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儿切记,若有朝一日遇到危险,为师未在身边,便用这个脱身。”
忍着剧痛颤着手,年泡泡伸手摸向胸口的小袋,摸出多年前师父交给她的小东西——一颗淡紫色的小种,指甲抠住那冰晶般的紫色小种,用力一刺,指尖扣破了小种的胚皮,一瞬间,浓紫近黑的雾气从小种里奔腾而出,宛如魔障呼啸而来,她吓得一缩手,那冰晶坠地,一接触土壤便疯狂抽苗成长。
一只血盆大口的紫叶黑花缓缓抬起头来,挥着荆棘遍布的藤条在暗夜里发出凄厉的嚎叫。
“此种落地,你转身便跑,切记不可回头。”
“咦?为什么不可以回头?”
“……莫问。跑,莫回头。”
“好……”
拔腿……跑……莫回头。
因为一回头便会闻到血腥味,便会看到有人身首异处,被撕裂被绞断,变成这种子落地成花后的食物,或者说……肥料……
白凝雪倒抽一口凉气,咬紧嘴唇惊道,“好你个小鲤精,满口秽语谎言!竟敢一边骗我修仙成道,一边饲养魔界花草!难怪身上没有一丝祥和之气,反倒妖气冲天,还有隐隐的魔气,你……压根不在修仙,而在修魔!”
修魔?
那种会变成头大身装,嘴巴咧到脑子后头,每天只能蹲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渴血吃肉的种族?怎么可能……她才不要变成那样呢,她的梦想……可是跳过龙门飞升成仙啊!她才没有修魔呢!这颗种子是师父他教给她防身用的……
跑……
她得转头跑……
可是……大野人他……
用最后一丝力气,抽出妖力控制的粉绸,年泡泡妄想从白梅仙子的身边掳走倪大野,却被一掌仙气拍回原地。
那魔花淌着粘液口水伸出触须越过她这只小妖,直往那仙气灵力丰沛的地方伸去,想要一须卷了她吃进嘴里打个饱嗝。
白凝雪奋力一纵,勉强躲开那魔物触须,想要回身反击,却被那深紫色粘腻的触须抓住脚踝向下扯去。
“该死的魔物!呀!”惊叫一声,白凝雪拽住倪大野眼看就要一起落进那张血盆大口之中。说是迟,那时快,她灵机一动将一身血斑的年泡泡用白绸一卷,甩向那快要吞噬他们的大口。
用她当个挡箭牌,她就可以抓住时机断须而逃!
挂在脖口的小袋随着身体被白凝雪一道甩到半空中,年泡泡头朝下直直朝那血口大花落下去,眼前一片模糊倒景。
小袋子中,一颗晶亮的物体被离心力甩出半空中,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度。
——麒麟牙。
是下山那日在山间碰到的那只要吃掉她的麒麟的牙。
“叮……叮叮……叮叮铃……”一阵清灵悦耳的铃铛音从那颗麒麟牙的方向隐隐传来。
好轻盈的铃铛声,好耳熟……
这铃铛似乎曾挂在某个人的脖子上,在她眼前,轻摇慢晃。
暗夜繁星的空中,一簇祥云以极快的速度从更高处飞驰而来,她倒挂空中直直落下,眼看就要落进那朵魔花的血盆大口之中。
“霜幽,你还要呆看到何时?再不出手,你可难对那人交代吧?”狐媚的男音嘻嘻淡笑,不知从何处隐隐飘来。
“嗤!真麻烦!”
低回的麒麟轻鸣在暗夜的星空响彻天际,那声音清亮幽长,仿佛时间一切不洁的邪物都会消失殆尽在这嘶鸣中。
龙头,鱼尾,鹿角,马身……
麒麟……天界第一瑞兽优雅骄傲地从天而降,耀金色的瞳孔中间嵌着黑曜石般的瞳仁,它宛若尊者,踩云踏雾,睥睨自己祥云座下的男女。
“哪个是年泡泡?”
“呵呵。你把牙都嗑给别人了,又何必明知故问?”
“嗤,一只不足挂齿的小妖,本神座何须记它的模样。”
“啧啧,你再想不起她的模样,她就要被魔种妖花给吞了。”
“嗤!言化,你一边儿待着去,休要烦我。”
说罢,它快如一阵疾电,咻得从那魔物嘴边叼住快要掉进大口变成碎肉的年泡泡,腾云而上。
年泡泡背朝大地,被它从后咬住腰带直拖上天际,可那土中魔花不分瑞兽仙女,它只想吃到增加修为的肉,眼见有东西阻它进食,触须一绕卷土重来,直冲上天际要与瑞兽夺食。
“小小魔物竟敢在本神座面前叫嚣!”牙关一动,银霜麒麟甩开嘴中碍事的小鲤精,仰天长鸣幻化成人,水色长发飘逸垂坠,金缕细丝飞扬夜空之中,长指间灵力流动,旋出一杆银枪,附上雷霆闪电,回身笔直甩向魔物,挺挺地生□□那魔物的身体,直叫它顷刻间化为焦土一片。不屑地掠过地上焦土一片,他昂首镇定地抬起华裳缎袖,原地动也不动半分,竟刚好接住被他甩去半空坠落而下的年泡泡,一气呵成,半刻都没有耽误。
好险……
挂在麒麟美男手臂上的年泡泡,捡回一条残命,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气,却想起大野人还被那仙子抓在手里,转头看向那白梅仙子的方向,仙子眯眸戒备地盯着祥云之上的麒麟,白袖一掩身,卷住倪大野的身体快速地消失在暗林之中。
“喂!你等等!”仙人碰上瑞兽,就算不相熟,同为仙格也不该如此招呼不打就地消失吧?而且那模样……根本不像是不打招呼,根本是在逃跑嘛!
“白梅仙子,你别跑!”
“叫人家别跑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嗤!”傲慢的男音从身边响起,年泡泡这才想起自己身边此刻站着的是天界人界备受尊崇的麒麟大人。
这下糟了,上回要吃她是有师父真气护身,这次莫非他是来报上次一牙之仇的?
爬地求饶有用么?现在练习跪地蠕动道歉应该还来得及吧?
“连一只低等魔物都对付不了,真丢那人的脸。”还未待她开口求饶,麒麟美男抱臂不屑地呛话出声。
九尾天狐不知从何处也踩上祥云座,摇着头浅浅笑着,“呵呵,霜幽,你这分明是在嫉妒嘛。”
“什么?我嫉妒它?一只小破鲤鱼精?我乃天界瑞兽嫉妒一只连千年道行都没有的破小妖?你当我闻你狐臭闻到太多,脑子不清楚了?”
“狐臭?你真是不知好歹,可不知有多少男人女人想嗅我这身滋味呢。”
“去你的骚狐狸,离我远着点,可别沾着我一身媚骚味。”
“不想沾着我的味儿,那你想沾着谁的?不如……”天狐言化媚眼一低,看着完全搞不懂状况,撇着八字腿坐在地上的年泡泡,“不如去沾沾这条小鲤儿的味儿?她常年待在那人身边,想必沾染了不少。我敢保证,那绝对是你最喜欢的滋味。销魂彻骨,仿若回乡。”
“你……你们要干什么?!”抱住双肩瑟瑟往后缩去,年泡泡这一刻更觉得危险了。
仙兽瑞兽,虽乃兽中极品……可难保它们没有什么比它们肉身更极品更变态的癖好!
“别……别过来!再过来,我我我就……”
“你你你就怎样?”
“…………”回身看看身后,退无可退,自己身在祥云之上,与地面自然万丈之高。
“是咬舌自尽?还是跳下云端摔死?怎么下山不久,什么都没学到,倒是把凡人那套没用的贞操观学起来了?”狐眸一转,言化轻幽幽淡道,“以前……你可不这样啊……”
“什么以前?说的你好似认识这条小妖一般。”霜幽皱眉。
“呵。不曾……小鲤精,我可是第一次见识。不过她身上沾染的味儿,你我该是都不陌生。那可是你最眷恋的味道哦……”
“呸!谁要碰她!稀罕!”抬脚,他不爽地踹踹她的肩膀,力道虽是不大,但足够把她踢个底朝天,“他没事了嘛?不是让你保护他?”
“笑话。那位大人的修为气度,哪需要我保护。”
“休要胡说。他那一身丰沛灵力引来的精怪绝不再少数,再加上天界追兵……”
“嘘——”言化举指示意霜幽噤声,再指了指完全迷茫状态的年泡泡,故意使坏地说道,“她知晓了,那位大人可是会不高兴的。”
“嗤!”霜幽不满地冷瞪向她,“喂!臭咸鱼!”
臭咸鱼?
是在叫她嘛?好难听的名字,“我叫年泡泡。”
“谁要管你叫什么!我且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 3=什么什么东西?不就是……臭咸鱼嘛?”他自己都给她定义了,干嘛还赖问她,哼!救了她,再数落她,仙界瑞兽都是脑残来的!
“你到底是有什么难能可贵的仙骨还是慧根啊?”
“仙骨?慧根?”她搔搔头,“应该没有这种东西吧。”要是有的话,也就不会像他说的,只有到处逃命的份了,连龙门都跳不过去……
“就是啊!我看你也没有这种福分。”他霜幽眼眸一瞥过就知哪只人类有仙缘,哪只灵物有慧根,她身上……死气沉沉的,连根仙毛都没有,“那为何他执拗着非你不可?”
“他?谁?”
“不就是……”他正要脱口而出,顿了顿,又将话咽回去,重吐了另一句出来,“你师父……夏世莲。”
夏世莲——她师父人界的名讳。
他极少用到,只在带她下山那次称起过一次。
这只麒麟怎么会知道?
“你认识我师父?”
“……废话!不然你以为你凭什么让本神座屈尊降贵来救你!”
“师父!师父他人在哪儿?他是不是走丢了?他一个人会很可怜的……”
“嗤!你眼里心里还有他这个师父?他不见了,你不去找他寻他,反而跟只下贱人类私奔窜逃,还卿卿我我!真是只下流浪荡的败妖!”
“霜幽,别这样。岂不是暴露我们偷窥了许久么?”
“哼!女人就是这样!只记得那些没用的情啊爱啊,看见男人眼儿都直了,什么师父什么尊师都可以抛掉!”
“我才没有!我才不会丢下师父呢!”
“是嘛?”霜幽冷冷一笑,“那我问你,在你心里,那只下贱人类和你师父比,谁更重要?”
“大野人和师父……”
“你方才还口口声声叫着他的名字,怎么?怕他被那女人带走有危险?那我再问你,若现下,你师父也身处险境,你要去找谁?”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莫非,莫非……
“师父他是不是有危险?!他人在哪里!?”
“嗤……”霜幽甩袖背身,不想理睬她。
年泡泡却被他的反应彻底吓住了。顾不上亵渎瑞兽的罪名,跪地爬过拽住他的衣角,“师父在哪里?求你,求你带我过去找他!求你!”
“走开!你还不够资格碰我。”甩开被她碰触的衣角,霜幽眼眉间带着显而易见的厌嫌。
“那我不碰你,不碰……”她急忙松开扒住他的手,乖乖跪在一边,慌神地低下头去,“那我给你磕头,给你磕头!求求你告诉我,师父在哪里!告诉我师父他人在哪里……”
头磕在祥云上,根本听不到声音,脑门心没有血渍,也毫无痛感,会不会被嫌诚意不够?想到此处,她急忙翻身跳下祥云。
“霜幽!”言化出声提醒。
他低头一看,低嗤一声,跃身飞下云端,一把拽住这丫头的后背,护着她不被活活摔死,一落地,便像丢一团废纸一样,将她弃开。
“你要找死便死远些,别在这刻,也别在我眼前!不然,他会责怪我护你不周!”
被推得翻了两个跟头,年泡泡不介意地就地跪下,嘭嘭嘭地磕起头来,一声响过一声,一下重过一下。
“原来是想给你磕头啊。”随着跳下来的言化脚尖落地,看着跪地磕头的女娃勾勾唇,“还怕磕不响得罪了你。呵。”
“……”霜幽略略侧过眼眸,看向那不停磕头的身影。
“这下,到显得我俩是坏人了。”
“…………”
“好了,带她去见师父吧。”
“…………”
霜幽不语,忽而抬步走到那不停上下伏动成功将头磕出血渍以表诚意的家伙面前,双臂抱胸,他傲慢不减,“喂!”
年泡泡闻声抬头。
他开口,神情中有些不自在,“他……我是说,你师父…………他过得好吗?”
“…………”抬起有些震荡的脑袋,她觉得她听不懂瑞兽大人的话了。
搔搔头,他皱眉低嗤,“算了。当我没问。走。”
“去哪儿?”
“你磕头又赖地,不是要去找师父吗?怎么?变主意了?”
“不不不!没有!带我去见师父,拜托拜托!”她破涕成笑,急忙站起身。
“过来。”他朝她招招手。
“咦?”
“嗤!你以为我想牵着你啊!我不拖着你,你跟得上我们的速度?”
“哦哦!”她看着自己一身脏土,怕又亵渎了瑞兽大人的华裳,粗糙地拍拍自己满身的尘土,却只是弹出更大的灰尘,哭丧脸,她不知道该靠近他,还是敬重地远离他。
“…………”霜幽静默了一阵,搔搔头,叹口气,“算了算了,本神座赦你无罪,过来便是。”
“多谢大人!!”她急躁躁地跑到他身边,得到他的特赦碰触他的手掌。
没有牵住他的手,她只敢伸出两指勉强拽住他的小指节。
一道奇怪的熟悉感滚进霜幽的脑海,他狐疑地低眸看住她,似乎想在她脸上找到些蛛丝马迹。
——“幽,小幽,小幽幽……”
——“吵死了,别那么恶心吧啦地叫男子大丈夫的名讳!”
——“哈哈哈哈!男子汉大丈夫哦?分明是只还未发过情交过配的小童子。”
——“你!年大虫!哼!发情□□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且等着,迟早有一天我配他个天昏地暗!”
——“谁是年大虫啊!我是龙不是虫!你怎么就爱给人取外号!难听死了!”
——“龙和虫有差别嘛?谁让你原型就是一条小虫,还头大身长,像条蠢蛇,不似本座那么英俊威武呢?”
——“童子兽!”
——“年大虫!”
不可能……怎可能是她。嗤……曾经的她,就算是条大虫子,就算再怎么跟他抬杠挑刺,在他眼里看来,她好歹勉强算得上……她是个美人,娇媚可人,艳俏无双,用凡界男人的话来说……好啦!他承认……光看着她,就觉得很销魂。
“霜幽。你脸红什么?”察觉到同伴眼色不定,一双晶瞳转着圈地不时落在身后的矮冬瓜身上,言化轻言细语坏笑道,“你的发情期不是刚过去么?我想想,花精,鲛精,雏凰,啊……还有昨日那只曼妙娇艳的蛇女……”
“……骚狐狸,你给我闭嘴。”
“喂喂,好没良心,你发起情来,分明比我骚多了。”
“……我不像你一年四季都在发情。”
“我是高等动物嘛。岂会像你,连瞄到只小鲤精都把持不住。”
“呸!谁会想睡一只肥咸鱼。只不过觉得她有些……”霜幽斜视心无旁骛专心赶路的年泡泡,他怎会觉得这条破鱼像她?眉骨塌塌不似她飞扬带媚,鱼眼瞳大却毫无如她般的娇艳之气,鱼唇总是嘟嘟地呆张着哪有她勾唇坏笑的风情。若被她知晓,他竟会觉得这么条蠢鱼像她,还不被她拎起耳朵耳提面命:“我在你心里就这么矬嘛?!”
眉心一皱,霜幽暗自摇头,“嗤,不可能……龙骨已断,仙骨已除,她是不可能再修人形的。”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太多口口某樱又被河蟹了~
=3=这次连榜单都被河蟹掉了,正在联系小编做修改,标题变成清汤寡水面了~~
清淡点好,清淡点好消化,哇哈哈哈
这两天没有摸到电脑,有朋友来家里玩,所以,请原谅我~


☆、第三十三章

腾云驾雾的滋味,年泡泡没尝过。
原以为要飞升之后才能尝过如此滋味,可拖了瑞兽之福,她提前过了一把腾云驾雾重山过的瘾。苍穹如此贴近,这高度更胜过龙门吧。可是,她此刻却全无心思低头鸟瞰美景。
“还没到么?”
“若非你和那凡人卿卿我我,早都到了。”明知她的催促出于及早见到师父,霜幽还是忍不住开口酸她。
吃瘪地鼓弄着鱼眼,有求于人,她不罗嗦,低头认下斥责,咽下口舌之快。
祥云疾驰到一座山峦洞口,正要冲入洞口,言化出声唤住操控祥云的正主儿。
“喂!你就这么急忙忙地冲进去吗?”
“不然哩?”
言化摇摇头,指尖流转结印,封住自己浑身灵气,“你那一身的味儿,是想告诉他们,他就在里头?”
恍然大悟,霜幽迅速跟着结印控住自己周身灵气。
年泡泡悟了,他们是在担心被人发现气息,“我,那我也要封住气嘛?”
“呵。你不用。”狐笑连连。
“咦?可是我……”
“你那点稀薄的臭气,谁稀罕嗅到?就算嗅到了,又怎会以为你有资格同他相提并论?多此一举。”
“…………”
“小鲤精也是好意,你又何必说话那么难听呢?”
“好意?她能有什么好意?她有好意,他至于像现在那样吗?想到就火大!他被追得满处逃跑,生怕连累了她特意躲开,她却在林子里和那男人……”
“闭口,霜幽。”
一声冰冷的命令从山洞深处用传音术飞射而出,孩童般稚嫩清脆,却明显透着疲乏。
霜幽闻声竟听话地闭紧嘴巴,不再多发一言,只是闷闷的发出重哼,言化挑挑眉,挥袖将身边的小鲤精推送到山峦洞口边。
是师父的声音!
顾不上背后两位灵兽大人,年泡泡跳上洞口,黑灯瞎火地往洞内冲去。
“师父!”
“师父!你在哪儿?”
“师父!徒儿来找你了……”
“师父!徒儿不知道你有危险,徒儿不是故意欺师灭祖,不孝敬你的……”
“师父!你别不理徒儿啊!徒儿知道错了。你在哪儿啊?我瞧不见你。”
黑呼呼的长洞里,除了水滴声,一切都静悄悄的。
深深的黑洞中,忽然飘然飞起一朵荧光小球。
那小光球仿若认得清楚方向般飘飘坠坠地朝她摇过来,最后停在她的面前。
至纯至净的灵气,宛若晨曦里第一滴朝露,又好似灵山上最高贵的那株仙草荡出的芬芳,带着一丝慰人的暖意,又裹着一抹舒心的沁凉。
小光球在她身边摆荡,又朝山洞深处飞去,好似在叫唤她跟上来。她急切地寻着那方向跑上前,它却体贴地飘回她身边像盏小灯似得,要她注意脚下乱石。
注意着她的步调,它不快不慢飘荡轻晃。她不可抗拒,失神地跟着它,双手朝前摸着黑。忽然间,掌心碰到一抹温润,几缕冰凉的发丝夹在掌心间,荧光小球飘上一只小小的指尖,光韵渐渐扩大,照亮了她的视线,照亮了斜依在乱石间的气息缓弱的朦胧身影,也照亮了她双手捧住的物体——
师父的脸颊。
冰晶般的白发斜掩过半张脸颊,一缕碎发咬在瑰红的唇边,薄汗密布的娃娃脸依旧面无表情,轻闭的眼眸因为她的碰触缓缓睁开,蝶翼般的长睫在眼帘出拉出一抹深深的扇影,浅色眼瞳幽幽抬起,几分涣散,几分乏力,下一刻,整颗眼眸里被她的圆脸涨得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其他。
“师父!你怎么……”
年泡泡惊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师父。
虚弱,颤喘,好似快要耗尽最后一口灵气。
有记忆以来,师父在她眼里,只是一抹白,世间最洁净的白也不足以形容的那种。眼眸浅瑰深幽,举手投足仿若会随时飘散,化为池中睡莲一株。他终年静坐莲池,一袭白衣,一头华发,清香满身,冰白无双,如无必要不发一言,坐如禅钟,纯如千年晶雪,冷若万年寒霜,就算展扇杀戮的片刻也置身事外,绝世而立,怎会像现下这刻狼狈兮兮……
凌乱的发丝因他微动流泻而下,坠入脚边灰黑色的脏水洼,如雪染蒙尘。
外衫滑落肩头,纯白的内衫布满黑泥,从衣角到胸襟皆是黑渍斑斑。
抬手,他如玉般的指尖欲伸向她,可细碎的碎石灰泥从肩头滚落的细微动静让他停住了动作,眼眸落在自己染上脏土的指尖,僵住,他垂下眼帘,收回想要碰她的手,他淡淡地抢了她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