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直直盯着仙衣的表情,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细节,突然她双肩一松,垂下了头,自嘲道:“真是老糊涂了,别人编排我的女儿,我居然还有些信了,那帮子浑人不过就是见不得咱们娘俩好,我怎么…”
“娘,您老实和我说,是不是夫人已经定下了?”仙衣别的不担心,就是担心事情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陈嬷嬷此时也不奇怪女儿是如此知晓的,她拉过女儿的手,握的紧紧的,面上却平静道:“如今大姑爷已经考完了,不论好与坏,他那院子里就定然会要添人的,以夫人和郎中夫人的不对付,姑爷院子里肯定还要再去一个,只是这一次…”
常年待在正院里,听到的看到的,仙衣很快了解了母亲的言下之意,春景有孕是因为不得宠,然而这一次,为了杜绝大姑娘的婆婆再以妾室有孕为由送人进来,大姑娘和夫人很有可能会将这次送去的妾室一劳永逸,怕是一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虽然仙衣觉着妾室就不应该有孩子来延续她的痛苦,但是不想生和不能生绝对是两个概念。
“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一时间,仙衣的心也乱了。
仙衣母女在外头愁眉不展,曾嬷嬷却暗藏得意,小心的伺候着大夫人,还不忘给陈嬷嬷上点眼药:“陈嬷嬷也真是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到处说,这下可好了,到是闹了个大笑话,也就夫人心善,还给圆过去了。”
“也不全是她的错,赵家毕竟做事不地道。”夫人虽然也对陈嬷嬷为了不让女儿给大姑爷做妾,而草草定下赵家的事儿不满,但到底是跟在身边的老人了,赵家即便做的合了她的心意,可也打了她的脸。
“这到是,不过听说他们家儿子要出府办差了,到也不在夫人跟前惹气儿。”曾嬷嬷偷撇了眼大夫人的脸色,忙跟着说道。
“那个叫雨双的,也不必留在正房了,送去浣洗房等着十八了再送去赵家吧。”夫人不在意的一句话,就定下了一个丫头的前途,原本有希望走到二等丫头的雨双,若是没有变故,那么日后的四到五年,怕是就要在繁重的浣洗当中度过了。
夫人不在乎,曾嬷嬷更不会当回事儿,不过一个小小三等丫头,并不妨碍大局,到是别人更值得曾嬷嬷关注:“夫人上次说给咱陈府上代信儿?”
第三十一章
一个主子,要想将奴才的女儿送给自己的女婿做妾,其实一句话就成了,完全无需解释,无需费心,最多不过支应一声,奴才不但不许有异议,反而还要叩头谢赏,算是主子给了脸面,就像是春景的老子娘,即便女儿做到了大丫头,即便她原先就有了婚约,可大夫人让她做妾,她就只能卷了包袱老老实实跟着大姑娘回去。但是,也不是所有的奴才都能随意摆布,这也和奴才的身份有关,春景的爹娘不过领着些无关紧要的差事,而陈嬷嬷不但是大夫人身边的一等嬷嬷,还在大夫人的母亲身边极为得脸,更何况主子应承了让仙衣自选婚事,就没得反悔的理由。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让陈嬷嬷甘心情愿的送出仙衣,哪怕只是在表面上。
“过几日就让陈嬷嬷回我娘家一趟吧。”陈府总有比陈嬷嬷资格更老的嬷嬷,有些事儿当主子的不好说,可当奴才的却没那么多顾忌。
“可不,让老姐姐们劝劝,她定是会想通的。”曾嬷嬷垂下眸子笑出了皱纹。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与大夫人想到一处的居然是她一直看不过眼的金风华,仙衣也是这段时间被逼的没了方寸,才会在这夜寻了法子去找金风华求救,她眼瞧着嫁给一个普通人的希望已经破灭,金风华恐怕就是她最后的退路了。她不想做妾,尤其是做大姑娘眼皮底下的妾,特别是在这个宠妾灭妻是大罪的背景下,做妾的富贵对她来说,远远抵不上命运被别人掌握的痛苦。
“你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金风华伸手将仙衣抱在自己的腿上,神经质的在她发间吸了一口,薄凉的唇瓣顺着仙衣的脸颊慢慢滑到仙衣光滑的颈脖,随后停顿在她动脉跳动的地方。
仙衣僵直着身子,随着金风华越来越亲近的动作,她别无选择,更不会像这个时代的贞洁烈女一死了之,也许,对她来说,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若是真的没有选择,那么在死和做妾的选择里,她定会毫不犹豫的去大姑爷身边做妾。活着哪怕再痛苦,她也不会放弃,因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更何况她曾经答应过那个人,她会好好的活下去,她已经食言了一次,就绝不能有第二次。
“你身上有我的印记,仙仙…别想逃开我?”温柔的扯开仙衣的衣襟,金风华略带痴迷的看着她锁骨的痕迹,专注的令人毛骨悚然。
仙衣撇开脸,想要甩开因为脖子上温热的气息带来的不适。这句话,这段时间她已经听了好多次,金风华就像是个急于握住手中玩具的孩子,一遍遍的确认一遍遍的强调,虽然仙衣前世没有接触过这类人,可她却清楚,这样的情况其实算是一种心理疾病,而很难说金风华是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不能反抗,两害相权取其轻,金风华至今除了吓唬自己外还真的没有对自己有过什么实质的伤害,而大姑娘…仙衣低头遮盖住讥讽的笑意,那才是生不如死的地方。
“你确定三个月内咱们能离开金府?”仙衣对于大夫人还是有些了解的,在大少爷二少爷没有成家,大老爷还没挂掉之前,她怎么可能放过金风华,更别说她之前一直对金风华存在恶意。
金风华像是反应迟钝了一下,恋恋不舍的将视线离开仙衣的锁骨,转而捏住仙衣的下巴,与他平视,他的眼里似乎除了黑,什么都没有了。
“我娘怕是挨不过三个月,她若是走了,我也不会留在这里,而你更不会。”
“那你让我娘出府的意思是?”仙衣心跳加快,别是她想的那样吧。
“放心,我会遵守承诺,让她先一步离开金府对她对你都有好处。”金风华算是透了一半的底,只是到底没告诉仙衣他们会用什么方式离开金府。
有了大夫人的算计,金风华的推波助澜,陈嬷嬷很快就以代替大夫人看望陈老夫人的名义带着礼物去了陈府。临走前,仙衣几次欲言又止,可想到金风华的警告,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只是在给母亲收拾东西的时候多准备了几样,陈嬷嬷完全不知其中缘故,只当女儿是舍不得自己,她心中也是不愿离开金府的,毕竟女儿的终身大事没有敲定,大夫人对待她们的态度又是如此暧昧,然而身为奴婢,从来身不由己。
陈嬷嬷是被大夫人用代她尽孝的借口诓走的,所以一日两日也没那么快回来。仙衣趁着陈嬷嬷不在,赶紧将家里所有值钱的家当都收拢了起来,再托了金风华将东西存在了京城最大的钱庄,无论将来她会如何出府,她都不愿意将自家的财产便宜了别人,好在这里的钱庄有寄存的服务,客人的资料也相对保密,再加上金风华的本事,仙衣到是放下了大半的心。
就在陈嬷嬷离开没几天,二少爷终于出了考场,人刚回来,整个人连站立都成问题,更别说不过几天时间就瘦脱了形,让大夫人看的直抹眼泪,搂住儿子就大哭起来,最后还是众人劝着,才送了二少爷回房歇息,狠狠睡了一天。自二少爷回来之后,大夫人就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将府里所有的精贵药材都给儿子补上,后来还是大老爷看不下去了,找了大夫回来,才没让儿子弄个虚不胜补,可这依旧没有减弱大夫人的爱子之心,既然吃食上有了限制,那么就从衣物,用度上加大了心思,就连陈府传来消息,说是陈夫人好久没见陈嬷嬷,想要再留几日都没放在心上,也只当娘家的嬷嬷没有劝动陈嬷嬷,还需要时间给她考虑。
大夫人是没放在心上,可仙衣总觉得古怪,一个夫人身边的一等嬷嬷居然能在夫人娘家待那么长时间,她总觉得这事儿和金风华脱不开干系,然而金风华这段时间老老实实陪在韩姨娘身边,仙衣又不知金风华私下有什么底牌,所以只能忍着思念,默默等候。只是陈嬷嬷不在,曾嬷嬷又再慢慢一点点的侵占陈嬷嬷的权利,就算仙衣再不在意,她也渐渐发现周围的人,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也不是说突然与她为恶,只是到底不如母亲在时那般清热。好在仙衣也不是真的十四岁的小姑娘,这样踩高捧低的事儿从上辈子就没少见,她甚至都可以预想到若是金风华耍了手段,母亲突然不在了金府之后她恐怕连现在的好日子都过不上了。
与仙衣微妙的地位相反,曾嬷嬷到是春风得意,而随着她在身边吹着耳朵风,大夫人心情也好了不少,连带的,到让冬景心想事成了。说起来,大夫人也确实有过将冬景送去女儿身边的想法,但冬景样貌不比仙衣,到底她也怕再送去一个无用的,所以冬景的舅舅来求,她也不过是想拿拿乔,并非就一定要将冬景扣在手里,只是这事儿只有陈嬷嬷和曾嬷嬷看出来了,陈嬷嬷因着与大夫人有了间隙不敢多话,怕给冬景带了麻烦,可曾嬷嬷没这顾忌,到让她在冬景跟前得了便宜,还泼了仙衣一身的脏水。
看着跪在下头的冬景,大夫人也还算大方,给了十两银子也算圆了主仆之情,之后又将卖身契还了给她,至于后续去衙门除籍就要交代前院的管事了。
冬景自然感恩戴德,拿了银子和卖身契,又背上自己的包袱给大夫人磕了个头,再感激的看了曾嬷嬷一眼,这才从正屋里出来,屋外站着同院的姐妹,秋景自不用说好好恭喜一番后,又送了临别礼,就连三等丫头那四个双也都凑了过来,仙衣自打那天听见冬景和秋景说话,就知道冬景是个拎不清还清高自得的人,如今她如了愿,又去了奴籍怕是更看不上她和秀珠了。果然,等轮到仙衣送了荷包的时候,冬景一改满脸笑意,只冷漠的看了眼,就塞进怀里,似乎还带着嫌弃。仙衣看着秋景不悦的皱起眉头,云双露双雨双凑在一起幸灾乐祸,雪双一脸不满,秀珠满脸的愤然,她突然觉着心累,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江湖中从来不会少了三人成虎。恐怕就算她指天发誓她不想做人妾室,这些姑娘们也不会相信的,更何况她也没有必要和别人解释。
冬景就在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离开了金府,此时的仙衣根本不会想到她们居然还会有交集的一天。
送走了冬景,正房又活跃了起来,原来固定死了的位置,此时明显又要开始有了变故,冬景是大丫头,她一走,按理来说不是秀珠顶上就是仙衣顶上,可大夫人却一改往日的爽快,硬是闭口不谈此事,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云双出入正房的次数越来越多,而曾嬷嬷也唯独对她越发倚重。
第三十二章
儿子科考结束,放榜还需要两个月,老是喜欢念叨的陈嬷嬷被诓去了陈府进行“再教育”,丈夫近来也不常去姨娘那里了,就是之前讨厌的老太太也因为二儿子极有可能高中,最近都没给她脸色看。大夫人可算是又过上了万事顺心的日子,再加上曾嬷嬷和云双在旁边奉承着,让她整日都没有烦恼。可偏偏她刚没过几天好日子,府里就出了事,据说是大少爷被人瞧见躲在后花园里搂着姑太太的孙女孟蕙蓝,若不是当时被人发现,指不定下头还会干出什么不堪入目的事儿来。大夫人一听当场就要昏过去,之前大少爷私底下欺辱金风华,后又勾搭她院子里的秀珠也就算了,好歹都是清清白白的,可没想到他才没忍多久,就把爪子伸到姑太太一家破落户身上,这事儿要是没传出去还好,若是传了出去,那大儿子的亲事指不定就要出什么波澜。
大夫人忍了再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她的儿子固然有错,可姑太太家那个贱货也定不可能干净,再说儿子都是自己的好,再不好,也定是人家勾搭的,所以这口气她如何能咽得下去?就是老太太在上头压着,她也绝不能让那个狐媚子进了金府的大门。
此时姑太太也恼恨的不行,她的孙女她还不了解么,性子自私,嫉妒心强,虽说本性不坏,可那爱慕虚荣的坏毛病是一天也没改过,她原先带着孙女来投奔老嫂子就是想给孙女弄一户相差不大的人家,毕竟这是京城,自家的侄子又是当官的,不说能嫁个秀才,商户终归不差。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家的孙女居然胆子大到这个地步,她千防万防也没防住孙女自己跑去给人做妾,更何况大少爷的嫡妻眼瞧着就要进门了,这谁家都没在嫡妻进门前给男人纳妾的习惯,孙女这明显是被富贵迷花了眼,还指望着有着一层亲戚关系,大少爷就能待她不同?简直笑话。
但再恨她,也是姑太太自己的亲孙女,这事儿都出了,她却不能不给孙女讨个公道,毕竟孙女再不好,这事儿也是孙女吃亏,哪怕大少爷没吃上嘴,也捞了便宜,要是真说出去,孙女也不要做人了。
大夫人看着姑太太惺惺作态的抹着眼泪,肺都要气炸了,一把拧过儿子的耳朵往地上一推道:“给你祖母和姑祖母跪下,把事情说清楚!”
大少爷再傻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只是他实在冤枉的很,就算他再混,也知道其他的丫头什么的,他可以随意沾沾,可有些女人却实在不能碰,比如陈嬷嬷的闺女,陈嬷嬷在母亲跟前得脸,再加上大姐也看的上眼,所以他就算再稀罕也不敢动,再比如就是父亲瞧中的丫头,他连个嘴上的便宜都不能讨,然而这些全都抵不上姑太太家的这位小姑奶奶,如果他动了仙仙,顶多就是被母亲一顿板子,大姐一顿教训,如果他动了父亲看中的丫头,顶多让父亲找个由头惩处一番,可绝对不会有今日这般跪在祖母跟前等待发落来的让他惊慌。孟蕙蓝不是丫头,更不是提脚可卖的奴婢,她是良家女,弄不好将来还要给他做良妾,可是若真的做了良妾,他未来的妻子怎么办,他岳家会怎么样,他怎么会不考虑?所以这事儿完完全全不是由他主导的,根本就是那个丫头主动凑了过来,还不要脸面的死死抱住自己。
想及此,大少爷大呼冤枉,憋红了脸低头道:“我不知表妹是不是受了什么惊吓,我只不过路过园子就被她一把抱住,也是我的不是,没有当时就推开表妹。”
大夫人一听,心里有点底气了,就算大儿子平日里口里再花花,再不靠谱,这时候他绝对没有说假话,也就是说,这事儿跟她儿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哟,看来不过是个误会。”大夫人撇了眼正哭哭啼啼的孟蕙蓝,厌恶的说道。
姑太太听到这话,心也同时放下了一半,不管大少爷出于什么心理,至少是给大伙有个台阶下了,若是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用奴婢大惊小怪做了理由,那么两家人面子上也就过去了,她再带孙女回了老家,这事儿也算揭过了,即便没有给孙女攀扯上好婚事,也总比留下来给大夫人的儿子做妾强。
只是可惜,姑太太想顺着这个路数往下走,孟蕙蓝可不愿意,她一到京城就被京城的花花世界所迷,到了金府就更被金府里上上下下的穿着打扮绕花了眼,她在临清根本想不过在京城的官宅里还有那么奢华的一个世界,不说大夫人和几位少爷,就说大夫人正房里的那些个丫头,瞧那举手投足,瞧那锦衣玉食,就连个丫头的容貌都比她精细,这让她待在老太太的院子里越发难熬,也更看清了村妇与大户闺秀的区别。
原先她还以为舅老太太住在这样的宅子里定也是富贵荣华,呼奴唤婢的,谁知真正住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她才发现,老太太只有一个年纪大到过了嫁期的奴婢还有个老的快要入土的婆子,至于她在大夫人院子里瞧见的那种生活,在老太太这里压根看不到,她只能在这里看到节俭,朴素,以及听着她老掉牙的往事,重复着曾经在临清的奋斗史。然而这些她都已经受够了,临清那种破烂的地方她再也不想回去了,她要过人上人的生活,哪怕不是做少奶奶,也要做体面人的姨娘,她可没忘记大老爷的那几个姨娘,尤其是得宠的曹姨娘,那日子是她从前想都没有想过的。
于是她不顾祖母的阻拦,她努力的接近两位少爷,原先她其实最先接近有可能做官的二少爷,然而二少爷一心都在学问上,瞧都没瞧她一眼,她只能将目光转向平日里就花花肠子的大少爷,不管再怎么说,大少爷也是要继承金府的,那么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坐上金府妾室的位置。
孟蕙蓝想着如果今日再不成,祖母很有可能就要将她带回临清,她一咬牙就哭道:“大表哥可不能辜负蕙蓝啊,明明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大少爷一听就傻了眼了,他都想要息事宁人了,这疯丫头却偏偏往他身上栽,这当真是要害他啊,越想心气越不顺,既然你不仁我便不义,他怒红了眼抬头便冷笑道:“表妹到是说说,我之前如何说的?”
孟蕙蓝一愣,急得搓起了帕子,嘴里却含糊道:“表哥说的那些,在这里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我看不是我的话不好说,是你的话不好说吧!”大少爷梗着脖子说道:“平日里你就惯会往我和二弟身边凑,怎么着这会子还想赖上我了?”
“木林!这话怎么说的?”原以为事情能容易解决,岂料那死丫头居然不识好歹,大夫人看着姑太太脸色发青,也就不阴不阳的随意斥了一句。
“我没有,我没有,大表哥,我是真的喜…”
孟蕙蓝这话还没出口,姑太太几步上去,用帕子塞进她口里,随后让豆苗拉着她就往里屋去,这话可再不能说下去了,万一真的说出来,之后就真没余地了。
大夫人显然也想到这里,便递了个眼神给曾嬷嬷,曾嬷嬷会意的走了过去,假借扶着孟蕙蓝,到底是没让她挣脱开来,总算是送进了里屋。
“蕙蓝不懂事,怕也是吓着了,到让林哥儿受了委屈,来来…快起来。”姑太太僵笑着,伸手去扶大少爷。
“就是,哎呀,不过个误会,谁瞧见这事儿的?拖下去打二十板子,真是没规矩大惊小怪的。”见姑太太和大夫人都有意圆过来,老太太赶紧接话,算是用处置一个奴才的代价,缓和两家的关系。
“也是我管家无方,哎…陈嬷嬷不在府上,我这人手也不凑手,到让姑太太看了笑话。”大夫人虽没得了便宜,但好歹孟蕙蓝没赖上她儿子,这事儿也就只能撇过去了,但好在姑太太经过此事,怕是真不好意思再死皮赖脸住下去了。
老太太房里的事儿算是解决了一半,然而站在屋外的仙衣却生生吓出一身冷汗,看着被扯下去的小丫头,仙衣撇开脸,还好今日她没听秋景的话去取东西,若是她真去了,怕是今日要被拖下去的就是她了。到不是说秋景对她图谋不轨,只是这其中很难说有没有借刀杀人,仙衣往后走了几步,瞧着外头地上跪着的孟蕙蓝身边的小丫头,又转头望着对面一脸平静的云双,心头一阵阵的寒。究竟是谁告知孟蕙蓝大少爷会去后花园,究竟是谁通过秋景的手想引着她去发现此事,而孟蕙蓝身边的小丫头曾经又受过谁的恩惠,仙衣不敢让自己想下去,此刻,她无比的想念自己的母亲。
然而除了金风华和仙衣,谁都没有想到,陈嬷嬷自那日走后竟再也没回到金府。
第三十三章
“你说谁死了?”大夫人手里的串珠应声而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回夫人的话,是…是陈嬷嬷…”地上跪着个小厮,年纪不大,看起来怯生生的,好在口吃尚算清晰,虽然声音不大,到也说的明白。
大夫人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反复道:“怎么会呢,她怎么会死呢?”
曾嬷嬷站在大夫人身后,先也是一惊,随后却是大喜,虽然她从没想过出手弄死陈嬷嬷,只想在府里压制住她,但是如今不用她脏手,陈嬷嬷就一命呜呼了,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了馅饼。只是,她撇了大夫人一眼,夫人就算再和陈嬷嬷有什么间隙,毕竟两人相扶十多年到了今天,若说没有感情,那根本不可能,所以她赶紧上前扶住大夫人,对着那小厮厉声道:“你亲眼看见了?这事儿怎么可能是真的。”
小厮是从回事处得的消息,哪里敢胡编乱造,见曾嬷嬷如此,赶紧磕头委屈道:“小的不敢欺瞒夫人,真的是陈府来报的信。”
“说…到底怎么回事?”大夫人闭了闭眼依着曾嬷嬷靠在椅子上问道。
“说是陪陈老夫人出去上香,结果路上遇到了劫匪,陈嬷嬷为了保护陈老夫人连人带车都被劫匪弄去了,之后…衙门的人在道观后崖下发现马车的残骸还有…陈嬷嬷的尸身。”小厮说到最后,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
“我母亲怎么样了?”听说是为了自己母亲才遭的难,大夫人又直起了身子,暂且将陈嬷嬷放到一边。
小厮连忙回道:“陈老夫人只是受了惊吓,劫匪想要劫持陈老夫人换赎金,陈嬷嬷就和陈老夫人换了衣衫,陈老夫人算是逃过一劫。”
大夫人心紧了紧,首先想到的不是陈嬷嬷忠心为主,反而是担忧仙衣再不能嫁与女婿为妾了。毕竟姚总管当年就是为了救大老爷身故的,如今陈嬷嬷舍身救了自己的母亲,如果她再敢将仙衣硬塞给女婿做妾,那怕是以后再没人敢对她忠心了,恐怕这也是陈嬷嬷遇害前做出选择时心中所衡量的。如此想来,大夫人对陈嬷嬷的逝去就少了几分伤感,反多了一丝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