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悠伸头望去,但见猫儿晃悠着满是木屑的脑袋由楼下爬起,然后摸着楼梯又爬了上来,甚至连痛哼一声都没有,只是那腿,却是又些不利索地。
慕子悠摇头一笑,还真是个有趣的小东西。
自此后,‘揽月楼’里多了一个常常眺望楼口的跑堂猫娃,若见某人穿了白衣,便眼巴巴跑去,但见不是自己想见之人,那脸便瞬间耷拉下来,狠狠地瞪眼来人,跺着凶狠的步伐,转身离开。
猫儿当了跑堂的两天,搞得‘揽月楼’生意大跌,任谁也不愿看个跑堂得跟自己耍牌子不是?
慕子悠摇头叹息,就把猫儿安排去了厨房打杂,还是眼不见为净。
可猫儿却不甘心看不到白衣美人,于是常常是砍了半天猪肉后,就举着菜刀噌地跑出来看看,看看自己的白衣美人来了没有。这可好,愣是吓坏了两位身有顽疾的老文人,做了两首酸诗,说是本欲清雅,登楼之下,魂兮大破,泪已,泪已……
闲暇无事,慕子悠瞅着猫儿深感头痛,猫儿却浑然不觉地瞧着门外,眼波烁烁,充满期待。
最后,慕子悠决定,撤走所有收拾桌碗的人,让猫儿一个人给客人们擦桌子,猫儿手脚麻利,这个伙计应该好的。
于是,猫儿天天穿梭在各个桌子间,忙得脚打后脑勺,却咬着牙不肯走,就怕见不到白衣美人。这两天忙乎下来,哪里还有时间去看什么人进来走开?满脑袋里都是一张张桌子,还有洗不干净的抹布。
第一次,猫儿觉得抢劫得前期勘探,也是个技术活。
晚上入睡后,慕子悠站在猫儿床前,眼中流露出异样风采,就这么久久地望着,终是弯下腰身,用手指轻柔地刮了下猫儿的小鼻子,看着猫儿像小熊似的在睡梦中嗅了嗅鼻子,样子着实可爱。
伸手将被猫儿踢开的被子拉起,盖在猫儿身上,原本低沉的嗓音变成淡淡的温柔,如同上好的天鹅绒般撩拨着夜的心弦,叹息道:“怎么跑这里来了?”又扫了眼猫儿微微打鼾的小鼻子,笑容爬满眼底,端得是琉璃灯盏、芳华绝艳。转身,离开间,又恢复成波澜不惊的慕掌柜模样,不晓得明天这个小东西还要闹出什么事情,还是养足精神吧。
灼灼猫心风月逐(二)
猫儿累成了软猫,晃悠悠起来后,简单洗漱一下,顶着一头乱发就冲了去出,开始了一天的擦桌子工作。
我擦,我擦,我擦擦擦……
没头没脑的擦着桌子,眼睛困得越发睁不开,眼见着桌子变成床铺,白衣变成棉被,猫儿将鞋子一蹬,小身子往桌子上一缩,随手扯了一把所谓的小薄被就盖在了自己身上,倒头,呼呼大睡。
而在猫儿倒在桌子上的前一刻,曲陌却是进了‘揽月楼’,便看着那蓬头垢面的人只冲自己跑来,然后却是眼睛直勾勾盯着桌面,然后一把扯走自己的披风,踢了鞋子,就这么躺在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还用那两只小脚相互挠了挠脚丫,一股子汗脚的酸味在这个饭香飘洒的地方弥漫开来……
曲陌没有动,有些不明白,到底是自己接受能力差了,还是这个人的破坏力太惊人?自己一再容忍的这个人,到底能不能助自己得到‘梵间’?”视线由那人猫样的视线下滑,沿着纤细的脖子一直隐入衣襟,那日被这人挑衅,不甚冷静,今天细看,方才觉得,这颈项若非是阴柔至极的男子,定是娇俏的女儿家。
慕子悠在曲陌身后护卫动手薅猫儿前一刻,伸手将猫儿抱起,猫儿自动往慕子悠怀里缩了缩,依偎上那比硬邦邦地桌子舒服多了的柔软温热。
慕子悠对曲陌道:“曲公子,请楼上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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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这一睡,可真是香喷喷地,等她醒来时,已经是月落西山, 却没有人与她相约黄昏后。
猫儿伸个懒腰,拖拉上鞋子,站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披了件白色披风。用手指触了触,又贴上脸蹭了蹭,用鼻子嗅了嗅,猫儿突然蹿起,一个高蹿出屋子,冲到她的打工场所,从一楼跑到五楼,从五楼跑到一楼,就是没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人。
一把抓住慕子悠,凶神恶煞的问:“我的白衣美人呢?”
慕子悠指指窗外:“走了。”
猫儿翻身跳上窗户,就要往外追。
慕子悠拉扯住暴躁的猫儿 ,连声道:“已经走了两个时辰了。”
猫儿大叫一声, 如同暴雨般密实的小拳头向着慕子悠就砸了过来,慕子悠灵活地闪身躲开,猫儿拳头所过之处,无一不是应声碎裂。
砸着砸在,猫儿突然收了拳头,跳坐到窗台上,就开始远眺。
夕阳将猫儿的面孔镀上了旖旎的红边,如同一颗红彤彤的苹果般诱人,那眸子更是因一番武斗后的霍霍生辉,五光十色都在这圆滚滚中流转。
慕子悠悄然接近,环绕住猫儿的腰身,将那气呼呼的小身体揽入怀里,安抚道:“好了,不气,下次他若来了,一定叫醒你。”
猫儿抬头,琥珀色的眸子望着慕子悠,问:“真的?”
慕子悠点头:“真的。”
猫儿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唇角上扬,抱怨道:“大叔,你躲得真快,比山里的耗子还难打。”
慕子悠微愣,随即苦笑:“我比耗子爱读书。”
猫儿用手比画着:“我一看书就脑袋痛,可邪门了。”
慕子悠问:“那你做什么有精神?”
猫儿想了想,说:“打劫!”
慕子悠点着猫儿的脑袋:“先去打饭吧。”
说到饭,猫儿肚子咕噜咕噜叫起,咧嘴一笑,转腿,跳下窗户,火速冲了出去,吃饭也是大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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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三天,猫儿又开始盯着来往的客官运气,终于黄天不负有心人,在一个清风温柔、阳光和煦的中午,白衣美人再次登上‘揽月楼’。
猫儿原本瞌睡了的眼瞬间睁圆,人亦随之狗腿地跑了过来,见面第一句话就是:“美人,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山上?”
曲陌不理她,绕过猫儿自往楼上走去。
猫儿锲而不舍地跟在他身后,虽然被护卫拦着,仍旧美人长美人短的套着近乎,待曲陌落座后,猫儿见他一直不搭理自己,心下气恼几分,平时的霸王性格凸显,眼波喷火,小手掌拍向桌子,吼道:“你倒是给个话啊!!!”
吼声过后,这经过猫儿怒拍的实木桌子就这么华丽丽地碎裂,哗啦一声,悉数落在曲陌腿上。
曲陌缓缓抬起眼睑,望向猫儿,不冷不热的问:“说什么?”
猫儿挠头,说什么呢?想了想,眼睛一亮,问:“美人,你叫什么啊?”
护卫半跪下,帮曲陌抖了抖袍子上的木屑,将头低得不能再低,就怕主子一个不爽,拿自己开了刀,泄了气。
曲陌站起,踱步走向一旁的椅子,坐下,回道:“曲陌。”
护卫呈上一套用玲珑翡翠雕刻的茶壶,为主子倒上茶水,又无声起垂首立于其身后。
曲陌刚拿起杯子,只觉得身后呼啸一声,一个柔软的小身体就这么环上了自己的腰身,低头去看,但见猫儿那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盯着自己,里面盈动着异样的光束,激动道:“是你!是你!你不记得我了?”说完后,脸却是一红,忙改口道:“那个……你还记得‘花蒲村’吗?还有‘酒泉镇’?‘花蒲村’里闹霍乱,当地的大老爷派官兵守在下山的唯一出口,不但不救援,还不许任何人出山,否则乱板打死!”
曲陌掰开猫儿的手,思量一下,便想起了当年那个寿辰,因要赶回皇城,所以选了条近路,却碰见上了血腥事件。难道说,这人只是‘花蒲村’中的一员?与酒不醉没有任何关系,是自己多想了?
猫儿不依地又靠了上去,以前只晓得美人是美人,现在却知道美人就是救了‘花蒲村’十几口人的仙人,那亲近得何止是几分?
曲陌见猫儿又靠了过来,一向有洁癖的他站起,转身下了楼,单是那个背影,就够猫儿晕上一阵的。
猫儿见美人走了,当即抓狂,欲去追,却被护卫拦下,灵机一动,冷哼一声转身,嘟囔道:“拦什么拦,老子吃饭去!”
护卫随着曲陌离开,猫儿装作不在乎地用眼睛溜着看,待曲陌上了马车后,猫儿迅速由窗户跳出,一个呼喝换来‘肥臀’,就这么偷偷跟在他们后面,打算直捣黄龙,半夜偷袭,非得把美人抗回山寨不可!
坐在马车里的曲陌皱眉,这人怎生得如此厚颜?
骑在大马上的猫儿心情大好,拍着马脖子,亢奋道:“‘肥臀’啊,我们干完这一票,就可以回山了,你想没想娘娘和叔叔们啊?”
绕来绕去,猫儿终于如常所愿地探到曲府所在,当即手舞足蹈起来,站在‘肥臀’背上,跳着脚往里面看,就想窥视一分美人加恩人芳踪。
终于熬到天色大黑,猫儿将自己的行头换上,简单地将一块虎皮打斜围在了身上,顺手掏出一快黑色膏药用小嘴哈了两口气,啪地贴在脸颊上,掂量了一下‘千年青锋镀’大刀,嘿嘿一笑,跃上墙头,直奔入府。
东墙头上的护卫大哥打了个哈气,对草丛里蹲着隐卫小声说:“才动手,看他都流口水傻笑一天了。”
蹲在花丛里的隐卫感慨:“好几年没人敢来咱曲府上闹了。”
藏身在花池旁的隐卫扔来一块石子,用手势比画着,示意那人走错了方向,竟在花园里绕蒙圈了,到现在都没出来。
结果,一晚戒备的曲府,在天色渐亮时,看见虚脱了般的猫儿由花园爬出,然后勉强爬上墙头,唤来‘肥臀’,趴在上面就睡着了。‘肥臀’识途地回了‘揽月楼’,慕子悠将猫儿抱下,扯了脸上的膏药,哭笑不得。
猫儿睡了一白天,待到晚上又精神起来,这回却是直接顶着鸡窝头,为自己贴了个大胡子后,才动身前往曲府。下楼时,还不忘到厨房顺手揣了两个馒头、一个盘水果和一只烤鸡,将吃饭的时间都在马背上进行了。
到了曲府后,猫儿咽下最后一只鸡腿,揉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大大的饱嗝,然后费了很大力气,终于爬上了曲府大墙,还抱怨着:“把墙砌这么高做什么?我是抢劫,也不是盗贼。”碎碎念念地跳下高墙,却一不小心踩到树叶上,脚下一滑,衣兜里揣着的苹果就滚出了两个。
猫儿赶着去捡,生怕引起别人注意,只是这一执着,就这么一头撞在了老树上,连声音都没发出,两眼一对儿,直接昏了。
护卫大哥摇头,对暗卫发出感慨:“啧……真可怜。”转身去报告主子,说:“主子,人又来了,跳墙时苹果由怀里滚出,来人去拾,却一头撞在老树,昏了。”
曲陌手里拿着书,微低着头颅翻着,优美的侧面如同一幅绝色剪影,在泛黄的油灯下,镀上一层金色光束,在摇曳的烛火中绝代风华。
护卫大哥得不到指示,又见主子看书看得仔细,怕是根本就没上心思,于是悄然退了出去。
护卫退出去后,曲陌翻书的手微顿,仿佛在思考什么,续而继续阅读下去,直至深夜。
猫儿醒来时,已经是月挂西梢,撑起晕乎乎的脑袋,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直觉得今天出师不利,还是先回去吧。
翻墙,跳上‘肥臀’背上,揉着肿起的大额头,有些受挫地回了‘揽月楼’。
慕子悠将猫儿从马上抱下,放到桌子上,用准备好的金疮药给猫儿揉着额头,只是问了一句:“你就相中了那人的皮相?”
猫儿痛得呲牙咧嘴,却还是点了点头,说:“我第一次见他,胸口小鹿乱撞,得把他弄回山上去了。”
慕子悠手下一个用力,猫儿惨叫一声。
灼灼猫心风月逐(三)
接下来,一连数天猫儿天天出现,天天以不同的造型和伤痕无功而返。
但猫儿的韧性却是一般人所无法比拟的,大有越挫越勇的架势。
第七天晚上,猫儿又去了,这回她学精了,早早在店里吃完饭,然后养精蓄锐,直到天色一黑,蒙上小脸,就飞身上马,一路奔到曲府,跳下墙头,屏住呼吸,避开上次的花园,像另一边摸去……
藏在花丛中的隐卫对旁边的护卫大哥说:“这小子,还真有韧性。”
护卫大哥望月感慨:“想当初,我年少轻狂时……”
猫儿只觉得这个地方真大,却不晓得美人加恩人到底在哪儿?绕来绕去,最终还是决定爬上树眺望一下。身心灵活地攀爬上大树,做猴子望月状,却见灯火阑珊处出,一抹白色身影一晃而过!
猫儿心下一喜,伸手欲抓,却过于激动,脚下一滑,直接掉入树下的荷花池,拼死挣扎间,看见花池旁边有一黑色头颅动了动,当即扑腾着:“救命,救命,我不会水!”
暗卫颇为抱歉的声音传来:“我是隐卫,除了主子,任何人都不应该看见,你……还是叫护卫救你吧。”
猫儿一口气提到胸口,脚下一个发力,由荷塘中站起,才发现,原来,这水,并不深嘛。转身,狠狠折断了数根开得正娇艳的荷花。
暗卫闪身出现,冷喝道:“住手!不得破坏曲府财物!”
猫儿不理它,继续掐着,口中嘟囔道:“你是暗卫,除了主子,别人都不应该看见,你去找护卫来管我吧。”
暗卫手指抽搐,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但主子既然知晓这小子天天来报到,却一直没话什么,自己……实在不好越俎代庖地替主人拿这动手的主意,想了想,终是忍下这一口气,继续隐身了。
猫儿将荷塘里开得最好的荷花全部掐下,抱入怀里,然后拖着湿衣衫趴上岸,将一半的花儿塞进暗卫手中,睁着清澈如泉水的眼,说着理直气壮的话:“这是送曲陌的,你给我送去。”
暗卫摆了一道:“我是暗卫……”
猫儿一摆手,说:“你若再说自己是暗卫,我就把这园子里的所有花草都放倒,你信是不信?”
暗卫咬牙,点头,抱着水灵灵的花,给主人送去了。
猫儿偷偷跟在后面,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被暗卫发现端倪,不肯再走。
四眼相瞪,最终猫儿败在全身是水,风一吹就冷这件事儿上,打了个打喷嚏,狠狠吸了吸鼻子,跳上墙,骑上‘肥臀’,回了揽月楼’,直接将另一半的花送给慕子悠。
慕子悠没说什么,抱着花转身上了楼。
猫儿瞧着那人的背影,怎么越发觉得不太一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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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天夜里,猫儿顶着一张芝麻脸,跳下墙头,直接找到荷花池,将那隐卫纠扯了出来,问:“我的花你送了吗?”
隐卫没想到这小子手劲儿这么大,竟然让自己没挣脱开,脸上有些挂不住,粗声回道:“给了。”
猫儿眼睛一亮,问:“然后呢?”
隐卫身子往后挪了挪,说:“扔了。”
猫儿眼睛一暗,嘟囔道:“原来,美人不喜欢荷花。”松了手,坐在荷花池旁边,望着月亮,想了又想,问:“那美人喜欢什么呢?”
暗卫撇嘴,心里寻思着,反正不喜欢男子就是了。再一想,这小兄弟也挺不容易的,天天晚上来,天天受伤而返,怕是穷其一生,也不可能进主子的房间去。人都有恻隐之心,且看猫儿不是要对主子不利,只是单单的喜欢,心里自然去了一分防备。
再则,猫儿的样子如同讨人喜欢的小动物似的,任你是如何的生疏,她都能跟你唠叨上两句,不晓得将自己的心思收起,有什么,就想着说什么,给人一种她在和你交心的感觉,在这勾心斗角的江湖与朝野,这份真,难能可贵。
这一晚,猫儿没见到美人,却和美人的侍卫打成一片,不时把这个揪出来,聊上两句,转身又扯出那个,自始至终,也没闹明白美人到底喜欢什么。
于是,在离开前,猫儿想起娘娘和叔叔们夸自己手艺好,尤其做得烤小鸟,那叫个香气四溢!
猫儿灵机一动,四下溜达找鸟,侍卫也不拦着,就让猫儿自己转来转去,后来终于捣动到两只鸽子,将内脏一掏,送荷花池里洗了洗,然后砍着几截桃木,就地升火烤了起来,暗卫大哥还直夸:“成啊,手艺不错,将来谁嫁了你小子,一准享福。”
猫儿笑露一口贝齿,得意洋洋地就差摇尾巴了,自吹自擂道:“那是,等你们家主子嫁给我,老子请你们每人大吃一顿。”
暗卫哑然,这话接不得,接不得啊。这个小伙子,还真敢惦念啊。
猫儿烤好后,将鸽子用荷叶抱好,一只给了暗卫大哥,送去给美人吃;一只给慕子悠带回去,那是个真对自己好的人。
按照规矩,猫儿是不能看暗卫送哪里去的,只能跳墙,上马,回‘揽月楼’。
猫儿走后,暗卫将用荷叶包着的鸽子送给了主子,主子仍旧在看书,瞧都没瞧,以为这次也是要扔了,却在退出去时,主子轻扣了一下桌面。
长年陪伴左右的人自然懂得这其中的意思,当即将那烤鸽子送至桌子上,然后又悄然退了出去。
曲陌缓缓放下书,用干净得毫无瑕疵的修长手指挑开那翠绿的荷叶,金黄色的鸽子就这么香气四溢地展露出来。转开头,继续看书,却在扫视了两行后,将书放下,用食指和拇指捏下一块鲜肉,放入薄唇中,咀嚼下,外酥里嫩的口感甚好,天人的肉香有种朴实的味道。不觉间,一口口吃下,竟也将整只鸽子填入腹部。
天亮后,踱步到荷花池旁,看见那升起的一拢篝火,以及……鸽子毛中露出的两根细小木桶。
眸子霍然收紧,暗卫忙弯腰将那小木桶拾起,只觉得心脏一阵抽搐,这个……莫不是……主子的……信鸽吧?祈祷吧,然后,很显然,祈祷已经无用。
恭敬得将皆烧了一角的两根小木桶递至主子手上,曲陌拔开木桶,只倒出了一手的灰迹,在那玉白的手心,没有眷恋一分,便被顽皮的风一吹,卷了一个圈后扑落到曲陌白色的衣袍上,留下了脏兮兮的痕迹……
久别他乡重逢泪(一)
第九天,猫儿不知死活的又来了,还屁颠颠地抗了两坛子酒,可刚跳下墙头,就觉得气氛不对,只觉得顷刻间有什么东西呼啸而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就两酒坛子砸了过去,撒腿就跑,还不忘掏出火折子,顺风撇了出去。
火苗沾到凶狗身上,瞬间着了起来,风这么一吹,旁边的那只大狗也成了活灯笼,狗儿吃痛,四下乱窜,顷刻间,风干物燥的晚上,整个园子冲刺了狗声犬吠、火海四起!
两只狗最后一头蹿进荷花池,算了幸免于难。
猫儿拍着胸口,问一旁的隐卫:“你们家主子想吃烤狗肉吗?”
隐卫嘴角抽筋,手中大刀嗖起拔出,大喝一声:“主子有令,拿下小贼!”咳……明显有意放水。
猫儿怒了,眼波瓦亮,一手掐腰,非常反感别人将自己与小贼同化,小时候偷拿了耗子家的大饼,娘还给揍了呢 ,说那是贼,偷东西,要被人瞧不起的。猫儿不喜欢被人瞧不起,所以,她不要做小贼,要做大盗!猫儿怒喝:“我不是小贼!我是绿林好汉!”
这一喊不要紧,正好赶上护城队巡逻至此,一听有人胆敢在皇城里造反,当即操出大刀,大喝道:“哪里跑?!!!”
猫儿本来没想跑,却被这一嗓子喝到,撒腿就跑。
这可能就是官匪之间的区别,官方总喊着别跑,可这一喊,匪方就仿佛听到开跑的指令般,那是开弓箭,绝对不回头。
曲府的火在烧,猫儿骑马在前面跑,官兵在后面追,也不知道官兵从哪里套弄来的马,也开始骑着追,看那样子,若不拿下猫儿,实在没有什么可立功的机会似的。
小巷子里,即使是千里名驹也发挥不出功效,更何况是懒散惯了的‘肥臀’?猫儿灵机一动,跳下马,往‘肥臀’屁股上拍了一把,兄弟俩各自逃命去吧。
猫儿身形灵活,在追兵的追捕中,左拐右拐地蹿进了一个大院子,本打算藏匿其中,等风头过了再跑出去,谁想刚跳进来,就吓到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失声尖叫的大嘴只来得及拔高个一音域,就被猫儿及时捂住,威胁道:“别叫!我不抢劫!”
那女子身子抖得跟筛沙子似的,两只眼睛更是瞪出了死不瞑目的光,顷刻间,豆大的泪珠就噼里啪啦落下,喉咙里更是呜呜呀呀地哭上了。
猫儿一眼瞪去,低吼:“别嚎了!”
那女子一愣,泪儿却于瞬间停了下来,眼睛更是张大了三分。
就在这时,屋里里出来寻姑娘的人望着猫儿,刚想呼救的声音一顿,转而颤着声,喊出了猫儿仍旧熟悉的声音:“猫儿~ ~ ~ ~”
猫儿身子一震,望向那两鬓斑白的女人,但见那女人原本的美貌被岁月吞噬成年老的褶皱,曾经丰润的身子犹如一把枯槁,仿佛会随风飘去。唯一能证明她生活不错的,却是那身上的锦衣玉服,做功质地都是不错。
猫儿缓缓放开了对女子的钳制,向那苍老的容颜一步步走去,内心涌起的感觉,是如此的酸涩与惊喜,一声:“三娘”,唤得那老夫人泪眼斑斓,抱住猫儿就嚎啕大哭了起来,口中还唤着:“猫儿……猫儿……活着,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