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样全神贯注的时候,才能缓解那入骨相思。
在那场婚礼之后,我从没有刻意的与红叶相见。我知道,她既已做了选择,便不会再给旁人留半分余地。我何苦,再去让她纠结心痛。
她虽然心性坚定,但终究,太过善良。

心里藏着一个梦,关于来世的梦,所以我过得,并不辛苦。
离开的时候,我的心里安宁的,甚至是雀跃的。
与她相识的点点滴滴,现在回想起来,竟然清晰如昨。
最开始,我很生气,觉得自己被忽视了,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把我忽略得这么彻底,明明就坐在她后面,一个多月来天天见面,她居然不知道我们是同学?
“离景,我讨厌她!”我当然讨厌她,我早就已经认识她了,她居然不认识我。
我知道她受欺负,我看得见她越加清瘦的脸,看得见她无声沉默里波澜不兴的眼睛,知道她每一次低头都是紧抿了唇却从不喊疼。
我要很久以后,才知道我在最开始的开始,就已经看着她,移不开眼睛了。

可是这般沉默着的她,却会注意到我身体的不适。为我端一碗粥,煮一碗面。我一直很想念那一碗面的味道,所以每到一个新的地方,都一定要点一碗面。可惜,那样的味道,却是在她之后永远消失了,想必在我每次想起的时候,她都在另外一个地方笑着煮一碗面吧,只不过,是在别人的身边。
再后来,看见她的辛苦会不舒服。
看见她为了继长庭挺身而出,打破一贯的沉默,会不舒服。
看见她与其他男子有说有笑,会不舒服
终于开始明白,原来那种不舒服的缘由,叫□。

曾经以为爱情很陌生,也觉得我不需要那玩意儿。看着离景日日留连花丛,我越加觉得无聊,从不曾向往,所以也无意沾染。
可是,为什么当它到来时,我会这样手足无措。
会为她无意的一句话,大悲大喜,辗转难眠,会思念入骨,恨不得时时守在她身侧。
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叫做对她好,所以我捧上我的整颗心,坦白的放在她面前,任她予取予求。
可是,她却不要。
我看见自己的心,慢慢泌出泪来。撤了防护的心,变得很脆弱,因为我知道,它在痛。
不过,没关系,我拍拍它,这是我一个人的爱情,她可以拒绝,我也可以爱,所以没关系的。

我强势的拉着她的手的时候,她眼睛睁得圆圆的,却没有生气不理我。
为她受了伤,她似乎很难过,所以天天陪我,给我熬粥。
虽然身上很疼,可是心里甜蜜又满足,那是我记忆里最幸福的日子。因为太过幸福,所以我忽略了可能的危机。
是我想要牵手过一辈子的对像,所以想要得到父母的赞同,虽然他们的喜恶并不能左右我的决定,可是她是红叶啊,想要给她最好的,舍不得她受一点点委屈。
可是我不知道,斩断我这微薄希冀的人,是我的亲生母亲。

看到她拿了母亲的钱干脆离开的背影,我是愤怒的,她居然,骗了我。
我心目中那样单纯的美好,意然是为了这样世俗的目的。
心里隐隐有声音提醒我她不是这样的人,有这样心机的人怎么会有那么美好的微笑,可是被她离弃的绝望,阻止了我的探究,我的心痛得,连我自己都不敢触摸。
其实,我当时只是责怪她,她真是个笨蛋,做了赔本生意啦,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不止五百万的,她想要的,我都愿意给。就算是,只要钱,也没关系。

后来,我知道,她不要钱,也不要我。
她是诺然集团的大小姐,也是那个人爱了二十年的人,爱了二十年并不可怕,让我放手的,是罗成拥着她时,她眼角的那一滴泪水。
她个性极其倔强,从不轻易哭泣,哪怕是在樱花学院被欺负得那么悲惨的时候,第一次看见她哭得那么痛快,是在球赛后,也是在罗成的怀里,那一次,叫我心痛。
可是这一次,却是叫我绝望。明明已经遍体鳞伤,却也只肯在他面前掉泪。
只有在最爱的人面前,才会变得格外脆弱。红叶,已经为她的心找到了归属。
我不舍,不甘,可是,我祝福。

她婚礼之前的那个晚上,我去了举行仪式的地方。
场景已经布置好,看到我的到来,罗渊有些意外,接着小心翼翼的告诉我,红叶在家里,我点点头,告诉他我只是随便看看。
他警惕的看着我,却还是默许了。
我当然,只是来看看,我沿着鲜花铺就的道路慢慢的走着,她明天就要在这里,走向另外一个男人的怀抱,要牵着他的手,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我慢慢的走着,她明天从这里走过的时候,会不会知道,我也曾经走过这一条路,这条通往幸福的路。
我已经不能再陪她共走一程,只能藉由这种方式,安慰自己曾经走过和她一样的路。
我坐在路的尽头,缓缓蹲下身去,我什么都没有想,可是眼泪它自己就掉了下来,真的,这是它自己掉下来的,不关我的事。

我是其家的掌舵人呢,我英俊多金,优雅不凡,我怎么会哭呢?所以我没有哭,只是眼泪太多需要清理一下而已。
可是我清理的时候太长,她来了。
她无声的坐在身旁,递给我一张纸巾。
我用完她所有的纸巾,她没有办法只有递给我她的衣袖时,眼泪终于听话的停住了。
“眼睛太干了,医生说要用泪水洗一下。红叶,你也要学会,眼睛不舒服就要让自己的眼泪出来发挥一下作用。”
她不看我红肿的眼睛,只望着漆黑的夜空,“嗯,医生是这样说的,我也经常清洗我的眼睛,真的是非常有效。”
我微微的笑了,这一刻,有她在身旁,连夜风都变得芬芳。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坐着。

直到启明星起,我说,“红叶,你要回去化妆了吧?”
她没动,半响,她说,“你的眼睛洗完了吗?”
我点头,“洗完了。”
她低下头去,“那我走了。”
她站起身来,我忽然从后面把她抱住,抱得那样紧那样紧,“红叶,我只抱这一次,最后一次。”
她没有动,乖乖的任我抱着,我把脸贴在她耳侧,及肩的发丝拂在我鼻端,有属于她的清香,“红叶,你的那头长发,我从医院拿走了。”
“嗯!”
“你已经许我来生,所以这个就是我预定的下辈子的结发之礼的头发。”
她没有说话,有什么东西热热的烫在我手背上。
“红叶,你也开始清洗眼睛了?”
她吸吸鼻子,“嗯!”
这是属于我的眼泪,她终于肯在我的怀里,掉泪。我无声的笑了,最后我说,“红叶,我一定会幸福的,所以,不要担心。”
“嗯,我知道!”

如今,我的一生已经走到尽头。
我从不曾后悔,如果再来一次,我仍然愿意与她相遇相识,识得情滋味。
我也不曾后悔,如果再来一次,我仍然会悄然放手,即使痛彻心扉,我也要她的笑容,不惹尘埃。离二姐的执着,让她受尽苦难,我又怎么舍得自己再成为她的负担。我要给的爱情,纯粹热烈,一如当初捧在她面前透明的心。
我庆幸,我与她来生有约,连死亡也变得幸福。
嘴角翘起,我闭上了眼睛,沉沉的永远的睡去。

如果真的有来生,不要忘了,我们已经有约

 

 


婚后二三事(番外)

装修房子的时候,红叶很是兴奋,因为家里的装修装饰全是以妈妈的喜好为主。妈妈喜欢简约大方,她却钟情精致可爱,鉴于妈妈在家里的超高地位,她没有提出过异议。现在轮到自己作主,她巴不得把所有的房子都装成粉色系的公主房。
罗成看到设计师给的效果图时,一头黑线,他揉揉发晕的脑袋,“红叶,你要我在幼儿园里去会客吗?”他再看看自己的一身黑衣,摇摇头,“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闯入童话世界里的海盗?”
红叶看看罗成的神色,再看向旁边罗渊和诺然天不自然抽动的嘴角,终于意识到这个房子还有个男主人,撇撇嘴,“那好吧,客厅什么的你常待的地方都按你的意思好了,我把我自己的房间装成公主房总可以了吧。”

站起来示意设计师出去再慢慢讨论,罗成一把拉住她,似笑非笑,“红叶,你自己的房间是指什么?”
红叶想想,“主卧室给你,我把自己的卧室装成喜欢的好不好?”
罗成叹一口气,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红叶,你忘了那里是我们婚后要住的地方吗?我们还没结婚你就已经打算要分居?”
红叶已经听到了爸爸忍俊不禁的笑声,脸皮有点发热。最后的结果是,把三楼装饰成她喜欢的样子,就当作是提前为孩子准备的。
于是,一楼二楼简单典雅,三楼,按照罗成的话说,就是幼儿园。看看那粉色的窗帘,和墙上五颜六色的墙纸,罗成心里祈祷,但愿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

婚礼结束之后,送走一众客人和朋友,两人都是筋疲力尽。
红叶趴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好累啊,以后再也不结婚了。”
罗成好笑,“放心,你以后再也没机会了。快去洗澡,洗完了会好一些。”
红叶拿个抱枕塞在怀里,在沙发上翻个身,闭着眼睛嚷嚷,“我先躺一会再说。”前一晚陪其昭坐到天亮,然后又是一天的忙碌,现在已经睁不眼睛了。
罗成把水放好,走过来弯腰把红叶抱到卧室往床上一丢,“快点换衣服,洗完澡再睡。”
红叶迷迷糊糊的坐起来,看看床上摆好的睡衣,拿着就往身上套,拉链拉到一半,突然转头看看一边正在拿东西的罗成,“罗成,我要换衣服了,你先出去一下。”
罗成答应一声,走到一半又停住,转过头来看看红叶,“丫头,我们今天刚刚成为夫妻了。”
脸上热热的发烫,红叶跳起来,直接把罗成推出门去,“不管,我还不习惯。”
罗成叹口气,娶了个害羞的老婆,他还能怎么办,只能在客厅里看电视了。

轮到罗成去洗澡的时候,红叶忽然想起要去看看自己那间向往已久的可爱公主房,敲敲浴室的门给罗成说了一声就冲上三楼去了。
水声太大,罗成没听清楚红叶在说什么。他只知道,等他洗完出来的时候,他的新婚妻子,并没有如他之前所期望的,在床上乖乖等着,根本就没有在卧室了。
略略想了想,罗成就直接奔往三楼的童话世界而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层层叠叠的纱帐中,红叶拥着被子睡得正熟。估计是想玩玩,结果一躺下就起不来了,整个人正正横躺在床中央。
“红叶!”轻唤一声。
红叶睡得依然故我,睫毛都没动一下。
世界上估计再也没有他这样命苦的新郎了,罗成叹口气,俯身轻轻抱起红叶。没有新婚之夜也就算了,至少不能自己一个人独守空床吧。

把红叶抱回卧室睡下的时候,红叶眼睛一睁,看见是罗成,就说了句,“罗成,我好困,想睡觉。”就闭上了眼睛。
“好,你睡。”揽着她侧身躺下,红叶主动自觉的缩到他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就沉沉睡去。
罗成看着她睡得红扑扑的脸蛋,挣扎半响,终是不忍把她叫醒。只得凑过去在她脸上印下一吻,“晚安,老婆。”

一夜好梦,等到红叶醒来,太阳都升起来老高了。
红叶还正奇怪自己怎么睡得怎么熟,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把整个脸都贴在罗成胸膛上了,怪不得天亮了也不知道。
眼睛眨眨,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她连忙闭上眼睛,把罗成往外推。
“怎么了?”罗成低下头来看着怀里一脸绯红的人,声音低哑带着朦胧的性感。
“你没穿衣服!”红叶小声的说道。
顿住,半响,胸膛里笑声震动,“红叶,睡觉的时候谁还穿着衣服?”
“我就穿着啊!”眼睛闭得紧紧的,仍然不敢睁开。
强忍住笑意,罗成说道,“男人不穿衣服没关系,你看白天也很多人打着赤膊,穿着裤子就行了。”
想想也是,大街上不穿衣服的男人多了去了,红叶下意识的随着罗成的话往下看去,被窝里看不清楚,她还特意退开了身子,让光线透进来。

罗成再也笑不出来,看着红叶的举动,呼吸渐重。双手固定住红叶移开的动作,“红叶!”
听出罗成的声音有些异常,红叶抬起头来看他,却直直撞进他深深眸色里。
他的脸红扑扑的真好看,红叶伸手轻轻抚上,“你脸红的样子,真好看!”
罗成一翻身压在她身上,喉结上下滚动,半响,放弃了挣扎,这是他心爱的妻子啊,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急切的俯下身去,含住了她的唇,辗转吮 吸,细细流连。
半响,罗成喘着气离开她的唇,看怀中人儿双颊两酡粉红,轻声道,“红叶,你还欠着我一个新婚之夜。”
看他嘴角轻扬,晨光里俊美得不可直视,红叶只觉得一颗心胡乱的跳个不停,双眼紧闭,声音低不可闻,“嗯!”
罗成又低下头轻轻吻了下来,唇舌交缠,另一只手悄悄伸出去,与红叶十指紧扣。
接着,吻顺着红叶的脖子一路往下,轻如羽翼,却带起一片火热。罗成褪去红叶衣服的手在微微颤抖,红叶闭着眼都能听到他的心在胸膛里打鼓。
“别怕!”罗成俯在她耳边,轻轻低喃。

感觉到他身下的热,红叶不自在却不敢乱动,耳边是罗成急促的呼吸,一滴汗湿湿的打在脸上,红叶偷偷睁开眼睛,却是看到罗成极力隐忍的样子。
眼睛忽然的有些湿润,心下软成一片,罗成啊,什么时候都会顾虑到她的罗成。红叶双手攀上他的双肩,咬了咬他的耳垂,“是你,我就不怕。”
“红叶!”罗成的声音沉醉的沙哑,紧紧的抱住红叶,深吸一口气,身体沉了下去…。
事后,红叶腰酸背痛才总结出来一件事,罗成对她再是温柔,也是一个行动力强悍的男人。

路言说,男人有钱容易变坏。罗成现在对她再好,也不能排除有一天会有更青春更漂亮更可爱的女孩子出现,万一罗成经不住诱惑,想要尝尝鲜什么的就惨了,叮嘱红叶要掌管好经济大权。
虽然红叶想了很久,也无法想像罗成对另一个女人轻言细语的模样,可是基于路言信誓旦旦的保证他对男性的心理更为了解的可能,她还是承认了心里不愿罗成再抱别一个女人的纠结。
于是某日,她对罗成说,“路言说,要管着你的钱不许给别的女人花。”
罗成哭笑不得,不知道那个惟恐天下不乱的路言又在搞什么鬼,亲亲红叶的脸蛋,“好!”
夜太漫长,红叶那天没有听完接下来的话。
结果没过几天,理财顾问就打电话告诉红叶她名下多了一大笔资金,股票和不动产。查到源头,诺然的财务处一脸肯定的告诉红叶,“副总说,把他名下的财产直接转到您帐上,后续,工资和分红也都全直接转到您名下。小姐,副总还没告诉你么?”
红叶欲哭无泪,她自己的都还理不清楚呢,哪里能再加上罗成的。一头疼,直接吩咐,“后面这些事情都交给罗成,不要来烦我。”
路言知道后,摇头不已,叹息红叶赔了夫人又折兵,红叶却是再也听不进路言的所谓箴言。到此,红叶又总结出来第二件事,路言口中的男人心理,完全不适合罗成,那家伙就是个怪胎。

之前的短短两年中,红叶连番遭遇,精神和身体上都曾受到极大损伤。嫁给罗成后,罗成更加小心翼翼,每日三餐都要盯着她吃。
知道红叶从小挑食,罗成花了很多心思在厨艺上,想尽方法让红叶多吃些蔬菜。
心疼罗成的辛苦,红叶曾问罗成为什么不雇个佣人。
罗成紧紧拥着她,“我盼了很多年,才能盼到只有我和你,怎么可能再去找一个人来分享属于我们的世界。”
对罗成的霸道极其无语,心中却极为甜蜜,红叶靠在他怀里,“罗成,我也学,好不好?以后我们一起做。”
不能只做大小姐,她也可以做到的,一如天底下其他人的妻子。

第一次吃到红叶做的饭菜时,罗成沉默着低下头。
红叶心里一急,难道说这么不好吃?可是明明自己之前试过的啊,“罗成?”她走到罗成身边推推他,就算不好吃,也该说句话啊。
罗成没有说话,红叶却看到他面前几滴水印。
“罗成!”心里一慌,难道说她做的这么难吃都把他气哭了?
罗成突然站起身来,把她抱得紧紧的,“红叶,我只是觉得自己,太幸福!”
鼻子酸酸的,红叶反手环住他的腰,在那些漫长的岁月里,在她还没有爱上他的时候,他都是怎么度过的?
“罗成,我也是。”
半响,罗成放开她,眼睛红红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清咳一声,擦去红叶眼角的晶莹,“以后偶尔做做就好了,我娶的是老婆,不是煮饭婆。”拉着红叶柔若无骨的小手,“烫着了,我会心疼。我皮粗肉厚的,没有关系。”
夫妻之间,哪能把一件事情分得清清楚楚你做还是我做,尤其是红叶认准的事情,少有人能动摇,何况是从来拿她没有办法的罗成。
之后的晚餐,红叶越来越喜欢在家里做,与心爱的人共同煮出的饭菜,连味道都变得格外甜美。当然,红叶也不得不承认,罗成的手艺的确比她好,所以她心安理得的承担着当副手的重任。

“大小姐,大小姐,”罗成的助理又是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冲进来,双手作十,“快去灭下火,销售部搞砸了一宗大单,副总在会议室半天一言不发,一众片区经理大气都不敢出。可是等下还有一个极重要的客房来访呢,大家都缩在会议室里谁来安排接待啊?”
红叶转动笔头,轻描淡写,“那你进去说明一声不就行了?”
助理都快哭出来了,“我刚推门露了个头就被副总的无敌冷眼冻住了,唔,我不敢。”
镜末在旁摇头,“红叶,去看看你家那位吧!”
红叶在想,她要不要让这些家伙把工资分给她一部分呢,每次都是她扮演调解员的角色。

会议室里一片冷凝,罗成的目光扫过众人,迎着他目光的人,都把头低了下去,不敢与他对视。罗在轻笑一声,“一个个平时不是自视甚高么,今天这是怎么了?”
“呯!”门一下子被撞开,“副总!”是他那位神经大条的助理。
很好,很有胆,这时还敢撞上来,罗成冷冷的看向他。助理一瑟缩,忙又张口道,“副总,大小姐晕倒了。”
罗成一惊站起,往外快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下来,“又来这一招?怎么这次没把大小姐叫出来,就换个说法了?”手指咯咯作响,“你嫌昨晚加班不够晚?”
助理一脸苦相,“真的,刚刚大小姐突然站起来,不知怎么就晕过去了。镜末送她去医院,叫我赶快来通知你一声,真的….”话没说完,就感觉到一阵风从旁边闪过,定一定神,会议室里哪还有罗成的影子。

心急火燎的赶到医院,却只看见镜末一人站在病房外。
“红叶怎么了?”正要往病房里走,却被镜末一把拉住,
“她说她不想见你。”
愣住,像是突然被冰凝住了动作,罗成缓缓转过身来,身侧的手在微微颤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上次头部被撞到的地方,又出了什么变化,还是说,别的什么后遗症?”大脑嗡嗡作响,彻骨的冰凉。
镜末微微笑了,“她说,都怪你。”
心中刺痛,当时不能保护她的悔恨又铺天盖地而来,罗成握紧了拳头,“她怪我?”
“对,当然怪你,要不是你,她怎么会受这怀孕之苦!”
罗成吓傻了,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又很快的爬起来,巨大的惊喜让他语不成句,“你,你是说…。”
拍拍他的肩,镜末点点头,“恭喜你了,准爸爸。”

红叶闭上眼躺着,突如而来的呕吐,让气色有些苍白。
一双宽厚温暖的手盖住了她的,罗成在旁轻轻坐下,“红叶,我来了。”
“都怪你。”明明两个人都有份,为什么受苦的只有她?太委屈了。
“是,都怪我。”
忍不住的睁开眼睛,却看见罗成眼底翻涌的深情,心下的不安消失不见,她轻唤,“罗成!”
“我在,一直都在。”
是,这个人一直都在,在她孤独绝望的时候,在她惶恐不安的时候,在她每一个需要的时候,他都一直在。
伸手拉着罗成,紧紧的拉住,“你要一直在。”
“好。”
一诺永生,红叶微微的笑了。只要有他陪着,还有什么好怕的?从过去到未来,一直如此。

 

 

绝口不提我爱你(番外)

离景仰望着天空,默然无语。
总是还会想起那个女子,凌晨薄昏,在无数个安静的时刻,不经意间想起。
想起那些清晨,他安静伫立,看那女子拿着球拍,挥汗如雨;
想起那些傍晚,那女子呆呆的在档案室里坐着,什么也不做的靠着墙壁,他在远远的树下看着,没有想着远离,却也没有靠近。
那些清晨傍晚,只属于他,和她的。
在樱花学院里,第一次看见她原来的面目的,是他;
最先看出她沉静里透出绝望和悲伤的,是他;
往后每每想起这些最初,总是在想,为什么当初没能有勇气向她走近一步?如果他当初不是那么排斥爱情,后来的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可是,终究,没有如果。

宾客满堂,离景却是不断的朝门口张望。
自二姐去后,已经是几年不曾见过红叶,这次是他结婚,送了请帖过去,不知道她会不会来,但心里总还是有些期望的。
看着身旁一脸喜意的新娘,心中,却是苦涩一片。
并不是所有的婚姻都是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之上,自己的父母如是,其昭的父母如是,就连自己也如是。

想起在收拾二姐的遗物是时,发现了一封写给自己的信
“离景,二姐的执着,害死了林染,害苦了红叶,母亲的执着,苦了自己的一生,也丢弃了我们;纪伯母的执着,生生斩断了其昭未完结的情缘,你呢,你也要执着吗?二姐早已看出你的心思,或许连你都还没有发现的时候二姐就已经看出来了。可是,诺然红叶,不会属于你,不要执着,放下她,也放过你自己。”
抱着那封信,他失神了很久。
所以,他还是离景吧,照样没心没肺,照样游戏花丛,直到某一天,像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一样,娶妻生子。

宾客都到得差不多了,离景慢慢的低下头去,她还是不能原谅父亲和姐姐所做的事吗?所以即使今天是他的婚礼,她也不愿参加。
继长庭走了过来,也一同望着门口,“其昭说,你送了请贴给她,她会来吗?”
离景惨然一笑,“我想,或许不会来了吧。”
继长庭望着门口已经渐渐稀少的宾客,那个女子,真的无缘再见到了吗?

直到举行仪式的时候,离景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叹息一声。
他们离家对红叶做了那么多过份的事,她能够不想着报复已是最大限度的让步,还怎么能奢望她能平心静气的来参加他的婚礼?
直到仪式开始,突然看见哥哥离宇神情激动,欲言又止。奇怪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也是一跳,人群之后,站着一身俊逸的罗成。
顾不得手中还牵着新娘的手,他失态的轻叫一声,径直冲了过去,“罗成,你来了。”看看四周,眼中的欣喜淡去许多,低声道,“就你一人?”
罗成脸色暗红,“嗯,不好意思,红叶突然有些不舒服,先回酒店休息了,等会如果好点会再过来。”
“怎么不舒服了?要不要紧,有没有去看医生?”

罗成张张嘴,突然看见一旁也是不由自主紧盯着他的其昭,想了想,说道,“没什么,坐车太久了有些累。”
继长庭忽然插了一句,“以她的个性,如果只是一点点累,怎么会不来?”
这一句话问出,几人都有不同的心情,罗成转过头打量了继长庭半响,“她最近,身子有些不太好。”咳了一声,脸色有些不自然,“离景,你让新娘子等那么久不好吧?有什么事等会再说。”
可怜满堂宾客,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见新郎抛下新娘子孤零零的站着,居然跑去跟个男人低声的说着什么。
就算是风流韵事,把新郎从新娘身边夺走的,也该是个女人才对吧。

音乐声再次响起,离景回到了新娘身边。
满堂祝贺声,他怔怔的望着新娘子近在咫尺的脸,心中,一片荒芜。并不觉得疼痛,却突然的,想掉泪。
新娘看着他,笑颜如花,“景,你太高兴了吗?”
离景轻轻扯动嘴角,一贯的优雅,“是,很高兴。”
吻上新娘的刹那,轰然的叫好声中,一滴眼泪从眼角飞落。
其昭站在人群之外,悄悄闭上了眼。

天慢慢暗下来,离家花园里,仍然人来人往,热闹猴岛。
略略避开那几个人若有似无的期待目光,罗成拿起了手机,“红叶,好点了吗?还吐得厉害不,吃点东西没?”
红叶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还是很难受,吐得我胃酸都快出来了。罗成,这肯定是个儿子,这么调皮,等他出来,你要帮我教训他。”
“好!这么不乖,竟然敢在我老婆的肚子里捣蛋,看我收拾他。”罗成一脸认真。
红叶被罗成逗得笑出声来,“嗯!”
罗成也忍不住弯了嘴角,“那你还过来吗?要是你能来的话,离景应该很高兴。”
红叶在床上翻了个身,“我再躺一下,稍微好点就来。”
罗成强忍住笑容,“你可别躺着躺着睡熟了就好。”这丫头原来就嗜睡,尤其有了宝宝之后,更是随时随地都在闭眼睛。他只要一个转身没看见她,铁定就是不知道躲哪里睡觉去了。怕手机有辐射现在都不让她带,他只好楼上楼下乱窜,去找那个不知道又在哪里睡着的家伙。

露台上,罗成与离宇面对面坐着。
那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两人这也是那之后头次心平气和的见面。或许时光真的可以让人遗忘,如今再见,终于还是不忍再去追究,去怨恨。
离景踱了过来,往栏杆上一靠,慢慢摇着手中的红酒,“红叶,原谅我们了吗?”
罗成从身上摸出个信封,往离景手里一塞,“这是红叶为你准备的贺礼。”
一打开,离景脸色突变,竟然是一张地契。
离氏现在正在进行的一个大投资计划,由于之前未能关注到规划区内的一小片土地是属于私人所有,导致工程建到一半才暴露出问题来,不得不停下来谈判。偏偏持有人玩固至极,本身也经营一个不错的企业,以那是风水宝地的祖宅为由,拒绝出售,甚至连面都不见,摆明就没有周旋的余地。
工程搁浅,先期资金又已经投入,搞得离家焦头烂额,幸得离景的岳父出资入股,才得以缓解。
如今拿到这张地契,离景怎么能不震惊?

“你们怎么会?”
罗成一笑,“欠林染的,离岚已经用命来还。可是当初红叶初到樱花时,得你们照顾颇多,她虽然没说,可是一直铭感在心。”也就是在这里,红叶亲眼见到离岚的沉迷绝望,她在安慰着离岚的同时,何尝不是在说服自己?或许真的是缘份,谁对谁错,现在想来,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这块土地的主人,是我父亲当兵时的战友。所以相比之下,沟通会比你们容易一些。”
离家二兄弟对视一眼,离景跨前一步,有些激动,“这份礼太大了,我们不能就这样收下,总共付费多少,我们来付。”
罗成微微一笑,“既然是贺礼,哪能再要你们拿钱来买的。”
离景还想说什么,新娘子过来了,指着礼服上胸针,“景,你看,姐姐送给我的,限量版的呢。漂不漂亮?”
离景点点头,“很好看。”新娘一脸喜色的走了。

离宇转过头来,看着若有所思的罗成,取笑道:“怎么看见漂亮的东西了,就打算也去给你家红叶买一个?”
罗成收回视线,“如果可能的话。”
离宇看着他,又看看一直附近徘徊的其昭,继长庭,撇撇嘴角,“诺然红叶,真是个幸福的女人,父母视若珍宝,受尽宠爱,长大之后,遇上的男人也个个情深意重。”
想起妻子,罗成也放柔了脸上神色,听到这话,摇了摇头,“其实红叶,并不是大家想像的那样一帆风顺。小的时候,岳母身体不好,红叶连在她面前哭都不被允许,小小年纪就自己一个人睡,无论刮风下雨,再是害怕也不能去吵醒了妈妈。尤其是妈妈病发的那段期间,需要整日整夜待在医院的时候,红叶,也只有她自己。由于她的身份,朋友很少,更是孤独。直到她到樱花学院来,才认识了你们,我想,虽然她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待人的心却是真诚的,你们可以原谅她吗?”最后那句话,是朝向其昭和继长庭说的。
其昭的脸一直朝向花园,夜色里看不到神情,他略略低头,“欠我的,下辈子来还。所以她不欠我什么了。”
继长庭笑笑,“有她的那段日子,很值得怀念。”

“所以说,继长庭,你也不怪我隐瞒身份了?”软软的嗓音响起,红叶走了过来。穿着宽松的休闲装,脸上清浅笑意,温暖一如往昔。
“红叶!”罗成快步走过去一把揽住,低声问,“好些了?”
红叶点头,拍拍他的手示意没事。
“那吃点东西没?”
红叶眉头轻皱,“没有,不想吃。”
继长庭站在红叶面前,细细打量半响,轻舒口气,“苏红叶,你换个姓,还是一样不会照顾自己。”不由得笑了,诺然红叶也好,苏红叶也好,都是这个人。
红叶不好意思的笑笑,朝离景招招手,“离景,恭喜了。”
离景看着红叶,强压着眼中的湿意,弯起嘴角,“我很高兴你来了。”

忽然觉得腰中的手一紧,红叶奇怪的瞟罗成一眼。
罗成面无表情,顺着他视线望去,是其昭走了过来。
“红叶,我也学会了煮面,这一次,轮到我为你煮了。”
红叶抬头,望进他眼里,碎发间,有闪闪烁烁的星光,“不好吃我可不要。”
其昭极其自信的笑了,练了无数多次,怎么可能,会让她觉得不好吃。

很快,一碗香味四溢的面条就端了上来。
罗成担心的看了红叶一眼,她最近一闻到鸡蛋味就反应得厉害。
红叶脸上的笑容都没减少半分,从容的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在其昭期待的急切中,缓缓抬起头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真好吃,是我吃过的蕃茄鸡蛋面里,最好吃的。”
就这么一句话,仿佛就可以慰劳长久以来的辛苦,其昭低下头去,却偷偷的扯开嘴角,“好吃,就多吃点。”
红叶笑着点点头,吃得很快,最后,放下筷子,满足的叹了口气,“其昭,你做得真好吃!”

那一晚,是在离别之后,真正的聚会。
这一次,没有生离,没有死别,也没有鲜血和伤痕。
他会记得,他新婚的那一天,那个女子面色苍白如纸,却还笑着对他说祝福;
他会记得,他亲手为所爱的女人煮了一碗面,她笑颜如花,意犹未尽;
他会记得,就算得回了大小姐的身份,她还依然如当初那般温婉可人如同邻家小妹。

当然,印像深刻的还有罗成。
他会记得,在回去的时候,刚一上车,红叶就吐了,吐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心疼不已,轻拍着她的背,却是半句责怪的话也没说。红叶的心,还有谁比他更懂,他只是,舍不得看见她受苦。
红叶躺在他怀里,喘着气,“他煮的面,真的很好吃。”
罗成轻轻的嗯了一声,眼睛看着窗外,用一只手悄悄的抹去了妻子眼角的泪水。

“她走了。”离宇站在离景的身后,一同望着车子启动,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我知道。”离景眼睛都不眨一下,脸上仍然挂着笑意。
离宇静静的陪着弟弟,很久之后,才叹口气,“不要再爱她了,会很辛苦。”
离景转过身来,“我没有爱她。”朝离宇笑笑,径直朝新房走去。
红叶,诺然红叶,太深刻的知道,我和你,不会有相爱的美好结局,所以绝口不提我爱你,从今生,到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