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眼神一暗,皱眉问:“他是不是在碰我的电脑?”
我点点头:“我想,你不用交接你的工作了,他已经弄到他想要的资料了…”
苏飞扬忽然站起来,脸色铁青:“原来是他!上次在网络上曝光我家隐私的人肯定也是他!这小子,我饶不了他!”
他蓦地停下话,思索着什么,望着我的眼睛,我悲伤地叹口气:“也许你也想到了,我劝你算了,反正你也不干了,何必多得罪一个人。以后还要在这个圈里谋生,也许还会有合作的时候。”
他嘿嘿冷笑一声:“手段够阴的,也够快,怕我带走资料,我有那么傻吗?东西都会存单位电脑上?本来我还想全部交给公司的,既然如此,他不仁我不义。”
我皱眉说:“说真的,我也不想在这样的老板手下干活了,明天我也去辞职算了,飞扬,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苏飞扬走上前来,轻轻地抱紧我,说:“小傻瓜,我现在也要去找工作,等我安定下来,再想办法弄你进来。你现在先待在‘星海岸’,反正人家也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走了,姓齐的也需要人才,他会笼络一批人的,说不定就有你。“齐总那个人那么阴险,为他做事真没劲。真不明白公司都是他家的,干嘛踢能做事的人走呢?飞扬,找工作的事你也别太心急了,就算你没收入,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飞扬叹口气:“辞职虽然潇洒,其实我也满肚子的苦。我的钱都在股市里被套牢了,还有每月5000块的房贷,还有车的费用,如意,如果生活实在扛不住了,我有可能抛弃你另找一个富婆包养去。”
“去你的,就你这样还有富婆包养你!”我取笑着他,心里却相信苏飞扬一定有能力再站起来。
第二天,我一边忙碌一边还在想着自己要不要辞职和苏飞扬同甘共苦的时候,内线电话响了,齐总让我到办公室去。
最近他频繁地叫我去办公室,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走进他的办公室,却不见人,回头却看到他站在总监办公室门口冲我招手。
动作可真快啊,苏飞扬刚辞职,他就搬办公室了,我抬头看,连门牌都换成了“总经理、总监办公室”。唉,想想也是,老齐太器重人才,把全公司风水最好最明亮宽敞的办公室给了苏飞扬,小齐总可不一定能做得到,他一定是觉得最好的办公室当然归属老板。
齐总说:“如意,这次失去了恒盛的广告代理权,对我也是一个启发。其实从规模和运作能力上说,‘星海岸’是绝对不输给‘黑马’的,输就输在品牌形象上。‘黑马’是去年滨海市‘非视觉电视广告大奖赛’的银质奖获得单位,公司决定要提升品牌形象,今年要参加‘非视觉比赛’,这件事情我想交给你去具体负责和操作,你可以成立一个小组,人员归你调派,公司也会在费用上给予一定支持,总之,我们要争取在这个比赛里取得一个名次。你先去写个策划方案我看看。”他递给我一份资料:“至于参赛的广告内容,正好哈尔红酒在我们公司签订了长期广告,哈尔也是著名红酒品牌,现在又是红酒的销售旺季,你就带着团队围绕哈尔去想创意,投入不是问题,关键是这个广告创意要好,有震撼力,让观众一看就能接受,让评委们也认可。”
我讪讪地:“我…我的工作经验…”
“我看了你的业绩报告,你为公司共制作了6个广告创意,客户满意度为90%,这个成绩相当不错,客户能够给你打高分是因为广告确实带动了他们的销售量。我知道你进公司的时间很短,也许会有个别人不服气,不过我也刚接手公司嘛,我和你一样都算是公司的新人,我们当然要做点成绩给公司的那些老资格们看看,对不对?”
嗯?这才是他对我青眼相看的原因吗?骨子里齐总是不是也不够自信,需要一些成绩来证明自己的领导能力?他对有能力又有奋斗精神的新人难怪会格外器重一些,因为他认为新人没有帮派意识,潜意识里才将这些人当成自己人?或许老齐总把公司交给他的同时也给了他一些压力,所以他才这么急切地需要证明自己。
说真的,齐总想怎么证明自己是他的事情,但这却实实在在也是我这个新人的一个机会,有多少新人能领导一个团队,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设计一个创意并且去参加广告行业的精英比赛?如果输了,我是新人,输了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但是如果赢了,我或许就可以在这个行业里名声大噪了…这样的机会,可不是人人可以等到的呀!这么一想,辞职的想法顿时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爽快地接下了这个沉甸甸的任务。
接下来我的工作节奏顿时加快了,公司为我特意安排了一个办公室,我每天不停地物色团队成员,找人谈话,骆蔚和莫墨加入了我的小团队实习。同时我还要组织团队去市场调查红酒品牌、销售情况,了解哈尔红酒的信息,和哈尔公司的人应酬,多了解红酒知识。我常常加夜班,有时候甚至在办公室待一个通宵,待一个初步的方案出来时,我才发现我最近仿佛冷落了苏飞扬。
苏飞扬这段时间也成天见不到人,这天我回家的时候,发现他还没有回来。打他的手机也不接。一直等到夜里12点,喝得有些醉意的苏飞扬才晃悠悠地回来了。
“你干嘛去了?怎么忙这么晚?”我连忙给他泡了杯铁观音。他瞪着我说:“如意,有件事情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又发什么神经了?”
他抓着我摇晃:“我告诉你…你别干了,你辞职!”
我吓了一跳:“辞职?前段时间你不是还要我别急着辞职吗?怎么又…究竟出什么事了?”
他红着眼睛醉意泯然地说:“我告诉你…姓齐的他妈的真不是东西。我最近找工作不顺利,拿着简历去见几个大的广告公司,人家连面都不肯见。我以为是人家真的不要人,哪里知道…是姓齐的放风出去,说我苏飞扬没有能力,没有职业道德,眼里没有老板…他是不希望我再吃这碗饭!”
我摇头:“不会吧,齐总怎么会做这么缺德的事?你听谁说的?”
他冷笑一声:“是徐莹莹告诉我的。徐莹莹是从她姐夫那里听到的消息,骆戈,黑马公司的老板,一个老板总不会骗我吧!”
我默然,心想齐总如果真这么做,确实太狠毒了,或许他心里也是明白苏飞扬的能力的,如果苏飞扬去了任何一家广告公司,都会给他的事业带来威胁和竞争。
我劝他:“飞扬,你别急,工作的事情再慢慢找,滨海这么大,广告公司那么多,你又有能力,我相信齐总他无法只手遮天的。总会有公司要你的。”
他有些凄惨地笑道:“是啊,广告公司多如牛毛,可是有几家有‘星海岸’那样规模那样背景那样高福利高待遇的?现在有家公司肯要我,可是为了你,我不能去…”
“你傻呀,什么为了我不为了我的,有公司要你当然要去啊!”
他斜眼瞥了我一下,说:“就是骆戈的公司,高薪聘请我担任总监,徐莹莹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事,她还说,如果我去‘黑马’,爱情蛋糕的后续广告也一并交给黑马去做,不跟‘星海岸’续约了,我去哪里她去哪里。”
徐莹莹?我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淡淡地说:“那很好啊,徐莹莹是千金小姐,她亲自来游说你去‘黑马’,摆明了是想通过这个关系以后可以和你多增加些接触机会。哼,我才不在乎呢,她的爱情蛋糕广告根本没给公司多少钱,不续约就不续约,谁稀罕啊!”
苏飞扬将我拉进怀里:“我知道你不稀罕徐莹莹的广告,你总归稀罕我吧?如意,我现在恨透了姓齐的,你别给他干了,辞职吧!”
我沉默了片刻,小心地说:“飞扬…你理智点好吗?你看,现在你没工作没收入,至少我有份工作还可以支撑一下生活,如果我们都辞职,那就真的自己把自己逼上绝路了。”
“怎么可能逼上绝路呢?大不了,我们换份职业重新开始,或者你可以去小点的广告公司谋个差事…”
“飞扬…我已经27岁了,事业一事无成,我再重新开始,又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情景。我上班,有份稳定收入,我们至少没有那么大的生活压力,你可以慢慢找工作,找到一份满意的,不用委屈了自己的工作…你也说过的,等你站稳了脚跟,我再辞职出来跟着你做,可是现在你都没有找到事情做,我又辞职,我们等在家里喝西北风吗?”
苏飞扬慢慢松开手,唇角边绽放出一个冷冷的笑容:“别说的那么好听,好像一切是为了我,杨如意,其实你一切是为了你自己。不就是升职做了首席吗?不就是那姓齐的让你参加电视广告大赛吗?你以为他器重你是因为你有能力?他是利用你的单纯和你的上进心来为他创造业绩。”
我闷闷不乐地说:“虽然你离开了公司,但是你对公司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不错,我承认齐总是让我参加广告比赛,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不管他是利用我也好,给自己创造成绩也罢,这对于我来说也是职业生涯的一个机会。‘星海岸’是民营企业,如果员工不能给公司带来业绩公司也没有留下他的必要,对不对?飞扬,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总之我答应你,我以后一定会辞职,但不是现在,现在确实时机不够成熟。”
“如果我一定要你辞职呢?”苏飞扬霸道地说。
我沉默不语,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苏飞扬点点头,手点点我:“行,你现在翅膀硬了,可以不拿我的话当话了。哼!”他瞥到我手里拿着的文件夹,劈手抢过来,胡乱翻看着:“呵呵,都是资料,哈尔红酒,还有策划书,你是打算用这个去参加比赛吗?”他有些丧失理智般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用力撕扯着那些资料:“好,我让你去你为姓齐的卖命,我让你去升职…”
“飞扬,飞扬!你疯了吗?”我急忙上前去抢,却被他反手用力推开,狠狠撞到了墙上。
很快,那堆资料就变成了废纸,他像想起了什么,蹬蹬地爬上楼去,不多会,拿着毕宇送给我的那个东京人偶,劈头砸向我:“为了你,我不去高薪公司工作,为了你,我和所有的女朋友分手,可是你是怎么对待我的?你说,你说!你这个虚伪的女人!”
东京人偶砸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忽然变得亮闪闪地,发出声音,竟然是…毕宇的声音:“如意,我想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你愿意和我一起开始新的生活吗?”
我拣起人偶,观察了一下,原来,在那个人偶的后面有一个小小的按钮,按动一下,那声音又浮现:“如意,我想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你愿意和我一起开始新的生活吗?”刚才也许是苏飞扬奋力丢出去,撞动了机关,听到了里面的录音。原来人偶里还有这样一层微妙的机关,难怪那次毕宇会问我喜欢不喜欢这个人偶,他是想问问我的意见。
苏飞扬冷笑一声:“杨如意,你可真是扮猪吃老虎,工作得意,爱情上也劈腿,毕宇是款爷,比我这个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来源的男朋友强。我看你也别跟着我了,我要不起你了,你现在就给我走,给我离开!”
“飞扬,你相信我,我和毕宇…真的没有什么…至少我没有什么的…”
“我现在不想听你解释,我只希望你快点离开这里,离开我身边。”
我惊讶地说:“飞扬,现在快凌晨一点了,你赶我走?”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进我的房间里很快收拾了一个行李箱出来,扔给我,面无表情地说:“要么,你辞职,要么,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我看着箱子,又看看他,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对我甜言蜜语说爱我的男人,这个信誓旦旦要给我幸福的男人,他怎么忽然间变得如此冷漠无情?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压抑着自己激动委屈的情绪,我颤声问:“飞扬,你能不能冷静一些,我们…别再吵架了行吗?”
他却傲慢地抬起头来:“我最后问你一次,辞职不辞职?”
“飞扬,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你真的爱我吗?你如果爱我,你难道看不见现在外面是黑漆漆的,你要把我朝危险中赶吗?”
他的瞳仁收缩,脸色有些缓和:“如意,我只要你答应我,离开‘星海岸’,我们同甘共苦一起重新再闯,好吗?”
我摇头:“不,飞扬,这是我的机会,你让我再做一段时间,不是为了谁,是为了我自己,我如果能有好的成绩能获奖,我以后再找工作就不会那么艰难了,你能不能为我着想呀?我真的不想再去看人脸色找工作,不想再从底层做起了。我真的,好累了。你不会明白四处找工作看人脸色的滋味,你不会明白去人才市场奔波被人从上到下打量的那种心酸感觉,你不会明白作为新人要忍受多少排挤看多少白眼才能拿到那可怜的一点薪水,我求求你,别再让我尝那种滋味。好吗?”
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暗,语气渐渐变得冷漠:“既然如此,你别怪我无情。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走到门口,将门打开,脸冲着外面:“这是我的家,我可以留你住,也可以让你走,这是我的权利。”
我感觉我的心,在刹那间,变成一瓣一瓣,飘零在风中。
我低声问:“飞扬,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究竟爱没有爱过我?”
他呆了一秒,然后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飞快地回答:“我从来没有爱上过任何一个女人,我只是因为寂寞而常常会玩一些暧昧。如果你因为这场暧昧而误会我真的爱上了你,我觉得很遗憾,也很抱歉。可是,对不起这就是我的风格。”
门在我背后,缓缓地关闭上,我靠在冰冷的门上,眼泪无声地涌动。他残忍的话,依然在耳边一遍一遍地回响:“我从来没有爱上过任何一个女人,我只是因为寂寞而常常会玩一些暧昧。如果你因为这场暧昧而误会我真的爱上了你,我觉得很遗憾,也很抱歉…”我曾质疑骆戈对我的爱,那是因为寂寞而生的暧昧,却原来,即使与苏飞扬朝夕相处,他对我生的,也不过是一场暧昧,和爱情绝无关系。
为什么,我常常将暧昧当成了爱情?
我感觉心在刺痛,犹如谁拿着一把细小的刀,在我的心房上一遍一遍地切割,切出的是伤口,流出的是血,割下的,是我仅剩的唯一的一点点欢乐…
飞扬,天知道这一刻,我有多么的恨你。
可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心里一万个,却是不舍得,不舍得从你身边迈出小小的脚步。我害怕,每一步,走出的都是一个天涯…
眼泪迷蒙了整个世界。

 

●第18章 生命原是一场华丽的寂寞

我独自坐在花坛边上,脚边摆放着我简陋的行李箱,深宵的风冷冷地吹拂,已经是11月,夜风渐渐有了寒意。我收拢着单薄的毛衣袖口,自己给自己取暖。
我想起半年前,也是这样一副落魄的画面,是苏飞扬将我从这样的境遇里拯救出来,可是,也是他,再次将我推进生活的急流里。
我抬头望望身后,多希望苏飞扬能像那次吵架那样,忽然出现在我的身后,哄着我回家。回到我们的家。
可是,时光过了一分又一秒,我期待的身影并没有出现。怎么办?是否该向他低头,是否应该去辞职?从来不知道有一天自己的事业和爱情会成为两难抉择的局面。怎么一切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雪白的车灯打在我的身上,我眯缝着眼,看到一个穿着薄羊毛衫的男人跳下车,急急向我奔了过来。
他的头发乱蓬蓬的,衣裳又穿得如此单薄,可见临出门时的紧张和慌乱。为什么在此之前,我从来不曾察觉,他是如此的在乎我?那一刻,我忽然很想哭,我哭不是为了自己的迟钝,我哭是忽然发现,我渴望的,并不是毕宇的身影,而是那个对我冷得像冰一样的男子苏飞扬。
毕宇什么都没有说,直接将我从花坛边拉起来,转身拿起我的行李箱,匆匆奔向车里。
车在马路上飞驰,一路上他什么话都没有问也没有说。车开到一家24小时经营的便利店前,他停下车,下车,冲进去,出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杯滚烫的“香飘飘”。他说:“没有咖啡,就用这个代替,暖和下。”
我的眼泪终于刷刷地流下,仿佛所有的委屈都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出口,我将“香飘飘”从车窗口奋力扔了出去,说:“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没有不伤害女人的男人?”
毕宇凝视着我,眸子里闪烁的某种真切令人感觉心安。他轻轻拉过我的手,缠绕起来,放在他的手心里。
“对不起。”
我呜咽地说:“你又没有伤害我,为什么你要对我道歉?”
“因为你被人伤害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
我无言沉默,他重新发动车,说:“先去我家安顿下来,我的保姆在家,你完全可以放心你的人身安全,”他顿了顿,说:“不会被男人伤害。”
毕宇将我安顿在客房里,这个房间我曾留宿过一晚。他替我放好行李箱,说:“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明天如果起不来就别撑着去上班。”
“毕宇!”我木讷地开口:“你为什么不问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他轻轻转过身:“你的眼睛都哭肿了,还是先休息吧!”
“毕宇,请先听我说完。”我不想隐瞒他我的故事,尤其在知道东京人偶的秘密以后。“我,和我的上司苏飞扬一直住在一起,不过并不是情人间的同居关系,我只是借助在他的家里。这件事情我记得我以前告诉过你。”
毕宇点点头:“是,我知道。”
我思虑着接下的措辞:“只是,最近,我和他之间…关系有了变化。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隐瞒你的,只是你在日本旅游,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知道。可是今天晚上,我们已经分手了…也许不会再和好了。但是…毕宇,在我心里,你是我最可靠的朋友,就像今天这样,我被苏飞扬赶出来,我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投奔,我唯一可以想到的人就是你…但…但…”我连续说了几个“但”字,可那句“但我真的只是当你是朋友”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这句话表面上文质彬彬其实却往往是拒绝别人的冰冷武器,我真的不想伤害毕宇,伤害这个世界上真正对我好的男人。
“为什么?”毕宇问道,脸上神色捉摸不定。
我迷惑不解:“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吵架,为什么不会和好?我是说,你和你的上司。”
我黯然叹口气:“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毕宇,反正我也睡不着了,你就陪我说说话好吗?我真的怕关上灯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掉的感觉…那感觉就像被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了一样,会让我窒息。”
他沉默着,慢慢点点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眼神清澈地凝视着我。
窗外的风仿佛越刮越大,我庆幸我终于摆脱了夜魔的控制能够处在这样温暖静谧的环境里,还有一个真正关心我的人在身边陪伴。如果说伤口还在汩汩地流血,至少还有一个人向我递来止血的纱布。
第二天我挂着两个黑眼圈还是准时去上班了。我上网查找租房的信息,又拜托骆尉莫墨去帮我找下价格便宜的出租房。
下午下班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毕宇打来的。
我走进毕宇的车里时,几个同事笑呵呵地从身边经过,取笑道:“是男朋友来接吧?”
我脸一红,急忙摇头否认,毕宇却大方地冲她们打着招呼。我想起苏飞扬接我下班从来只会躲在街角处,生怕被同事看见,他就是这么一个爱面子的家伙。唇角不禁泛出一丝甜蜜的苦笑。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一个人,千好万好,另一个人,有许多的缺点,但这都不会构成爱或不爱的理由。爱情从来就和理智绝缘。
我对毕宇说:“我已经在找房子了,我想就这几天搬出去住,不想再麻烦你了。”
毕宇沉默了一会说:“我有一个朋友出国去了,留了套房子在出租,是小户型的,环境各方面很好也很安全,你可以住那里。”
“毕宇,唉,我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他缓缓开动车,若无其事地说:“你不是当我是朋友吗?朋友之间还需要客气什么?”
他带着我去看了那套小户型,30多平米的面积,有一些简单的家具,周围的环境确实还不错,离公司也不远。最重要的是,租金也不贵。
毕宇说:“如果你觉得满意,我就去替你把你的行李箱拿过来,再陪你去添置一些东西。”
“你这么帮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了,反正欠你的人情已经不计其数,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可以偿还。”
他淡淡地笑着:“其实,如果你愿意住我的别墅就是帮了我的忙。那么大的房子,就我跟保姆,加冬冬,两个人一条狗,我也很希望房子里多点生气。不过,我不勉强你。”
在毕宇的帮忙下,我当天晚上就住到了这个小户型里,虽然没有苏飞扬家住得舒适,但匆忙建立起的“小窝”能布置得如此温馨已经非常不错了。
送走毕宇以后,独自躺在床榻上,望着窗外低沉的云层,不知道苏飞扬此刻在干什么,是否也会想念我,是否会牵挂我在外“流浪”的日子。他是否已经后悔了呢?想到这里,我爬起来去看手机是否有电,我担心接不到苏飞扬的电话或者短消息。
可是,手机一直沉默到天亮。
这天是周末,我在家整理家具,忙上忙下的忙活,不让自己有一点空余时间想事情。门铃响了许久才想起要去开门。
毕宇一看见我,就吃惊地说:“如意,是不是住得不习惯?憔悴了很多。”
我勉强笑着:“没有,可能是加班太累了的缘故。”
他踌躇了片刻,说:“如意,听我说,有时候情侣间分手,只要不是原则性的事情,很多矛盾是可以化解的。你应该去找苏飞扬谈一谈。”
我找他谈?是他把我赶出来的,而且还是在深夜,事后一个问候的电话也没有,他何曾关心过我的生死安危?
见我一副郁闷的样子,毕宇说:“不要为了点枝节小事就放弃了一段感情,人海茫茫,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容易,就当给自己一个机会,不是给别人。我送你去找他。”
“和他还有什么好谈的?”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有些动摇,这些天我一直在等他的电话,其实真的只需要他一个轻轻地“喂”字,甚至不需要他道歉,我就早已原谅他。
事业,失去了可以再去争取,如果失去了爱情,人海如潮,我去哪里再寻觅一个我会真心无悔爱上的男人呢?
那一刻,我在心里已经做了妥协。
毕宇的车停在公寓楼下,他笑着说:“我在这里等你10分钟,不过我希望你不要下楼来找我,我希望你们能和好如初。”
我内心一动,凝望着他真诚的眼,他处处为我考虑周详,从来不提及东京人偶的表白事件,也许,他其实真的也只是当我是朋友,或许有过刹那间的错觉以为是喜欢上了我,而其实也许只是一种怜悯呢?
可是,我已经无暇考虑毕宇了,望着熟悉的公寓,眺望着熟悉的房间窗户,我感觉我的脚步都快要飞起来了。仅仅几天不见,第一次觉得这里是如此的亲切,仿佛这里才是我的家呀!
我站在苏飞扬的门口,想按门铃,摸摸口袋,钥匙还在。也许苏飞扬不在家出去找工作了。
我自己为自己找借口,只是想让自己开门,证明我曾是这房子的长期住客。
然后,我见到了此生永难忘记的一幕——
房门开启,我看到诺大的客厅里,苏飞扬和徐莹莹正搂抱着在地毯上滚做一团,啤酒罐东倒西歪地摆满了地板,到处都是食物和酒水的残渣痕迹。他们嬉闹着,疯笑着,甚至没有听见门口的动静。
原来,一切的一切,果然只是一场和爱情无关的暧昧,这场暧昧,只是寂寞撒的一个残酷的谎言。
他可以拥抱着我,也可以拥抱着别人,他的怀抱从来不会为某一个女人独留。他的甜言,他的蜜语,只是他早已运用娴熟的技巧,等待着痴傻的女孩子自投罗网深陷其中。
我曾嘲笑他欺骗过的那些女孩,却原来,我比她们更傻得离谱,因为我是投入了我全部的爱,全部的纯洁和希望…
我的眼眶里饱含泪水,我的脚步屹立不稳,以至于不得不倚靠着墙壁…可是我的脸上,竟然是带着大彻大悟后清醒地微笑…
杨如意,这就是你爱过的人,你要好好看清楚。
看、清、楚。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那对沉迷在拥抱中的男女蓦地抬起头来,苏飞扬终于是看到了我。
他一怔,醒悟过来,从地上跌跌撞撞爬起来:“如…如意?”
他向我急追过来。他不知道他的脸颊上还滑稽地留有徐莹莹的唇膏印。
我含着泪微笑,声音有些变调地说:“不!你别过来。”
他站定,向我无奈地伸出手:“如意…我…”
我聆听着体内心碎的轻响,绝望地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苏飞扬,我们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我转过身,飞一般地奔跑起来,感谢上帝,电梯还停在那里。我钻进去,在苏飞扬一连声地呼喊声里,关上了电梯…
电梯,关掉的,从此是另一个世界。
我冲出公寓楼,四处寻找着毕宇的车,毕宇却从旁边闪出来,手里粘着一根烟。他纳闷地说:“怎么这么快,我烟都没有抽完呢!”
我几乎是咆哮着吼:“快带我离开这里,快!”我脚步不稳地向前飘去,四处搜寻他的车,看到他的车了,急忙奔过去,不知道脚踩了什么东西,身体倾斜,就这么趔趄着朝前倒去。
毕宇一个箭步飞奔过来,从旁扶住了我,他的胳膊是那么有力,他只来得及问一句:“出什么事了?”我已经伏在他的肩膀上哭得不可自抑:“毕宇…毕宇…快带我…离开这里…我不要再见他了…不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我感觉毕宇的手一紧,他沉声说:“如意,我这就带你走。我们走。”他拽着我朝前走去,可是我的双腿已经软绵绵地挪不开脚步了,全身的力气仿佛在奔逃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彻底抽干,我的精神意志已经全部跨了…
他没有多想,横抱起我,朝车里走去…
我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喊:“如意…”
毕宇双脚一停,我却没有回头,只捶打着毕宇,催促他:“带我走,请快带我走!”
毕宇点点头,大步朝车走去。我们坐上车,苏飞扬追了过来,拉住车门,苦苦哀求:“如意,对不起,你听我解释,我们只是…”
我绝望地盯着他,盯着他脸颊上那坨红红的唇膏印,听着他一口一句“我们,我们”,眼泪大滴大滴坠下来:“苏飞扬,我…我求求你…是我下贱…是我不对…我不该再来找你…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我用力将车门关上,扭转头去,一边哭一边捂住脸不再看他。
毕宇发动汽车的马达,车缓缓开动,苏飞扬跟在后面奔跑,却怎么也追不上,后视镜里,他渐渐消失成一个小点,最后完全消失了…
不多会,我的手机响了起来,响了又响,我却毫无接听的意识,眼神一片空白。
毕宇拿过手机,看了一眼,说:“是他,你要不要跟他说清楚?”
我盯着镜子里自己苍白憔悴不成人性的脸,苍凉地笑着,任凭泪水滚滚而下:“还有什么可说的…一切已经结束…”
毕宇看看手机,按了接听键:“苏飞扬,你听好了,这一刻开始,杨如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你再找她,先来找我。”不等苏飞扬回答,他按断电话,旋即关机。
不知从何处飘来杨丞琳的歌曲《暧昧》:
暧昧让人受尽委屈
找不到相爱的证据
何时该前进
何时该放弃
连拥抱都没有勇气
只能陪你到这里
毕竟有些事不可以
超过了友情
还不到爱情
远方就要下雨的风景
到底该不该哭泣
想太多是我还是你

这场短暂的爱情,从暧昧开始,又不明不白的结束。我给了他我全部的信赖与依恋,给了他细密的温柔和无限的包容,他却只是简简单单还给我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这或许是我命中注定,越美丽的东西越虚幻,越不可碰触也越无缘分。
我眺望着越来越寂寥的城市天空,慨叹生命原来是一场华丽的寂寞,深深深的寂寞。如此而已。

 

●第19章 后记

我一直在湘水流淌的这座内陆城市里,出生、成长、恋爱、生活。
我是这样的一位女子,微仰起脸,唇角飞扬,眸子里常带着梦幻色彩,行走在落英缤纷的日子里。
因为对于文字的执着,骨血里有着沉默的倔强和淡然。我能很快融入到自己从事的任何职业里去,却能清醒地不被一些浮云所改变。我只会用清冷的眼光,注视着这个世界,然后把它雕刻成文字。
在写《暧昧是寂寞撒的谎》之前,我已经出了数部书,有的还很畅销,可是,我知道,我仍然要写的,是这样一部有我生活痕迹有我感情经历的来源于真实体验的现实都市小说。
因为真实,因为质朴,因为清新,也因为它生动刻画了小白领阶层的辛酸和辛苦和梦想,《暧昧是寂寞撒的谎》在网络连载时已经得到了期许的热烈反响。其实,我和那些读者们一样,走入了小说里,变成了杨如意,变成了苏飞扬,变成了毕宇和骆尉,说着他们的台词,感受着他们的思想,行走在他们的世界里。
写作已经融入到我的生命里,成为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对于掌声和喝彩,还有闪烁的镁光灯,我不敢说我不渴望,但是我宁可它们来得晚一些,再晚一些,等待我磨砺出一部足够被市场检验的好作品。
或许,就是这部作品罢!
唯有真实真挚的作品,才可以走进那些喜爱文学的人们的心中,作者和读者,其实相隔并不遥远,伸一伸手,我便可以握到你的手,屏住呼吸,你便可以听到我的呼吸声。
杨如意她并不是一个特别的个体,她或许是你,或许是我,或许是我们身边经常会遇到的女孩,善良、向上、本分,怀有梦想。谁都认为这样的女孩应该会幸福,可是生活给予的,有时候就会是那么冷漠,需要你不断地向前走、向前走…
苏飞扬的解释她有没有听?毕宇的隐忍会为他带来回报吗?如意最后爱的是谁,她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身世,在职场上她还有什么样的作为?一切的一切,都是悬念。
长篇对于写作者最大的魅力之处,在于,写作者可以构思一个故事,可以创造出一些人物,然而,当一部作品渐渐成型,却是这些人物,这些情节,在牵引写作者去往另外一个神秘莫测的天堂,写作者和读者一样,永远不知道笔最后达到的目的地在何方!
越是神秘才越是需要探求,越是神秘才对答案越如饥似渴。
所以,我和你们一样,在路上,等待结局。
所以,我和你们一样,关上纱窗,点亮清灯,翻阅这本书,感叹浮沉人生里那些起起落落的悲喜际遇。
所以,我们在一起。如此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