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把翠墨推出去睡了,自己服侍了探春歇下。看着身边的两个大丫头感情日渐融洽,探春也笑着由了她们。
两人同心,其利断金,不过半月功夫,《射雕英雄传》已经默出了一大半。只是因探春成日被李纨拉去做针线,再不就是跟宝黛二人混着玩,还要在贾母面前承欢说笑,一天也不过能写个上万字。饶是这样,也让探春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正文 第十八章 事为反常
不几日,又传来了林如海去世的恶耗,探春怅然,林黛玉到底还是没了父亲,落得寄人篱下的结局。一发地想要把贾宝玉锻造成有担当的男人,往后也好护得黛玉周全。对于这位打小一起长大的表姐,又是前世红楼里的偶像,探春是真心顾惜。
只是听说林家还有些旁支,难道就由得小姑娘往贾府来吗?还有贾琏,送了黛玉去维扬后,竟没有回京,王熙凤也不曾去信催促。少年夫妻,贾琏又是那个连窝边草都要吃的兔子,她这回倒放了心?什么时候这两口子变得这样的热心?林黛玉和贾琏那一支的关系,没有这么近吧?
果然,不过月余,贾琏便有回信,称林黛玉欲回姑苏。贾母哪里舍得她一个小姑娘回老家去,直催着贾琏护送黛玉回贾府。贾赦和贾政兄弟自无异议,就是王夫人也热心得有点过了份。
她不是素来不大喜欢林黛玉的吗?探春更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林家还有人在,为什么非要把人接来?虽然她乐于再见黛玉,但眼看着上上下下异乎寻常的热心,总觉得这里面藏着掖着些什么。
“听说林家也是世代书香,到了林姑娘父亲这一辈儿,从科举出身,点了巡盐御史,家底应该厚着呢!”翠墨正忙于抄书,听了探春的自言自语,只是随口回答了一句。
探春却觉得自己仿佛抓住了什么,待要深思,又隐有惊悸。翠墨却停了笔问:“下面又该是什么情节了?郭靖到底有没有回去当他的金刀驸马?”
“当然没有!”探春像是受到了侮辱似地叫了起来,“纵然是公主,你当郭靖是什么人啊!虽然傻了点,老实了点,但毕竟还有个长情的优点。”
“长情…黄蓉明明对他情深意重,可是他还在那儿举棋不定。要我说,就是一个陈世羡。”翠墨却不赞同探春的观点。
两人于是就郭靖、黄蓉和华筝的三角恋问题,开展了深入的讨论,探春暂时把关于林家的疑虑丢到脑后。
也不知道贾琏在林家又遇到了什么事,耽搁了大半个月才再度起程回京。接到信的时候,贾母就天天算日子。探春担忧黛玉,得了准信便早早地往贾母处等候,却发现贾宝玉早已赫然在座。
“也不知道林妹妹怎么样伤心呢!早知道,我便陪她同去,也好过她一人凄惶。”贾宝玉忧心忡忡。
探春心中一动,按理说,贾宝玉与林黛玉才是正经的姑表兄妹,可这回为什么却是贾琏同了去?难道单为着贾琏的年岁稍长些么?可当初回维扬,不过是为了探病,也不必由荣府主事的贾琏亲自护送吧?就是贾琮去,那也比贾琏亲自去合适。
她看向贾宝玉,他却只是一脸的担忧,又小声咕哝着不知道林妹妹瘦了没有。现在最大的问题,好像并不是这个吧?
一屋子的人望眼欲穿,到了晌午才有人报进来:“琏二爷并林姑娘已到家了。”
探春才放下心来,却见贾宝玉早就站起来奔到门口左顾右盼,那副猴急的模样,倒逗笑了贾母。
“看他那猴儿急的,便是你们姐妹出了远门,怕也没有这么急切的。”
“我们怎么能和林姐姐比?”探春笑着回应了一句,一边暗中忖度,贾母似乎对宝黛二人很是看好,那最终反对的中坚力量,大概是王夫人了?可这回,又怎么会凭空表现得这么热心?
正在胡思乱想间,林黛玉一身素服,已被婆子们簇拥了进来。众人相见,少不得又是一番悲喜交加,免不了又大放悲声。探春陪在黛玉身侧,陪她掉了不少眼泪。
“好了,三丫头也会招人眼泪了!”贾母收了泪嗔道。
探春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唇角,暗想自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跟着林黛玉学起伤春悲秋来了。打叠起精神,安慰了林黛玉几句,便陪了她往房里去。
林黛玉也算懂了些人情世故,从维扬带了不少礼物,探春在一旁帮她一一分派,与宝钗、迎春等人送去。林黛玉言语骤少,贾宝玉与探春陪在她的左右,相帮着打扫卧室,分插器具。
“如今我可真是一纸一草,都要仰仗你们府里了。”林黛玉忙乱完毕,坐在榻上静默良久,才又怔怔落泪。
探春想起翠墨那日无意间说的话,忍不住笑道:“你父亲做了两任御史,兴许比起我们府里,家底还稍厚一两分呢!”
林黛玉黯然叹息:“琏二哥有心替我主持公道,可清点起来,父亲竟是身无余财,谈得上什么家底!再者,家里还有堂兄叔伯,父亲尸骨未寒,我也懒怠跟他们争执。琏二哥到底是外人,也没争下什么来。”
难道林如海竟是个少有的清官不成?可即使他在任上两袖清风,祖产还有不少吧?贾琏读书的本事有限,可对于银钱诸事却素来颇有些能耐,又巴巴地放下贾府里千头万绪的杂事,怎么可能毫无建树?只怕那些银子,饱了他和王熙凤的小金库?但这番话,有诋毁人的嫌疑,没有证据在手里,是万万说不得的。又念及王夫人反常的积极态度,心里暗惊,怕是王夫人也捞到了不少好处。只是…贾母知也不知?
“妹妹是老祖宗的嫡亲外孙女儿,住在府里也是应当的,谁还敢拿这个说事不成?”贾宝玉却没有什么心思,只管替林黛玉争取在贾府的福利。
探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银子在自己手里,用起来才理直气壮!林黛玉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贾宝玉从小锦衣玉食,到现在也浑然不通世故!不过,看两人又在一侧对坐相泣,便不好再说什么。这些话牵涉了王夫人在内,没有十足的把握,连口风都不能轻易露出来。于是又顺势劝解了几句,才告辞而去。
翠墨仍在和《射雕英雄传》作殊死搏斗,探春却心事重重。若能想法子把林家的财产争上几分在手里,林黛玉在贾府的处境也不至于那么糟糕。只是她如今只是一个小姑娘,却怎么筹划才好?
正文 第十九章 礼送佳人
及至贾政寿日,探春果然送了一双翠墨做的鞋子,自是得了王夫人的一番赞赏:“探丫头这针线倒做得越发精致了!”
贾政看着手里的鞋子,也难得露出了一个笑模样。虽然端着个架子没有开口,但脸上的神情,还是嘉许的。
探春含笑谦逊:“还不是大嫂子镇日地拉着我们做活儿么?姐妹们在一处,总存了心要比个高低,手底下自然往精致处使劲儿了。”
花花轿子人抬人,顺口奉承一下李纨和诸姐妹,又不需要什么成本,何乐而不为?
因是整寿,生日过得便比往年隆重,荣宁二府齐聚一堂,又叫了外面有名的戏班子进了府来。
阖家大小正热闹着,忽听门吏来报:“六宫都夏公公宣老爷听旨。”老太太并贾政都唬得变了脸色,探春只是轻叹一声。都说伴君如伴虎,在京都,谁都不知宦海沉浮,今次落到谁身上。
一家子顿时坐卧不安,连戏也不演了,把班子打发了出去,自贾母以下,都在厅堂上坐等消息。探春屈指算来,心里有数,倒并无不安,只是端坐,反让贾母和王夫人看得嘉许,觉得此女倒堪大用。
到了晚间,打探消息的回来,却是喜气洋洋,嚷着“大喜”。原来是元春加封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并准省亲。
说是皇恩浩荡,可是看着阖家老少爷们,俱为了建造省亲别院大动干戈,探春忍不住就撇了撇唇:“不过是家来看看,便把银子像流水似地使下去,何苦来哉!”
侍书急忙捂了她的嘴:“我的好姑娘,这话可不许浑说!”
翠墨却沉吟道:“听得老太太那里的鸳鸯姐姐说,前儿才问琏二爷官中的银子够不够呢!”
探春奇道:“咱们哪里就难成这样了?想必是那两口子想要多弄些财物,才说得异常的艰难。”
两个丫鬟自然答不出来,探春也只是胡乱猜测。贾政诸事不管,宁府由贾珍出头,荣府便着落到了贾琏两口子身上。就连贾府的第三代贾蓉、贾蔷之流,也各自领了差事,忙得鸡飞狗跳,人人脸上露着笑脸儿,想必这一宗事情办下来,油水都捞得不少。
探春是知道自己要进那园子住的,因此很是关心。偏是秦钟病势沉重,贾宝玉天天撒开脚丫子往外跑。不过据说,那园子修得十分精美,更是向往不已,只盼着元春及早省了亲,好把那园子赐给她们住去。
王熙凤一个人照应不来,王夫人少不得也亲自上阵,又拉上了探春。十二个女孩子也从姑苏采买了来,怯怯怕生,让家里老年的戏子们手把手地调教,倒也似模似样,让探春想起了春晚时候出来戏曲联唱的那些小孩子,果然有些新意。
正在评头品足的功夫,林之孝家的却进来回道:“太太,采访聘买的尼姑和道士都有了,另有一个带发修行的仕宦人家女儿,年方十八,法名妙玉,正在京中静居,思量着是不是请过来,也好做个现成的庵主,请太太示下。”
“既是好人家的女儿,请来也使得。”王夫人也不以为意,随口应答,却没有注意到一侧的探春,脸色微露激动。
十二金钗中人,又出来一个!及至王夫人与王熙凤商量,果然把她安置在栊翠庵,便想着什么时候去造访一番。
王氏姑侄却没有对妙玉多加理会,只管把纱绫器皿,也都一一都交代了下去。又请了贾母色色斟酌,娘儿几个连年都没有好生过,直到正月初八,才算定下了省亲的日子,又采买了花灯,在园子里挂上,弄得花团锦簇,尤怕哪里落了下乘,喜气洋洋中还露着惶惶不安。
探春极度渴慕那还未赐名的大观园,贾宝玉倒是进去逛了两回,虽是被贾政捉去赋诗对词的,也让她羡慕了一把,天天找借口留在黛玉房里,就等着贾宝玉回来能把大观园的亭台楼阁好好叙述一番。
林黛玉自然乐于有她相伴,两人谈诗论词,下棋品茗,脾气相投。
贾宝玉冠带未除,便直接往黛玉房中兴兴头地走了进来:“三妹妹来了!可也真是巧,我今日遇着北静王爷,说了好一会子的话。他十分客气,硬是送了我两串珠子,特特地让我带了一串给三妹妹戴着玩。我瞧着这质地,可不是寻常珠子,竟是东珠呢!”
黛玉奇道:“这北静王怎么把咱们府里的姑娘放在嘴边说呢?再者,他一个王爷,论理也不合送东西给姑娘们吧?奇了,他怎么会知道咱们三妹妹?”
探春立刻想到了那个白袍的贵气少年,虽然只那日见了几面,对了几眼,可那脸容却仿佛画在心里似的,每一条纹路都清晰如刻。脸色便微微发烫,只觉得手脚尽没个放处。忍不住暗骂了自己一声,好歹人活了两世,收件礼物居然还会手足无措,丢人啊!
没法子,谁让她前世是个大龄宅女,从小到大,还真没收过男生送的什么礼物呢!何况,北静郡王水溶,又是那样一个出色的人物!换哪儿,都是光华璀璨的钻石王老五。
贾宝玉倒替水溶辩解:“他与我们家的交情非同一般,我又常与他谈起咱们家里的几个姑娘。尤其是三妹妹,我在王爷那里也不知赞了多少话呢!”
探春脸红,口是心非地啐了他一口:“二哥,你这是什么话!说出去,也没的惹了人笑话,反说咱们不懂礼仪的。”
贾宝玉讪讪,犹强辞夺理地替自己辩白:“反正北静王爷也不是什么外人,有什么打紧!”
不是外人,倒是哪一门子的内了了?连林黛玉也看不过眼,偏帮着探春抢白了贾宝玉两句。
“我只是说漏了嘴,王爷又偏生对咱们家里的人感兴趣,也只是闲话里说说罢了。”贾宝玉势单力孤,这两个妹妹原本一个都不是对手,何况站在同一阵线向他开火?只得毫无还手之力地竖起了白旗,自陈其错,两女这才不言语了。
“这一串是给了我的,我转送林妹妹,原是早备下的。这一串却是临时起意,要送了给三妹妹,还是从腕子上摘下来的呢!”贾宝玉讨好地拿出了两串珠子。
林黛玉没接:“我稀罕臭男人的东西呢,管他是什么王爷的!”
正文 第二十章 压箱宝贝
探春略一踌蹰,按理说,给她的那串珠子是从水溶腕上解下的,自然更不该收。可瞧着那一颗颗的珠圆玉润,哪里舍得推出去?若是换了钱,怕是足够她从北到南的路费盘缠了。微一迟疑,便伸手接了过来,拿在手里把玩。
“你要这珠子?”林黛玉奇怪地问。
“这得值好多银子呢,怎么不要?”探春很自然地接口,让贾宝玉和林黛玉都瞪大了眼睛。这个理由…咳咳,似乎有点牵强。不过,探春还是硬着头皮收到了袖笼里。开玩笑,别说这珠串是水溶的,就算不是他的,探春也舍不得扔开。哪天穷得狠了,扔到当铺里还能管不饿肚子呢!
再说,首部金大侠的巨着眼看就要在她和翠墨的通力合作下完成了,到时候印稿子还要银子不?这会儿,她看什么都能立马换算成银子了!
毕竟是男人家的东西,她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戴在腕子上。侍书倒还罢了,只是赞叹了一番。翠墨却是个识货的,大惊小怪:“这是东珠啊,而且颗颗都浑圆着,郡主以前那串儿还不如这个呢,姑娘是从哪里弄来的?”
探春得意:“人家送的。”
翠墨狐疑地看了她两眼,好半天才咕哝了一句:“姑娘,这可是贡品。”
“贡品?”探春吓了一跳,前世的自己成日宅家里,也不用戴首饰,所以只爱这珠圆玉润的模样,并不知道真正的价值,“那我能去典当吗?”
“姑娘说笑了,这珠子谁敢收?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啊!”翠墨无语。
原来是出不了手的烫手山芋!不能变现,价值就得狠狠打个折扣了。探春遗憾地把玩着手链,一脸的扼腕,便有些意兴阑珊,拿了个荷包装着,塞进了箱笼。以这串珠子的价值,倒还真能称得上是压箱底的宝贝了。可惜中看不中用…
“姑娘,这金贵玩意儿,得用匣子装。”翠墨手脚麻利地把珠子重新装了盒,仍是塞在衣服堆里,“宫里有头有脸的主子们,谁不想得上一串儿,哪怕没这个好,戴出来也有面子呢!”
“我素来不爱这些,戴在身上零零碎碎,写个字也不大方便。”探春欲哭无泪。不能变现的宝贝,那不是让自己空欢喜一场了么?发财梦横遭打击,她也只能认命地拿起了毛笔,准备再度开工。
“姑娘,这会儿还不忙着准备些东西,元妃娘娘省亲的时候,也给她留个脸儿啊!”侍书用老鹰扑食的姿势朝着她扑了过来,把笔抢下。
“我是她妹妹,还怕她不认识啊!”探春没好气地抢回了笔,“要献什么礼,你自去替我打点。你办事,我放心。”
好容易把侍书打发出去,翠墨却神秘地笑道:“姑娘,那位薛姑娘可忙着在家里打点着呢,想是要借着咱们娘娘上脸儿。”
探春愣了愣,才回答:“她来京里,原本就是为了入选才人、赞善的,有这心肠也不足为奇。咱们别管有的没的,先把这书写完了换些体己银子才是真的。”
这话很对翠墨的脾胃,欢快地答应了一声,也不及去管宝姑娘们的八卦。最近探春被王夫人抓差,进度落下了很多,她正赶得心焦呢!
“说也奇怪,二姑娘年纪比姑娘大,又是大太太那边儿的,怎么着也该是先尽着她才是啊!”翠墨一心两用,写完一段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再度八卦,不过是关于自家姑娘的,所以侍书也没有阻止。想必她也有这样的疑惑,眼巴巴地看着探春。
“这次是太太主事儿,大太太那里也分一点事过去,二姐是那边儿的人,大太太不乐意叫她罢了。”探春倒没有疑虑,很自以为是地给出了答案。
侍书没有深究:“那倒也是,二姑娘大约巴不得呢,让她管个把人,还不如让人去管她得了。”
探春的手顿了一顿:“侍书,在你们的眼里,二姐是不是好欺负?”
“呃…”侍书看了看她的脸色,婉转说道,“二姑娘性情和善,不善于管人。”
翠墨“嗤”地笑了出声:“姑娘,侍书姐姐也学会了春秋笔法。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称二姑娘是二木头,连她奶娘的媳妇儿,都整日里在她屋里颐指气使的。幸好司棋泼辣,手里嘴上都来得。若不然,外人瞧着都不知道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了。”
探春虽与迎春不甚亲近,好歹也是堂姐妹,听了她的处境,忍不住呆了一呆:“怎么会弄到这步田地?”
印象里,贾二姑娘确实以懦弱出名,但也不至于让奴才爬到她头发梢上去吧?
“二姑娘的性格儿真是…”侍书被翠墨揭了底,也只能苦笑,“若不是有个司棋,她那里真正不大象样。”
“焉有是理!”探春大怒,“我去瞧瞧…”
“姑娘,姑娘!”侍书急了,也不顾手里的活计被甩到地上,扑过来抱住了她的胳膊,“使不得,二姑娘是大太太那边儿的,若是姑娘出了头,不单是大太太着恼,二太太也嫌姑娘多事,两头不落好。”
翠墨在一旁火上浇油:“保不准…二姑娘还嫌姑娘多事呢!她的性子向来绵软,只求过个安稳日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就罢了。姑娘若出了头,反倒惊动了大太太,到时少不得又好一阵教训。”
探春回心细想,觉得这样的局面大有可能。况且自己这样气势汹汹地过去,倒是用个什么名堂呢?名不正,则言不顺,不由泄气。
“四妹那里呢?”她不由得关心更小的惜春。
“姑娘糊涂,四姑娘是嫡出的小姐,谁敢怠慢?再者,她人虽然小,言语间却并不饶人的,不似二姑娘这样的好性儿。”
好性儿…在某种特定的语境下,绝对是彻头彻尾的贬义词。
“罢了,二姐那里的事,倒还真不是我能管得着的。明日见了她,提醒一二便是。”探春自我解嘲地笑了笑,“今儿也不早了,都收拾了睡下罢。过几日大姐省亲,又有好一阵子的忙,又不得空儿。”
侍书和翠墨答应了一声,各自收拾了便睡下。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泼天大喜
好容易盼到了正月十五那日,只等敲过了五鼓,贾赦贾政便率了族中子侄至西街门外迎候,探春则跟在贾母和邢王二夫人身后,阖府女眷俱伫立在大门外边。等了好半天,才见一对红衣太监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来。一家子翘首以盼,却足足又等了柱香的功夫,才遥遥见西街外贾赦等人引了一顶金黄绣凤的八抬大轿迤逦而来。
贾母以下,无不跪行大礼。探春暗叫晦气,这一跪,果然又是半柱香的功夫,悔不曾早作准备,在膝盖处绑两块棉垫子就省事多了。
直到轿子过了仪门,才有三个太监领头扶起了贾母等人,诸人这才渐次起身,缓缓步入园中。却见金窗玉槛,香屑布地,果然装饰得富丽堂皇,美不胜收。
八对粉衣宫女分两列排在阶下,其中一个跨前半步,自轿中扶出一个丰腴的女郎。不过二十七八年纪,头上珠环翠练,衣服描金塑银,正是天子宠妃的派头。只那通身的气派,便不似寻常人家,难怪薛宝钗心心念念想要进宫了。
探春在阶下微微仰首,却见元春居中坐下,贾母带头跪下,探春无奈地也跟着再行了一次跪礼。
元春缓步离坐,一手扶起贾母,一手扶起了王夫人,却是半天没有出声。探春纳罕,抬头看时,却见元春神色激动,目光在贾母与王夫人之间逡巡再三。好半晌,才把头略略一偏,见邢夫人仍端端正正地跪着,这才回过神来,微笑着请她起了身。眼泪,却沿着浓脂丽粉的腮边落了下来。
“都平身罢。”元春开腔,声音还算平静,只是尾音到底有些哽咽了。再抬头时,已是收了泪,目光在厅中逡巡,最后落在探春脸上,竟仿佛微微恍惚。
贾母对着探春招了招手:“三丫头,过来见过娘娘。”
探春一声“大姐”,便哽在了喉咙口,依礼欲拜,却被元春一把搂住:“三妹!”一时哽咽有声,让探春也不由悲从中来,陪着掬了一捧泪。
“不成想,三妹也已经长成了。”元春松开了手,含泪而笑,语带欣然。
贾母笑道:“三丫头最肖你幼时,记得你小时候最爱抱着她玩。”
原来她与元春的关系,竟然还这样的亲近!她看着元春满身珠翠,暗暗盘算可以换上多少银子。不知道以自己与她的关系,能不能厚颜讨要两样,去当铺换了银子去印书?
一时传了贾宝玉和贾兰进来,元春又是好一阵勉励。探春见贾环未得传唤,不免有些怏怏。黛玉在一旁开解:“贾琮也不曾来。”
那怎么一样?贾琮乃贾赦之子,与元春可不是同一个父亲!只是这时候却不便分说,只得胡乱点头,仍是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回。看来,除了科举出身,贾环要想在贾府出头真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