还未平息,银色的剑芒在山谷上方透入的微弱阳光中透着锋芒,那正是方才众人于乱石落下之际所见到的锋芒。
纵然是再迷茫,在看到这把剑的时候,众人应当也明白了此间发生的事情。
他们得救了,而救下他们的人,正是如今出现在他们面前,手执长剑之人。
但他们劫后逃生,面对着这名救命恩人,却是一个人也说不出感激的话来。
除了宴夏。
就在见到此人的一瞬,宴夏眸光微亮,已经在一片安静中朝着那人跑了过去,大声道:“明倾公子!”
她来到那人身前,似乎又自那劫后的冲动中回过了神来,犹豫片刻,却并未再更加靠近,只站在离那人两步的距离处垂眸微红着脸,她压抑着心中的欣喜,却依然无法抑制微微上翘的唇角,喃喃道:“还以为要很久才能再见面,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不过分别几人,他们便又在此地,以这样的形式再见了。
宴夏抬眸望去,看着再次相见的明倾,原本已经沉寂多日的那些情绪又再次自心底冒了出来,无端地在心头乱撞。
突然之间出现在这里救下了众人的,的确就是明倾。
明倾看起来与离开北砚庄与宴夏分别的时候一般模样,依然穿着干净简单的宽袍,看起来就像是个丝毫不懂修行的读书人,然而此刻他执剑在手,似乎又并未有什么违和之处。那剑在他的手中,不像是一柄杀人的利器,倒像是醉酒后随性而舞的风流意气。
他听着宴夏的话,垂眸笑了起来,轻声应道:“宴夏姑娘,又见面了。”
方才人们一直怔怔看着这处,就像是在理解着一副他们浑然无法理解的画面,而如今明倾终于开口,四周玄阳派众弟子才像是终于自某种困惑中回过神来,然而紧接着他们面临的,便是他们无法理解的另一番状况。
天罡盟昔日盟主宿七,曾经带领着众人参加过许多次大战,也曾经解决过中原许多次的危难,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宿七的名字是所有人常有挂在嘴边的存在。
许多人纵然是从未见过宿七,但却也能够通过旁人的描述,一眼将其认出来。
纵然是两年过去的现在,也是一样。
回神之后,所有人都认出了突然出现在此处的宿七,但众人如今的反应,却和刚才即将被乱石埋没也相去不远。
众人几乎是立即便抽出了腰间的武器,神情凛然往明倾看去,似乎在提防着他随时的出手,方泽在收拾好了心绪之后,也立即上前到了众人的前方,迎着明倾的目光,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了明倾身后的宴夏与易雁儿两人。
“雁儿,宴夏姑娘。”方泽深吸了一口气,一瞬也不肯眨眼,只语气凝重如临大敌的向着明倾道,“那边很危险,你们快过来。”
易雁儿似乎也认为方泽所说不错,她神情紧张地看着不远处沉默无言的明倾,点了点头拉着宴夏便要往方泽那处跑去。
然而宴夏在她的身旁,视线依旧定在明倾的身上,身形不动,却是丝毫没有要与易雁儿一道远离他的意思。
易雁儿心里着急,咬唇小声道:“宴夏姑娘,快跟我去师兄那边,别靠近这个人。”
宴夏无法理解易雁儿的话,她蹙眉道:“为什么?”
这话让易雁儿微微一顿,怔住了动作,方泽的情绪看起来很是紧张,听见这话也忍不住看了宴夏一眼,宴夏毫无所觉,喃喃着道:“是他救了我们,不是吗?”
山谷内瞬时哑然,有人担忧有人害怕,却依然没有人肯靠近那人。
易雁儿攒足了半天的力气,终于用力一把将宴夏自那处拉了过来,两人一道回到了方泽身侧。
宴夏还想要与明倾说些什么,明倾却已经不知如何收回了手中之剑,迎着宴夏的视线颔首轻笑,随之转身往另一侧走去。
人们很难将注意力从他的身上移开,所以他动作之际,人们的视线也跟随着他的身影而动,直到他行至山谷角落那处,掀开车帘,走进了那辆自一开始便停在旁边的马车之中。
车帘晃动,随着沉默静止下来,内中不再传来动静。
也是直至此时,宴夏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马车中的人,竟是明倾。
众人一路行来,不知何时起这马车便一直在侧,两方走的虽是同一条路,但却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众人虽然有所察觉,却并没有太过在意这辆马车以及他的主人。直到现在见到明倾重新走进车内,这才明白原来与他们同行半日的人,究竟是谁。
与玄阳派的弟子们相比,宴夏所考虑的事情显然要少了许多,她只是突然记起,先前方泽等人对她谈起明倾的时候,那辆马车正好自一旁经过,后来便一直并驾在侧,他们之间的那些谈话,明倾是否听见了?
他若是真的听见,他又会在想着什么?
宴夏很难体会得到明倾的心情,但她很想分担他的心情。
此时明倾的马车已经再度安静下来,但如今却没有人能够再像刚才那样直接将其忽视,纵然那人安安静静待在马车之中,没有露面也没有再说任何话,但四周的气氛却莫名改变了起来,人们整理着刚才乱石落下时候落在地上的东西,再次开始想办法要离开此处,人群在山谷中四下来来来回回,却是十分默契地都没有再靠近那处马车。
马车所在的地方仿佛成为了一片禁区,没有人再靠近,而四周经过的人,也总会无意识的经常往那马车投去一眼。
山谷中那些拦路的大石没有被方泽一掌震碎,反而引来了更多的石块残渣卡在路口处,让人难以自谷中走出。而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人们也不敢再试方泽那办法,众人相互对视,神情皆是茫然。
就在面面相觑之际,不远处马车内突然传来明倾的声音道:“乱石不能以蛮力破开,否则必会引来山壁崩塌,想要离开此处,只能自地面移开乱石。”
明倾的声音依然舒缓温柔,让宴夏心中安定不少,然而听在其他人的耳中却似乎完全不是同一种效果,人们紧张地对视着,甚至有人已经将手按在了身侧剑柄之上,众人戒备半晌,直至马车中再无话音传出,他们才征询一般地又看向了方泽。
方泽紧蹙着眉,半晌才终于道:“挖吧,把石头挖开。”
众人随之开始动起手来。
然而要从如此多的石块阻拦中清理出一条道路是一件十分漫长的事情,时间分秒流逝,不知不觉之间,天色渐渐沉了下来。
山谷的夜晚到了,自谷中流动的风,似乎也添了几分湿冷阴寒。
第36章
谷中气温极低, 玄阳派的弟子们升起了火堆,清理道路与在火旁休息轮换着来, 渐渐时间也到了深夜。
山谷里放眼望去满目荒凉,生长着的都是枝干坚硬的树木, 连野果也不见有,更不必说野兽,四周唯一能够见到的活物, 就是不时在枯枝上发出扰人声响的乌鸦。
四周找不到食物, 大家坐在火堆旁能够吃的就只有早前准备好的干粮,本以为入夜之前就能够到达霜城,玄阳派弟子们为了赶路快些,也没有带太多的食物, 却没想到如今在这山谷里面, 却成了困扰他们的最大难题。
因为东西有限,分到每个人手中的东西不过只有些许。宴夏抱着双膝坐在火堆之旁,感觉到肩头被人轻轻拍过, 她抬起头来,才见易雁儿正拿着一块不大的饼递到她的手中。
“师兄给的, 我们一人一个。”易雁儿笑了笑,与宴夏一般抱住双膝坐下,笑意随之敛去,轻叹一声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这山谷。”
宴夏抬头看了看那边忙碌的人群,还有已经被清理了不少的乱石堆,在心里面估计了片刻才安慰易雁儿道:“天亮之前一定能出去的。”
易雁儿无奈摇头道:“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宴夏手里捧着从易雁儿手中接过的饼, 却没有吃下,只是小心翼翼地捧着,不解问道:“怎么了?”
易雁儿托腮望着面前的火堆,心中似有重重心事:“就是……我之前不是说过吗,这山谷里面曾经死过很多魔类,我总觉得这里怪怪的,有点担心。”
说到此处,易雁儿忽而抬眸,朝着宴夏看去道:“对了,你还记得刚才吗,就是那些石头落下来的那个时候。”
宴夏点了点头,那种关头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
易雁儿苍白着脸道:“那时候有什么东西在叫,你听到了吗?”
火光伴着她的侧脸,将她眼中的惊恐映照得更加明显,宴夏与之对视,回想当时的情况,的确能够想起那时候那阵古怪的声音。
只是当时情况太过复杂,四周也乱作一团,谁也没有办法准确的说清那究竟是什么,众人也无暇去顾及那声音。再加上后来明倾出手救下众人,玄阳派弟子们心思又全都落在了明倾的身上,自然无人再去念及那似有似无的古怪声响。
“我就是担心……”易雁儿颓然坐着,将头埋进膝间,闷声道,“我不想待在这里。”
在安慰旁人上面经验十分匮乏的宴夏开始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去安慰眼前的少女,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另一道身影便又走了过来,在易雁儿的身侧坐下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过两三个时辰我们就能离开这儿了。”
来的人是方泽,他刚刚自那方帮忙回来,这时候身上还有些脏乱,他难得耐心的说出这话,易雁儿也不知是否被安慰到些许,却依然埋着头没有出声。
方泽低头继续与易雁儿小声交谈,师兄妹二人也没有再去注意旁边坐着的宴夏。宴夏没有要打扰他们谈话的意思,她抬头看了看远处仍在清理道路的众人,又看了看一旁低声交谈的师兄妹,待发觉没有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终于悄然起身,朝着那处自先前起就一直占据她心神的方向望去。
在那处方向,夜幕之中,停着一辆陈旧的马车。
玄阳派众人虽然忙碌,但却也十分默契地没有人敢靠近那处,马车在山谷中独占一处,四周空空荡荡毫无人迹,对比着另一头的火光与忙碌,凄清自是显然。
马车内自始至终也没有再传来任何声响,它太安静了,安静得像是消失了所有的气息,像是让宴夏心心念念的那人根本不在其中。
宴夏将心神微凛,轻咬下唇,将方才易雁儿递给自己的饼捧在怀中,借着夜色与树边暗影小心翼翼穿过几株枯树与一片小小的灌木,悄然靠近了那处马车。
马车上原本有个佝偻的中年车夫,如今却不知去了何方,马车独立于火光照不到的阴影处,宴夏这般靠近,忙碌于清理道路的众人却也无人发现。
宴夏看着那辆车帘紧闭的马车,忽觉有些紧张,脚步迈至这处忽而定住不动,犹豫片刻尚才轻声唤道:“明倾公子。”
她的声音很浅,但在这处僻静中却足以叫车中的人听清。宴夏轻唤一声,僵在马车之前,与偏过头来的马儿大眼瞪着小眼,半晌未再出声。
她在等明倾的回应,但林外火光烁烁,人声不住,林内马车这处,却是连半点声响也无。
宴夏等了许久,却也听不见明倾的回应,心下不觉又多了数百种念头,她在短短的片刻之间将那些念头尽数数过,但却无法叫自己安心下来,于是只得稍稍提高了些声音,再次唤道:“明倾公子?”
车内依然久无回应,周围的灌木簌簌地响,将马车这处衬得更加的静,宴夏不知自己究竟这般等了多久,心间的担忧让她终于再等不下去,她敛眸默然片刻,终于对着马车小声道:“我……我进来了。”
这么说着,宴夏扶着车壁拎着衣摆小心上了马车。
马车不大,对宴夏来说却显得有些高,她上车花了片刻功夫,却没有闹出太大动静,待上了马车之后,她一手落在车帘之上,先是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在忙碌的玄阳派众人,这才将心一定,转而掀开车帘进入了车厢之中。
车帘自身后落下,再次闭上,车厢内无光,唯有车窗缝隙处隐约有外面的火光透入,宴夏进入车内先是僵硬着身子怔了片刻,这才随着视线渐渐习惯这光线,终于稍稍看清了其中的情形。
相较于玄阳派的马车,这辆马车内中显得空旷而简陋,而就在这简陋的马车内,此时正靠座着一人,借着微弱的光线,宴夏看清了那人熟悉的眉眼轮廓,看得他侧过脸紧闭着双眸,似是已沉沉入睡。
但他睡得并不安然,他眉间无意识的微微蹙着,像是正陷于不甚美满的梦境之中。
宴夏未料到自己进入车中会见到这般情景,她怀中还抱着东西,身后是微微晃荡的帘子,她怔愣地看着明倾的睡颜,回想起与他那无数次的见面与对话,记忆中这却是第一次见到对方这般毫无防备又显得似乎脆弱的模样。
她突然茫然不知此时自己该退出去,还是留在此处。
直至车中沉睡的人眼睫轻轻颤动,在宴夏的注视下睁开了眼睛。
宴夏盯着对方转醒的过程,突然之间从脚底慌乱到了头发丝,她连忙站起身来,却又因为太过慌乱而撞上了车顶,额头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又在车内俯下身来,她一面揉着发疼的额头,一面想到自己这番可疑的表现,更是不敢再出一声也不敢看车内的另外一人了。
然而初醒之后的明倾在看清面前情形之后,却是轻咳着不禁笑了起来。
宴夏捂着额头的动作一顿,心下微有些讶异,禁不住忘了自己丢人的事情,抬眸看向了那人。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明倾这样的笑容,与她从前所见那种温然却略显疏离的笑意不同,淡薄的光线映照之下,他的眸底似乎有着清亮的光芒闪烁,看得宴夏不觉失神,连额角的疼痛也短暂的忘了过去。
然而她虽忘了,明倾却没忘,他似乎是稍有些费劲地坐直了身子,眨眼对宴夏笑着招手道:“你过来些。”
宴夏在这温柔语气下依循着身体本能的反应往明倾靠近,只是视线还一瞬也不曾离开那人的眉眼。
待宴夏靠近自己身侧,明倾才抬手轻轻抚过她的额头,指尖带着微微凉意,力道恰到好处地揉着那痛处,片刻后方道:“好些了么?”
宴夏乖巧点了点头,但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却又禁不住红了面颊,声如蚊蚋地“嗯”了一声。
明倾缓缓放下揉着宴夏额角的手,待见少女抬起头来,这才含笑问道:“你怎么来找我了?”
他的声音似乎比平时低了些,轻得像是天上云雾,笼罩着不真实的感觉。方才情急宴夏没来得及注意,如今却是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她心中疑惑想要询问,但见明倾询问的视线,便又只得当先应话道:“我们赶路一天了,明倾公子也是。”
“嗯。”明倾回应一声。
宴夏低下头来,将自方才起就一直捧在怀里的那块饼递到了明倾身前,垂眸小声道:“山谷里面没有吃的,我想明倾公子应该也没有吃东西,所以……”她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低,便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只是将手中的东西往明倾面前递了递,一双眸子定定看着明倾,带这些担忧又有些期待。
明倾迎着宴夏的注视,似是失笑,想要回应些什么,然而微微启唇却是逸出一阵轻咳。
宴夏没料到会是这般情形,她看来有些慌乱,连忙上前扶住对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急忙问道:“明倾公子你怎么了?你生病了吗?”
明倾压抑着咳嗽,摇了摇头,笑意却不曾敛去,只微微闭目片刻才道:“无事。”
他睁眸再要接续方才的话题,却见宴夏仍旧盯着自己,目光颇有些小小地坚持,带着几分不依不挠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