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有些不对劲,师父上前一步,抬起小手抚向她的额,“怎么?莫非还有哪里不适?”
“没有没有!”她急忙摆手,“只是……”
“霜幽同你乱说话了?”拧眉,他猜测。
“……”不算是乱说话吧,只能说,告诉了她一些事实。
师父从来不舍得让她知道的事实。
“师父……您当初告诉我,若找到尘缘,度过它,便能大增修为。徒儿的尘缘在哪里?您知道的,对吧?”
“……”这一刻,他沉默了。
“……是……大野人么?”世间之人,能有牵扯亦是有缘,而如此牵扯不清,若说她不是下山来找他的,她自己也不信。
“…………”
可是,她是妖。和妖牵扯,不是缘而是债,对吧?照霜幽所说,她很可能会控制不住吸光他的精气,造了杀孽就绝不可能飞升了。所以,以她这不成气候的资质,这辈子都修不了仙了,是吧?
突然间走到死胡同里,这感觉真是差劲透了。
“年儿,讨厌和为师在一起吗?”
“咦?”师父的问题和她心中所想相差万里,她奇怪地回过头去,“当然不讨厌啊,怎么会讨厌和师父在一起?”
师父对她有多好,不用霜幽和言化说,她自己一清二楚。
他从来不忍她知道……她是最最下贱的妖类。
他从来舍不得她被任何人瞧不起,让她在洞天福地,在他身边无忧无虑没心没肺地长大。
他从来没有一丝一毫嫌弃过她,觉得她这个妖类徒儿丢脸。
就算她只是一只不成气候的小妖,如何修行也上不了档次。
这么好的师父,她怎会讨厌?
“那……就只和师父在一起,可好?”
“…………”
月光下,她陡然睁大的瞳孔却看不清师父月影斜照的脸庞,只有那浅色的眼眸,在黑暗的洞内泛着润玉般的淡光,是她的死鱼眼看错了嘛?那眼眸朦胧中竟隐隐透着——哀求?!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似乎有点少~~~再来一发好了~


☆、第三十五章

混沌一片,身体在发热。
倪大野皱紧了眉,咬紧了牙。
脑子里,一副眼熟的仙境画卷又在他眼前慢慢铺开。
混蛋……那让人烦闷的冗长回忆不是该结束了么?
他被人……不,是被一只没心没肺的禽兽抛弃了,抛弃得体无完肤,抛弃得彻头彻尾。
她心尖有人,不是他;她想与之共度的,不是他;她在乎的,不是他。
这便够了吧?让他归回心如止水的往昔。他已心服口服,愿赌服输了。认清自己只是与她心念之人有些神似,才被她另眼相待的,不会再有多余奢望,可这种无聊的梦境为何还要继续下去?到底是谁允许它这般自如地穿梭自己的记忆的?竟然……竟然还有续集?!
“喂……喂!”耳边传来娇媚的女音,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
还要见她一次么?他想……又怕。
心悸在胸,裂痛感阵阵传来。
啐……不是说做梦不会感到痛疼么?为何胸口的闷痛还未消散,反而越加浓重了。
“叫你的凤凰把脚拿开!它快把我的骨头都踩碎了。”
睁开轻闭的眼眸,引入眼帘的女人——不是她。
嘴角轻动,他在心里自嘲一声。
是了。即便是再续,他们之间仅有的瓜葛也荡然无存了,他怎会期待还能见到她,又有什么资格感到失望。
眼前的女人一身素白薄纱,长相俏丽婉约,浑身散发着幽幽梅香,香则香矣,含得毒可猛烈噬人。
“修行不易。别再害人了。”他淡淡地撩下这句规劝的话。白梅成精,没有个几百年的韬光养晦,是不可能幻化成人形的。
“害人?”被踩在灵凤爪下,她冷冷一笑,“这位大人真会说笑,我何曾害人了?”
他不语,只看向这山岚处处可见的森森骸骨。
“呵。你说这些男人?”黑眸清冷地扫过这漫山骸骨,毫无悔意地昂首,“我可从未主动伤人,是他们听说山中有仙子便色心大起,上山来寻我。”
“……所以,你便顺水推舟,吸食他们的精气,助你修行?”
“大人可别污蔑我,虽然春风几度,也吸过些精力,但是……我都劝他们速速离开了,是他们自己不知好歹,舍不得离开我,说什么要一辈子守着我。”她发丝凌乱匍匐在地,却傲气不服,眼眉轻弯,划出好看的弧度,“呵,呵呵呵呵……人类,真可笑。我是妖呢,这身香毒岂是能与人共存的。同我说什么情深似海,比翼双飞。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我倒是希望他们的精气别那么孱弱,能供我多吃几天。我可从未动手杀过一人,他们统统都是死于与妖交往过度沾染妖毒。不过,你是仙,我是妖,你是正,我是邪。既然被你逮到,你要替天行道,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沉默不语,抬手让灵凤收起利爪。
背上的束缚被除去,白梅精娇软的身子慢慢爬起来,“大人不杀我么?”
他不想多言,抬步正要离去。他本是途径此地发现妖气重重才多事一探,既非她扰乱人间,而是凡人欲重自己咎由自取,他便没有绝对的理由将她打回原形。
“呵呵,难道大人舍不得小女子就这般香消玉殒了?啧啧,我真没想到呢,原来天界的大人是这么有人情味的吗?”
轻佻的媚音全然没了方才的冷漠,“既然大人放小妖一条生路,就别急着走嘛。也让小妖回报您的恩情。”
“…………”他突然站定原地,动也不动。
见说辞有效,她长睫眼眸更加卖力地勾挑眨动,“小妖没别的引以为傲,只有这副身子还算匀称,大人不嫌弃,就拿去享用吧。”
手掌握拳,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深吸一口气,好似在艰难抵抗诱惑的样子让白梅精更觉得好笑,两只忙不迭的小手更加放肆地缠上他的腰身。
“就这么想吸□□//气么?”他低眸问。
“讨厌。人家只是想报大人的恩情而已。您和那些男人怎能一样。”她对那些男人可都摆出冷若冰霜的脸,因为他们精//气只够她摆出那副嘴脸对他们,而眼前这位大人的丰沛灵气却不可同日而语,光是看着他,她简直连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人家只是突然喜欢上你了,想和您……”
“啪”
撒野的嫩白小手被他自胸口抓下,她更加胸有成竹想贴身而上。
“莫要倚着我,自己站好!”熟悉的对白让他忽然脑内一热,不似往常淡薄的性子,大声叱嚷。声一出,才惊觉自己失态的反应。
“呃?!”白梅精柔弱无骨的腰身被他一嚷,吓得愣在当下听话地挺直站好,不敢多有动作。
他回头,盯着那媚态尽显的白梅精,悠悠地叹上一息,“从今往后,不许再吸食男人精//气。”
“……”她别着嘴,那表情似在不服气地说,凭什么管我,哼。
“不许淫邪,肆意和男子交往,施放妖毒。”
“……”那她吃什么啊?她修为甚浅,没有精力可食,会凋谢枯萎的。
“不用担心。”他开口,抚平她的抗议,“我来度你。”
“度……度我?度我什么?”
“度你成仙。”
“……呃?!真,真的嘛?!你要度我成仙?!真的这么好吗?”
他点头。
“为什么?!像我们这种寻常小妖没人指点,大概只有一辈子在山里当妖的份,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连她的手指都没有碰过,却对她这么好的男人,他是第一……开天辟地的第一个
她满是狐疑的脸印在他的眼瞳里。
“因为……”你有那么点像一个人。啊,不……
应该是一只兽。
一尾龙。
一尾也曾四处肆意做坏事惹他怒火直冒的龙。
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不是慈悲为怀,亦非仁义之举。
只是因为——你像她,而我……
想她。
喜欢她。
却见不到她。
云霄岁月容易过,翩然回首已百年。
他以为这冗长的梦境已是尽头,续集就是续集,不过狗尾续貂,他的生活静若止水,少了一尾娇蛮的兽后,再无波澜,却不想世事难料……
他竟有幸再见她一面,在“那种”他从未预料的情景下。
青烟袅袅,轻纱一般卷绕着长如云霄的通天神柱。
仙雾重重之中,神音乍现。
“神将勾阵听令,今有千年灵兽作乱人界南江至生灵涂炭,此孽畜私自叛逃九华霜曲山,道行不浅,请神将速去擒之。”
“末将领命。”
妖物作乱,他身为神将责无旁贷。
银铠束身,他脚踩四翅灵凤急速飞离天庭睥睨南江。
遮天蔽日的乌云凌驾南江上空,在滔天翻涌的江面垂下团团簇簇的云影,飓风从耳边划过,银色裘衣被疾风吹拉得呼呼作响,脚下的灵凤仰头长鸣,凤凰啼叫灵动四方,他隐在云层中,低眸冷冷地扫过江面。
汹涌澎湃的江面下,浮起一片红烟瘴气企图扰乱他的视线。
他冷声开口,“孽畜,身为神界坐骑竟不修身修心,擅离天庭扰乱凡间。还不现出原形滚回天庭受罚。”
一尾巨若山峰的庞大活龙在南江面穿梭游移,宛如一条生猛活鱼,扑腾跳起,又一头扎进水里,引得南江两岸河水满溢泛滥冲向两岸城池。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在本神座面前叫嚣?”
“私下凡间作乱,也配自称神座?”
“就凭你也想叫本神座回去?哈哈哈哈,笑话。你以为本神座会怕你这小小神将?那些虾兵蟹将被本神座一尾甩飞去九霄天庭告状,就告来你这么个东西?听闻你乃天庭最强守御,在本神座眼里也不过是区区凡人得道。本神座可是堂堂灵兽。人类……哼!渺小。本神座一只爪子就能拍平了你。”
“…………”
“想收复本神座,便叫那炼华尊者亲自前来。否则,本神座先搅翻南江,再荡平了洞天神柱。让那些妄图修仙得道的痴傻凡人全部死绝于此!”
猖狂!
灵凤仰颈长鸣,一簇携雷摄电的长兵从乌云之中裂云儿出,垂直向下插入南江江面,长兵陡然在江面增长,笔直探入深不可测的江底,直到冷硬的兵器穿透江底松润的土壤方才停止生长。
手握长兵,他倒立而下,眼睫几乎贴上江水面,只差些许,他就能戳穿这条祸龙的肚皮。这孽畜在水下倒是窜得飞快。
不过,若是无水可藏,他倒要看看它是否能钻到泥土里去打滚!
一个筋斗轻巧翻身,他脚尖轻点长兵手柄,直挺挺地站在南江江面,屈指吹响口哨,唤来自己坐骑,灵凤在电闪雷鸣的空中盘旋,听见主人召唤俯冲而至,一身灵羽霓裳冲进江水,四翅同时振动,竟拢起江水朝空中展翅飞去。
江面随着灵凤振翅一点点枯竭,水位在不停降低,眼见没有南江水做庇护,那条祸龙在水底不停扭动挣扎。
他临江而立,势在必得地双手抱胸低睨这畜生最后的挣扎,只待它无所遁形再给它致命一击。
艳红的龙鳞从沉青色的江水中烘托而显,通红的龙鬓在水中缕缕随波荡动,像透了一个女子的火红长发,他呆望着那波波舞动的龙鬓,一瞬失了心神,被那孽畜看准时机扑身向前,身躯一卷,将他的长兵当做盘龙柱一般攀附而上,上开血盆大口作势要将顶端的他一口吃下。
他一记利落的后空翻,轻盈地落在水面,不沉不浮,随着波涛微微起伏,回身操起收放自如的长兵,他飞身正要将这孽畜当场戳穿,眼眸一瞥却发现水波缝隙间那簇庞大龙形正骤然缩小,以极快之姿束成一具曼妙女//体。
想用这等勾人的小把戏逃命?痴人说梦!
长兵挥开飞散在空气中的水珠儿,他压根不屑那在波涛间跃然而起的玲珑女//体,手持长兵就向那化为人形的孽畜刺去……
“喂……你当真要宰了我?”娇媚的女音有些感伤地叹息一声,他的胸口被那熟悉的声音撞得一麻。
“咻”
长兵在她瞳心半寸处急促地顿住,端口的雷电滋溜溜地发出刺耳的鸣叫。
一缕发丝从他束冠松散垂下,在眼睫前轻抚飘动,他侧目而视,一双慧黠的琉色眼瞳正幽幽地凝视着他。
晶亮的琉瞳带着媚色柔柔地轻眨,清波从她身上悄然退下,一头焰红的长发直直垂落脚踝,晶莹剔透的粉润身子向他缓缓逼近而来,他慌乱地瞥开眼睛,余光不可避免地掠过她,心房咻得缩紧,他索性侧颜紧紧锁闭眼睫,不敢冒犯她身体的任何一寸肌肤。
“扑哧。好久不见您还是跟以前一样害羞呢……神将大人。”
怎会是她?!
不可能是她……
也不该是她。
她不是应该守在九华霜曲山,守在那个人身边,今生都不会离去的嘛?
“…………”他沉浸在闭目的黑暗里不发一语,直到一截带着水珠儿的指尖轻拢慢挑地抚上他的面庞,他深深抽吸,绷紧身体,向后退去,却被她一把抱住手臂,拉近彼此的距离。
他想伸手推拒,却又怕碰上她沁凉的肌肤心智皆乱,只得像个木桩子闭目站定,任由她放肆地在自己的身体上揉玩。
他拧紧眉头,额心沁出一层薄汗,想让她赶紧住手,因为——
如果是她,他没办法视若无睹。
如果是她,他没办法正人君子。
如果是她,他没办法大声呵斥,违心地叫她走开。
“真没想到那些告状的小仙竟把你给找来了,能在这儿碰上您我们……还真是有缘。。当年您弃我择凤,如今又驾着灵凤来收我这孽畜。啧啧,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孽缘呐?”
“…………”孽缘?是吗?没有人会因看到孽缘找上门来暗自欣喜吧?
“您的身子好烫呢。看见我就这么紧张嘛?还是你也觉得,你对不起我?”
“…………”可为何……他会。
他该死的会。
根本还不需用瞳孔锁住她,光是听见她的声音,带着调侃和不正经的音调,软软地叫他一声“神将大人”,胸膛也荡出需要费力压抑才不会呼之欲出的廉价喜悦。
撩人的指尖触上他的紧闭的眼眉,像情人般留恋勾画,仿佛看透了他因被触碰而微微颤动的困扰表情,她低声轻笑,然后两片唇在他耳边呢喃。
“喂,睁眼看看我嘛。您不睁眼看看我,又怎么抓得到我,杀得掉我呢?神将大人。”
“…………”
“看我一眼好不好?多年不见,你都没有想我吗?”
卑微到尘埃的语气,恶人先告状的话语,好像她才是被抛弃的一方,好像他才是始乱终弃的罪魁祸首,好像…………她有多么喜爱他,多么舍不得他。
骗子。
这个口蜜腹剑的骗子。
这一瞬,他忽然很羡慕她是兽。
没有礼仪廉耻,不懂仁德恭谦,才可以如此堂而皇之地颠倒是非黑白。
而他——是仙非兽,不打诳语,注定就要对她说实话。
眼睫缓缓睁开,他的视线里挤进一双光裸的雪玉白足,下巴被她霸道地捧起,掌握着他的脸庞由下而上慢慢抬移,她毫不羞涩,非要邀请他好好地放肆地尽情地打量她。
腿、臀、腰、锁骨、纤颈、下巴、嘴唇、鼻子、眼瞳……
非要逼他再复习一遍,她生得什么模样么?
她根本不会知道,这副面容已在他胸口脑海记忆里霸占了多久,折腾了多久,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她根本不会知道,他得多忙碌多疲惫多让自己无暇思量才能片刻暂停被这副面容操控。
她根本不会知道,他早已把这副面容禁锢在心口小心安放,一旦被释放,一旦和眼前的女人重叠一致,会把他变得多可怕,多像个凡俗世间霸道小气的男人,想留,不……是霸占一个女人在自己身边,百看不厌,爱不释手,疼爱怜惜。只要是她想要的,天上星水中月,他都愿拱手与她,讨她一欢,只要她陪在他身边每日每夜。
天上星水中月……这凡俗世间男女互诉衷肠时无知夸张的没用情话怎能从他脑海冒出?
所以……别再逼他多看她一眼。
“…………你,为何在此……”他木讷地启唇,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放空。
“您是问我为何如此不乖来闹腾人界么?”全然不注意他正恪守自控,她红唇微启,轻咬着指尖朝他轻笑,“因为,没有人要我呀。您早就知道吧,我不是什么乖孩子,无人管教,就会学坏的。”
“…………他呢?”
“谁?”
“……炼华尊者。”那个唯一可以管教她的人。那个不用天上星水中月也能让她尽展欢颜的人。那个真真正正烙在她心上的人。
“不知道。”她笑,含糊而过,“大概正在恼火怎会有我这麻烦的宠物吧。我很幼稚吧?故意欺负你只是想探探他心绪在哪里,翻江倒海只是想多见他一面。可是……嗤……呵呵呵呵……”
“您不是下界来捉拿孽畜的么?”她闭上眼,朝他的长兵利器贴近了几分,“我突然想通了,死在熟人手上也好。给您记上一功,也算是为我这辈子积点为数不多的德行。”
“…………”
“只要……您下得去手便好。”
“…………”
她在试探他……亦在羞辱他。
她分明知晓……分明已然知晓……
空中灵凤低鸣,不停低促他这个主人尽快受妖回天庭复命,它已用尽法力,马上就无法再控制南江江水飞舞空中。他分明应该一蹴而就将束手就擒的她就地正法,而不是同她叙旧听她讨论那些繁琐无用与苍生无益的红尘□□。
“休要在我面前装可怜。”
对。她在装可怜。刁蛮任□□撒娇,喜欢撩拨男人,这些小伎俩,他早已统统领教过,怎会还是招架不住?
她不过是想勾挑他,趁他不备,转头就逃,再闹事端。
甩开她的手,他背身而立不去看她,硬声训斥,“求而不得,是天大的事情吗?值得用天下苍生替你陪葬?这种苦楚并非只有你一人尝过!”
亦不只有他。
龙女一怔,看着被他唾弃般推开的手,颤颤唇。“……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呀!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天大的事情,也不知道天下苍生是什么东西!因为,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这样是对那样是错!那为什么我做错事情却要来质问我?!”
她比他更大声地吼回来,“我不是只是一只兽而已嘛?我不是只要懂得产下后代就好了嘛?那就不要管我,让我当只没心没肺,随地胡闹,下作的兽好了,你们那些没用的礼仪廉耻为什么要加诸在我身上来!反正……反正,在你们眼里,我除了是条龙,不就什么都不是了嘛?没有人要我,从来都没有人想要我!根本不会有人真心真意要我!他是,你也是!你和那个人一样,都是高高在上的混账仙神!只知道跟我说些我听不懂的烂话!”
“哗啦——”江水漫天浇了下来。
灵凤法力耗尽,再无力控制江水。被悬空抽离的江水在湛空轰然尽数绽开,一股脑重新灌进了南江里,卷起漩涡水啸更是凶猛地冲击两岸的城池。
他却一动不动地矗立原地,凝视的双眸里没了岸堤,没了南江,没了苍生,只剩下她。她揉着双眸,忘了娇媚,亦不妖娆,像个被人丢弃的孩子无助地在江水里哭得抽噎不已的模样,将他的视线占满。
她,不过想找个人要她,找个人……非她不可,在那个人眼里,不是一尾龙,不是一只不听话的兽,她就是她,只是她而已。
若他可以……
他可以……
江水从头顶直灌而来,冲散了他的束冠,冲掉了他手里的长兵。
他抬手。
伸向她。
在她不解眨动的眼睫前颤了颤指尖。
再无顾忌地将她一把拥进自己热烫的怀里。
别再说他丢弃她。
别再说他摒弃她另选了谁。
别再说没有人要她。
别再说……他跟谁一样混账。
这种话,她如何能说得出口。
他想要。
他那么想要。
她有多想要那个人,他就有多想要她。
就算被赶出殿外,就算被断玉当殿砸下来,他也没有想过要丢弃她。
她难道敢说她不知道吗?
故意用这种混账话激他,她怎么忍心?
只要她愿意,他可以细细地告诉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他不会高高在上,不会不看住她,不会容忍她肆无忌惮地随意和其他家伙放肆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