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思弦重新躺下,他的手边是白灰墙,墙上被他用指甲抠出了七条凹痕。
这是他关禁闭的第七天,闫思弦估算了一下,身体脱水,他还能再忍一天,顶多两天。
好在,墙上的凹痕由七道变成九道时,门终于开了。
门是突然打开的,眼睛尚未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凉水已经兜头浇了下来。
水!
闫思弦顾不得许多,拼命往嘴里灌水。干裂的嘴唇崩开数道伤口,鲜血直流,却让他觉得无比畅快。
一名教官上前来扒他的衣服,不断咒骂:
“猪猡!”
“脏狗!”
没什么比让一个人赤身裸体更能击垮自尊的了,闫思弦在一本心理学书籍上读到过这一理论,击垮然后重塑,旧时疯人院常用的手段。
另一名教官手执一截软水管,粗暴地冲他浇水,仿佛冲洗的是一辆车、一把农具、一件脏衣服。
闫思弦拼命搓洗身上的皮肤!下次能把自己洗干净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洗着洗着,他听到了对门的动静。
闫思弦循声瞄了一眼,一个赤裸的背影,高,所以显得很瘦,但能看出来,很结实。
也是今天出禁闭室吗?…那他是什么时候被关进去的?被关了多久?——或许比自己还要久。
闫思弦不敢多看,因为眼中所见与自己的不堪和羞耻如出一辙。
少年却回头看向了他,冲他一笑,娃娃脸笑出了酒窝,头发上的水珠晶莹剔透。
仿佛隔海跨山的两人瞬间近在咫尺。闫思弦低头,他来这里寻找真相,不需要交朋友。

纵然天热,凉水长时间冲洗依然让闫思弦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直到他开始瑟瑟发抖,教官终于停了水,丢给他一身校服。
“穿上。”说话的正是收钱和卡的山羊胡,“你被分到二班了,穿好带你过去。”
闫思弦知道,山羊胡就快要单独来找他了。
不出所料,第一堂下课铃声刚响,闫思弦就被山羊胡叫了出去。
什么情况?新来的犯事儿了?同学们不敢说话,只是同情加探究地目送闫思弦出教室。
“耍我是吧?”山羊胡声音虽低,却恶狠狠的。
“怎,怎么了?”
山羊胡亮出手机备忘录里的六位数字。
“密码错误,咋回事儿?!”
“哎哎哎,我弄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太紧张了。”
山羊胡脸色稍缓,将手机递给闫思弦,“再弄错你小子等着。”
闫思弦接过手机,透过窗户向教室看了一眼。
教室里的同学也正好奇地看着他。
教官怎么会…把手机递给新来的了?没看错吧?
学校严禁使用通讯设备,教官不对学生拳打脚踢,他们就烧高香了,哪儿还敢奢望用一用教官的手机。
这人什么来头?
闫思弦接过手机,六位数字反反复复写了删删了写,在同学们看来,他正拿着教官的手机发消息——还发了半天。
见山羊胡耗光了耐心,闫思弦便道:“让我想想,想想啊,这卡开完就没用过,密码我有点拿不准。”
一想到卡里上万的钱,山羊胡压下怒火,又给自己充值了一点耐心。
磨磨蹭蹭直到快要上课了,闫思弦终于敲定了六位数,将手机还给山羊胡。
“你有谱没谱?”山羊胡问道。
“有有有,这回…应该没问题了。”
“应该?”
上课铃声响起,闫思弦拔腿就往教室跑,山羊胡没办法,只能先离开。
背诵《大学》,老师宣布下课前抽查,学生们噤若寒蝉,显然抽查不合格是有惩罚的。
闫思弦正闭目背书——是真背,他可不想受罪——胳膊肘却被同桌碰了碰。
同桌是个戴眼镜的小男生,其貌不扬,瘦瘦小小,看样子不过十一二岁。
闫思弦睁眼,盯着书,目不斜视道:“干嘛?”
小眼镜也盯着书。学校不允许学生之间交流说话。一旦交谈被发现,就是关禁闭。
“哎,你认识那教官?”
“一亲戚。”闫思弦含糊道。
小眼镜唏嘘,“那还把你送这儿来?你们家人真够狠的。”
“没办法,把我爸卡刷爆了,只能来这儿躲几天,等我爸气消了,就回家。”
好像什么时候回家是闫思弦说了算似的。
小眼镜的眼睛一亮,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激动道:“那那那…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闫思弦心中一喜,鱼上钩了!
在变态的规矩下,他贸然去跟人打听消息,别人恐怕避之不及,他只好放出鱼饵,等鱼上钩。
这鱼饵,正是他给山羊胡的银行卡。
闫思弦不在乎钱,他也并不需要收买教官得到照顾,他只是需要在恰当的时候“用一用”教官的手机,以造成“这小子跟教官关系非比寻常”的假象,有利于打探消息。
显然,闫思弦的办法奏效了。
“看你的书,别看我。”闫思弦提醒小眼镜。
小眼镜立马转回了视线。
“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你出去了能不能给我爷爷打个电话,把这儿的情况跟老头儿说说。”
“爷爷?”
“嗯,老头儿最疼我了,只有他跟我爸妈闹,我才能出去。”
闫思弦心中了然,没急着答应,而是先问道:“你进来多久了?”
“都一学期了!他们还想再给我续一学期!”小眼镜愤愤不平地握紧了拳头,“我已经尽力往好里表现了,可他们…”
一学期?够久了!
闫思弦打断小眼镜的倾诉,“那你见没见过一个叫张雅兰的女生?她也被送进来过。”
小眼镜思索片刻道:“可能见过吧…对不上名字,这儿的人…都不太熟。”
“她16岁,一米六多,头发…大概这么长,”闫思弦一边比划一边描述:“瘦瘦的,长得很好看,眼睛大大的,一笑起来有酒窝。”
“不会吧…”
“怎么了?你见过她?”
“我听说——只是听说的啊——隔壁一班有个长得挺好看女生死了…”
闫思弦的心骤然缩紧,“怎么死的?”
这回,换小眼镜提醒闫思弦:“喂喂喂看着你的书啊,老师发现了!”
闫思弦收回视线,心乱如麻。
待老师不再关注两人,小眼镜继续道:“就是有一天,校长和教官急急忙忙把一班的一个女生往外送——应该是往医院送吧,后来…那女生就再没来过学校。
有人说她死了,被教官打死什么的,不过这些都是谣传。”
沉默了一会儿,闫思弦又问道:“谣传?你知不知道能从哪儿打听到确切消息?”
“倒是有个人,你可以问问,这事儿最开始就是她嚷嚷的,不过她这个人吧…”小眼镜踌躇。
“怎么?”
“电傻了。”
“电傻了?电击?”
小眼镜叹了口气,“说起来你得感谢她,就是因为把她给电傻了,学校害怕再出事儿,现在不太敢用电击了,不然你一来可不是关小黑屋那么简单。”
第34章 非正常少年矫正中心(2)
闫思弦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你们都被电击过?”
“差不多吧。”小眼镜想起了正事儿,“你到底能不能给我爷爷打电话?”
闫思弦点头,“号码写我,帮你打。”
“得嘞。”小眼镜拿过闫思弦的课本,在上面写下一串手机号码,“老爷子耳背,你到时候大点声。”
“知道了。”
“那我背书了,等会儿万抽我就死定了。”

怕什么来什么。
老师接连抽查了三个学生。
不合格,就挨戒尺,有打三下的,有打五下的。
只要挨了打,无论几下,手上均是一片红肿。闫思弦眼看一个又高又壮的男生被打了五下,脖子上青筋暴起,却强忍着不敢让眼泪掉下来,真憋屈!
“再抽最后一个。”老师伸手指了指小眼镜——老师抽查时不喊名字,只拿手冲着人一点,想来是连学生的名字都没记住。
小眼镜被他指出了一脑门儿瀑布汗,脸色煞白。
得,别说他不会背,就是会,也吓得忘了大半。
没想到的是,闫思弦却抢在他前头站了起来。
两人是同桌,挨得很近,老师那一指,被学生误会了也是有可能的。
闫思弦却不给他纠正误会的机会,张口就背,滔滔不绝,竟然一口气将二十几段内容一字不落地背了下来。
全班同学都看着他,老师走到他跟前,上下打量一番,“以前背过?”
“嗯。”闫思弦含混地回答。
“明天还抽你,我看你还能篇篇都背过?!下课。”
“呼——”小眼镜长舒一口气,低声道:“大神,以后跟你混了。”
“先带我见见你说的人吧。”
“行,走吧,现在就去。”

教室门前的走廊上。
“你是说…有人跟你打听过张雅兰?谁?”
闫思弦伸手,很想抓住对面女孩儿的肩膀,将她涣散的眼神和注意力也一并抓在手里。
可他又放下了手——老师就在不远处,学校连说话都不让,更明令禁止男女生之间有任何肢体接触。
“他——嘻嘻嘻——”
女孩伸手朝着教室里一指,所指的…
怎么是他?!
那个与闫思弦同时从禁闭室放出来,曾经赤裸相见的娃娃脸男生。
此刻,娃娃脸正透过一班教室的窗户看着闫思弦,近水楼台,看来上节课他已经跟这个精神失常的女生有了交流。
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嘻嘻嘻…”女生笑得口水流在了衣襟上,“不能说…不能说…说了难受…”
小眼镜低声对闫思弦道,“看见了吧,真电傻了,问不出来。”
女生苍白的脸如一张草纸,一下子皱成一团。
“你才傻!啊啊啊啊…你傻!傻!傻!…”
她跳起,双手挠向小眼镜,闫思弦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住,拦了下来。
走廊里,十几步开外的老师视若无睹,学生纷纷绕行。
一个学生精神失常,没人联络她的家长,没人带她就医,就这样由她自生自灭。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即便监狱也不会如此对待犯人吧?
闫思弦迷茫地看看四周,又看看那力大无穷的疯女生。
是不是张雅兰也曾受过同样的折磨,变成了同样的疯子,她的呼救被无形的高墙阻隔,终于耗尽了生命。
这想法触动了闫思弦内心的柔软之处,让他再也无法用力去拦那疯女生。
稍微一松懈就被她挣脱,她大叫着,抬手就去抠闫思弦的眼睛。
不好!
闫思弦偏头闭眼。
这一下,纵然伤不到眼睛,脸上怎么也得挂彩。
却没等来那一爪。
三秒后,闫思弦睁眼,看到一只手牢牢捏住了女生的腕子。
是他!娃娃脸!
他同样费解地看着闫思弦,却没说话,只是手脚麻利地制服发疯的女生。
“让她平躺…药物,需要能让她镇静下来的药物…老师!”
被求助的老师干脆走向了远处。
娃娃脸短暂地咬牙切齿了一下,对小眼镜道:“去拿点东西让她咬住,免得咬断舌头。”
小眼镜照做。
谁知,小眼镜刚一离开,娃娃脸便一掌劈向女生的后脖子。
只一下,女生晕了过去。
这是闫思弦见过的身手最敏捷的人,不由自主地,脚下就想后退,却被娃娃脸拽住了手腕。
“你怎么来了?”娃娃脸低声问道。
“啊?”
闫思弦的大脑宕机了三秒钟,紧接着,汹涌地出现了一连串问题。
他是谁?他认识我?
刚才打昏疯女生那一下,他有意避开小眼镜,却不避讳我,为什么?
他是敌是友?会妨碍我的计划吗?
先问哪个问题?
闫思弦实在不擅长询问,他更喜欢自己动手寻找答案。
所以,他决定从最简单的问题开始。
“你叫什么?”
“吴关。”
闫思弦气不打一处来,“你先招惹我,现在又告诉我无关?”
娃娃脸一笑,“我是说,我叫吴关。”
他好像很喜欢笑。
闫思弦摆出一副“别扯了,谁会叫这种名字”的表情,吴关回以一副“我啊,我就叫这种名字”的表情。
吴关接过了话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我没法回答。”
听到这话,闫思弦竟暗暗松了口气。
吴关继续道:“我会找到张雅兰,至于你,只有一句忠告:回家去,这儿不是让你过家家的地方。”
“呵呵,你是不是瞎?”闫思弦可不吃他这套。
吴关被他问得一愣。
闫思弦指了指晕倒在地的女生,“第一,你看不出她比我更需要回家吗?第二,什么时候回去可不是我说了算的。”
“我会让人联系并说服她的家长,会有人来接她。我也可以让人联系你家,回去吧。”吴关这话说得很有底气,闫思弦盯着他的眼睛,感觉不像吹牛。
如果闫思弦没看走眼,他的话至少透露了三条信息:
第一,他不是孤军奋战,有人在学校外接应;
第二,他有办法跟外界联系;
第三,他好像没有恶意。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不用。”闫思弦从来不喜被人安排,“劝你手别伸太长,要是妨碍到我,我不介意告你一状。”

吴关怀疑,闫思弦这张嘴是不是开过光,因为他刚说完“告状”,两人就被告了一状。
不远处,有个学生指着闫思弦和吴关,对一名老师道:“就是他们!他们说话!”
第35章 非正常少年矫正中心(3)
一个身高186虎背熊腰的高中生,跟秃顶老师告状,告同学说话。
搁哪所学校,都荒诞得让人瞧不起。
唯独在亚圣书院,这是常态。
亚圣书院搬用了文革时期的“先进做法”,鼓励学生之间相互揭发,揭发别人可以得到奖励,奖励积累到一定次数,就可以抵消惩罚。
闫思弦一瞧,乐了。
告状的正是刚刚抽查背书时挨了五下戒尺的男生。他虽长得高高壮壮,此刻却弓着背,哈着腰,一脸谄媚地看着老师,毫无少年人的朝气,倒像个跟在主子邀功的奴才。
奴才对主子谄媚,对揭发对象却不敢趾高气昂狗仗人势,他眼中满是歉意。
对不起,我真的,真的不想挨戒尺了,太疼了。
闫思弦理解,但依旧鄙视,懒得拿正眼看他。
秃顶老师显然不想跟那发疯的女生扯上瓜葛,他瞪了狗奴才一眼,恨他为什么把这烫手山芋递给自己。
好在,有人愿意接这烫手山芋。
在走廊尽头抽烟的黄板牙教官饶有兴致地凑上前来。
“怎么?新来的不懂规矩,说话了?”
他眯眼看向闫思弦和吴关,犹如一只盯住猎物的蟒蛇。
“嗯。”老师含糊应着。
黄板牙揉着拳头道:“我就喜欢你们这种不守规矩的,没关系,我教你们规矩,慢慢教——走吧,宿舍楼。”
两人沉默照做。
老师只想推脱责任,黄板牙只想抓人来折磨,一拍即合。
他们并不在意真相,此时,辩解不过是自取其辱。
“去宿舍楼。”黄板牙在两人身后,像是驱赶两只绵羊。
宿舍楼正是早些时候闫思弦被关禁闭的地方,那是一栋三层建筑,下面两层是学生宿舍,第三层有禁闭室、电击治疗室,以及教职工宿舍。
宿舍楼和教学楼中间隔着个小操场。
说是操场,不过是块篮球场大小的水泥地,水泥地靠近教学楼的那端竖着一座雕塑,宽袍大袖,手握竹简。
亚圣书院嘛,雕像大概是孟子,可惜雕刻师傅以前是给庙里雕罗汉的,这孟子就也如罗汉一般一脸凶相,眼珠高高凸起,逮谁瞪谁,让人看了毫无学习的欲望。
看到凶神恶煞的雕像,闫思弦不由生出一种“凶多吉少有去无回”之感。
两人身后,得意洋洋的声音传来:
“不听话的我见多了,放心,今天就把你们治好…”
不害怕是骗人的,闫思弦毕竟只有17岁,纵然早有心理准备,到了即将遭受电击的境地,肩膀还是微微发抖。
必须做点什么。
“喂,你是不是挺能打的?”
话音落下,闫思弦才意识到自己开了口。
“嗯。”吴关闷哼一声,算是答应。
“不准说话!”
黄板牙骤然拔高了声音,抬脚就去踹闫思弦。
闫思弦小跑两步顺势一躲,躲到了宿舍楼楼梯下方。
“奶奶的!”黄板牙骂了一声,紧追上去。
楼梯下方三角形的空间是一处死角,无论对面教学楼的人,还是三楼职工宿舍里的教官们,都看不到三人。
黄板牙很快发现自己陷入了被两人夹击的境地。
他也不太慌,只要喊一嗓子,不出10秒就会从三楼冲出教官帮忙,再说,他不相信两个小兔崽子真敢把他怎么样。黄板牙打定了主意,两人敢反击,等下就让他们吃尽苦头。
可惜,他没机会了。
吴关手起,利落地在他脖子上砍了一下,和打晕发疯女生的手法一样。
闫思弦则去摸教官的口袋,口袋里有钱包、手机,以及一串钥匙。
“应该是电疗室的。”闫思弦捏起一把钥匙道:“只有那儿的防盗门是十字花锁孔。”
“就去电疗室!”
两人拖着晕倒的黄板牙教官上了三楼。
三楼共十个房间,走廊两侧一边五个,左手边距离两人最近的三间正是职工宿舍,隐约能听到一间宿舍里有吆五喝六打牌的声音。因为职工宿舍有空调,门都关着,吆喝声并不大。
想去电疗室,得从三间职工宿舍门前经过。
两人将黄板牙放在中间,一个推,一个拽,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终于通过“危险区域”,进入了电疗室。
第36章 第一次电击治疗(1)
黄板牙被放在电击治疗专用的床上,左侧是一台仪器,仪器上的电线错综复杂。
闫思弦用床上的绑带结结实实地固定住黄板牙的手脚,并往他嘴里塞了牙套。
接通电源,打开仪器。一阵“滴滴滴滴”声之后,闫思弦拿起了两个通着电线的白色小棒。
“你会用这个玩意儿?”吴关十分诧异。
“做过点功课。”
白色小棒被抵在黄板牙眉心处,同时往两边太阳穴的方向划。
“咯咯…”
瞬间,黄板牙醒了,口中发出难以名状的声音。
闫思弦评价道:“30毫安电流,除了疼,他还能看到一条粗粗的白光——你能想象吗?人直接看到电流在自己脑子里的样子。”
“操你…”
“妈”尚未出口,又是一股电流。
“还骂吗?”闫思弦终于撕开认怂的伪装,冷冷问道。
“不骂了。”
“知道为什么抓你来吗?”
“咯咯…”
稍一犹豫,就是一次电击。
“我我我打人。”黄板牙加快了语速。
“还有呢?”
“还有…咯咯…”
他的回答还是不够快。
黄板牙欲哭无泪,常在河边走——他这不是湿鞋,是掉河里了,看样子还得被淹个半死。
闫思弦记得,准备将自己送到这所学校时,他曾阅读大量戒网学校的资料,其中一个接受过电击治疗的学生这样评价:
“那种对人心理的把控,让人确实感受到你是真的错了,电击会让你真正心服口服。”
此刻,这说法在黄板牙身上得到了验证。为了逃避电击,他的供述还真是猛料十足。
“还有电击学生,还…睡过几个女生…”
闫思弦拿着白色小棒的手抖了一下,紧接着,是疯狂的连续几次电击。
“咯咯…咯咯…咯咯…”
黄板牙翻着白眼,眼球外凸,竟跟操场上的孟子雕像有几分相似。
“够了。”
吴关伸手拦住他。
闫思弦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想到张雅兰的笑容,她脸上的小酒窝,她笑起来仿佛周身都在发光的样子。
他还记得暑假前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时的对话。
张雅兰:“我可能真要去那种学校了,以前就跟你提过。”
闫思弦:“别开玩笑,新闻都曝光了,那儿不是人呆的地方。”
张雅兰:“去一趟我爸妈就放心了。”
闫思弦:“他们逼你去的?那你躲我家来,我保护你。”
张雅兰:“也不全是被逼的,我其实没那么排斥,怎么说呢…还有一年就高考了,我还想跟你考一个学校呢,该收收心了。”
闫思弦:“我给你辅导,别去了。”
张雅兰:“放心,你还不知道我?我什么时候吃过亏?实在不行就装怂认错呗。”
闫思弦:“那…你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