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好像有沉沉喘了口气的声音。几秒之后,周慕辰才说:“你现在在哪儿?”
我被冷风吹得不停的抖,脑子一阵阵发晕:“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是哪儿。不在公路上…”信号时断时续,就像垂死挣扎吊着最后一口气般微弱得很,我心里着急,却越急越说不清楚。
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周慕辰到底听清了多少,只是我还想多说一些时,那微弱的信号终于彻底咽了气,再一次回到万籁无声的状态。
身上还是那么湿,风还是那么冷,身边的树还是那么死气沉沉毫无生气,但我忽然就有了力量。虽然十分微弱,但足以支撑我在半昏半醒的状态下残喘着不彻底昏死过去。我有一个感觉,周慕辰来找我了,他一定来找我了,虽然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沦陷在了哪里,但他比我聪敏那么多,他一定能找到我。
就这样又不知道熬了多久,直到那仅有的力量也在这样的煎熬中一点点消磨殆尽,最后意识已经控制不住的模糊起来。我想,我或许真要死在这里了。周慕辰就算再聪明,他也不是台GPS,怎么就能在这荒山野岭定到我的位呢?
其实也好,真的,我这辈子,活得太倒霉太窝囊,学的特长不是自己喜欢的,学的专业是分数不够迫不得已的,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却连口不敢开…其实想到要重新投胎我也还莫名有点开怀,唯几的遗憾就是我还没有完成爸妈金色大厅演奏沂蒙山小调的愿望,还没有跟小四真心的说她十分有嫁入豪门的潜质,还没有跟齐达说别那么没出息老占他那有钱叔叔的便宜…其它的,好像也没什么了…
“央晓,你醒醒!”一个温热的手掌在我脸上拍了几下,拍得我已经跑了大半的三魂七魄陡然又都回了窍。
我努力半睁着眼望向眼前那个男人,恍如隔世。
周慕辰的眼睛里闪着光,柔和得看一眼就想沉下去。他轻轻的说:“央晓,你还能走吗?”
我伸手把眼角涌出的东西擦去,咬着牙点点头。
但站起来的瞬间,我才发现脚上根本没有一点知觉,直直的又摔了回去。
周慕辰拉住我的手沉吟了一下。抬起头来的时候,他说:“我背你。”
第22章
那是一个多么激动人心得偿所愿的时刻啊!我喜欢到骨子里的男人,连对上一秒他的眼睛都会由脚趾甲盖酥到头发丝尖的男人,竟然把我的手搭上他的肩头盛意拳拳的说要背我。一想到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就要贴到他宽广的后背上去,我心驰神漾,我不能自已,我控制不住的…晕菜了过去。
我不知道周慕辰是怎么单枪匹马把我从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弄出来的。因为后来据会长回忆,那天他为了活动顺利不受各种路过汽车的干扰,还特地选了一条几乎废弃的公路作为行进路线,一般来说半小时以内要是有三辆以上机动车辆路过,那几本就可以考虑是不是白日见鬼了。
而且从他口中我还了解到,那天大雨来临的时候,大家纷纷作鸟兽状分头逃窜各自躲雨,谁也没顾上谁,后来雨停了大部队也被冲散了。据说打我电话不通的时候会长还十分紧张了一下,还好等他们骑回学校后不久我也回来了,为此他专门买了一堆曼妥思麦丽素之类的“补品”送来奖励我没把自己弄丢了,让他这个活动组织者不至于吃不了兜着走,第一次办活动就出师未捷身先死。
鉴于会长字里行间根本不知道是周慕辰间接救了他一把这件事,我在更加迷惑的同时却也没把这事说出来。
唯一的线索是小四说我是被一辆小车送到了楼下,然后周慕辰打电话让她来把我领了上去。小四连一句怎么回事都没来得及问,周慕辰就开车走了。之后周慕辰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自然得好像那天他根本不曾出现在那荒郊野地救我于水生火热一般。
那绝对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转折,没事他那奇迹般的一出现,就算我命大没有死在那片树林里被某路人甲救了回来,我也绝对不会贼心不死开始有点幻想他是不是还是对我有点意思,从而猪油蒙了心一样跑去挖出一颗滚烫的心让人用冰渣子往上戳。
如果那时候我没坐那蠢事,他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厌烦我,而我现在也是不是就不用在这里蜷着胡思乱想了呢?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太傻/B…我真傻,真的。
不过其实有的时候,历史总是惊人的一致,一致到我都有些忍不住狂拍后脑勺让自己清醒些,别那么幻想不断甚至都有了错觉,竟然觉得远远奔过来那个人跟周慕辰实打实的一模一样。
如果说那时周慕辰来找我,是因为我们之间还有点交情,更何况他那游戏刚卖了点钱我也算帮了不少忙不能立马就卸磨杀驴吧。那他现在会来找我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般神话传说了,简直没有任何一点现实依据可以索引。
但那身影越来越近,在我排除了视力不好思维换乱脑子抽风出现幻觉等各个自身原因之后,那就只剩下那唯一不合理的外部原因了——那人,果然是周慕辰。
我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比怪味胡豆还五味杂陈的味道,激动中充斥着难以置信,欢喜中却又交杂着深深的忧伤。他是来找我的?
我缩进花园树下的阴影里,呆呆的看着他边环顾四周边前进,皱着的眉头里带着几分我实在不怎么熟悉的焦急。
他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虽然离家还算近,但以家为中心发散出去也有无数个方向,他怎么就能精准无比的往这里来?还是说在我发呆的这段时间,他已经把这四周都转了一遍了。可无论怎么样,不管是六年前,还是现在,原来只要他想找,我就可以那么容易被找到。
忽然又有点想哭。娘的,这一晚上怎么就孟姜女附体,还抽个没完没了了?
周慕辰已经进入了小花园的区域范围。我把身子缩得越发紧,喉头有些发苦,不管他是不是来找我的,我都不愿意他见到我现在这副德行。就算现在手里没镜子,我也能想象自己那样:双眼浮肿无神,头发盘根错节,活脱脱一落水版贞子。
让他走吧,就好像丫从来没来过!去恋爱吧,就好像咱第一天见识男人!这是小四第N次失恋时爆出的锦句,我想,我也是时候用它来自我洗脑了。
不过就在周慕辰转身准备离开时,我忽然打了一个响彻云霄的喷嚏。喷得自己都一个趔趄,差点没把眼珠子喷出去。
虽然我立刻用浴巾捂住了嘴,但周慕辰不是傻子,就算他是傻子,他也不是聋子。他循着我站立的方向,低低叫了一声:“央晓?”
我眼睛发烫,不想说话。
他等一会儿没有回应,就又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在那儿,出来吧。”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缓缓从树荫里挪了出来。眼睛也不敢再望着他,讪讪的盯着地面“我,我只是在这里歇口气,一会儿我就去医院…”
“小四打了很多次电话找你。”他忽然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伸出了一只手,我的手机静静躺在他手心里。“你回个电话给她吧。”
我呼吸有些混乱的看着那只手,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拿。他出来找我,就是为了把手机拿给我?脑子还没转过弯,手机却又呼啸大作起来。
周慕辰又把手往前伸了伸。优雅的脸上一派平静,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我吸了口气,跑过去飞快的把手机抓过来,然后接起了电话。小四杀猪一般的声音就在那边叫起来了:“央晓,是你吗?”
我“嗯”了一声。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她才长长的一口气喷出来:“黄天菩萨啊吓死我了,你跑哪儿去了你!齐达打电话来说你连包都不要就跑了,他说从来没见过你那样子,把他吓得够呛,连电话都不敢给你打。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嚅嗫着说:“啊,就在家…这边。没什么事,你不是还工作着吗,赶紧去吧。”
小四吼着说:“还工什么作啊,俩小日本,刚来就要找酒吧,一脸下作样子。我本来就不待见他们,刚才找俩姑娘打发回酒店了。周慕辰不是说你手伤了吗?怎么搞的啊严不严重重?”
我抽了一口冷气:“你…你怎么…”斜眼看见周慕辰还站在旁边,忙转过身躯,压低声音说:“你怎么还给他打了?我不是告诉你要装不知道吗!”
小四说:“我哪儿敢劳他大驾啊。给你打了那么多次电话没人接,我就直接打你家电话了,结果是他接的。”
我有个猛的有个不好的预感:“你说什么了?”
小四砸吧了两下嘴,“倒也没说什么…不过他一跟我说你手伤自己跑去医院,我当时就有点急,就吼了他两句…”
果然,我心里顿时一片哇凉,“你吼啥了?”
小四干笑了两声,说:“我也是真急了,就冲他喊怎么就让你一个人大晚上跑去医院,而且你身上还一分钱没有的,要出了什么事你负责啊…”
我两眼一闭:完了完了!小四这厮自己的公关事业一片红火,却净给我的贫瘠的人际关系釜底抽薪啊!周慕辰哪儿是受得这种闲气的人,还不知道他到底要怎么跟我算账,杀了我吧真是…
“现在你是到家了是吧?那我就放心了,我跟齐达说一声,让他明天给你送包。就这样了啊拜拜!”小四一口气说完也不等我反应就挂了电话。她冷静下来之后警觉性倒是出奇的高,估计是怕周慕辰跟她秋后算账所以跑得比兔子还快。
我对着电话无语了一阵。想象着周慕辰在我身后一脸阴霾的样子,后脊梁生寒,竟然不敢转头。
周慕辰忽然在我背后轻咳两声,我腿一软,差点没有抱头蹿到林子里躲着再也不出来。可是,他却说:“喂,走吧。”
我略微侧头,斜眼瞄他:“去哪儿?”
周慕辰的脸上似乎有些无奈,他低低的说:“医院。”
一直到跟他一块迈入医院大门,让一个也不知近视多少度的值班医生将我的手包成一个粽子形状,我都还有些浑浑噩噩,不敢相信周慕辰竟然真的把我送来了医院。难道他是被小四那一句“出了事你负责啊”给震慑住了?当然,这个责任估计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我身上真一分钱没有,周慕辰很自然的全程付了款。我很奇怪他那腰包里到底有多少钱,好像所有人都在传说他是多么负债累累穷困潦倒,连他自己都屈尊降贵住到了全C市最便宜的地区中最便宜的房子里。但是我从来没从他身上看出一点为生计打算的焦虑,他吃着方便面,住着小破屋,照样不紧不慢风轻云淡,活像个微服出巡民间的皇帝,柴米油盐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走出医院的时候,我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低声说了句:“那什么,钱我明天还给你。”
周慕辰无声的走在前面,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但就在我以为这一路都会沉默无话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动作之出乎意料,害我差点一头狠狠的撞在他后背上。我拍着胸口,正在庆幸反应还算迅速,他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几乎低不可闻却又清晰无比。他说:“喂,抱歉。”
我一愣,心脏已经以一种不可控制的态势狂跳着。
“不管怎么样,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跑出来。”
这是在跟我道歉吗?这真是在跟我道歉吗?脑子还没太接受这突如其来的讯息,一个“没关系”便已经冲口而出。说完之后我自己便傻在当场,而周慕辰的背影,在两秒的僵直之后,竟然极有规律的抖动了两下。这个动作其实我也不陌生,在工作室的时候,每当他想笑却又要故作深沉时,就会转过身去作出这样的动作。
片刻之后,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说:“央晓,以后我们尽量好好相处吧。”
作者有话要说:呃,写完赶紧发上来,大家看文开心啊~~~~
以后周同学会越来越好的,哦阿门…
第23章
其实我从没都没想过不跟周慕辰好好相处,所以他这句话对于我来说从本质上讲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但我还是突如其来的感动了。
这是这六年来,他对我说过最好听的话。其动人程度远远赶超了菜价下跌医疗改革人民币升值甚至奥运夺金世界和平等等等等。我想在我有生之年,我已经再也听不到能从他嘴里蹦出更柔和的话来,所以,我理所当然的满足了。
我实在是个不是卧薪尝胆十年雪耻的料,因为就他这淡淡的一句话,就让我忘记了这一晚所受到的所有憋屈,心情刹那间已经冲到巅峰状态,只觉神清气爽拨云见日登高望远无限风光…而这种好心情也一直持续到第二天齐达顶着张苦大仇深的脸出现在我家楼下的时候。他巴巴的拎着我的包,实打实的像个旧社会包身工来上门讨工钱那模样,既满心期待,又难以启齿,估计文学著名人物杨白劳也难以赶超他此刻的复杂心情。
我平和的看着他:“来啦?”
他“嗯”了一声,然后惶恐的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然后如见了鬼一般的说:“央晓,你别那么笑成吗?笑得我肝颤。”
我莫名其妙的摸脸:“我笑了吗?”不摸不知道,好像还真是。
但齐达都快哭了:“姐姐你别玩儿我了行吗?有什么气你直接冲我撒吧,别这么阴阳怪气的,我难受。”
这人真是贱骨头,笑脸相迎的他不乐意,非瞪眼黑脸骂他一顿他才高兴么?我两眼一翻,故作深沉道:“上车!”
“哎哟遵命!”果然,他屁颠颠的给我开了车门,极狗腿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叹气上车。
这世上的人本没有高低,齐达这样的人多了,就惯出了一些人的臭德行,然后有臭德行的人高了,惯他们的人就低了。此刻的我,忽然就有了一种被惯的快/感。原来有臭德行的感觉是如此之好!
“晚上我来接你,请你和小四吃饭,算是我谢罪啊。”他兴致勃勃的说着,好像十分满意这么快就圆满过关。
我想了想,说:“那什么,不用了。我今晚有点事。”
齐达奇了,“就你们那小破婚介所,能有什么事?”
我陡然有点惊慌,我在这个城市所有的朋友,包括连骆维这种一年都见不着两回的都算上,也不过寥寥数人,要扯去跟朋友吃饭齐达肯定要追问到人家祖上三辈的事才罢休。但我又着实不想把周慕辰的事捅出来,他现在大小也是个话题人物,很难说齐达这种极爱凑热闹的好事分子有没有关注过那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
于是,我故作气恼的说:“小破婚介所就没事做吗?难道我们就没有业绩压力不能偶尔加个班吗?你还诋毁我工作这是认罪伏法的态度吗?!”一口气说完差点没把我自己噎死过去。
不过效果是不错的。齐达立马就蔫儿了,讪讪的再不说话。我算是明白了,对待这样本性的人就是不能好好说话。
其实,我只是想回家给周慕辰做顿正常的晚饭。自从他搬进来之后,厨房的垃圾桶里不是方便面袋子,就是方便粉丝袋子,再丰富点顶多还搭个饼干袋子。真不知道吃这么多防腐剂,他死的时候胃是不是可以直接掏出来做标本连福尔马林都省了。
昨天才刚刚将和,怎么我也得表现点诚意才是。
但我的如意算盘打得虽好,却没想到我的乌鸦嘴又一次见了神效。如香港政策一般五十年不变的婚介所,今天忽然宣布要改革。
所长在全体员工大会上对着剩下的四人慷慨激昂,痛心疾首的总结了金融危机对婚介行业特别是我所带来了怎样巨大的冲击,基本观点就是国民经济低迷了白领生活不好了要开始思饱暖而不能思yin欲了,再加上房子买不起了聘礼凑不够了更没心思找对象了,所以我们的业绩也不行了。坐下四人频频点头,纷纷觉得婚介所的业务竟然能同国民经济搭上边实在是荣幸且飘飘然找不着北。
总结症状分析原因找出问题之后,会长最后雄心万丈的部署了未来战略规划:我们“幸福”的下半年的目标是营业额、成功率和客户储备均要比上半年翻一番,努力实现走出片区,迈向全市最终实现进军全国的宏伟目标。一席话说得我们热血沸腾不能自已,但他话音一落,我们四人相视均是一愣:就凭我们五个,就算再加上每天过来打扫一下卫生的清洁大妈,也就六个人,咋进军全国?
不过会长是雷厉风行的典范。散会的时候她就已经把集体任务都想好了。今天先分拨给所里每个老客户打电话联络感情巩固已有资源,几天之后每个人还得交一份报告,内容是总结对当今严峻形势的认定以及对拓宽业务渠道发展企业实力的建议。
我头疼,前所未有的。
所幸所里的老客户群体并不算十分庞大,只是被几位替儿子女儿找对象的大妈级客户侃得我头有点犯晕。打完电话又做完反馈表,恍恍惚惚的抬头看表,才发现早过了下班时间。我心里叫了一声不好,赶紧坐车杀向菜市场,乱七八糟买了一堆东西就往家里冲。
呜呼哀哉,老天终于怜了我一回。在我踏进家门的瞬间,就看见周慕辰拎着两袋泡面懒懒的从他屋里踱出来。
他看见我回来并没什么特别反应,打了个呵欠脸都不转一下:“今天回来得挺早。”
准备了一肚子的盛情相邀,忽然就一句话也说不出了。支吾了半天,就挤出一句:“啊。”
他再不搭话,自己接茬往厨房行进。在他即将踏入厨房门的一霎那,我终于鼓起了勇气,叫了声:“诶…”
他回过头来瞥我,没说话,但脸上就写着“干嘛”两字。
我讪讪的晃了晃手中的肘子,挤出一个笑:“我,我买了很多菜,要不等会一块儿吃吧。”
他半眯着的眼睛飘到了我手中的大包小包上,半晌不说话。我忽然忐忑异常,醒悟到自己犯了一个冒进主义错误:怎么我尽想着要做什么吃的,却没想过他到底愿不愿意跟我一块儿吃。其实他也就在昨晚心平气和的跟我说了一句话,我咋就这么蹬鼻子上脸要跟人共进晚餐呢…
“你手都这样了,还能做饭?”周慕辰忽然冒出一句。
我下意识去看了眼那只粽子一般的手,唉,我怎么一直没想到这个问题?
“算了,我洗菜,你做好了。”他淡淡的说,“什么时候能吃上?我可有点饿。”
我终于醒过神来,一种难以置信的激动瞬间占领了全身每一个细胞:“很快!很快!”
这话倒不是盖的了。我做饭一向都还算利索,用我妈的话来说,弹琴的时候都没见这么十指翻飞的。再加上旁边那个一直埋头洗菜的身影就像个交响乐总指挥,一直让我处于一种如打鸡血斗志昂扬的状态,半小时不到愣是整出了三菜一汤,到最后上桌的时候我都还亢奋不已如在梦中,这种恍惚的情况下没把盐当白糖放,后来回想起来实在庆幸。
饭菜上桌后,两个人就开始默默扒饭。我十分想从周慕辰口中听到一下有关饭菜质量的评价,不过看来他将食不言这古训贯彻得很好,大半碗饭下去了都没说一个字。但光看他吃东西的速度来说,这顿饭就算不是人间美味,至少也不是难以下咽的。我莫名满足。
就这么安静无声的吃饭实在有些尴尬,我随手用遥控器开了电视看新闻。整出点动静来总要感觉自在些。
不过这动静确实整得不怎么和适宜。
因为两条乱七八糟的房价资讯之后,那个如死了娘一般的地方台财经主播开始沉声播报:“永盛投资发言人今日对外宣布,下半年的投资计划重点将从低迷的房地产方向转入高新科技行业。据分析,这一计划的宣布,很有可能暗示灵星科技股权花落谁家即将会有定论…”
我心里一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慌忙就要换台,却被周慕辰轻轻的按住遥控器,双眼好似随意的看着屏幕,脸上一派平静。
片刻之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貌似慈祥的中年男人正对着无数话筒微笑挥手,右下角的标签显眼无比,原来那传说中的夏永盛是长这个摸样。我以为这些专挑有缝的蛋叮的资本家们,必然都长着一副尖嘴猴腮投机倒把的嘴脸,但这张脸怎么看怎么像常年在肯德基门上挂着那位的中年版,要不是那位爷爷已经作古,我肯定会以为谁把那头像头发胡子PS成黑色就放上来了。单看这张脸,很难把他和那楚楚动人的夏依璇联系起来。基因啊,真是个神奇的玩意儿。
但就这么一打岔,后面报道说什么我就一点没听进去。等感叹完夏依璇的基因回来,永盛投资这条新闻就过了。
周慕辰又转过头来吃饭,自然平静得好像刚才是听了一条娱乐圈八卦。
我却是忽然就没了胃口。这屋里的生活看似平静,外面却早已战火喧天了。夏依璇那天也说,所有人都在盯着周慕辰手里那点东西。可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在急,不管是为了算计他还是担心他,他自己却好像毫无感觉,就像他手里握着的是四十个烤白薯而不是四十的股权。
“喂,吃饭。”他淡淡的敲了敲盘边,提醒我一句。
我挣扎得难受,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周慕辰,你,你怎么一点不着急?”
他筷子翻飞,从碗边挤出一句话:“东西在我手里,想要的是他们,我又着什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