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带着陈硕赶到仓库,电路还是没有修好,冷冻库的温度已经渐渐上来了,再拖一阵这批药就彻底没救了。
李思问她:“现在准备怎么办?有联系过其它仓库吗?”
米雪带着哭腔说:“我已经联系了好几个冷冻库,但是咱们这批药量太大,临时去订没有这么大容量的。”
李思说:“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都调研过了这个仓库没问题吗?”
米雪低着头不敢说话。整个身子抖得厉害,紧张得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下去。
陈硕走到她边直直的看着她,米雪微微抬起头,在看到陈硕眼神的瞬间慌忙又低了下去。要是陈硕这时候再来一句“我不是让你签另外一家吗”,她就会死得妥妥的再翻不了身。赔多少钱不说,光是这个事的性质和背后延伸的含义就能让她丢了饭碗且找不到下家。聪明如她,当然明白这可不是没有听上司话这么简单,传出肯定会被解读为越级汇报、擅作主张、功利心重,说不定还会被冠上什么利益收受之类的莫须有罪名。
这时候她听见陈硕低低的叹了口气。“这事也不全是米雪的责任,最后的方案是我定的。”
米雪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一对上陈硕的目光,瞬间眼睛就红了,忍了老半天才没当着李思就哭出来。
李思皱起眉头,口气里已经带着少有的火气:“你怎么搞的?这点事怎么会处理成这样?”
陈硕倒是很平静,说:“还是先想解决的办法吧。”
李思冷着脸说:“今天要是处理不好,明天你就不用上班了!”
陈硕转过身,对还是一脸哭相的米雪说:“运输车应该还没走吧?你去给他们头儿再说一下,让他们先把药品都搬到车上。今天他们这些车咱们都包了。”
回头又跟李思说:“我再去想想办法。”
米雪还没从忧伤和震惊中缓过劲儿来,呆呆的看着陈硕和李思。陈硕眉头一皱冲她大声说:“还不快去!”米雪一下子反应过来,撒丫子就往运输车那边跑着去了。
李思板着的脸放了下来,看着米雪的背影有点感慨:“你让我在这么漂亮的女下属面前发这么大火,以后女同事都不敢往我面前凑了。”
陈硕斜了他一眼:“说得好像我跟你串通了故意要整女下属一样。天地良心啊我什么都没说过,都是你自己非要这么演。”李思这人真是精得可怕,她事前真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跟他确认了下米雪签的哪家仓库,结果人就把她的思路猜了个一清二楚,临场配合得神到位。
李思笑:“你都把责任揽了,我不弄得严重点显得你这人情太小。”
陈硕说:“真是谢谢你啊…”
李思又问:“诶我刚才演技怎么样?”
陈硕说:“略显浮夸。”
李思点头,好像非常赞同的说:“要是再过两个小时这批药还没有入库,我真的会炒了你的。”
陈硕耸了耸肩,转头给之前那个仓库打电话。她在休假之前就已经跟仓库负责人把库位订好了,合同也已经在她手里。跟那边打了招呼马上送过去之后,回头就拿着合同让李思签了。
李思看见不远处的米雪还红着眼睛指挥仓库人员把药品往车上搬,忽然叹了口气:“陈,有时候我真觉得我是不是教你的东西太多了。”
陈硕装合同的手停了一下,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个好信号。一旦让老板觉得他对你的掌控力在变弱,那真的就是自己在作死了,特别是李思这样的老板。但也就是那么一秒钟之后,她把合同塞进包里看着李思笑:“我知道你招儿还多着呢,我顶多学了个入门式。对付个小姑娘还是够了。”
她带笑的眼睛一直迎着李思的目光,显得直白简单。李思也笑了下,说:“赶紧送过去吧,别真出什么事,我也不好交代。”
一直到上了货车开出了仓库的大门,陈硕才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米雪怎么说也是李思管辖范围内的人,她拿着公司这么重要的资源,最后是给自己帐下扒拉了一个人,虽然她也是李思阵营的但确实应该提前汇报一下想法和安排。以前她肯定是会的,但也许人在一个位置上久了就不自觉的会有一种“理所应当”感,这种理所应当感会导致一种判断错觉,就是之前也差不多这么做那现在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这种“理所应当”感很危险,本来拿捏得很好的尺度在这种思维的影响下,很容易就过界了。李思的界,就是要绝对的控制。他要的那种控制,并不是要陈硕言听计从千依百顺,而是哪怕陈硕拒绝都在他预料之中,且总能合理的引导她接受。
她仔细的反思了一下最近的所作所为,觉得其它事应该还好。而经过这件事,就算米雪可以用也要很注意尺度,再不能给李思“陈硕已经有自己的人”那种感觉。
李思今天能说这句话,也是在给她提个醒吧。要是他还像以前一样笑容温厚,陈硕真的还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那么以后在处理睿康的事情上,就可能会犯更大的错,那时候李思…陈硕忽然觉得后背有点发凉,根本不敢想。
靠在车座上,她觉得这两天的休假完全没有让她得到任何放松。她也没有任何理由放松,因为接下来她要面对更大的冲击…陈家佳和张帆还在前面携手等着她呢。
第19章
如果除开那些身不由己和技不如人的倒霉事,陈硕二十岁之前真正犯过的错,那就是招惹了张帆。这么多年她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一切失败,唯独不愿意去回想所有跟张帆有关的任何事,可想而知这个人就是她智商下限的耻辱柱。
这世界上总有一些长着人样的禽兽,是防不胜防的。
既然又遇到,陈硕当然不会幼稚到认为张帆会放过她。所以突然接到张帆的电话,她一点也不意外。
“我从陈家佳那儿要了你的电话。”张帆的语气很轻松,就好像真的很久不见的老朋友:“什么时候回国的?”
陈硕看了一眼坐在对面吃饭的顾予来,淡淡的说:“回来一个多月了。”
“都回来这么久了?”张帆好像很惊讶,“唉是我疏忽了。明天你有空吗?我请你吃饭算补上给你接风。”
陈硕还是淡淡的笑了下:“不用这么客气了吧。”
张帆在那头打着哈哈:“你要不赏脸那才真是客气。咱俩这么久没见,吃个饭也是应该的。”
“咱俩”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陈硕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当然知道这顿饭一定得去,无论是因为他现在可能是mp的资金渠道,还是因为他即将要开场的好戏,陈硕都要跟他维持一个表面的平和。
张帆告诉了她时间地点就挂了电话。顾予来抬起头来,说:“你猜我昨天在睿康看见了谁?”
听他这口气,再想到刚才的电话,陈硕觉得自己要装成不晓得是谁都很难啊。“是张帆吗?”
顾予来倒是很惊讶,说:“你也见过他了?”
陈硕说:“嗯,他现在是一个私募基金的头儿,李思跟他接触过,为了收购资金的事儿。”
顾予来埋头扒了两口饭,好像还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陈硕也能猜到他想说什么。张帆跟她都是老鼠屎级别的,好像存在就是为了搅和别人的幸福生活,你的人生越美好,碰见这样的货就会觉得越恶心。也只有曾经被生活虐得抬不起头的陈硕,才会觉得张帆那颗老鼠屎不那么臭。
顾予来之所以欲言又止,是因为他还算有涵养。如果是换做个暴脾气的肯定就直接警告“离那种人渣远点”。
陈硕曾经和这个人渣走得很近,很多人都知道。这也是陈硕走向“堕落”道路的另一个铁证。
所以说陈硕觉得那时候自己的智商应该是被狗吃了。一般人经历到上大学之前那段就应该长记性,要么彻底恨死陈家老死不相往来,要么小心谨慎保持距离,可她真的是蠢哭了,还送上门去让他们花式虐出了第二次高/chao。
第二天,陈硕描眉画眼的去赴张帆的约会。她心里非常清楚,一旦她坐在这个饭桌上,就意味着跳进张帆和陈家佳给她挖的洞里,那里有个雷,能把顾予来炸得撕心裂肺的雷。但是她仍然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给她和顾予来一个了结,也是用最残酷的方式来给自己这个弱点一个了结。她已经想明白了,这个雷不炸得痛一些,所有人都不会罢休,不如都给大家一个痛快吧。
张帆这几年看来确实是混得很好了,跟陈硕印象中那个穿得朴素处处克制的青年完全不一样。他请陈硕吃西餐,哎哟呵,那一年他连必胜客都还不知道是什么呢吧。
他晃着红酒杯,问:“那一年你突然去了美国,是因为我俩那件事吗?”
陈硕喝了一口酒,说:“你觉得呢?”
张帆的脸色有些复杂:“我真没想到会这样。我那天喝多了,真的不是故意要…”
陈硕淡淡的打断他:“还说那些干什么,都过去那么久了。”
张帆试探性的问了句:“你不恨我?”
她非常努力才能把咬着的牙齿放松一些,“或许刚被家里赶出来的时候有吧,不过转头想想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而且出了国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我现在不也挺好的么?”
张帆沉默了一下,非常绅士的说:“话是这么说,但是我总还是觉得亏欠你。”
亏欠么?陈硕在心里冷笑,如果真觉得亏欠,你怎么还有脸坐在我面前这么优雅的切着牛排?应该跪在地上抱着我的大腿求我原谅呀!“如果真觉得亏欠我,那mp这次的并购张总能不能多支持一下?”陈硕露出了商务性的微笑。
张帆好像有点愣住,但随即也爽快的说了句:“好,能帮忙的我一定帮。”
默默喝了两口酒,张帆又看着陈硕说:“我觉得你…好像变了很多。”
陈硕摸着脸:“是吗?变漂亮了还是丑了?”
张帆笑了一下,说:“当然是变漂亮了,不过你那时候就漂亮,现在是更漂亮。”
陈硕好像很开心,微微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跟张帆碰了下杯:“谢谢。”
张帆又说:“我觉得你性格也变了很多。”以前的陈硕,可没有这么能谈笑风生收放自如。那时候的陈硕总是在低着头做事,虽然也市场都在笑但总是很勉强。后来知道了陈硕的身世,他才稍微能理解她身上那种紧绷的压抑感从何而来。
陈硕又笑:“你这是变着法儿说我以前幼稚是吗?”
张帆失笑:“当然不是。”现在的陈硕真是成熟又有趣,他好像还真有点喜欢了。
不是?陈硕用餐巾优雅的擦了擦嘴,呵呵,确实不是幼稚,根本就是蠢嘛。
那一年,陈硕已经在南京上了两年大学,寒假过年都没有回过北京,除了爸妈非常偶尔的电话,北京地区的来电她都统统不接,立志要做一个忘掉过去独立自主自强不息的好青年。
但是大二那年,妈妈打电话来问她暑假怎么安排她就顺嘴回了句找地方实习。不知道是父母终于想起了她也算他们的孩子,还是觉得这两年她在外面应该反思够了,所以爸爸破天荒的让她到睿康来实习。陈硕无奈只能拎着包乖乖回家。
陈家佳娇俏的站在父母身后,长卷发连衣裙像个洋娃娃,再也不是刚回来时面黄肌瘦的豆芽菜了。那时候的陈硕竟然还没有学会粉饰太平,她嫌恶的看了一眼满脸堆笑的陈家佳,招呼也没打就拖着箱子就回了房间。陈家佳还为这个事哭了一场,在妈妈怀里撒了好半天的娇。
陈硕在房间里听见她的抽泣声,直想冲出去撕了她的脸。
进了睿康的大门,才发现顾予来也在这儿。原来爸爸高瞻远瞩,深谙下一代才是未来的希望这个道理,上杆子给高校砸了一堆钱使劲搞公关,终于是砸出一个实习基地的牌子,每年都能骗一堆学生到厂子里做免费工,顺便划拉几个可造之材毕业之前就圈进来,说不定以后就是高精尖技术人才。所以但凡能发财的,脑子好用是关键。
顾予来这种优秀人才,自然是要可劲绑在厂子里拼命培养的。跟他一起贡献免费劳动力的还有他的师兄张帆。张帆比顾予来大三岁,已经是在读的研究生,他的导师已经预定了顾予来做门下弟子,所以两人当时已经算半个同门。
她前脚进了实验室,陈家佳后脚也跟着进了睿康。说学校有实习学分要求,非要到实验室做数据记录。她一行政管理专业死乞白赖非得跑生物实验室实习…所有人都说哎呀这太对口了家佳你怎么能这么聪明好学积极主动呢?咳人家爸爸是老板啊,别说在生物实验室实习,就是在老板办公室开party谁敢说什么?
于是陈家佳就名正言顺的成了顾予来那一组的记录员,而陈硕就跟着张帆混日子。
陈家佳已经从当年顾予来自行车后座那个柔弱的纸片人升级为360度立体包围顾予来的女金刚,那亲密劲儿简直是插根针到他俩之间都难。陈硕也不想去当那根针,她基本是看见顾予来就躲,躲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陈硕之所以在很多年以后将这段历史定义为她智商的谷底,就是因为在被陈家佳和顾予来的亲密劲儿射出来的冷箭深深戳伤之后,她选择了最蠢的逃避方式——找了一个挡箭牌,就是实验室里除顾予来外唯一还看得顺眼的男青年张帆。
那时候顾予来跟张帆不太对付。虽然顾予来还只是个本科生,但是导师已经对他青睐得不行。据说自己手上的课题最核心的部分都是让顾予来在主写,张帆跟了两年虽然名曰课题学生组长但是基本也就挂了个名。如果一个研究生苦苦跟着导师讨生活最后却被一个本科生给碾压了,他还不给这个本科生穿点小鞋那简直就不是男人而是圣人了。
所以实验室里他俩经常意见不一样,张帆也仗着师兄的地位动不动就指使顾予来去干些特别没技术含量的活儿。每次看见顾予来被支去打杂后陈家佳那郁闷的小眼神,陈硕有一种变态的报复后快/感。
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战友这种傻x理念,陈硕也没征求张帆同意就定了反正挡箭牌就他了。陈家佳给顾予来擦汗,陈硕就给张帆递水;陈家佳给顾予来夹菜,陈硕就给张帆盛汤;陈家佳给顾予来送秋波…她就给张帆送了一捆菠菜,说你拿回去加个菜吧。
果然是一跟陈家佳这种草包碰上,智商真的也会被拉低吗?
可那时候陈硕不觉得,还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在研究室也觉得没有那么压抑了,再对上顾予来的目光她也昂首挺胸了。天下男人又不止你一个,老子干嘛要盯着你不放呢?
第20章
那一年暑假,她只跟顾予来说过两次话。
一次是在睿康的食堂,不知道那天陈家佳吃完饭是不是拉肚了竟然没有跟在顾予来屁股后面,而刚干完活儿饿得眼冒金星的陈硕刚跑进食堂的门就一头撞在顾予来身上。
陈硕抬头一看见顾予来的脸,立马就低头想绕过去,却手上一紧已经被顾予来拖着往外走。陈硕想冲他喊一声“少侠能先容我扒两口饭吗”,却终于没有喊出来。
把她拖到外面一棵树下,顾予来终于不走了,转过头来对着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陈硕看见四下无人手还被他死死拽着要跑路是没戏了,干脆先发制人喊了声:“顾予来你干什么?”
“别跟张帆走得太近。”顾予来终于说话了,却是冒出来这么一句。
陈硕笑着说:“很近吗?比你和陈家佳还近?”
顾予来皱了皱眉又,说:“不是跟你开玩笑。张帆…”
陈硕忽然指着顾予来身后喊:“诶张帆,你也来吃饭啊?”
顾予来却根本连头都不回一下:“这招没用。”
陈硕快哭了:“来哥,我快饿死了,你放我去吃饭行不行?食堂马上就没饭了呀!”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跑到南京去了?”顾予来突然切换到另一个问题。
陈硕忽然又指着顾予来身后喊:“唉陈家佳,别到处看了顾予来在这儿呐!”
顾予来还要说话,就听见陈家佳在身后幽怨的叫了声:“来哥。”他一愣,陈硕已经噌的串进了食堂人影都看不着了。
还有一次是在家楼下的院子里,陈硕受不了陈家佳在家里没完没了的跟她的狐朋狗友打电话约几天之后的生日par行程,抄着手下楼想在院子里透口气。二十岁生日自然是要大办特办的。家里一片欢天喜地都在筹划怎么让她过一个毕生难忘的生日,可是好像大家都忘了,那天陈硕也满二十岁。
七月的太阳很刺眼,陈硕站在太阳底下,额头上的汗流过眼角,她伸手使劲的抹,却又抹出好多水珠,怎么也擦不干净。她好想回学校,至少宿舍里有个地方可以遮阴啊,也没有陈家佳烦人的声音啊。
然后她听见后面有人叫她。
她转过去,看见顾予来扛着一箱东西站在不远处,一件白t恤微微被汗湿。陈硕慌忙转身用手臂抹了把脸,拔腿就想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顾予来扛着那么一箱子东西还跑得贼快,两步就上来把她拉住了。
陈硕挥着手说:“家里水还烧着呢我得赶紧回去…”
顾予来吼了一句:“陈硕!”
陈硕一震,要接着胡说八道什么都忘了。
顾予来也有点喘气,他喘了两口气才说:“硕硕,我们谈谈,我们谈谈好不好?”
陈硕忽然觉得很难过,她跟顾予来不应该是这样的呀,她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啊,现在却为什么跟他说句话都不敢?如果是以前,她就早开始跟顾予来大倒苦水把陈家佳的贱人样说得天花乱坠,但是现在对着顾予来她真的一个字都不敢说。万一顾予来说一句“你误会了家佳不是那样”,陈硕可能会立马搬起旁边的石头把他砸死再把自己砸死赔他的命。
这个假象的场景一蹦出来陈硕又觉得喘不上气,她觉得自己又想跑了,如果从顾予来嘴里听到任何一个关于陈家佳的字,她肯定会失控。这不还没开始谈呢,她就已经语无伦次了:“没有…谈什么呀,哈哈哈,有什么好谈的…”
顾予来正要说话,就被他妈的喊声给打断了:“唉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别把东西摔了…”
顾妈妈从远处一路小跑过来,看见陈硕的时候脸明显僵了一下。
陈硕挤出一个笑叫了声:“顾阿姨。”
顾妈妈笑得比她还勉强:“硕硕啊,大太阳底下站着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回家去…”说着话,已经动手过来拉顾予来。
顾予来把肩上的箱子往他妈手里一放:“妈你先回去,我跟硕硕说两句话。”
顾妈妈不干了:“东西这么重你让我一个人扛回去啊?生你这儿子干嘛的!”
顾予来说:“那你就放这儿我一会再搬,你先回去。”
顾妈妈还是不干:“那怎么行,这么大的太阳晒坏了怎么办,赶紧的!”
她看了一眼陈硕,好像又觉得不太好意思,说:“唉你俩要说话啊?没事没事,我等着,你们说你们的呗。”
然后就拿着手绢站在旁边不听的擦汗,边擦边嘟囔:“唉这天儿怎么这么热啊真是。”
顾予来抿着嘴沉默了片刻,低下头在陈硕耳边低声说:“过两天你生日,我来找你,你一定要等我。”
陈硕还愣在那儿,顾予来就扛着东西拉着他妈走了。
这就是陈硕二十岁那年对顾予来所有的记忆。她在不安、迷茫但更多的是期待中等着二十岁生日的来到。不管怎么样她其实还是想看见顾予来,而且她后来冷静下来努力回想了下顾予来那天的样子…好像不是要说陈家佳的事儿。只要不提那个贱人,就算顾予来拿本政治经济学来给她念一晚上都行。
但是她二十岁生日唯一的这个奢望也最终破灭了。顾予来没有来,甚至没有送一本政治经济学来让她自习聊表安慰。
那天她本来很高兴,因为爸妈要带陈家佳到郊区的别墅去过生日。虽然他们也问了她要不要去,陈硕却心心念念记着顾予来的话,特别懂事的表示她不去了留着看家。当然她内心的声音是你们赶紧把陈家佳这个小妖精带走吧!那时候的她一点也不在意同样是生日为什么陈家佳是主角而她却跟个客人一样只是受邀参加是那么个意思,她顾不上了。
在家里人走光了之后,她甚至还吹了个头发穿了条好看的裙子,以此来迎接她自以为的人生里最美好的约会。
一直等到八点多,顾予来还没有来。她有点坐不住了,手机也不知道扔在了哪儿,她就用座机给顾予来家去了电话,结果顾妈妈不耐烦的告诉她:顾予来参加陈家佳的生日会去了。
陈硕当时就觉得自己真是傻x到家了。陈家佳都走了,顾予来还能呆在这儿吗?她真是想什么好事呢?
人在还抱着希望的时候,其它一切的痛苦都可以自我催眠,可一旦仅有的希望都破灭了,即使那么一点点的寂静都能成为把人逼疯的理由。陈硕扔了电话,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嚎啕大哭。
那不是她人生最灰暗的一刻,相比起以前的和即将来临的伤痛,那一刻实在是远远不算什么。但是却是她人生里哭得最大声最撕心裂肺的一次,因为她终于被迫认清了一个现实:她这二十年来所有的,真的从来都不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