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疏凉的剑鞘还在手中。

自方才起,虽未见他使用,但却一直握在手中,从未松开过。

如今,那剑鞘的口子,隔着远远的距离,正对着百里先生。

黑洞洞的口子对着他,好似有什么利刃将要破封而出,穿透他的胸口。

百里先生突然之间后背发寒,浑身紧绷,他神色微变,忽而疾退一步,朝着前方那战团中众人大声道:“小心!”

他这句话就像是打开了天地之间的某种桎梏,随着这一声出口,一道浩然磅礴的紫雷突然之间在山巅之上轰然炸响,那道紫雷起于慕疏凉的剑鞘之中,落在茫茫无垠的夜色之外,如同一把开天辟地的剑,将整个山巅隔开成两种天地。

一瞬之间,紫光落下,方才涌在慕疏凉周围的人,已有数十名消失于那道惊天动地的紫光之中。

慕疏凉依旧站在原地,身形摇摇欲坠,身前鲜血若红梅盛绽,却始终不曾倒下,他目光依旧落在一处,从那个人出现,他的目光就从未挪开过。

他身前的黄沙与石土被方才那道紫光掀起一道巨大的坑道,那坑道自他足下延伸,消失在视线所及那人身前。

百里先生的手还扬在空中,未曾来得及放下。

他唇色发白,额间还带着细汗,目光或惊或惧,或狠辣或决然,直直瞪着慕疏凉,良久才终于将那微微颤抖的手重新背回身后,哑声道:“这也是剑?”

他没有往前,也不曾后退,一双眼凝在慕疏凉身上,看着这个与他斗了许多年的对手。只有他知道,方才他若是不退那一步,若是再慢上一步出手,那么或许他就会如同方才那些被紫光带走的人一般,消失成一道青烟。

他料尽了慕疏凉的一切,却没料到对方还有这样的一招。

好在,这一招还是被他破了。

他心中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来,见慕疏凉撑着蕴华剑,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半跪于地,身子微颤着咳出更多的鲜血,才终于如同松了一口气般沉下脸来,缓声道:“可惜,你使不出下一剑了。”

这句话十分笃定。

慕疏凉早已经是强弩之末,方才那一剑已经耗尽了他所有心神,谁都能够看得出,他绝无可能再出下一剑。

所以在百里先生的注视之下,众人再度朝着慕疏凉靠近。

蕴华剑在慕疏凉的身侧发出危险的剑鸣,似乎是在警告着什么。

然而没有了慕疏凉操控的蕴华剑,甚至入不了十洲众人的眼。

百里先生看着这一幕,知道今日应当是走到尽头了。慕疏凉以紫霄境的实力与十洲众高手战至此时,伤他十来人,又以紫剑杀数十人,已经是叫人胆寒的战力了。

好在此人终于要死了。

但在人群包围中的慕疏凉,一手支着蕴华剑,却忽然抬起了头来。

他浑身狼狈,身前满是鲜血,面色白得如纸一般,虚弱得不过只剩一口气,但他抬起头来,眸光清明望向众人,却叫人不禁顿住脚步。

谁都没有忘记方才那可怖的一剑。

慕疏凉再次起身,脚步虚浮,似乎连手中的剑也快要握不住,但他却没有退,他轻咳一声道:“谁说我使不出下一剑?”

“我能有一剑,就还有第二剑,还有千万把剑。”铮然剑声再起,慕疏凉手落于剑鞘之上,抬眉道:“你们还要来试试么?”

又是寂然无声。

随即一道脚步声响了起来。

百里先生从人后走了出来,他面色冷凝,眉宇间却藏着锋利的气息,他步步上前,行至众人身前,冷静道:“我倒是要看看,你要如何使出这千万把剑。”

说话间,他指尖泛起银芒,早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慕疏凉绝无可能再出剑。

慕疏凉没有出声,他眉间有着浓浓的疲惫和倦意,但唇畔却还带着浅浅笑意,似乎千军万马,亦毫不动容。

他没有出剑。

究竟有没有千百剑,只有他知道,但如今的他已经没有办法再使任何一剑了,百里先生知道。

一切都该结束了。

但就在这时候,地面的砂石突然之间颤动起来,无数尘埃激扬,一种极其细微,又尖利古怪的声音,突然自山崖下方传来。好似风过竹林,万竿倾斜,数千万落叶同时零落颤抖飘扬飞洒。

慕疏凉身后就是山崖,他转身看了一眼。

十洲众人围至他身前,煞气凛然。

他眉峰轻挑,苍白的脸上却多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我的剑到了。”他说。

风过,话音随风散落。

然后一道金光突然自他身后崖底巨坑中如瀑升起,自他身后绽放,他站在光芒之前,长身而立,衣袂飞扬,数千数万道细密的金芒如流星般坠落大地,溅起飞腾的火光与青烟。

宛如烟花盛放,刹那光明。

44.四四章


几乎是在看到金光在峰顶盛放的同时,百里先生就已经看到了败相。

所以十洲众高手在匆忙应敌之后很快败走,由百里先生所领着离开祖洲,整个祖洲岛,便被云衿与那群当初在内战中被囚禁的十洲人所占据。

十洲内战,在这个时候终于再次开启。

对于被囚禁在祖洲的那些人来说,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也没有想到他们能够一战将百里先生所带领的高手逼走,占据祖洲。

而他们之所以能够占领祖洲,还是因为祖洲的金池当中,有着能够燃烧一切的金色毒水,还有能够控制毒水应战的云衿。云衿救出庚长老之后,庚长老带领众人前往山巅应战,这才能够将百里先生等人打得措手不及。

用庚长老的话来说,百里先生将所有的主意都放在了慕疏凉的身上,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而也是到了这时候,云衿才知道原来十洲当中的百里先生曾经与慕疏凉做了许多年对手,二人争斗数场,胜负却从来很难说清。

“百里轻此人极不简单,当初若不是他为梁雍出谋划策,我们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

灯火微晃,红袍老者坐于案前,眉目间看不出什么情绪,话落之后,却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声。

云衿就站在房门处,看着开口的庚长老,眉间难见的积满愁绪。

“所以我们现在还不能够轻举妄动。”

见得云衿这番神情,庚长老眉头微蹙,起身道:“不错,在百里轻这种对手面前,错一步,便是满盘皆输。”

所以众人占据祖洲,却一直未曾后退,也未曾再进一步,只死守在此间,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云衿垂眸不语,正欲说些什么,庚长老却抢先道:“你说你是萧家人。”

听见庚长老此问,云衿神情微变,抬眸往他看去,颔首低声道:“不错。”

庚长老沉声道:“多年前,梁雍曾经派人对萧家出手。”

“萧家除了我再无活口。”云衿声音微涩,提及此事,神情却显得分外平静,只一字一句道,“所以我是来找他讨债的。”

庚长老听见云衿此言,不由得长叹一声,“梁雍到底还是怕了。”

云衿没有明白庚长老话中的意思,只静静看向对方,庚长老视线在云衿身上掠过,摇了摇头道:“梁雍以为杀光了萧家人就不必再怕,却没想到正是他的出手,才有了这因果循环。”

云衿抿唇道:“萧家人控水,可我不能。”

血脉的力量到了云衿这里,却像是失去了效力,云衿并不能够如其他族人那般随意控制天地间的水,她所能够控制的,只有自己的血。

庚长老盯着灯下少女清秀的容颜,轻笑道:“这并不代表你比他们弱。”

云衿认真看着庚长老,觉得他似乎话中有话,然而庚长老却没有要说清的意思,两人说到这里,便又有其他人前来汇报外面的战况。如今祖洲出事,被囚禁的众人尽数逃出并占据了祖洲岛,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十洲岛主梁雍一直未曾出面,甚至就连那位百里轻百里先生也没有再出现,只不断派人来进攻试探。

他们自然知道此时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十洲的后手究竟在哪里,百里轻的计策究竟是什么,谁也说不明白。

此间最了解那位高深莫测的百里先生的,只有慕疏凉。

听得一名下属说着祖洲外围的战况,庚长老眉头轻拧,朝对面云衿道:“不知慕公子现在状况如何了?”

提及慕疏凉,云衿眸光微黯,轻轻摇了头道:“还没醒来。”

众人守在祖洲,未进也未退,已有两日时间,而这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慕疏凉自那日战斗结束便昏迷不醒,一直到现在,仍未醒来。

云衿等人会来到此地,便是因为慕疏凉要寻找当初老岛主所留下的,能够对付新岛主梁雍的东西。然而那东西究竟在哪里,又是什么,只有慕疏凉一人知道,就在慕疏凉昏睡的这两日之间,云衿已经将一切都告知了庚长老等人。所以他们守在此处,只有等到慕疏凉醒来,才能够开始下一步的动作。

只是慕疏凉为替众人拖延时间受伤极重,身体又衰竭至此,已是近乎油尽灯枯,他究竟什么时候能够醒来,谁也说不清楚。

祖洲与其余九洲不同,此地本就是一处巨大的囚牢,更没有什么能够叫人住得舒服的地方。慕疏凉重伤昏迷,众人也只能腾出一个看起来比较舒服的看守房间来让他休息。

云衿进入房间的时候心中仍是抱着期待,然而这样的期待并没有得到回应,屋中安安静静,慕疏凉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就如同云衿曾经所经历过的那一年里一般沉睡着,只是看起来比那个时候更消瘦,更虚弱了一些。

自从慕疏凉醒来,云衿就很难看到他这般模样,他很少将自己的虚弱展示在云衿的面前,他永远站在云衿的身前,一如他所说的那样,保护她。

然而这样的慕疏凉到底还是倒下了。

云衿在心里幽幽的叹息一声,随后在对方的床边坐下,她手中端着一盆清水,她用手帕蘸着清水小心的替慕疏凉擦了额间的细汗,又在房中收拾了一番,这才终于离开此处。

之前在炎洲的时候,他们从魏灼那处带走了许多药,云衿将能用的都已经用在了慕疏凉的身上,然而却依旧没有效用。如今这里没有一个合格的大夫,她纵然担忧,却也毫无用处,更何况她还不能够在慕疏凉的房中耽误太久,因为十洲的攻势从来没有停下来过。

时间已近天明,海面上渗出一抹惨白,云衿来到山巅处的时候,自上往下看去,晨光已经侵染半片海面。

为了方便防守,祖洲的高山之下本就设有许多机关,再加上此地地势极高,旁人要上来,便须得经过那些机关,如若不然,便是乘飞鸟而来。当初云衿与慕疏凉便是乘飞鸟上了山巅,然而那时候祖洲人疏于防范,才让他们有机会成功救出旁人,如今众人守在山巅处,旁人再想要这般过来,便不是这般轻易的事情了。

这一波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云衿到来很快与众人一道迎敌,不多时,十洲派来试探的人便已经被众人制住。山巅上短暂的安静了下来,云衿眯着眼往山下看,山下树林里传来一阵树叶摇晃之声,似乎还有人隐匿其间,又似乎只是山间野兽而已。

云衿凝目看着,还未有动作,便听得身旁一个声音道:“云衿姑娘,庚长老那边怎么说?”

“还在等。”云衿面色不变,轻声道,“师兄没醒,只能等。”

说话的人是那日云衿最先救出来的娃娃脸男子,名字叫做扶嘉,云衿看不出他究竟什么年纪,但看来却觉得十分亲近。这两天来云衿与这群被救出来的人相处总有些不习惯,但与此人相处,却从未有这样的不习惯。

两人交谈片刻,都知道如今的状况十分糟糕,然而只有云衿知道,如今的状况比他们所想的还要糟糕。

因为当初她早在炎洲的时候,就听魏灼诊断过慕疏凉的身体状况,身为十洲最好的大夫,魏灼说慕疏凉的身体撑不过十天。

如今慕疏凉损耗成这般,恐怕早已经没有十天可过,他又还剩下多久?

他当真还能够醒来么?

想到这个问题,云衿双瞳微缩,竟是禁不住心中一寒。

这是一个叫她不敢去想的可能。

她无言的看着山下的树林,很快将这个想法扔在脑后,她要守在这里,要对抗梁雍与他身后的十洲,就绝对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就在云衿沉吟之际,山下的树林里被晨光拉长的影子突然之间动了起来,就在云衿与身旁众人戒备的注视当中,一道黑色身影突然自那处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浑身都裹在黑袍里的人,穿着黑衣,披着黑色的袍子,头上还带着黑色的兜帽,浑身上下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双绷得极紧的薄唇。

这两天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十洲常有人前来,众人一直守在此处,盯着每一个出现在此处的人,谁都不敢松懈。

但这些天来,十洲却从来没有这样只派出一人前来。

这人究竟是谁?

能够一个人前来,想必实力很是不俗,众人担忧的看着下方那道身影,全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那道身影缓缓地朝着山巅处走了过来。

他走得不快,却也不慢,脚步平稳,山风吹起,砂石漫卷,他一袭黑袍被风掀起,兜帽下的面容却依旧看不真切。

山巅上已经有人准备出手,然而就在出手之前,一个人却突然拦住了他们。

拦住众人出手的人是云衿,因为就在那人上前之际,她突然发觉那人的身影看来有几分熟悉。

“你究竟是谁?”

这时候,那人已经距离众人极近了,这一路上山他似乎并未消耗什么体力,就连气也不曾多喘一下。听得云衿的问话,那人抬起手来,就在众人戒备紧张的视线之中,将那遮着面容的兜帽放了下来。

“你们果然在这里。”那是一个青年模样的男子,生得白净清秀,颇有几分书生气息,他唇畔带笑,笑得有几分戏谑,冲着云衿挑眉道,“不枉我跋山涉水赶了几天的路跑过来。”

来的人云衿果然认识。

鬼门黑衣,或者说他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风遥楚。

45.四五章


认出黑衣之后,云衿自是不再戒备,黑衣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旁若无人的来到云衿身旁,这才轻轻吐了一口气,眼中疲惫之色一闪而过道:“那个家伙呢?”

云衿当然知道黑衣口中说的人究竟是谁,然而会这样叫称呼他的,的确不多。

云衿反应了片刻,摇头低声道:“他还在昏迷。”

说这话的时候,云衿正盯着黑衣身上的狼狈痕迹。

他看起来的确十分疲惫了,拖着满身的尘埃,黑衣上面还沾着难以分辨的血迹,云衿不知道他究竟是从何处赶来,但他方才所说的话的确是真的,不论是从何处赶来,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能够来到这东海的岛上,一定是花了很大一番力气。

“我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黑衣听得云衿那话,语声轻快,面色却显得有些凝重,“他的身体……”

“说是还有十天时间,如今已经过了四天了。”云衿毫不迟疑道。

这两天以来云衿一直沉默的战斗着,沉默的守在慕疏凉身侧,但是越是这般就越是压抑,一直到此时见到黑衣出现,面上才终于有了一丝松懈的痕迹。

不管怎么说,黑衣是慕疏凉最信任的朋友之一,他既然会来,那么他便一定有办法帮他们。

而黑衣接下来的话也的确证明了云衿的猜测,他抬眸看了四周一眼,转而朝云衿笑到:“带我去看看。”

慕疏凉的房间依旧是先前云衿离开时那般模样,外面因为战斗而显得凌乱且躁动,此处却丝毫也感受不到这些喧哗,只有沉寂,如毫无生命气息般的沉寂。

云衿与黑衣一道进了房间,云衿在门前站着,黑衣则直接来到了慕疏凉的床边,抬手在他腕间诊脉,云衿沉默的等待着,一直到黑衣松开手,若有所思的看向床上那人,她才很快问道:“你会医术?”

“不太会。”黑衣毫不犹豫应道。

云衿神色犹疑,黑衣耸肩笑到:“他这情况我有办法,不过要请你先在外边等我一下。”

听得黑衣这话,云衿并未立即动作,只将目光流连在黑衣与慕疏凉二人身上。

黑衣看她神情,忽而笑到:“放心,我不会对这家伙做什么。”他说到此处,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道:“不过我倒是记得你对他的身体挺有兴趣。”

他这话,指的是当初在空蝉派的小楼里,见到云衿将手伸进他衣襟取钥匙的事情。

云衿纵然是冷静,也禁不住黑衣这话调笑,她面色微变,最后看了慕疏凉一眼,还是走出房屋带上了房门。

外面的声音顿时被隔在门外,黑衣目光仍落在大门处,笑意微敛,终于忍不住轻叹一声,转而不满的瞪了昏睡的慕疏凉一眼道:“真是想不通,你躺着装死怎么也能搞到个小姑娘。”

说完这话,他无言的摇了摇头,低头自怀中掏出一颗药来,送进了慕疏凉口中。

慕疏凉还在昏迷,自然是没办法吞咽,黑衣也不着急,抬手在他胸口几处穴道拂过,随之一掌重重落下。

木床被这番动静震得危险的颤了一声,床上的人随之轻轻咳嗽起来。

黑衣做出这番动作,便不再动作,他低头小心看着床上那人,神情有几分凝重,余下的全是担忧。

慕疏凉双眉紧蹙,似是十分难受,一张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褪尽血色,这样的咳嗽一直持续了许久,而黑衣的眼神落在慕疏凉的身上,也看了许久,一直到最后那人紧蹙的眉心终于稍稍松开,唇畔浮起无奈的笑意,黑衣才终于将眉一挑,重新放松身子靠在椅背上,抱臂看着那人。

“我还没病死,差点一巴掌被你拍死。”床上的慕疏凉张开双眼,眸子清澈如水,似笑非笑的看向黑衣。

黑衣翘着腿道:“拍轻了怕你醒不过来。”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借机报复。”慕疏凉又是一声轻咳,随之撑着身子倚靠床头坐了起来。

屋中陷入了短暂的安静,随后两人视线交错,几乎是同时笑了起来。

这笑容中包含了太多东西,一时间谁也没能够开口,一直到慕疏凉收起笑意,认真对面前的人道:“谢谢。”

这声道谢的含义,屋中的两个人都明白。

云衿知道黑衣耗费了极大的力气千里迢迢从鬼门赶来,自然是十分不容易,但她不知道的是,黑衣是先去了一趟慕家,取了慕家准备好的药,这才从慕家又赶来十洲的。这路上究竟花了多少功夫,又经历了多少危险,谁也无法知晓。

黑衣微不可见的皱了眉,却没有多说什么,只反复品了这两个字几遍后,这才低头把玩着手里已经空了的药瓶道:“你答应过要替我找解毒的办法,我怕你死得太早了,将来我可怎么办。”

慕疏凉很快道:“我在炎洲魏灼那里挑了不少药出来,都在师妹那里,到时候你看看那些药对你有没有用。”

黑衣听得此言,不禁觉得古怪:“你什么时候认识魏灼了,他那么好说话?”

“的确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慕疏凉微微颔首,看了黑衣片刻,忽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你这一路来,可曾见了花枝?”

黑衣一怔,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神情突然变得古怪起来,似是感怀,又似是无奈,他与慕疏凉对视片刻,终是摇头叹道:“没有,我就算是见到她,也不会与她相认的。”

“那样最好。”慕疏凉又是一阵咳,随之抬头道,“你怎么没有易容,太多人看见你真面目可不是什么好事。”

“面具带来了,一会儿就戴上。”黑衣似乎觉得有些不满,又有些古怪,他有些疑惑的盯着慕疏凉,喃喃道,“怎么了?”

慕疏凉弯着眉眼笑笑,没说话。

黑衣盯着他的笑,不知为何突然双眸微睁,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这家伙是不是对枝枝做了什么?”黑衣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慕疏凉那张纯良无害的笑脸大声道,“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这家伙每次犯了事就这么笑……你到底做什么了?!”

“不是什么大事。”慕疏凉随口安慰了一句,但见黑衣依旧盯着不肯放过,只得使出了杀手锏,开始重重咳了起来。

黑衣挑了挑眉,弄不清他究竟是真咳还是假咳,复又在床边坐下道:“说起来,你那个师妹小姑娘喜欢你,你知道吗?”

慕疏凉咳声骤止,一双眸子看似平静,却又毫不平静的看着他。

黑衣“哼哼”笑了两声,掸了掸衣衫上的灰尘,斜眼睨他:“不装病了?”

慕疏凉笑意落于眼底,坐直了身子道:“你是怎么认识师妹的?”

“前些日子知道十洲要对付空蝉派,我自然就先去了空蝉,本是去看看你,谁知道就看到那小姑娘在你身上上下其手……”黑衣说到这里,禁不住认真看起了慕疏凉的神色。

慕疏凉看起来仍是十分平静,只是右手似是无意识的落在了衣襟处,眯着眼往黑衣看去。

黑衣笑出声道:“她从你的脖子上找到了那把钥匙。”

慕疏凉神情没变,又道:“你选她来替我接受消息是个好决定,但你说的未免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