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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染衣的剑势她学了已经许久,但除了在空蝉派大殿中对付仲锋的时候用过之外,她再未用过一次,因为她没有把握。
这剑招只有一招,一招落下不论生死,还是只有一招,她办不到如梅染衣那般自如的换招收招,所以若是一招没能够对付敌人,她很有可能会死。
她不是个愿意冒险的人,所以从来不用,但现在随着慕疏凉来到此地,她知道这本身就是一个冒险。如今慕疏凉身体衰弱,他们只有两个人,她必须要变强,才能够与慕疏凉一起走下去,所以她不惜冒险,也要使出这一招。
好在她成功了。
这一招不只是一招,也是个坎,剑道上的一道坎。
现在她跨过去了。
云衿面色如常,对于自己剑道有所突破却似乎并未如何高兴,因为她知道这还不够,她与慕疏凉之间的差距还有很远,但她不想成为慕疏凉的拖累。
“师兄,我们走吧。”云衿来到慕疏凉身前道。
慕疏凉收回笑意,点了点头,与云衿一道往那铁索桥上走去。
桥上的风景其实很美,风清月明,下方有海浪的声响传来,明月的倒影在水中细碎摇晃,酝酿出浅浅淡淡的光晕。
如果没有远处漂浮的薄雾,一切会更美。
然而云衿无心看风景,只想看人,或者说眼前的人就是她的风景。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慕疏凉的身上,很认真,很专注,像在思考,又像是什么也没想。
或许是因为这道视线实在是太过炽烈,原本遥遥看着前方炎洲的慕疏凉终于忍不住回过了头来,笑到:“你在看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连想也不用想,云衿应道:“看师兄。”
这话应得实在是太快,慕疏凉纵然是只极会装模作样的老狐狸,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好在云衿接着道:“我担心师兄的身体。”
慕疏凉眸光微漾,这才接着行步道:“反正在做完我要做的事情之前,我是死不了的,师妹放心。”
在这之前,云衿对慕疏凉的每一句话都十分相信,但这一句她却有些犹豫了。但她没有将这犹豫说出来,她只是跟在慕疏凉的身后,轻声问道:“师兄要做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慕疏凉脚步未停,两人一前一后在铁索长桥上走着,脚下的木板随着脚步轻轻响动,听起来分外静谧,“十多年前,我曾经到过瀛洲。”
“我见了十洲的岛主,但那个时候,十洲岛主还不是现在的岛主。”慕疏凉说起此事的时候,声音里没什么语气,只是平缓的道,“现在应该叫他老岛主了。老岛主建立十洲的最初目的,本是想要救那些在中原无法立足之人,让他们能够在此桃源仙境平静的生活,所以这里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之人。”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十洲的人越来越多,十洲人的修为越来越高,想得也越来越多,老岛主也开始发现事情有些不对。他必须要做些什么。所以他把我找来了瀛洲。”
瀛洲是十洲当中居于最里的一座,也是十洲总岛主所在的地方。
云衿这是第一次听见关于十洲的秘密,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你?”
慕疏凉笑了起来,他似乎早知道云衿会这样问,于是很快道:“因为我声名在外,所有人都知道,在整个中原,我是最值得信任,也是最值得托付的人。”
云衿发现在夸奖自己方面,慕疏凉从来不会吝啬言语。
慕疏凉没觉得自己夸得有什么不对,因为他说的的确就是事实,他于是接着道:“老岛主告诉了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
“他告诉我他快死了。”
云衿脚步终于顿住,不解道:“老岛主不是实力高强,本应飞升的仙人么?仙人也会死?”
慕疏凉肯定的应道:“仙人也会死,只要仙力枯竭,就离死不远了。”
云衿不解,慕疏凉接着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仙力枯竭,看来离死不远了。他告诉我他最担心的事情,便是在他死后,二岛主不甘待在岛上,想要操纵十洲对中原出手,所以他特地留了一件东西给我,一件能够对付二岛主的东西。”慕疏凉说到这里,又自己纠正道:“应该是现在的十洲岛主。”
“他说若有朝一日他不在了,二岛主当真要对中原出手,只有这件东西能够阻止他。”
慕疏凉的话,让云衿不禁问道:“十洲岛主究竟有多强?”
这是她一直想要知晓的问题,也是一直探问不清的问题。
听得云衿的问题,就连慕疏凉也觉得有些难以回答,他们二人此时已经行至长桥中央,这桥极长,前后的景致都因雾气而看不真切,他目光落在雾色那头,想了想道:“比你所能想象的任何一切,都要强。”
这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但已经足够让人听明白。
所以若没有老岛主所留下的东西,他们根本没有可能打败那个人。
云衿又道:“老岛主所留下的东西在哪里?”
“就在我们要去的地方,瀛洲。”慕疏凉声音很轻,指尖往夜色里指去,也不知究竟是否是瀛洲的方向,但他显然没有计较那么多,他更计较的是另一件事情:“那东西被老岛主藏在哪里,只有我知道,所以十洲的人才会抓我来这里。”
“我们得小心些,不能被现在的岛主发现行踪,否则我们还没有找到东西,就先没命了。”
慕疏凉说这话的时候难得的有些认真,但若在旁人听来,一定觉得十分可笑。
他想在那位强大得无法想象的岛主眼皮底下找东西,几乎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他们想上瀛洲,必须要经过十洲当中的八座岛屿,而在这些岛屿之上他们不知道会遇见多少敌人,碰上多少战斗,或许他们刚踏上瀛洲立即就会被岛主给发现气息,或许他们一照面就会被岛主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但最大的可能是,或许他们根本连瀛洲都到不了,便会死在路上。
云衿不知道慕疏凉究竟是为何有信心说出这样的话来,到这时候她终于明白之前慕疏凉为何说他要做的事情有点疯,在正常人看来,这根本不是“有点疯狂”,而是真的疯了。
长桥的末端渐渐地在夜色里面清晰起来,慕疏凉与云衿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发现桥头站着一个人。
与方才流洲的看守不同,炎洲的桥头上,只有一个人,但两个人都从那人身上寒冷而可怖的压迫感中感觉了出来,那是一个实力已经超过了六境的人。
云衿知道,中原高手境界共分六等,白业境、金阳境、赤衍境、青炎境、紫霄境、玄元境。
云衿如今在青炎中境,慕疏凉是紫霄上境。
但这个人明显已经不在六境之中,玄元境再往上是什么,云衿不知道,那对她来说太过遥远。
但慕疏凉给出了回答,他紧紧盯着桥头的那个人,沉声道:“泰定。”
桥头出现的,是一名已经超过六境,步入半神泰定境界的强者。
第三七章
四周的雾气越来越薄,桥头的那道身影便越来越清晰,慕疏凉在静了片刻之后,依旧平静的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云衿就跟在他的身后,却做好了随时挡在他身前的准备。
也等到走近之后,慕疏凉才低声道:“不是泰定,或许是止戈,或许更高。”
慕疏凉口中所说的这些境界,今夜之前云衿从未听过,这些都是对她来说难以想象的存在。
但今夜她真的看到了。
桥头的人是个男子,他穿着一身文士长衫,头发规规整整的梳着,手上还托着一本书,借着月色与火光似乎在专注看着书中的内容。
他这番装扮,本应有几分书生气息,但此人却偏偏没有。因为他如今正用一种慵懒而毫无美感的姿势坐在桥头一侧的铁索上,他一只手拖着书,另一只手却是拎着一个酒坛,此时夜风吹拂,慕疏凉与云衿又缓缓自桥上走来,桥身晃晃悠悠,铁索亦是左右摇摆,铁索的下面是无边的大海,起伏的海波,然而他坐在其上,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危险。
他是背对着云衿二人的,所以云衿也看不清他的模样,辨不清他的年岁。
然而下一刻她就分辨了出来,因为那个人开口了。
他依旧没有回头,声音清冽,带了点燥意与不满,显得十分年轻:“我记得我上次就警告过你们,大半夜不要来打扰小爷我看书,你们是忘了,还是不想活了?”
这人说的话很是嚣张,但明显他是认错人了。
云衿没有说话,慕疏凉也没有说话,两人对视一眼,知道是他们二人在流洲岛上逃脱的消息大概还没有传到别的地方,所以这炎洲桥头的人并未对他们两人的身份有什么怀疑。
但就在两人对视之间,坐在铁索上的人突然轻轻“嗤”了一声。
这一声是冷笑,还有些不满和狂妄。
随着这一声,他突然动了。
任何东西移动都有他移动的轨迹,都能够带来流动的气息,比如花瓣从枝头落下,比如燕子从空中飞过,比如风从水面掠过。但这一刻,这名男子动的时候,云衿没能够看清他的动作,甚至没有意识到他在动。他就像是突然之间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手中酒坛突兀的往云衿与慕疏凉两人身上砸来,没有风声,也没有来势汹汹的可怖声响,但这一坛子若真的砸下来,绝对真的无声无息。
云衿面色一凝,正要出手,却被一人拦在了身前。
先前路上有事,都是云衿拦在前面,因为她不愿让慕疏凉在这些地方耗费本就所剩无几的精力。但这一次却是慕疏凉主动站在前面,因为他知道云衿不是对手。
慕疏凉的判断很正确,那酒坛砸下来,慕疏凉掌中凝起一道浅紫色光晕,灵力骤现,也不见得他如何动作,就好似只不过是衣袍轻拂之间,他便旋身接住了桥头那男子的酒坛,然后将他反手推回了那人的手中。
两人一来一去,动作看似轻柔没有任何声响,却已经是云衿前所未见的交锋。
随后她看清了那男子的面容。
那人比她所想象的还要年轻,看起来竟与慕疏凉差不多年纪,只是眉角更藏锋芒,眼中更显张狂,与慕疏凉的内敛成了鲜明的对比。
云衿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拥有着半神境界的男子竟然会这样年轻,慕疏凉昏睡十年,如今面貌依旧是二十来岁的模样,他已经是整个中原年轻一辈中实力最强的人,却没有想到在这海岛之上,竟会遇见更加年轻强大的对手。
云衿首次露出了惊讶神色,却没料到,眼前的这名年轻男子看着云衿与慕疏凉,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小姑娘?”那人看得一怔,随之神情不大自然的抱着酒坛子退了一步,似乎是想要与云衿保持距离。
云衿面色古怪的看着他,忍不住往前了一步。
她一旦往前,那人果然便又退了一步,脸上带着欲言又止又难以言说的古怪神情看她,似乎是有些想要亲近,但理智上却又不停退缩着,始终不肯踏前一步。
云衿不解,这样厉害的人,为何偏偏对她流露出这般神色?
就在云衿与那人僵持之际,身旁传来了一阵低低地咳嗽声音。
咳声自然是从慕疏凉的唇畔溢出的,听见这声音,云衿毫不迟疑回到了慕疏凉的身旁,小心扶住他,担忧道:“师兄,你没事吧?”
经过了不久之前慕疏凉咳血的事情之后,云衿只要一听见慕疏凉咳嗽就忍不住紧张,这让慕疏凉一路上亦是半声也不敢咳嗽,一直到现在。
好在慕疏凉只是浅浅地咳了几声,很快便止住了,他摇了摇头,随后抬眸往方才出手的那人看去。
那个人也在看他,一时间三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那人目光在云衿与慕疏凉的身上来回逡巡,良久之后终于强行将黏在云衿身上的目光挪了回来,转而对着慕疏凉挑眉道:“你要死了。”
这句话说得很不客气,但说得却是真相,所以云衿面色低沉,看起来有些难过,而慕疏凉则是十分坦然的接受,并反问道:“你看我还能活多久?”
那人轻笑一声,冷哼道:“最多十天。”
他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
云衿却宁愿他所说的并非真相,自从之前慕疏凉出事,她便一直不敢继续将此事想下去,只随着慕疏凉往瀛洲赶路,她本以为慕疏凉终于醒过来了,却没有想到,醒来之后,等待他的却是更深的深渊。
慕疏凉本欲开口说些什么,但值此时候,似乎越说便越是麻烦,慕疏凉在外面擅长处理麻烦,但却不擅长处理这样的情绪,所以他干脆闭了口。
一时之间,三人沉默了下来,只剩下夜风的声响萦绕四周。
那男子随后又敛了眉,又道:“你们不是流洲的人,你们是谁?”
这个问题问出,场间再度陷入了沉默,云衿二人自然不会说出自己的身份,所以片刻之后,那男子接着看了慕疏凉一眼,又看了云衿一眼,恍然道:“你们是来这里求药治病的?”
十来年前的十洲,的确是中原人们口中所传说的仙岛,里面有着许多高人与灵丹妙药,所以天底下也有着许多人不远万里前来求药,此时男子口中的这番猜测,倒并不是不可能。
慕疏凉于是毫不犹豫的点了头,倒是云衿听到这里,忍不住喃喃问道:“这里的药真的能救我师兄?”
那个人随着云衿的话认真沉吟了片刻,随后摇头道:“谁知道呢。”
“你可愿意出手救人?”云衿又问。
那人挑了挑眉,托腮道:“倒也不是不可以。”
这句话准确的来说只有半句,既然有前半句,必然还有后半句,云衿安静的等着,就连慕疏凉也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人,等待他开出条件。
然而那人将手中的书页一合,挑眉道:“你们跟我来。”
他说完这话之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将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片刻,似乎是在询问。
慕疏凉与云衿二人相互对视一眼,随后云衿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慕疏凉自然不会拒绝,因为这是进入炎洲而不被人发现身份的机会,此人似乎在炎洲地位极高,没有人会怀疑他带进来的人,他颔首道:“多谢。”
师兄妹二人随着先前那人往夜色中的炎洲那头走去,都默契的保持着沉默。
事实上云衿有些惊讶。不管是哪一次的接触,在云衿看来,十洲的人都是出手狠辣好不留情的高手,他们沉默寡言,狂妄好战,一心对付中原众人,从来不会给敌人丝毫机会。但现在,眼前的人让她心中有了些疑惑。
除了说话语气不好,此人简直单纯得不像是十洲人,他们上这岛中,他连身份都未曾问过,便将他们给带了进去,甚至还要帮慕疏凉治病,一时之间云衿神色古怪,只觉得匪夷所思。
不过好在走了半段之后,那人总算是想起来询问二人的身份了,他仰头喝了一口酒,转过头道:“我叫魏灼,你们叫什么名字?”
云衿沉吟片刻,还未开口,便听得慕疏凉道:“我叫容谢,这是我师妹晨月,我们来自南方青羽剑宗。”青羽剑宗是个小宗门,没有排在正道三门七派之中,极少有人知道这个门派。
听得慕疏凉的话,云衿将未曾开口的话都咽回了腹中。
她不知道慕疏凉为何会替她起这个名字,她开始思考,慕疏凉口中的晨是哪个晨,月又是哪个月?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魏灼已经淡淡的应了声,然后三人继续前行,行路之间,魏灼便又开始说起了话来。他说话自然不如慕疏凉有意思,谈论的不过是天气和月色,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只是步履越来越缓,最后来到了云衿的身侧。
慕疏凉就在一旁,神色复杂的盯着魏灼的身影。
魏灼靠近云衿,距离不算很近,也不算太远,只是上下看着她,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对方的胸口。
那里虽未有波澜壮阔的起伏,倒也还算精巧细致。
“你真的是姑娘?”魏灼犹豫半晌,目光还贴在云衿那处。
云衿觉得此人有些不寻常,但念在他要替慕疏凉治伤,却也未曾多说,只白着脸微微点头。
魏灼抬起手,指了指云衿胸口,好奇道:“怎么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大,哎,我可以摸摸看么?”
路旁树影摇荡,月光越过树顶,落至身下,随即四周突然安静。
云衿骤然停步,定定注视着魏灼,目光变得深远而古怪起来。
然后后方传来了慕疏凉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第三八章
听到这咳声,云衿几乎是立即便回到了慕疏凉的身旁,她不知对方如今状况如何,只得关切的看着。
慕疏凉似是无意般将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抬起头来,斟酌了片刻才道:“魏公子没见过姑娘吧?”
魏灼有些惊讶,然后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
慕疏凉没解释,他似乎觉得解释是废话,然后他走上前去,低声在魏灼耳边说了些什么,云衿站在原地,慕疏凉没让她上前,她便没有动,等了片刻,慕疏凉与魏灼便说完了话,慕疏凉面色平静的回到了云衿身旁,魏灼则面色犹疑的又朝着云衿看了过去,似是欲言又止。
经过这一段小插曲之后,魏灼果然没有再来找云衿说那种奇怪的话,不过那种欲言又止的目光却依旧在云衿的身上打量,云衿习惯了,便也不再管他了。
炎洲与先前的流洲丝毫不同,虽然在夜色里看不太真切,但云衿与慕疏凉依旧可以看到,他们所经过的林子是红色的,林中的树本不是红色,但林中有火光,所以那些树木都被映成了红色。三人走在其间,便见得道路两旁嫣红一片,如满树火花,如烟花盛放,煞是好看。
不多时,云衿便注意到,那林中的火光也并不是真的火,而是一些火红的光芒在树间隐没攒动。
云衿有些好奇。
魏灼像是看明白了她的好奇,于是轻咳一声,有些不大自然的解释道:“这林子发光的是火光兽,整片林子都是,它们晚上喜欢出来玩,你别理它们就是了。”
就在他们说话间,一只身上发着火光的小东西从树林里面蹿了出来,亲昵的在魏灼脚边蹭了蹭,随即一溜烟回到了林子里。
云衿的目光始终落在那小兽身上,魏灼看得又是迟疑,随后低声道:“你要是喜欢,我弄一只送给你好了。”
听得魏灼这话,云衿目色又是微微一变,只觉得此人在听了慕疏凉那一番话之后,对待她的态度便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实在是叫人不习惯极了。
好在这一段不是很长,三人聊了不多时,他们就到了炎洲城中。
炎洲岛中的确有一座城,就在那些泛着火光的树林深处,那座城很大,几乎占据了整座岛屿的一半,城墙高耸,远远看去,可见得城门大开,透过城门,还能够看见其中宽阔的街道,幽幽地灯火,只是城中虽大,却是无人。
只有零星的几名穿着布衣的人匆忙行在街道上,不知要去往何处。
三人并未进城,就在城墙西边,还有一处阁楼,与不远处的城楼相比,这座阁楼显得有些小,但与阁楼相比,城墙又显得十分寒碜。
这是一座可以堪称富丽堂皇的阁楼,阁楼金砖碧瓦,内里宽敞明亮,百盏灯火通明其间,只见得楼中四壁摆满柜子,柜上所慢慢堆积的,竟全是药材与炼制好的药品。
浓郁的药味萦绕四周,云衿与慕疏凉初来此处,皆是惊讶。
云衿不懂药材,也不懂医术,但慕疏凉懂,他一眼就看了初来,这里的药材极为名贵,许多东西都是中原难以寻到的珍宝,莫怪中原总有人前来求药,若是能够将此处的药带出去,的确能救治许多人,解决许多疑症。
然而这样一个看似庄严的地方里,却传来了几许嘈杂的声音,进入阁楼的三个人同时往声音传来处看去,便见几个弟子模样的人正围着一处小桌,高声吆喝,热热闹闹的打着牌。
云衿与慕疏凉没说话,不知道在这个地方见到这种画面,应该说什么。
魏灼似乎觉得有些丢人,于是连忙大声朝那几个人招呼道:“你们在这干嘛呢,给老子干活去!”
牌桌上的几个人听见这声音,连忙看过来,随后面色微变,连忙起身应了下来,然后连滚带爬的冲出阁楼,消失在夜色中,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阁楼里一下子只剩下了他们三人,相顾无言之间,魏灼将他们二人领到了一处干净的桌前坐下,摇头语气不好的道:“这群家伙就是这样,不管他们就知道瞎混。”他看着两人坐下,这才自己慢悠悠将酒坛和书都摆在桌上,自己往旁边的柜子走去,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你们两个来找我求药算是找对人了,我可是整个十洲最好的大夫。”
云衿盯着那人的背影没说话,事实上她有些惊讶,她没有想到这个年纪轻轻就已经到达半神境界的强者竟然是个大夫,或者惊讶十洲的一个大夫,竟然会是这样的强者。
慕疏凉看起来倒是十分平静,也不知他是早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还是已经到了不管发生什么都波澜不惊的地步,他盯着魏灼放在桌上的书,饶有兴致般看着。
“经常会有人来这里求药么?”四周安静,慕疏凉忽然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