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翩然望着他,从他的眼神中知道,他这次走了以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年少记忆中的白衣少年,她纯洁美好的初恋,都将随着他的离去,永远消失不见。
“沈炜!”她突然上前,紧紧抓住他的手,“我们吃完饭,回D市,好不好?”
沈炜眼眸中掠过一丝诧异。
“请你答应我这个要求,我不想遗憾一辈子!”她认真地说。
沈炜眼中的惊奇,慢慢变成了感动。他使劲回握她的手,掌心温暖有力。
叶翩然的性格倔强而又固执,偶尔有点情绪化,有点任性。沈炜和杨汐不同,他从来没有反对她,掌控她,一切以她为主导,为中心。
两人在学校附近的快餐厅,随便吃了一顿,叶翩然连寝室都没有回,直奔火车站。到了火车上,她才发现手机没带在身上。
手机上有很多个未接来电,全是杨汐打的。他找她究竟有什么事?叶翩然满腹疑问,有点惴惴不安。沈炜看出她的犹豫,微笑地说:“如果你现在下火车,还来得及。”
她属于杨汐,也许是长长的一辈子,而属于这个男生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天。叶翩然,就当是补偿好了,这个时候,你绝对不能扔下沈炜不管!
“谁说我要下火车?”她抬头,对着他微笑,“我对你说过的话,总要兑现一次吧?”
瞬间,沈炜神情黯然,心头升起一股无以名状的失落。但很快他又恢复常态,耸耸肩道:“我到N大来找你,本来是不抱任何希望,还以为你和杨汐出去玩了呢!”
叶翩然听到这句话,有些讪讪地:“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和杨汐在一起?”
沈炜把脸调向车窗外面,看着站台上熙攘喧嚣的人群,说:“这火车怎么还不开?误点了吧?”
正说着,身下的火车开始缓缓启动。窗外的景物,慢慢向后方滑去,就像那些青春的美好记忆,以越来越快的速度,不可阻挡地从我们的生命中远离。
回到D市,已是黄昏时分。
叶翩然陪沈炜回家,回到那套已经空无一人的屋子。老式的格局,两室一厅,家具也很陈旧,光线昏暗。客厅的墙上挂着沈炜奶奶的遗像,慈眉善目,笑容亲切。叶翩然看了很久,问:“沈炜,你长得像你奶奶吧?”
“我是我奶奶带大的。”沈炜说,“老人家有点重男轻女,我两个叔叔生的都是女儿,奶奶对我特别娇宠。”
“在你身上倒一点都看不出。”叶翩然说,“完全没有骄娇二气,不像杨汐…”她及时刹车,尴尬地说,“怎么又说到他了呢?”
“还记得吗?”沈炜没有回避,接过她的话岔,“有一次我问你对杨汐的看法,你说你很讨厌他,说他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原来女孩子都是喜欢说假话的,明明喜欢一个人,硬要说自己讨厌。”
“不是的,沈炜。”叶翩然急着辩解,“那时候,我真的不喜欢他。我当时喜欢的那个人是你!”
沈炜牵动嘴角,自嘲地笑了笑。他走到窗框前面,眼睛望着外面的风景,低声说:“翩翩,如果当年我不出国,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叶翩然哑然,她说不出一句话,只觉得胸口像压着铅块似的,呼吸困难。
沈炜回过身来,看着她,很慢很慢地说:“我本来不会放弃的,只是因为一封匿名信。”
叶翩然的心突突地跳得很厉害。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过来。虽然害怕,她还是颤抖着声音问:“什么信?”
“高考前夕,我父母闹离婚,那段时间我心情很糟,也没心思回你的信,怕耽误你的复习。当我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想要给你写信了,告诉你,不用担心,我会报考N大。可是就在这时候,我接到了一封匿名信,信里面说你已经爱上了杨汐。你们在深夜的学校小操场上约会…”
叶翩然惊出一身冷汗:“深夜?小操场?胡说八道!那算什么约会?我那天约杨汐出来,是想告诉他不要再纠缠我了!”
“但信上确实是这么写的。”
“无中生有,造谣诬蔑!”叶翩然有些忿然,“你看得出是谁的笔迹吗?”
“认不出。”沈炜说,“字迹很潦草,好像是用左手写的。”
左手?叶翩然耳边浮起了顾茵的声音:“一进教室,就看见杨汐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字。他是用左手写的,没有人认出来…”
她拼命咬了咬牙。不,杨汐虽然任性霸道,争强好胜,但她不相信,他会做这样阴暗卑鄙、见不得光的事情!
“那天晚上,你约杨汐在小操场见面,有谁知道这件事?”沈炜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写了那封匿名信。
叶翩然摇头,心情更加沉重:“我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现场只有我和杨汐。”
沈炜的心里也格登一下,有个名字已经呼之欲出。他叹息,低声说:“已经过去这么久,不要再想了。如果要怪,只能怪命运!”
如果是命运的捉弄,叶翩然没有任何怨言。但如果是人为的因素,她想,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杨汐!
爱一个人,就要正大光明,不可以不择手段。在她的观念中,正直、诚信比爱情本身更重要。
从沈炜家出来,叶翩然和他去了D市三中。
还是那辆破自行车,他载着她,从林荫道上缓缓地驶过。叶翩然深深嗅了嗅空气中的花香,用平淡的语气说:“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里。考上大学后,我只回来过两次,上次是高一同学聚会。你、杨汐和童馨月都没来。”
沈炜说:“我倒是常常想起三中,想起那天和你分别的情景,想起你跟我说,你等我,无论多久。”
叶翩然仰起头,春夏之交,梧桐树枝叶繁茂,遮住了头顶的天空,只能看见一缕缕金黄色的阳光,从缝隙间漏出来。曾经,沈炜就像那一缕阳光,照耀了她灰暗的人生。
“沈炜,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爱情?”她突然问。
“爱情就是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想要一辈子跟她在一起。”
叶翩然迷惑不解:“好奇怪,为什么从来没有老师教过我们什么是爱情,该怎样去爱一个人呢。”
沈炜低下头,问:“你和杨汐在一起快乐吗?”
“有快乐,也有痛苦。大概,恋爱都是这样吧。”叶翩然说,“你说人长大了以后,是比以前更勇敢呢,还是变得更懦弱?”
沈炜看出了她的失意,小心翼翼地问:“你有心事?”
叶翩然笑着摇头:“不要光说我了。沈炜,你在美国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交女朋友?”
“没时间,也没这个心思。”沈炜说,“我这个人适应环境很慢,在美国,光是语言关就很难过。走在大街上的人群里,看着擦肩而过的那些金发碧眼的美国人,莫名其妙就会觉得自己很孤单,像被人抛弃了一样。”
叶翩然勉强笑笑:“得了,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凄惨。多少人想出国还出不了呢!”
沈炜也笑,说:“我肚子有点饿了,待会儿去哪里吃晚饭?”
他们去了三中附近的小餐馆。记得上回来的时候,是肖洋请客,她平生第一次喝啤酒,出门的时候发现肖洋的二八自行车被人拔掉了气门芯。转眼几年过去,这家餐馆店名没变,老板还是以前那个,让叶翩然觉得时光好像在此停驻了。
“你知道这家餐馆为什么叫麒麟酒家吗?”她在靠近窗边的位置坐下,“这儿的老板是我们高一时的体育老师,那年正好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分别取名叫黄小麒、黄小麟,长得非常可爱。”
沈炜努力回忆:“是不是身材魁梧,胖胖的,有络腮胡子的那个黄老师?我们还给他取外号叫大力水手。”
“对,就是他!”叶翩然拿起桌上的菜单递给他,“你想吃什么?在南京待了这么长时间,又在美国吃了几年西餐,你还能不能吃辣椒啊?”
“人的口味是不会轻易变的,我还是无辣不欢。”他点了几个菜,都是D市当地的特色菜,口味很重,然后问:“要不要来点酒?”
“好,我陪你喝一点儿。”叶翩然朗然一笑,“要白的还是啤的?”
“啤酒。”沈炜盯着她,“真看不出,你还能喝酒。”
“我第一次喝啤酒,也是在这家店,被几个好朋友灌得晕晕乎乎,第二天早上起床,身上长满了红疹子,又疼又痒,别提多难受了。”
“那是酒精过敏。”沈炜笑道,“看来你不能多喝酒。”
“听人家说,酒量也可以锻炼。后来多喝了几次,身上就没再起酒疹。”叶翩然说,“今晚我想试试,自己到底能喝多少酒。”
她情绪低落,眉间抑郁。沈炜知道,这一定和杨汐有关。
那天晚上,叶翩然一杯接着一杯,先干为净。沈炜没有阻止她,如果她想借酒浇愁,尝试一下宿醉的滋味,他愿意陪着她。
酒精让叶翩然有点晕,话也比平时多出好几倍。在杨汐面前,她没有这么放得开,但坐在对面的是沈炜,是她曾经喜欢过的一个男生,如今已经变成了她的朋友。他们心灵相通,彼此了解,却永远不可能再在一起。
“沈炜,”她举起酒杯,红着眼圈说,“是我不好,我没有履行当初的承诺…”
“翩翩,你不要这样想。”沈炜说,“无论你做了什么,无论你在不在我身边,我都希望你能够幸福快乐。”
“可是,我不快乐,一点都不快乐!”叶翩然借着酒精的力量,将心事全盘托出。
这个世上,除了沈炜,再没有一个人能够让她放下戒备,毫无顾忌地敞开心扉,展示自己的伤痕累累。
“沈炜,我真的很爱杨汐,我很怕失去他。我没有想到自己会爱上他。他也尽了自己的全力,想要给我最好的爱。可是,他的爱没有使我自信起来,反而变得更加自卑怯懦。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沈炜,你说我做错了什么?我是不是真的配不上他?”
沈炜忍住胸腔里的酸涩,摇摇头,把她手里的酒杯放下来。
“连我爸爸都说我们不合适。”叶翩然捉住他的手,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在没见他父母以前,我还很自信,可是在面对他母亲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两个人在一起,仅仅有爱情是不够的。我们双方的家庭背景相差那么大,他现在能够包容我,是因为他爱我。如果爱情一旦消失了呢?我怎么能够保证,杨汐能爱我一辈子?他那么优秀,前程远大,我只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杨汐让你没有安全感,是吗?”沈炜疼惜地望着她,“你在潜意识里一直认为,你总有一天会失去他?”
“是的,”叶翩然努力不让眼泪涌出来,“我不敢放纵自己去爱他,在他面前,我是有所保留的,甚至是自私的。因为这场游戏是他叫的开始,如果有一天他突然发现,我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可爱,他悬崖放手,我将摔得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沈炜的脸瞬间变得苍白。原来,她爱杨汐已经这样深了。她的聪颖和傲气,全都在爱情面前败下阵来。杨汐妈妈的羞辱,给了她致命的一击,她再也找不回那一份自信和自我肯定。
在爱情的世界里,越是在乎,就越是怕失去。而叶翩然却选择了逃避。她以为这样做,就不会受到伤害。
“翩翩,你一直都没有长大,还是那个躲在墙角哭泣的小女孩。”沈炜拍拍她的手,“可惜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杨汐才像一个固执的小孩呢,只要是他想要的,哭着喊着,都不肯放手,也不管我们是否真的合适。”
“爱一个人就是如此吧。”沈炜忧伤地说,“即使和她在一起,那么短暂,像一场终将成空的美梦,还是有人不愿意醒过来。”
“难怪人家说,欢爱如梦。和杨汐在一起,我就从来没有过真实的感觉。”
“因为那个人是杨汐。如果是我,你大概不会这么忐忑不安,挣扎徘徊吧?”
叶翩然听到这句话,心狂跳起来,抬头看他,他的眼睛在灯光下那么干净,那么温和。
“但是,你也知道,我们回不去了。”她淡淡地说。
她虽然喝了很多酒,却依然很清醒。沈炜苦涩地一笑,仰头灌下去一杯啤酒。
从餐馆出来,沈炜推着车,叶翩然走在旁边。街上冷冷清清,暗沉的夜幕,昏黄的路灯,偶尔两三个路人从身边经过。
他们一路踩着明明灭灭的树影,谁都没有说话。到叶翩然家楼下的时候,沈炜才停下来,低头望着她。
“翩翩,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能快乐。”
他说这句话时是微笑的,但看在叶翩然眼里,却是最悲伤的表情。在这里,他们曾一次又一次的分别,但这一次,将是明日隔天涯。
沈炜,这个她最起初爱过的人,在即将离别的时刻,她理应给他一个拥抱,最真诚最温暖的拥抱。
在沈炜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叶翩然忽然张开双臂,大力地拥抱住了他。
沈炜心头一震,整个世界好像突然消失了。他怔怔地,瞪大眼,看着她嫣红如醉的脸,长长睫毛覆盖下的明眸。
除了头顶的路灯,四周漆黑。灯光温柔地穿过他们的身子,映在地上,两个相依相偎的暗影。
“沈炜,你一定要好好的。”说完这句话,她立刻松开了手,微笑着朝他挥手,“再见。”
这是她一直都想做的事情,今天终于达成心愿。
沈炜骑上那辆自行车,很快转身离开。他没有说“再见”,因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他们不会再见。
叶翩然在楼前站了很久。一阵冷风吹来,她摸了摸滚烫的脸,酒劲上来了,脚步有些虚飘。
歪歪斜斜地转过身,往楼道里走去,旁边突然伸出一只胳膊,重重扣住了她的手腕。
“啊…”叶翩然吓了一跳,冲到喉咙口的那声尖叫,在看清来人是谁之后,硬生生地收回。
杨汐将叶翩然拖到墙角,她没有挣扎,因为他捏得她很痛,腕骨都像是要断了一般。
昏黄的灯光下,杨汐嘴唇紧闭,面色铁青,黝黑深幽的眼睛里,满是怒意。这样的表情,让人害怕。和他交往以来,叶翩然还是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神情。
更让她惶恐的,是他愤怒的口气:“叶翩然,刚才和你搂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不是沈炜?”
他叫她“叶翩然”?不再是“翩翩”了!一股寒意从心底透出来,迅速传遍全身。她虚弱地仰起头,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你不来南京,也不让我来N大,就是为了沈炜?你们旧情复燃了,是吗?”杨汐用力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捏得更痛了。
她摇头,咬牙地说:“不是。”
“可是我亲眼看见你们抱在一起!叶翩然,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你的男朋友?你居然可以撇下我,一个人跑回D市,还在家门口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
杨汐无法相信她的话,刚才亲眼所见,刺激了他脆弱而敏感的神经,也引出了内心深处一个解不开的结。
那个结,和沈炜有关。杨汐忘不了当初沈炜转学,叶翩然和他分别时的情景。他在教学楼的楼梯拐角遇到叶翩然和沈炜后,就一直跟着他们,跟到了学校的操场。
夕阳西下,彩霞满天。杨汐一个人落寞地站在树影下,看着叶翩然从身后抱住沈炜,把脸贴在他背上。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杨汐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叶翩然抱着沈炜,难舍难分,泪流满面的样子。也因为这个原因,他对叶翩然一直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
现在,当时的画面又重新浮现在眼前,长期蓄积在胸腔中的郁闷,澎湃而出。
从高二到现在,整整五年的时间,他几乎放弃了自己的尊严,毫无保留地对她付出全部的爱,处处哄着她,宠着她,宝贝着她,可以说是委曲求全,曲意承欢,但在她的眼里,他却永远也比不上沈炜。尽管他们交往三年多,尽管他们已经有肌肤之亲…
对待沈炜,叶翩然曾经以那么坚定的口吻说:“我等你,无论多久。”而面对自己时,她却一味逃避退缩,甚至连他的电话都不接。
那天,在“天上人间”茶楼,杨汐站在门外,屏息聆听。那一刻,他多么希望听到叶翩然在自己母亲面前说:“我爱杨汐,无论多么艰难,我都要和他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可是,她说的是:“尊敬的杨夫人,我没有巴着你儿子,恰恰相反,是你儿子对我死缠烂打。你与其逼我离开杨汐,还不如劝他对我早点放手!”
也许,情急之下,她终于说出了真心话,她不爱他,她从来也没有爱过他…
想到这儿,杨汐几乎失去理智,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拼命摇撼着,痛苦地、崩溃地问:“我问你,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有没有?”
叶翩然本来就有些晕,现在被他摇得头晕眼花,耳鸣心跳。她费力地试图挣开他,气若游丝般地说:“你放开我!”
“叶翩然,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爱的是我,还是沈炜?”他几乎要捏碎她的肩膀。
叶翩然肩膀处的剧痛,蔓延到了心脏,疼得无以复加。
她把自己的初夜,一个女孩子最宝贵的东西,都给了他,为什么他还不相信自己?
就因为她和沈炜曾经有过一段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不是他写那样一封信,她和沈炜也不至于分手…
“杨汐,你还好意思提沈炜?”她冷冷地抬头,说,“我和沈炜当年会分手,还不是拜你所赐?”
杨汐听她质问谴责的语气,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同时也从这句话里读出了另一层意思,她一直很惋惜当年和沈炜分手,换言之,她根本后悔和自己在一起!
杨汐的沉默,在叶翩然看来,就等于是默认。
“这么说,真的是你做的?杨汐,我没想到原来你如此卑鄙!”
“我卑鄙?”杨汐被她激怒了,额上颈上的青筋暴突出来,“我再卑鄙,也比你这个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女人要好!”
叶翩然脑袋里轰的一声,像被人掴了一记耳光。她怔怔地望着他,全身撕裂般的剧痛。杨汐,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女人,如此肮脏,如此不堪!
她用尽全力挣脱他,浑身颤栗,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许久才挣出一句:“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不如分手…”
他扬眉望着她,讥诮地说:“这是你心里一直都想要的,不是吗?现在沈炜回来了,你更加迫不及待。告诉你,叶翩然,我不会和你分手,哪怕仅仅是为了折磨你,我也不会放掉你!”
说着,他上前一步,将叶翩然逼到墙角,整个人欺上来,用力握住她的下巴。他的脸俯下来,就要吻上她的时候,叶翩然强硬地转过脸,抬起右脚,狠狠地踹向他。
杨汐没有躲,那一脚生生踢中了他的身子,也踢疼了他的心。
他冷冷地笑,直直地看着她,从头到脚,而后,用低沉的语调,不急不缓地说:“放心,叶翩然,我不会再缠着你了,不会再对你死缠烂打。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我杨汐还没有到乞求别人的爱的地步!”
他说完,转过身,往黑暗的夜幕中走去。
叶翩然立在那儿,低着头,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这一刻,她完全变成了一个木头人,不能思想,不能动。是谁说过要永远在一起?是谁说过一辈子不分开?这个在月光下发誓不会辜负她的男人,竟然就这样决绝而去,
从杨汐刚才的神情和话语中,她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他。从热烈缠绵到拌嘴争执,再到决绝和冷漠,这场爱情的游戏,结束了。
她一点都不奇怪,因为这场景已经在梦里上演过一千遍一万遍。只是这一次是真的,他真的丢下她一个人走了!
茫茫黑夜里,绝望和悲伤铺天盖地般向她袭来。叶翩然,你还是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叶翩然顺着墙,软弱而虚脱般滑坐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里,她很想哭,却哭不出来。痛到深处,原来是没有眼泪的。
她挣扎着,扶着冰冷的墙,慢慢站起来,顺着黑暗中的楼梯,一步一步往上走。她全身无力,脚下踉跄而飘忽,真的像一片叶子,风一吹,就会飞起来。
敲开家里的门,母亲一见到她就问:“翩翩,杨汐找到你没有?他刚才在家里等了你很久,一直都打不通你的手机…”
“妈,”她虚弱地叫了一句,“我很累,我想睡觉。”
母亲这才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着了慌,用手去试她的额头,摸到一脑门的冷汗:“你怎么了?生病了?”
叶翩然摇头,皱着眉头:“我有点想吐!”话未说完,人就冲到了卫生间,大吐特吐起来,吐到胃都空了以后,才勉强直起身来。
叶母紧张地跟到卫生间,免不了嘀咕:“你喝酒了?我闻到一股酒味!你是学生,又是女孩子,怎么跑去喝这么多酒?”
“妈,别吵,我去睡觉了!”叶翩然觉得头疼起来,走进自己的卧室,将母亲的唠叨和关切都关到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