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盯着那扇迅速合拢的门,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她并非不识好歹,故意要赶走裴予陌,只是和他在一起没有话说,特别是他那一对深黑如井的眼睛,让她很不自在。千寻在医院住了5天才出院。季安澜闻讯从香港赶回来,狠狠训了季滟一顿。季滟虽然性情顽劣、霸道任性,但也害怕闹出人命,不得不有所收敛。一场劫难之后,千寻因祸得福,搬回二楼的卧房居住,过了一段太平日子。
她终于读完了母亲的日记,苏缇和季安澜之间的感情纠葛,渐渐明晰起来。
苏缇刻苦自学,拿到了大专文凭,她到俞氏集团下属的一家广告公司应聘,面试的考官正好是当时任广告公司经理的季安澜。季安澜不但认出了她,还将她聘为自己的秘书。
自从第一次在街头偶遇,苏缇就爱上了这个温文俊挺的男人。在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他沉稳的气质和不俗的谈吐,使苏缇更加迷恋于他。苏缇在日记中写道:“每次走进季总的办公室,我的心底就生出几分雀跃的心情。他帅气英挺的样子,和我心中理想的恋人几乎完全重合。他这个人,工作起来很拼命,不苟言笑,处事积极果断。
他这么年轻,只有三十出头,却沉稳而上进,受到董事长的器重。据说,他不久就要调到总公司,任俞氏集团副总经理。我总是忍不住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候的他,和煦如春风的笑容,温柔多情的眼神。那样的他,与工作时严肃的他,截然两个样子。相同的是,一样都深深吸引我。”…“和其他职员相比,季总对我好像有点不一样。他常常用一种迷惘而忧伤的眼神看着我,当我发现时,他又连忙避开。我在工作中有什么问题不懂,他从不嫌烦,非常耐心地给我指导,使我越来越坚信,他对我也有着和我一样的感觉。”遇见季安澜,是苏缇一生中的幸运,也是最大的不幸。单纯懵懂的苏缇不知道,年纪轻轻、资历尚浅的季安澜之所以能位列总公司的高层,是被俞氏集团董事长慧眼相中,即将成为他的乘龙快婿。同年十月,他和俞董事长唯一的千金俞梦瑶喜结连理,同时升为集团副总。
苏缇一下子坠入了痛苦的深渊,虽然他们两人从未表白过,但她对季安澜已经用情很深。
苏缇决定离开季安澜,她从广告公司辞职,到了N城的另一个区,避免与他相遇的任何机会,甚至连手机都换了号码。但一年后,季安澜还是找到了她。在自己租住的小屋旁,苏缇看着季安澜一步步走近,看着他消瘦憔悴的脸、黯淡无光的眼神,她突然有一种飞蛾扑火的冲动。苏缇扑进了他的怀里,那个她梦寐已求的怀抱。从此,他们开始秘密地同居。季安澜在郊区为苏缇买了房子,每个周末都和她共度。
季安澜从来不隐瞒苏缇,虽然他和妻子感情淡漠,但他不会离开她。他的事业、他的生活,已经与她密不可分。而苏缇是他难以抗拒的诱惑。他爱她,却不能娶她,他只能给她一份爱情和温暖舒适的生活。一切都是注定了的,苏缇注定是被牺牲的那一个,被世人不齿而唾骂的那一个。
不久,苏缇怀上了季安澜的孩子。她既惊又喜,两人商量后,决定留下这个孩子。因为这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为了照顾怀孕的苏缇,季安澜下了班就守在她身边,以种种借口搪塞着他的妻子。然而,俞梦瑶还是知道了。突然有一天,她出现在苏缇的面前,妆容精致华贵。面对季安澜的妻子,苏缇感到心虚和愧疚,毕竟自己是一个不光彩的“第三者”。苏缇当天的日记写得很详尽:“当季安澜的妻子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惶恐、心虚,而且,第一次觉得羞耻。虽然她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甩我耳光,但我从她的眼神中读到了轻蔑和不屑。
我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人有种特殊的气质,她并不美丽,至少没有我美丽,但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气度逼人,自有一种优雅。我在她面前,显得何其渺小、卑微!她开门见山,说她并不爱季安澜,他们是政治联姻,各取所需。但是,我的存在,对她是一个莫大的讽刺,更让俞氏集团名誉受损,她今天来找我,就是希望我能离开季安澜。
“季太,你既然不爱季安澜,为何不放他一条生路?”我坐直身子,把心一横,“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哦?”她冷笑,“你是爱他这个人,还是爱他的钱?”我知道她看不起我,但是她不能侮辱我的感情。“我和季安澜在一起,绝不是为了他的钱…”“未得温饱,何谈情爱?”她嗤之以鼻,“你们的爱情再伟大,在外人眼中,你也不过是被人包养的二奶、情妇,无名无分,见不得光。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沦落至此,连我都为你感到羞耻!”
好厉害的一张嘴,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击中要害。我自惭形秽,无言以对。
“苏缇,你不要做梦了!季安澜是不可能和我离婚的,他又不是傻子,怎会为了你牺牲自己的事业和前途?像你这样的打工妹,除了年轻美貌,一无所有,在N城要多少有多少。你能给他什么?你又拿什么来和我比?”我始终无法开口,她的话,像一把利刃,深深地刺进我的心。“女人的青春有限,特别是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浪费在有家室的男人身上,岂不可惜?不如拿到一笔青春赔偿费,回老家去,找个安份的男人嫁了,不比当人家的情妇强?”她说着,就把支票簿取出来,签好了,递给我。我一看,上面的数字是30万。想起言情剧中的情节,我应该一把撕掉那张支票,狠狠扔到她脸上去。但是,我什么也没做,只是把支票还给他,说:“季太,你太低估我了。我怎会为金钱出卖自己的爱情?除非季安澜不再爱我,否则我不会主动离开他。”她的脸上竟无一丝愠色,把支票收好,徐徐站起身。在离开我的房间前,她信心十足说:“没关系,我先替你保管。总有一天,你会把这张支票拿回去的。”这件事,苏缇没有告诉季安澜,他一直蒙在鼓里。苏缇的腹部日愈隆起,她憧憬着自己的孩子,有一张和季安澜一样五官深邃的脸,但皮肤要像自己。她隐隐希望能生个儿子,因为季安澜已经有了一个两岁的女儿。就在苏缇临产的前一个月,突然接到家里的加急电报。她母亲心脏病恶化,被送进了省城医院。医生说必须施行换心手术,否则有生命危险。但是,需要30万元手术费。30万元,对一个打工妹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学。但对于家财万贯的俞梦瑶,只是赶走情敌的一个筹码。母亲的生命和自己的爱情,苏缇选择了前者,她接受了俞梦瑶的30万元,并向她承诺——彻底从季安澜身边消失,今生今世都不再与他相见。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约定。苏缇带着尚在腹中的孩子离开了N城,离开了季安澜。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的故事,在千寻朦胧而遥远的童年记忆中,得以延续。苏缇回到湖南老家,生下了千寻。在那个偏僻的小山村,她背负着世俗的恶名,独自抚养女儿,与日渐苍老的母亲相依为命。千寻4岁那年,外婆还是撒手人寰。那颗花费30万元得到的心脏,只让老人在世间苟延残喘了4年,却让苏缇失去了她这一生唯一的男人。母亲去世后,苏缇带着千寻搬到柳镇,身子却越来越弱,无法出去工作。季安澜费尽周折,打听到了苏缇的下落,他到柳镇看望苏缇母女。苏缇不肯见他,因为她不能违背对俞梦瑶的承诺。
季安澜痛苦但是无奈,他了解这个女子,外表看似柔弱,性格却很倔强。只要是她决定的事,从来不会轻易改变。季安澜回到N城,每月定期给苏缇汇款,作为女儿的抚养费。最后这一段,是老赵告诉千寻的。身为季安澜的私人司机,他很早就认识苏缇,对她充满同情。
“是个漂亮的好女人,可惜,红颜薄命…”老赵在千寻面前感叹地摇头。


秘密
季安澜果然是千寻的父亲,虽然他不肯认她。很奇怪,千寻并不怨恨他。也许对女人来说,爱情是她的全部;但对男人来说,只是他生活的点缀。
当年,季安澜不会为了苏缇与俞梦瑶离婚。现在,更不会为了她这个私生女,破坏自己至少表面看上去幸福和美的家庭。苏缇早就看清楚了这一点,才要千寻远离爱情。她在日记的最后一页写道:“为了爱情,我牺牲了尊严;为了亲情,我又牺牲了爱情。如果我生的是个女儿,希望她以后不要重蹈我的覆辙,不要像我这样多情。”母亲用藤条狠狠地抽她,那些伤痕带给千寻的不仅有痛楚,还想教会她如何成长。
但是,成长中的缺憾却是无法弥补的。小时候,别人有父亲而自己没有,千寻觉得很自卑。在放学的路上,看到别的小女孩紧握父亲的手,一脸幸福的表情,总是羡慕得不得了。千寻想知道,在父亲怀里撒娇是什么样的感觉,握住父亲温暖的大手是什么样的感觉,甚至叫出“爸爸”两个字是什么样的感觉。可惜,这一切只能在梦里追寻。现在终于有父亲了,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她还是不能大声地叫一句“爸爸”。
每每,看见季滟和父亲无拘无束地嬉戏,千寻心里便会生出一种蛰痛。而这种时候总是特别多。季滟经常故意当着千寻的面,向季安澜撒娇,提各种合理不合理的要求。如果得到满足,便会大叫着“谢谢老爸!”,扑进季安澜怀里,一边挑衅地瞪着千寻,脸上满是得意。这个周末的晚上,季滟想买阿迪达斯的球鞋,季安澜一口答应,她满心欢喜地扑入父亲怀里,双臂环着他的脖子,嘴里娇声嚷:“我就知道老爸对我最好了!”季安澜看了坐在沙发上的千寻一眼,扯开腻在怀中的女儿:“瞧你,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还在老爸怀里撒娇,都不知道难为情!”“哪怕我长到五十岁,你还是我的老爸啊!”季滟故意加重语气,“我一个人的老爸!”
千寻强迫自己的目光盯着电视屏幕,表情淡漠疏离,但她的心却很痛,那种羡慕甚至嫉妒的心理,怎么也克制不住。“幼稚…肉麻当有趣!”身边传来一声不屑的轻哼。千寻微微转头,触到了裴予陌的眼睛,里面的嫉妒居然一览无遗。原来,大厅中有这种酸涩情绪的,不止她一个人。是了,裴予陌才是一个真正的孤儿,从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俞梦瑶夫妇待他再好,也代替不了父母的关爱。那一刻,千寻又觉得自己很幸福,毕竟父亲还在身边,她能天天看见他。而对裴予陌来说,尘世中再也没有父亲为他遮风挡雨。没有了父亲,才知道有个父亲是多么的幸福!这样一想,千寻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柔情和怜悯,方才那种刺痛的感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裴予陌愣了一愣,这是第一次,他从她的眼中读到了表情。那双乌黑澄澈的眼睛,从他看见它的第一眼,就是波澜不惊。淡漠的神情,低垂的眉眼,那样安静,那样拘束,千寻不像季滟,完全没有少女活泼天真的气息。他讨厌她的苍白消瘦,也讨厌她超出年龄的沉静和淡定,却忘不了她溜滑梯时的不羁与活力,还有那轻松的笑容,犹如昙花一现,灿烂无比,以后他再也没在她脸上看到过。
野性开朗的,恬静乖巧的,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这和她如谜的身世一样,让他难解。
就这样,裴予陌成了季滟的“帮凶”,和她一起,讥笑千寻的土气,对她排斥、冷落,不友好,恶作剧甚至陷害。那天傍晚,就是他偷偷溜进千寻房间,将季滟的项链藏在衣橱里面。
可是,当裴予陌栽赃成功,看到千寻被俞梦瑶奚落,遭季滟辱骂时,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站在二楼楼梯口,看着她一步步拾阶而上,表情依然平静,只是脸色微微发白。走到楼梯拐角处,她发现了他的存在,笔直站立,仰起的面孔,是仿若透明的洁白,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睛,静静凝视他。
他从来没看过这样的一双眸子,纯黑,没有一丝杂色,像是透明的黑水晶。在这双眼睛面前,他感觉到自己的浮躁,还有一种被看穿的心虚感。这个女孩冰雪聪明,早就识破了这是一个圈套,却不辩解,不揭穿,也不替自己叫屈。她的内心深处,有着不为人知的骄傲和坚强。千寻越是沉静,裴予陌就越是良心不安。尤其宋嫂在他面前唠叨地下室太冷,千寻冻得双脚冰凉时,他觉得自己“助纣为虐”的行为很卑鄙。裴予陌以要上晚自习为借口,不肯回季宅,只为避免见到千寻。那天晚上,他推开季宅的门,看到千寻浑身是血地躺在地板上,惊诧的同时,还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恐惧。眼前出现的,不只是千寻,还有自己的父母。他们躺在地上,浑身鲜血淋漓,脸色苍白如纸。年仅十岁的他,哭喊着扑上前去,却被大人们拼命拉开。表姨俞梦瑶紧紧捂住他的眼睛,颤抖地说:“不要看,可怜的孩子,不要看!”但那惨烈的一幕,还是深深地留在他的脑海中,每每在午夜梦回时,将他惊醒过来。他双手抱膝,独自坐在黑暗中,面对一屋子的孤寂,一直坐到天亮。那个深夜,他也是坐到天亮,却不再感到孤寂。因为有一个人,比他更柔弱无助。
昏睡中的千寻,唇角微弯,眉目安然,突然大叫:“妈妈,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守在床边的裴予陌,心弦蓦地一震,这句话何等熟悉,他在梦中也常常这样叫着醒来。
他握住她在黑暗中摸索的手,试图给她一丝安慰和温暖,她却喃喃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林熙阳,是个男孩的名字吧?他想着,胸口涌起一股莫名的心绪,又酸又苦。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嫉妒”。以后的日子,千寻还是对他很疏离。而他也一如既往,脸上是淡淡的嘲讽和冷冷的漠然。但暗地里,关注的目光却每时每刻跟随。今晚,对于季滟的表现,裴予陌嗤之以鼻。这个骄纵傲慢的大小姐,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她的行为不但幼稚,而且非常可笑。但是,千寻还是受了伤。她的嘴唇紧抿,眼睛死死盯着电视屏幕,却掩饰不了内心的痛苦和脆弱。再怎么坚强独立,到底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十四岁…她比季滟还小两岁,性格却如此迥异。一个冷静自持,一个飞扬跋扈,她们到底是不是姐妹…同父异母的姐妹?千寻从沙发上站起来,起身往楼梯上走。季安澜立时察觉,关切地问:“怎么,千寻你就上楼睡觉?电视还未演完呢!”“我困了,不想看了。”她说着,依然往前走。身后,季安澜的目光带着疼爱、怜惜,还有歉疚。这一幕落在裴予陌的眼中,不觉有些惊讶,在这以前,季安澜是很少关注千寻的。大概就是这个原因,让季滟意识到了自己的危机,才刻意表现“父女情深”吧。果然,季滟立刻不高兴地撅起嘴,抱怨地说:“老爸,你这么关心她干什么?人家又不领情!你有时间,还是多关心关心我这个亲生女儿!”季安澜皱皱眉,脸上不易察觉地掠过一丝痛楚。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时间不早了,我也要去睡了。”大厅里只剩下季滟和裴予陌,不等季安澜上楼的脚步声消失,季滟就顺势靠在裴予陌身上,娇憨地说:“陌哥哥,你终于肯回来,人家都想死你了!”裴予陌轻轻拧了拧她的脸,用一惯玩世不恭的腔调说:“你若真的想我,应该是为伊销得人憔悴,怎么脸上尽长肉?瞧,都快变成双下巴。”“没办法,人家是天生的娃娃脸嘛!其实脸上肉乎乎的,比较可爱。谁像那个孟千寻,巴掌脸,尖下巴,瘦不拉几的,一副刻薄短命相,我看她活不过…”她还未说完,就“哎哟”叫了起来,一把推开裴予陌,说:“你怎么了?拧得人家这么疼!”
“季滟,我劝你还是积点口德。在背后诅咒别人,是会遭到报应的!”季滟觉得自己已经遭到报应了,因为她从未见过裴予陌这样的眼神,沉痛而愤怒,定定地望着她,目光冷如寒冰。

夜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对文文的支持!
也许更新不够快,但我已经尽力了,挤压中午与晚上的时间抽空写文。
希望你们不要等得不耐烦哦!
写文真是一件很累的事,要死很多脑细胞,但有你们的支持,我一定不会弃坑!

衣香鬓影,笑语喧哗。2月16日是俞梦瑶的生日,季宅举行了家庭晚宴。借着为俞梦瑶庆生的名义,宴请N城的政界名流商业巨子,为俞氏集团笼络人心,融洽关系。大厅里人声鼎沸、珠光宝气、花团锦簇。季滟像只花蝴蝶,满场乱飞,谈笑风生,顾盼生辉。她是个喜欢热闹、爱出风头的人,今晚打扮得花枝招展,周旋于客人们中间,虽然年纪尚幼,但派头已经十足,几位阔太太围着她,夸赞她不愧为俞梦瑶的女儿,气度高华,明艳动人,季滟更加得意,笑得前仰后合。而裴予陌也颇受人关注。他第一次穿上了黑色的Armani西装,在平日冷峻邪魁的气质中,又增添了几分尊贵,再配上一张俊美非凡的脸,成为全场女孩争相瞩目的焦点。不过,他浑身散发着高傲和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又让人不敢靠近,只能远远旁观。
“这个男孩是谁?帅呆了,”一个女孩碰了碰傅盈盈的胳膊,“也酷毙了!”
傅盈盈丢给她一个白眼:“你真是孤陋寡闻,他是季滟的白马王子,和她青梅竹马的表哥。”
“哦,原来他就是陌少爷啊!”那女孩恍然大悟,一边痴痴地呆望着裴予陌,一边感叹,“果然名不虚传,难怪我们季大小姐对他如此着迷,如果是我,我也会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不,西裤下!”“花痴!小心流鼻血哦!”傅盈盈嘲笑同伴,“你没有机会了,他是属于季滟的。”
女孩再定睛打量了裴予陌一会儿,摇摇头:“那可不一定,你看他从开始到现在,眼睛都没有停留在季滟身上,一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样子。我猜他的心另有所属。”傅盈盈瞪了她一眼:“这话千万不要让季滟听见,否则她会大发雷霆,从此与你绝交!”
正说着,季滟已经摆脱那群阔太太,向她们走来,高声地招呼:“盈盈,快过来!你看我这件晚礼服好不好看?”傅盈盈忙拉着同伴迎上前,浅笑嫣然:“季家大小姐终于有空搭理我们了!”女孩回眸一眼,看见裴予陌斜靠在一根雕花柱子上,轻呷高脚杯中的红酒,一边心神不属地盯着二楼的楼梯口。
整个宴会上,他都拿着酒杯,静静站在大厅一角,遗世而独立,像一位英俊孤傲的王子。
他在等什么呢?女孩好奇地望向那架楼梯,螺旋形的木楼梯,古典的欧式风格。下一刻是否会有一位高贵的公主,穿着曳地长裙款款而下,艳惊四座?抑或,他等待的不是公主,而是美丽的仙度瑞拉,在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中,弯腰捡拾她遗落在楼梯上的水晶鞋。童话看多了吧?那女孩自嘲地摇摇头,却很想知道,谁会是幸运的灰姑娘?
季宅的三楼,是两个独立而宽敞的房间。东侧的游戏室,里面有台球、麻将桌、牌桌之类,是季安澜夫妇招待宾客,游戏娱乐的地方。西侧的书房,三面墙都是高耸至天花板的书柜,整齐地排满了各种书籍,文史哲经,琳琅满目。
楼下大厅人声喧哗,这儿却是一个安静的所在。千寻坐在书柜下面的地板上,抱着一本外国名著,聚精会神地读。在季宅,这种场合,这种宴会,她是必须回避的。晚饭由宋嫂端上来,一个人在卧房里用。千寻并不觉得委屈,或许早就习惯,也乐得清静。只是楼下传来的喧嚣声浪,让她不胜其扰,只好躲进三楼书房,闭门看书。
不知不觉已近十二时,大厅的宴会已经散了吧。千寻放下书本,伸了一个懒腰,推开高大的落地窗,走到外面的阳台上去。这个阳台很宽大,白色雕花的栏杆,直伸向外面,视野开阔。千寻依在栏杆上,能看见不远处的大海,湛蓝深黑的一片,映着点点闪烁的星光。到N城这么久,千寻从来没去过海边,也没有人要带她去。一阵夜风拂面而来,她深吸了一口,似乎嗅到海洋的咸腥气息。和海风一起袭来的,还有沁骨的凉意。千寻只穿着单薄的白色棉布睡裙,不禁有些瑟缩。不能再站在这里吹风了,否则明天要感冒的。千寻正要退回房间,走廊上突然传来轻悄的脚步声,在书房的门外停下。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她一惊,本能地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顺势蹲下身,躲在落地窗的窗帘后面。虚掩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透过白色纱幔的缝隙,千寻看清来人的面目,竟然是裴予陌。深更半夜,他进书房干什么,也是来看书的吗?裴予陌目光环视了一下室内,很快发现她扔在地上的那本书,他弯腰拾起,一看封面,是英文版的《呼啸山庄》。他的眉毛轻轻扬起,唇角勾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然后,向阳台的方向走来。
千寻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从她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眼神中透露着恶作剧的意味。
千万不要被逮住,否则他…虽然她不明白裴予陌要做什么,但凭直觉,她认定准没有好事,他一向都对她怀着恶意,不是吗?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道沉郁的女声:“予陌,是你吗?我看见你上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