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娘见张姨娘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屋里,当场就唬白了脸,一面起身请她坐了,一面扫了几个丫头一眼:“外头怎么也没个人通传一声,也没人打帘子,就让客人自己进来,一点礼数都没有。”张姨娘笑吟吟地摆手道:“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客人,难道我还会笑话姐姐这屋里大丫头小丫头挤一堆没规矩不成?”
王姨娘屋里今日当值的二等丫头只有石竹和栀子两人,而石竹正收拾水盆,栀子刚替自己传了话此时正在屋里,王姨娘脸上不禁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的,一来怪自己唬没了神,连守门的丫头都给使唤了,一面又瞪了春桃几个一眼,心里怪她们太懒,什么事都支使下面的丫头,自己除了会说几句好话,什么事都不动手。春桃见状,忙使眼色让丫头们出去,只和夏菡两个在屋里伺候茶水。
张姨娘在坐塌上坐了,见王姨娘脸上没有妆容,素黄着脸,不禁笑道:“姐姐怎么也如病西施一般素着脸了,只是姐姐姿色过于清秀,素着脸倒显着老成,怕二爷见了不喜呢。”王姨娘见张姨娘话里指自己容貌平常,心里大怒,刚要发火,又想起自己平常温婉的性子,到底把那股怒气压了下去,只淡淡地说:“我姿色本就不如妹妹,我见妹妹这两日画的妆容倒和平常有些不同,看起来更为俏丽,只是不知道二爷喜不喜?”张姨娘闻言,正往嘴里塞瓜子的手一顿,脸上似笑非笑地露出了几分怒色:二爷不待见妾室已经是府里公开的秘密了,自己因仗着容貌好又会唱戏,便经常和二爷“偶遇”,可每回二爷都不拿正眼瞧她,从不为她停留一步。这几日府里因为这事都暗暗嘲笑起她来,说她当众邀宠的偏又没入二爷的眼。
张姨娘见王姨娘都敢话中带话的讽刺自己,脸上也带了几分怒色,将手指捏的那颗瓜子送到嘴里,轻轻嗑了,将皮吐在地上,冷哼道:“二爷就是看在吴总商的面上也不会对我不喜,听说姐姐的兄弟如今也长能耐了,姐姐有亲兄弟撑腰,想必二爷看在姐姐兄弟的面上,也会对姐姐‘另眼相’的。”张雪雁说完,又细想了一番,越发觉得这样的情景好笑,不禁“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王姨娘被张雪雁一番话气的又羞又怒,可她心里记挂着兄弟的事,又见张姨娘话里总是已有所指,也不敢再惹她了。张姨娘的脾气又直又爆,是府里众所周知的,万一自己真气着她,她将自己兄弟的事告发到二爷、二奶奶那,自己的处境就很被动了。
王姨娘端起一旁的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张雪雁瞧见她端杯子的手不住地颤抖,不禁心满意足地笑了,又从荷包里抓出一把瓜子,一颗一颗地嗑着。
王姨娘慢慢地喝了半盏茶,算是平静下来了,放下茶盏,脸上带着笑意,言语中又透着几分讨好,道:“如今这家里,除了二奶奶,哪个比的上妹妹。无论是容貌、身材还是那伶俐的性子,妹妹都是头一份,况且妹妹身后可有总商做靠山的,姐姐小门小户出身的,兄弟又是不成才的,哪里敢和妹妹攀比呀。”王姨娘笑了笑,又道:“妹妹还不知道我,眼界最是狭窄的,以前妹妹没进门时候,我瞧着李妹妹的的容貌身材,心里还琢磨着说她是‘天下第一人’估计也当得。等后来妹妹进了门,我才知道自己眼界浅了,原来世上还有更好看的人,最难得是那嗓音,宛如黄鹂出谷一般轻灵,别说是二爷,就是我见了妹妹心里也忍不住喜欢呢。”
张雪雁虽知道她是在奉承,但听着心里也不住地高兴,忍不住道:“原先我唱戏的时候,二爷每场必到的。”忽然又想到自己如今并不得二爷喜,又把那笑意去了几分。王姨娘最会察言观色,忙道:“如今…”王姨娘住了嘴,拿手指轻轻比了个“二”,接着道“二爷看中子嗣,难免疏忽了妹妹。我是不指望什么了,我本就年长你们,姿色又是最差的,以前就是有那份争的心思,如今也没了,只想着安安稳稳的活一辈子就算了。而妹妹不同,有才有貌,又是一等一的伶俐人,等二爷会馆的事上了正轨了,这心思又放在后院上了,第一个想起来的人定是妹妹。”王姨娘观张雪雁神色,又道:“虽说李妹妹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又是瘦马出身,惯会做股妖娆劲,又学过那百般淫巧懂得如何讨好男人,可她毕竟不如妹妹气质浑然天成,性格又爽朗可爱,我想二爷心里也偏向妹妹的。”
张雪雁颦了眉头,冷笑道:“惯会做那种下流样子,有什么好,我是不喜的。”张雪雁忽又掩嘴笑道:“我听说瘦马那样娇弱都是打小故意给饿出来的,要不然哪有那样柔弱地姿态呢。”
”王姨娘叹息道:“妹妹说的是,可男人就喜欢这样的,咱也没法子不是。我是没什么资本和妹妹争得,可旁人就不同了。”张雪雁猛地站了起来,忽然又想起什么,愣了一下就坐了回去。
王姨娘笑了笑也不言语,只拿眼瞅张雪雁,只见张雪雁似乎在琢磨着什么,雪白的贝齿时不时咬着下唇,似乎有些苦恼。王姨娘心里冷笑:白学了那么多年戏,还不如平常丫头能藏得住心事。
张姨娘也不知想什么,半晌才道:“二爷最近对二奶奶过于看重了些。”王姨娘忙道:“哎呀!妹妹你想想。”王姨娘压低了声音,说:“二奶奶嫁过来三年,之前一直无出,上回好容易怀了一个谁知又掉了。如今二奶奶肚子里的,可是二爷命根子,就怕出什么意外。说起来,家中就咱们几个女人,二爷又是看中子嗣的。以前只是过于重视嫡庶,所以二奶奶生养前不许咱们怀孕。”王姨娘抿了抿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又道:“等二奶奶生哥儿,有了嫡子,妾室就可以怀孕了。我的身子那回大夫说的时候,妹妹也听见了,怕是不好受孕呢。将来府里添子嗣还得靠和你李妹妹呢。只是妹妹还得多些算计才好,别让旁的妹妹抢了先。二爷多重视子嗣,妹妹也看到了,心里也该有个成算了。”
张雪雁连连点头,无论是从容貌还是娇柔妩媚,她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李嫣红。如果自己在李姨娘之前生下儿子,除了了二奶奶,这些妾室都越不过自己去了。而王姨娘年纪最大不说,也姿色平平,就是想争也没资本。想到这,张雪雁忽然觉得自己来王姨娘院里挤兑她没什么意思,明摆着失宠的人,哪里值得自己费心思跑一趟。
张雪雁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抖了抖身上掉落的瓜子皮,道:“我这会儿觉得有些困了,回去歇晌去,姐姐忙你的事吧。”说着扶着佳词扭着腰走了。
王姨娘看着张雪雁走了,气的牙直痒痒,心里暗骂了两句,又想了个法子对付她才算解了恨。只是自己被她闹了这一下耽误了不少功夫,盘算着就是派丫头出府,等请了老娘来也不知什么时辰了,只得做罢。石竹站帘子外头道:“姨奶奶别急,听巧儿说老娘明天还来呢。到时候让巧儿一早到二门候着去,听老娘来就请了她老人家进来,姨奶奶觉得可好?”
王姨娘点了点头,夸了石竹两句,又叫巧儿进来仔细吩咐了一番才放了心。
王老娘回家,正好在巷子口遇到王老爹,王老爹见他老婆,忙扯着袖子问:“怎么样?闺女怎么说?”王老娘闻言火冒三丈,朝着王老爹就吐了一口痰:“呸,别给我提你那闺女。知道我去了,还跑去打牌去,玩的老子娘都忘了。我叫丫头催了几回,只说玩的手兴,叫我等。我只当到了晌午定会回来吃饭罢,到时候就见着人了,哪料中午就给我送来几个菜,让我吃完了就打发我走了,还说叫我明日再去。呸,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老娘是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行了行了,少吵吵两句。”王老爹低着头嘟囔了两句,到了家门口拿出钥匙开了锁,和他婆娘说:“给我做点饭吃,还没捞着吃饭呢。”王老娘一边进了厨房一边伸脖子问道:“不是给了你两百钱让你吃饭用,你没买饼子吃?”王老爹“嗐”了一声,到水缸旁拿起水舀子舀了半勺水“咚咚咚”喝了,才抹嘴道:“别提了,人家衙门口的官差根本不理人,不等我问话呢就撵开我了,我只得把那两百钱拿出来给那官差。唉,那官差掂了掂钱,转身就走了。我见旁边有个大哥,塞了那官差有四五两银子,那官差就让他进去了。明儿你给我些银子,我也进去瞧瞧儿子在里头怎么样?”
王老娘一听这话当下就竖起眉了,厉声道:“就是瞧了又怎样,咱家那几两银子能把他捞出来?看那一眼有什么用,不过是白搭钱。”
王老爹一听也火了:“你又和闺女怄气,又不许我瞧儿子,难道要让小子死在牢里不成?你手里攥着银子有什么用?银子能给你摔盆哭丧还是能给你养老送终?我和你说你也别指望你娘家那些侄子,他们还不如中平呢。”
王老娘也怒了,骂道:“这些天我为了这事去求你闺女,你闺女不管我又有什么法子?难道我不想让小子从牢里出来?”
王老爹骂道:“你不是有的是能耐嘛,还拾掇不了那死丫头?打小给她吃给她喝,现在用的着她了,竟敢给老子撒手不管。我和你说,你明儿就跟她说:她要是不把她兄弟弄出来,我就让她陪葬。”
王老娘一震,嘴角也露出一丝狠意:“死丫头敢折腾老娘,看我怎么收拾你。”
79、王老娘入府怒骂姨娘爆过往罪姨娘入狱恨后娘祸殃全家
王姨娘一夜未眠,想着如何救弟弟出狱。平日里二爷的面她是见不着的,也不敢贸然去书房找,况且听说二爷近日早出晚归的,怕是去了书房也见不到二爷,还白担了风险。如今唯有求二奶奶一路了
想到去求二奶奶一事,王姨娘又踌躇起来,二奶奶昨天话里话外都表示府里不会掺和私盐的事,甚至为了躲避有人求上门来,特意以养胎为由闭了府门谢绝访客。自己去求二奶奶,二奶奶会同二爷说这事吗?
若是一年前,王姨娘根本不会顾虑这些,二奶奶在她眼里懦弱而没有主见,可今年二奶奶自打那回小产就和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但手腕强硬起来,对妾室也时有拿捏。可若是不求二奶奶,她又没别的门路救弟弟出狱。
王姨娘正琢磨着,石竹提了食盒进来,递给春桃,甜甜地笑着:“今早厨房新做了点心,我多拿了一些回来,一会儿给老娘捎回去。”
春桃接了,白了她一眼,道:“就你会讨巧。”石竹笑道:“姐姐们伺候姨奶奶辛苦,这些小事自然不敢劳烦姐姐们烦心。”王姨娘在一旁听了点头道:“石竹倒是个机灵孩子。”春桃笑了笑,掀开食盒给王姨娘瞧了眼里头的点心样式,王姨娘道:“这点心看着平常,春桃,你那日做的点心很好,再做些来。”春桃答应着去了,石竹见屋里没有旁人,殷勤地倒了杯茶递给王姨娘:“我看姨奶奶气色不太好,要不要再倒下眯一会?”
王姨娘摆手道:“我是想着娘家的事,一晚上没睡好,等午后倒一会儿就是了。看时辰,估摸着老娘就要来了,我睡下倒不好。”石竹道:“有什么不好的,老娘见姨奶奶面色不好,也是会心疼的,哪有不疼闺女的妈。姨奶奶还是睡一会儿罢,等老娘来,我叫姨奶奶起来。”说着拿过引枕给王姨娘垫在后面,王姨娘顺势半歪在上面,叹道:“你哪里知道我家的事,这刚过了两天消停日子,我弟弟这又出了事,偏生二奶奶昨日发了话,说二爷说了不管私盐的事,我这愁着到哪里求人帮忙,哪还有心情打盹。”
石竹见引出王姨娘这句话来,忙凑近轻声道:“虽说二奶奶说了这样的话,但为了这事姨奶奶没有越过二奶奶去求旁人家的道理。”见王姨娘叹了一口气,石竹顿了顿,才继续道:“姨奶奶,虽说这事必然得求二奶奶操心,但却是不能贸然去求。姨奶奶也说了,二奶奶昨日才发下这个话来,今日姨奶奶就去求这事,若是被其他两个姨娘一撺掇,二奶奶只怕认为姨奶奶是有意去打二奶奶的脸面呢。依奴婢看,姨奶奶不如每日常去请安,看哪日二奶奶心情好,屋里又没旁人,私下里求一求,这事就成了。二奶奶娘家哥哥是官府的人,就是不通过二爷,直接往娘家递一句话,小舅爷就放出来了。”
王姨娘闻言半喜半忧,忙道:“你这法子可行?”石竹笑道:“姨奶奶想想,怎么不可行?二奶奶说不管私盐的事,不过是二爷怕下面盐商有贩私盐进去的都来咱家找门路,所以才放出这样的话来。姨奶奶私下里求二奶奶,又是走二奶奶娘家的路子,并不连累二爷什么事的,就是二爷事后知道了,不过是说上姨娘两句也就完了。”
王姨娘略微点了点头:“你说的是这个理儿,我只担心二奶奶不帮这事,我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石竹忙道:“姨奶奶您想,二奶奶若是不管这事,那您肯定也得去寻别的路子救小舅爷出来,若是传到外头去,反而对二爷的名声不好。那些夫人最喜欢议论这样的事,只怕也会说二奶奶的不是。二奶奶是个聪明人,怎会不想到这些,只是碍于自己刚说了这样的话不好行事就是了,所以我才建议姨奶奶寻着二奶奶心情好时,私下里求一求。既不让旁人知道,又能救小舅爷出来,岂不两全其美。”
王姨娘闻言,细细把石竹的话反复想了几遍,笑容满面地点头道:“你说的是,我倒不知道你是这么聪明的。只是有句话我嘱咐你,你是个机灵的孩子,在这屋里叫声小舅爷就算了,别在外头叫出去。若被人知道了,笑我轻狂不说,若是被二爷、二奶奶知道了,连我也不得好。”唬的石竹忙说:“姨奶奶吩咐的是,是奴婢疏忽了。”
王姨娘摇头道:“唉,我毕竟是个姨娘,上不得台面的,兄弟也是不成器的,哪比的上二奶奶的兄弟。算了,不说这个。昨儿二奶奶免了今日的请安,你一会儿去瞧瞧,二奶奶吃了早饭在做什么?”石竹一讪,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低头揉着衣角,嘟囔道:“我怕那院的姐姐打我出来。”王姨娘闻言,顿时又气笑了,点她额头道:“刚夸了你聪明,你偏又愚笨起来。哪有让你直接去问的,一会儿我拿几个花样子给你,你去那院里,说我想孝敬二奶奶衣裳,又不知二奶奶喜欢什么花样,因此特意让人在外头找了几个新鲜样式的,请二奶奶瞧瞧。”石竹这才又欢喜起来,忙连声应了这个差事。王姨娘道:“若是二奶奶叫你进去瞧花样子,你细细留心二奶奶神色如何。若是她心情尚好,我一会儿好求她去。”
石竹应了,拿了花样一路往二奶奶院去了,到了院子,只见几个小丫头在洒水,门口立着一个丫头正是她同庄的小伙伴,如今唤作海棠的在守门。石竹忙过去,笑道:“海棠姐姐。”海棠笑道:“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石竹举了举手里的东西,道:“姨奶奶想做件衣裳孝敬二奶奶,叫我拿花样子给二奶奶瞧,看二奶奶喜欢什么花样儿。”海棠看了几眼那花样子,进屋和外屋伺候的水绿说了一声。没一会儿水绿出来笑道:“二奶奶叫你进去呢。”
石竹应了一声,进了屋子,水绿只送到内室门口就止住了脚,轻轻回了一句:“二奶奶,王姨奶奶屋的石竹来了。”柳儿撩起帘子笑道:“进来罢。”石竹笑道:“有劳姐姐了。”说着进了屋。玉棋见她进来,朝柳儿努了努嘴,柳儿会意,出了内室,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绣花。石竹见二奶奶坐在榻上看书,忙上前行礼道:“石竹给二奶奶请安。”
姜玉春将书放在榻上,嘴角带了一抹笑意:“起来罢,你们姨奶奶叫你来有什么事说?”
石竹将花样子呈上,回道:“姨奶奶说趁着最近得闲想做件衣裳孝敬二奶奶,又不知二奶奶喜欢什么样花色,叫奴婢拿样子给二奶奶瞧。”姜玉春点了点头,仔细瞧了瞧那几个花样,冷笑道:“她倒是有心的,还真找了些时兴的花样子。”石竹笑道:“孝敬二奶奶的衣裳,姨奶奶不敢不用心。”
姜玉春略点了点头,随意拣出一个花样子给石竹道:“就这个罢,也不指望她有空做出衣裳来。”石竹道:“二奶奶说的是,如今姨奶奶为了她兄弟的事吃睡不香的,哪还有心思缝衣裳。”姜玉春问道:“王姨娘那头怎么样了?她老娘今日又来了吗?”
石竹道:“这两日王老娘来都被挡在外头,昨日因姨奶奶在二奶奶这边打牌,巧儿便领了王老娘进来了,坐了一上午又被撵家去了。二奶奶放心,巧儿这两日煽风点火,把那王老娘的火气已经惹出来七分了,只要今日姨奶奶再一推脱,只怕那王老娘的火气就能发出十成来。”
姜玉春点了点头,道:“你和巧儿都是个机灵的,该怎么拱火不用我教。王老娘估摸着也该到了,你赶紧回去罢。”石竹行了礼,拿了花样轻轻地退了出去。
石竹回王姨娘的院子时留了个心眼,故意慢了几步,远远地瞧见巧儿和王老娘过了二门,才笑着迎了上去。巧儿见她手上拿着一些花样子,问道:“姐姐往哪里去了?拿这些花样子做什么?”石竹道:“姨奶奶说近日闲的腻歪,想做几件衣裳孝敬二奶奶,让我拿了花样子给二奶奶瞧。”巧儿笑道:“姨奶奶真是有心的,昨儿陪二奶奶打牌,今日又说给二奶奶做衣裳。我瞧三个姨娘中,没一个像咱们姨奶奶这么有心的。”石竹笑道:“正是这话,今日还有个姐姐笑姨奶奶,说她这心里除了二爷、二奶奶,旁的什么也入不了她的眼了。”
王老娘在一旁听了,冷哼道:“捡了高枝飞去,旁的可不是入不了她的眼。”石竹忙笑道:“姨奶奶就是府里的主子,哪有什么捡高枝的话。”王老娘撇嘴冷笑道:“她倒打了想当正经主子的盘算。”巧儿抿嘴一笑:“这话可说不得,老娘想偏了。”石竹瞅了巧儿一眼,巧儿会意,引着老娘往一小路走去。
石竹故意问道:“怎么从这走?这条路虽然近一半,但不算好走。”巧儿忙道:“我是瞧着老娘心里着急上火,也顾不上什么好走不好走了,从这条路过去,转个弯就到了。”王老娘说:“我打小什么路没走过,这条路不过是没铺石头罢了,也算不上难走。少说闲话,赶紧带我去见你们姨奶奶要紧。”俩人闻言不再言语,只笑着带路。
约莫走了一半,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说话的声音,俩人对视一眼,故意走近。只见一座假山后头有人道:“这姨奶奶明知自己兄弟有难,为何故意不救?”另一人道:“这话我只告诉你,你别同旁人说:咱们姨奶奶好几宗针对二奶奶的阴私事都是她后娘和兄弟帮着做的,如今二爷专宠二奶奶,即便二奶奶有孕在身,二爷也不愿去几个姨娘房里歇息,可见二奶奶在二爷心中的分量。姨奶奶见无望压过二奶奶,便担心有朝一日自己做的事被揭发出来,二爷不饶她。因此有意将经手的人都除掉,将来即便查到她身上,也死无对证了。”
另一人吓道:“这话可不能乱说,旁人除掉倒还罢了,那可是他亲兄弟啊,姨奶奶怎么下得了手。”
那人又道:“上回她兄弟来,姨奶奶还和他吵了一架,不满她兄弟赚的银子不给她,都送回家去,还说什么将他贩卖私盐的事告诉官府。她兄弟听了当即恼了,威胁姨奶奶说将她做的事告诉二爷,姨奶奶这才消停了。我猜着姨奶奶还是顾虑着将来她兄弟为了什么事告发她,所以想趁机将他兄弟远远发配了,自己以除后患。说到底,兄弟姊妹什么的,远不如自己重要。”
另一人道:“这么说她后娘岂不是也…”
那人冷笑道:“亲兄弟都如此,何况当日对她非打即骂的后娘。姨奶奶是个隐忍的人,表面上看着对她后娘恭敬,心里指不定多恨她呢。不止这些,就连当日替她打翻二奶奶药丸的明儿一家,不都莫名的消失了。”
王老娘闻言心里一寒:明儿母女是她亲自拿钱收买的,前几日去她家都不见有人在,当时还听邻居说了一嘴,不知道一家人哪儿去了,当时她也没在意,今日一听这话,却是对上了。
石头后面又道:“那我们知道这些事,会不会…”
“我是姨奶奶身边的大丫头,姨奶奶好些事都指望我去做呢,她自然是不会动我的。而你,姨奶奶又不知道你晓得这些,你只管放心就是。只是有一条,不许将这话同旁人讲去。”
巧儿和石竹脸色都有些难看,拉着王老娘就要走,王老娘气的脸色发黑,却也知道不能出声,只得跟着走了。三人走出百米远,王老娘才甩开石竹的手,怒道:“你们姨奶奶竟打的如此好主意,算我白养了她一场。”石竹忙道:“老娘息怒,姨奶奶万不会如此做的,不知是哪里的小蹄子诬陷姨奶奶,老娘可千万不要信。”巧儿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石竹,小声道:“我听那声音像是春桃姐姐。”石竹挑眉道:“胡说,只是声音像罢了,春桃姐姐素来稳妥,自然不会在外头胡乱嚼这些舌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