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传说中的五本古籍都需循环修炼的吗?”法兰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随即醒悟过来,“是啦,在东海修习魔法之人本就不多,你不知道也不足为奇。古咒语通常分为九环,每环九重,九重突破后,就从头开始继续修炼,直到完成九循之数。以后你就会明白了,每突破一环,其艰难程度就会成倍增长。几千年来,我从未听说有人能将五本古籍中任何一本修炼至第七环以上的。”
冰依懵懵懂懂地点头,忽听祈然沉声道:“你的意思是,魔幻水晶球加上精魄蝶能解除她体内一切罗兰魔禁的反噬?”
法兰道:“那是自然,九重水吟咒本身就有净化一切的能力。”
祈然沉吟了片刻,把冰依往前一推,斩钉截铁道:“很好,你动手吧。”
随着一阵淡蓝色光芒的隐去,冰依浑身一软,倒进了祈然怀里。
在她面前的床上,躺着一个姿容绝艳的女子,便是伊莎贝拉。与方才不同的是,此刻的她两腮微微泛红,呼吸均匀,胸口起伏,彷佛在沉睡之中,再没有了死寂苍白之态。
法兰轻轻抱住她柔软的身体,滚烫的热泪汹涌掉落,“亲爱的,亲爱的…伊莎贝拉,我们终于不会再分开了,永远不会再分开了!”
祈然扶住慢慢恢复过来的冰依,道:“既然事情解决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冰依点头,忧心道:“船上的人大概都等急了,还有小银,不知道有没有人喂它。”
法兰回过身,脸上犹有泪痕,但记得那个退去,他又给人一种冰冷虚空的感觉,“你们接下去是打算前往西海域吗?”
祈然漫不经心道:“或许吧。”
法兰闻言正色道:“我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所以有必要提醒你们,西海域是一个与你们的认知截然不同的世界,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心智,那么即便去了也只是送死。”
冰依笑笑,“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未知才有探索的价值不是吗?我们会小心的。”
法兰并没有因她的话而恼怒或忧心,神色依旧淡淡,“既然如此,那么我会给与你们必要的帮助,就当回报你救了伊莎贝拉的恩情。”
他左手轻轻一摊,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黄金制成的皇冠就出现在他掌心。
法兰道:“这个,就是海神的桂冠。你们带着它,一直往西行,会抵达一个叫做亚米拉的小岛,由帕衣族同志。你们将这个海神的桂冠交给帕衣族族长,向他换取海神的权杖。那是…打开水帘之门前往西海域的唯一正确的钥匙。”
冰朔为这个用词而感到古怪,“正确的钥匙?”
“是的。”法兰垫了点头,“从东海域前往西海域的方法有很多,但是大部分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尤其船只更会千疮百孔。唯有通过水帘之门,才能平安到达西海域。”
祈然神色微变,已经想到了最坏的情况,接过海神桂冠后语气顿时诚恳了不少,“多谢指点。”要知道在大海中,哪怕你的能力再强,若是船只被毁,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法兰却没有任何回应的意思,只是又拿过纯净剔透的水晶球搁在桌上,“到达西海域后,为了变强也好,为了保护心爱的人也好,你们都免不了要修习魔法或巫术。为了在更短的时间,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你们必须要选择真正适合自己的基本魔法进行入门。这个魔幻水晶球不只能激发人的潜力,更能测试人体的魔法属性。或许,能帮助你们少走一点儿弯路。”
“你就不必了。”他看向兴致勃勃的冰依,“五大古咒都相当桀骜不驯,既然选你为主,是断然不可能容许你修习旁门左道来侮辱它们的。”
冰依顿时郁闷了,瞟了祈然一眼,暗道:敢情这魔法古咒还分三六九等,简直比某人还专横霸道。
法兰将目光投向步杀,“你先来吧。”
步杀也懒得废话,将手往水晶球上一放,片刻——
冰依狐疑地看向法兰,“为什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你不是诓我们的吧?”
法兰也是怔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步杀一眼,“我已经有太久太久没碰到过无系魔法师了。安静、空无、吞噬一切,确实很适合你。”
冰依奇怪地问冰朔:“魔法元素里有无系这个类别吗?”
冰朔沉吟道:“魔法的分类本就各按标准,若说有也不足为奇。就是不知道无系里是否包括空间魔法。如果包括,那么步杀必然会有一天强的不可理喻。”
祈然忽然打断他的思绪,“朔儿,你去试试。”
冰朔本不想去,反正他根本就不可能到达西海域,奈何祈然一脸坚决,终究还是将手放了上去。水晶球中顿时闪过一阵璀璨如骄阳般的金色光芒。
法兰道:“你属于光系,可修习的法术范围很广,包括光愈术…”
忽然,他的脸色一变,看着水晶球的眼中一片黑沉,那是因为他的瞳孔反射了水晶球此时的色彩,“暗系!光系于暗系…你居然是双系体质,还是十系魔法中最为对立的两大元素。”
法兰皱了皱眉,“你的体制修习魔法太危险了,安全起见,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碰。”
“好。”冰朔微笑着收回手,声音淡然轻松,脸上没有一丝惊惧或遗憾,彷佛那正是如他所愿的事情。
祈然拍拍冰朔的肩膀,露出慵懒的笑容,“好了,我们走吧,是时候回船上了。”
法兰诧异地看向他,“你不测妈?”
祈然笑笑,“我想,没这个必要。”
他揽住还要说话的冰依,转身朝门外走去。这里是六楼,伊万的房间。
法兰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在害怕吗?是怕自己屋里保护心爱的人,还是怕无法掌控自己的能力?”
祈然的脚步一顿,回过头去望着他,嘴角慢慢勾起略带嘲讽的笑容,“我测了,你确定不后悔?”
那双眼明明如碧海蓝天般澄澈空明,却又仿佛目空一切地睥睨着天下。法兰怔了怔,一时竟被那双目吸引,回不过神来。
而就在他没有反应的片刻,祈然已将手放到了透明的水晶球上,温暖的掌心贴紧冰冷的石头,气息交错,光泽流转。随后…
“砰——”一声巨响,水晶球的粉末四散弹射开去,落在桌上、地毯上、衣服上。
眨眼的瞬间,世间至宝魔幻水晶球毁于一旦。
法兰目瞪口呆地看着漫天飞舞的白色粉末,看着扬长而去的四人,心中涌起了一股久违的激情和震撼。
他们是不一样的。
哪怕在截然不同的西海域,他们也一定能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遇强越强,不离不弃,哪怕他们的生命再短暂,也注定比自己更光辉更灿烂。
法兰的脸上慢慢露出欣然而略带遗憾的表情,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伊莎贝拉熟睡的脸时,那点儿遗憾遍马上被深情的眷恋所取代。
亲爱的,这辈子我不贪求海阔天空,不眷恋权势富贵,这辈子…我只要有你,就足够了。

 

【最终站 亚米拉小岛之结束抑或开始】

第一章 悄悄,是离开的笙箫

时间进入天和1263年12月22日,寒风凛冽,冰寒刺骨。
冰朔缓慢走上波拉丽斯号三楼处的空中楼阁,启动机关,放下雪玉珠帘,隔绝了楼阁外呼啸的寒风。温度仍是那么低,对他来说却没有任何影响。
还记得,这里是第一次与她单独相见的地方。听着她夸赞,自己便喜悦羞涩,看着她伤怀,自己便于心不忍;瞧见她窘迫尴尬,却又忍俊不禁。
冰朔掀开雪玉珠帘,目光扫过高高的桅杆瞭望台,在那里她曾戏弄过外表冷漠内芯温柔的杀手;一楼的餐厅,在那里他曾品尝过世间最美味的佳肴;空旷的加班,那里他曾舞刀弄剑,欢笑不断。
这一切的一切,想起来都是如此温馨而难以割舍。可他却不得不舍弃,不得不说声…永别。
永别,永别,永远的离开。
充满太阳能的手机发出“滴滴”的声音,冰朔收回目光,走入楼阁汇总,打开了翻盖。
菲瑟傲慢又不耐的秀气脸蛋出现在屏幕上,一出口就是连串的怒吼:“萧冰朔,我警告你啊!三天之内你要再不给我回来,我就用光波射线解体了你!免得你不断篡改历史,给我惹下一大堆麻烦!
冰朔淡淡笑道:“伊修大陆上的事,应该不会造成大的影响吧。我又篡改什么历史了?”
“放屁!”菲瑟气得大爆粗口,“伊修大陆是没影响,可你他妈的影响到了天和大陆知不知道?”
“天和大陆?”冰朔挑了挑眉,茫然道,“我连去都没去过的地方?”
菲瑟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个臭小子,还记不记得出云岛上你老娘差点儿一命呜呼的事情?原来当时她身上配戴着某样等波长共振器,信号传递到了天和大陆同波段匹配的接收器中…”
“等一下,菲瑟!”冰朔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里是什么年代,你确定她们身上会有这种高科技的东西?”
“废话!”菲瑟怒道:“你以为你们地球人的科技有多了不起?还不是从自然关系中衍生出来的。所谓等波共振器,不过是给个符合原理的名字罢了。实物可以是一双玉、一对耳环,甚至是两条绳子…”
冰朔无奈道:“好吧,你别再举例了。说说我到底影响了什么?”
屏幕中,菲瑟随手剥了块巧克力丢进口中,慢慢道:“这点我也不清楚,总之,一个月前天和大陆的历史差点儿全部错乱重组,不过幸好后来又稳定下来,没有发生大的偏差。”
顿了顿,菲瑟咬牙切齿到:“都是你小子动不动就给我自作主张还延迟归期,害的我一切数据都得重新计算,就差累去半条命了。总之,这次我好不容易计算出了跳跃空间,你最好马上给我滚回来,再拖延下去,别说你那一身内力,就是魂魄也可能被完全绞碎!”
空间跳跃会扭曲一切,虽然身体这个容器受到了“练”的保护,可是容器里的所有非物质,包括内力、精神、魂魄却还是会遭到一定的绞缩和冲击。其中有迹可循的内力,更是首当其冲。
冰朔温和地笑笑:“我知道。菲瑟,谢谢你了。”
菲瑟冷哼了一声,小小的手指搁在用于讲话的“手表”上,凝神道:“我现在就将‘练’转移到你的手上,集中精神。”
冰朔闭上眼睛,所有的神识都集中到自己的左腕上。片刻,手腕上的皮肤一阵温凉,犹如春天的溪水轻轻流淌过。待他睁开眼,左腕上已多了一个橙色装饰物,外表看起极似低档的卡通手表。
修长的指尖温柔地擦过表面,冰朔轻轻地叹了口气,眼底是藏不住的悲伤,“这一次,是真的要走了…”
收起满腔的离愁别绪,挂上温润的笑容,冰朔站起身准备离开这空中楼阁。
可是,雪玉珠帘的开关刚刚启动,冰朔就愣在了原地,湛蓝的眼底映着一个漆黑如夜幕的身影。
“步杀…”冰朔轻轻叫出他的名字,仿佛吐出一声幽幽的叹息,“你都听见了?”
步杀静静地看着他,神色冰冷,气息薄凉,“心法都背熟了吗?”
冰朔轻轻的点头,“嗯,都背熟了。”
“离开前,记得修炼。”
“我知道。”
“不向他们告别?”
“不了,我会留信给他们的。”冰朔笑笑,“我无法向他们辞行,因为明知道…这不是再见,是离别。”
步杀又问:“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冰朔从楼阁上走下来,笑着掠过他身边,往楼下走,“你要替我完成心愿吗?真是太难得了…”
“一定…要走吗?”
冰朔的脚步猛然一顿,明明是冰冷无情的声音,撞进他耳膜,沉入他心底,却让他止不住眼眶发热。
是啊!一定要走吗?明明那么舍不得,明明在这里觉得那么幸福,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冰朔回过头去,对上步杀墨玉般闪亮的眼眸,忽而笑道:“我知道我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了。步杀,在我临走以前,吹一首曲子给我送行吧。
“我知道你不会,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对了,就学我为从容送行时吹的那首曲子吧…OK,就这么说定了。”
是的,我一定要走。
因为,那个世界有我未了的责任,有我想要守护的花儿,有我需要实现的梦想;因为,哪里才是我出生、成长…真正属于我的世界。
12月23日早晨,晴。
冰依将这天记作了最有意义的一天。因为,她居然尝到了儿子特地做给她的第一顿早餐。
普通的皮蛋瘦肉粥,清香诱人,滑而不腻,虽然带着几分第一次下厨的青涩,也比不上祈然手艺的出神入化,却让冰依感动得无以复加,一连吃了两大碗。
12月23日上午,阳光明媚,碧波万里。
祈然总觉得近日的冰朔有些反常。自己的儿子天性懒散、随遇而安他是知道的,所以从不真正逼着他学武或钻研什么。
可奇怪的是,他最近却突然勤奋起来。不管是厨房也好,药房也罢,他都乖乖地报道,甚至连平时厌恶的武功,也一本正经地练习。
该说他是突然间发奋了呢,还是…祈然看着不远处正在辨认识记草药的少年,默默地想,还是说他最近突然很喜欢黏着自己了?
果然还是孩子啊......祈然无奈而又宠溺地笑笑,浑然忘记了他眼中的孩子不过只小了他几岁。
12月23日下午。桅杆瞭望台上风轻轻地吹,恐怖的箫声彪悍地飘。
“天哪,我终于领略到什么叫真正的五音不全了。”冰朔一副郁闷的表情,“你说你天天都跟萧祈然在一起,我也不指望你学到他一成造诣了,可好歹基本的五音总该会吧?”
步杀脸色黑沉,眼神冰冷地把萧一抛,就要甩袖离去。
“等一下,步杀…”冰朔连忙一把拉住他,抿唇忍住笑,“咳咳,好吧!我发誓绝对不会再嘲笑你。我们继续!”
于是,恐怖的箫音再起。
“这个音不对…要这么吹,对,手指摆在这里。
“这里应该发哆不是…都说是哆了,你干嘛吹啦!
“嗯,总算有点儿样子了。
“…用的着我一夸你就乱吹给我听吗?”
一曲磕磕绊绊地终结,冰朔大大松了口气,“勉强合格。”
“不过步杀…”他用极其凝重的表情看着步杀,眼底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你的表情得改改了,为什么每次都要用一副死人脸吹这么柔和的曲子呢?”
砰!那是硬物重重击打到人脑袋上的声音。
冰朔痛呼了一声,捂住头,龇牙咧嘴地笑,“我知道了,大概是你练得不够,无法将自己的感情融入乐曲中。所以…我们继续!”
夜幕西垂,皎洁的月光照射到海面上。天地间静悄悄的,唯有时而顺畅时而艰涩的箫声轻轻流淌。
直到,曲终人散,一切归于静寂,彷佛只为印证一句话——
悄悄,是离别的笙箫。

 

第二章 似有故人来

天和1263年12月24日,玻拉力斯号终于抵达了东海城最边境之国——亚米拉小岛。
亚米拉岛真的很小,靠岸后从玻拉力斯号瞭望台看过去,站直能一眼望清它的全景。
祈然等人一路询问岛民,很快便找到了帕衣族的族长艾柯。
艾柯一听他们索讨海神的权杖,便立马沉下脸来,“我想你们找错地方了。”
可是,当他看见祈然掌心的黄金桂冠时,眼中便立马放射出贪婪激动的光芒,连声道:“我换我换!”
几人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拿到了海神的权杖,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送他们出门的小伙子艾沙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海神的法器属于我们帕衣族的神物,只可求取,不能强夺,否则将要承受海神严厉的处罚。再说,海神的权杖除了打开水帘之门外根本毫无用处,而身在东海和平之地,又有几人愿意去那弱肉强食、危机重重的西海域呢?所以,你们无须担心族长会暗中强夺你们的权杖。”
冰依忍不住奇道:“既然海神权杖和桂冠都是你们帕衣族的神物,为何会落在别人手里?”
“这个,要说起来就复杂了。”艾沙幽幽道,“大概在三百年前,亚米拉小岛上来了一个神秘的男子,他一来就向当地的族长索要海神的桂冠,族长自然不肯,于是,那男子便在岛上大开杀戒,成百上千的人死于非命,连族长的女儿也不能幸免。族长眼看爱女就要断气,心痛难舍之下,就对那男子说,如果他能救活自己的女儿,就让他带走海神的桂冠。”
冰依等人神色古槐地互看了一看,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个族长的女儿不会刚好叫卡嘉吧?”
艾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连说话也不连贯了,“你…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冰依笑笑道:“我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卡嘉后来会离开这里,留在她仇人的古堡里?”
而法兰并不爱卡嘉,却依然把她留在身边,是因为责任、忏悔还是其他呢?
艾沙惊疑不定地看了他们一会儿,才道:“卡嘉被救活后,变得非常奇怪,不仅不再爱吃平日喜欢的食物,不爱晒太阳,还整日以鲜血为食。原本是族中最漂亮最娇贵的公主,却在一夜之间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三日后,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天夜里,有人听到族长家中传出一声惨叫,等赶到时,发现族长和族长夫人都已断气身亡,他们…他们是被神智疯癫的卡嘉吸干血致死的。然后,卡嘉就失踪了。
“看来,卡嘉是去找法兰报仇了。只是以她的能力自然杀不了法兰,而法兰也因为心怀愧疚没有杀她,更容许她在古堡里为所欲为。”
冰朔有些震惊地道:“难怪我总觉得卡嘉身上交织着强烈的爱和恨。想来,三百年的纠缠定是让她爱上了法兰,可心底深处的恨,却也是一辈子都抹不掉的。”
“卡嘉和法兰怎么纠缠都与我们有关。”祈然打断他们的讨论,淡淡道,“走吧,我们回船上,准备前往水帘之们。”
几人回到波拉丽斯号停靠的港口,却诧异的发现,在波拉丽斯号旁边还停着另一艘略小却极为豪华的灰色船只,船帆上用红色的油漆画着一个古怪的方型图案。
祈然一见那团便怔住了,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逝,快的抓都抓不住。
冰依拉着他好奇地走到那艘灰色船只面前,四处观看。
突然,船舷处垂下来三截软梯,几个身手敏捷的船员顺着软梯迅速爬下,落在地上,然后祈然等人团团围住。
冰依神色微变道:“你们做什么?”她没有发现,此刻身边祈然的面色已变得异常古怪。
就在这时,围住他们的十几个男子单膝跪倒在地,齐声道:“奴才们叩见小姐!叩见少主!叩见步公子!”
冰依彻底被这阵势吓住了,呆呆地道:“你们,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水冰依,想不到这么久不见,你还是如此迷糊。”清朗调笑的声音忽然从左侧传来。
随着声响,包围圈马上扯出一个空位,只见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白衣束发,腰佩长剑,风度翩翩地朝他们走来。
冰依失声叫道:“洛枫,你怎么来了?!”
洛枫走前几步,懒懒地笑道:“我为何不能来?”顿了顿,他脸上露出几分懊恼,“虽然我是真的不想来,但很不幸,我恰好是当今皇上派来寻找你们的钦使。”
“卫聆风让你来寻我们?”冰依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的惊讶了,“寻我们做什么?不会是想要追讨建造玻拉力斯号的一切费用吧?”
洛枫一脸鄙夷,懒洋洋地道:“皇上的心思高深莫测,谁猜得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大概一个月前,他忽然感应到你有危险,一直坐立不安,无心理朝政。本来他打算自己出海来找你们,可惜在立国之初这想法太不现实了。于是,最后倒霉的就是我。”
冰依看着洛枫郁闷的脸,又是惊奇又觉得好笑,“说起来,我也有些奇怪,你怎么肯听卫聆风的调遣?”
洛枫冷哼了一声,“这半年来,我走遍各地终于找到了医治莹若的办法,只可惜大部分的珍贵药材,只有皇宫里才有。而且,那个开出药方的大夫,也已经被召为御医…”
冰依忍笑道:“于是你就被威胁了?”
真想不到,金银双瞳愤世嫉俗的洛枫居然也有这么一天。
一直沉默着的祈然忽然问道:“大哥是如何感应到冰依有危险的?”
洛枫听到他的声音边惊了一下,全身紧绷了稍许,才瞧了冰依一眼道:“这点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是绝不相信心灵感应这种无稽之谈的,而这世间能产生如此遥远感应的东西,又是实不多。”
祈然神色一凝,目光立刻落在冰依的脚腕上,沉声道:“司马空海的金银牵魂铃。”
他凝视了片刻,忽然舒展眉目露出清朗的笑容,无奈道:“也亏了大哥能想出这个办法。”
“言归正传。”洛枫道,“我这次来除了确定你们是否平安,还替皇上带来了几样东西。”
洛枫轻轻拍了拍手,原本围成一圈的十几人顿时四散开去,站成一排,而他们的手上已各自握了一把精巧的弩机。
洛枫道:“这十八个人是宫中最优秀的弓箭手,由成忧亲自挑选培训。他们手上握的是大祁帝国刚刚发明的神臂弩,射程远、威力大、精确度高,在遇到围攻和突袭时,绝对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离弩机最近的冰朔细细观察了一下,赞叹道:“确实如他所言,这弩机射程至少有三百五十米。”
洛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问道:“这人是?”
冰依立马开心又自豪地道:“他是我儿子,亲生儿子!”
洛枫顿时傻了。
祈然笑笑,“还有什么东西,一并拿出来吧。”
洛枫回过神来,又来回看了冰依和冰朔好一会儿,才定下心神道:“你们随我上船。”
几人随着洛枫来到船头,只见甲板上有块巨大的黑布盖在某样东西上。洛枫单手一抖,将那块布掀了开来。
“大…大炮?”冰依惊得舌头都打结了,“天和大陆,何时连大炮都研究出来了?”
洛枫笑道:“据说正是按你留下的简陋图纸揣摩制造的,整整花了格物监那群家伙半年的时间,不过总算是可以用于战争了。”
冰朔抚着那样式古旧的火炮啧啧称奇,“这里面装的是实心炮弹还是火药?”
洛枫摊手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有兴趣你们大可搬回自己船上去慢慢研究。反正皇上整整给你们配备了十箱弹药。”
祈然缓缓看了半响,才沉声道:“也难为大哥想得如此周到。”
洛枫哈哈笑了两声,忽然走到船舱前,笑道:“小鬼,扭扭捏捏的干什么呢,还不快出来?”
洛枫的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慢慢从阴影里走到太阳底下。
冰依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清秀面容,金银双色的瞳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第三章 不是再见是离别

“心洛?心洛?!”冰依几步冲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真的是你?!”
心洛别过脸,一副拽拽的表情,似是不甘不愿的叫了声:“小姐。”可他眼中的异样神采却出卖了他。
冰依比着已经长到与自己比肩的少年,满脸惊异,“半年不见,你怎么一下帐这么高了?”
心洛低低地哼了一声,脸微红,却不说话。
洛枫笑道:“他就是皇上要我带给你们的第三件礼物了。这小子从你们走后就一直跟在师父身边习武,现在的修为已经不比我差多少…当然,比起你和步杀还是差远了。
“但是,他有一样是你们比不了的。”洛枫笑容一深,原本漆黑的眼忽然变为一金一银两种颜色,“我们这种拥有金银双瞳的人,天生就比你们正常人多几分生命力,而且关键时刻,还能以微小的代价激发自己的潜能,逃离危险,我想皇上的意思,也是想让他留在冰依身边,以防万一吧。”
最后几句话,洛枫是看着祈然说的。却见祈然淡淡一笑道:“我明白。”
然而冰依却再也笑不出来,心头仿佛压了块巨石般沉闷钝痛。
一个人究竟能欠下另一个人多少情多少债,才必须偿还?可又该怎么偿还?
冰朔忽然凑近祈然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卫聆风…他口中的皇上就是那画里的新郎?”
祈然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小孩子,别管闲事。”
冰朔笑得格外古怪,“你叫他大哥?那他岂不是我大伯?”
祈然哑了一下,最终不情不愿地点头道:“你确实得叫他一声大伯。”
冰朔摸着下巴,目光扫过大炮、神臂弩和清秀的少年,幽幽笑道:“真想不到,大伯居然还对娘痴情一片啊…”
祈然冰刀似的目光刷地砍了过来,冰朔忙笑道:“我闭嘴,我闭嘴!”
过了一会儿,冰朔的目光停留在自己手腕上,笑容慢慢敛去,他声音有些恍惚地问,“你们想念他妈?想见他一面吗?”
祈然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叹道:“或许,大哥一个人…真的很孤单。”
冰朔又对着手腕上的“练”看了半晌,终于决然一笑,暗道:无论如何,离去前完成他们的一个心愿也是好的。
转过身对上步杀暗沉彷佛融于黑暗中的眼睛,冰朔决然的心顿时裂开一道口子,有什么缓慢地流淌出来,疼痛难忍。
等大炮搬运到玻拉力斯号上,十几个弩机手的住宿也安排好后,洛枫便道:“好了,皇上的任务完成,我也该告辞了。莹若还在皇宫里等着我呢。”
他看着有些怅然若失的女子,缓缓道:“冰依,有什么要我转告他的吗?”
冰依低着头沉吟了许久,直到祈然轻轻地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她才定了定神,猛地抬起头,淡淡笑道:“我只有一句话要说,请他,务必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洛枫哂然一笑,“好!我一定转达。”
“等一等。”冰朔忽然出声叫住了已经转身的洛枫,将一个小小的盒子递到他面前,“请你将这里面的东西带给他,就说…是做侄儿的孝敬他的礼物。”
冰朔抿了抿唇,忍住笑,“请你告诉他,金银牵魂铃,加上这个无时空阻隔通话器,或许会带给他意外的惊喜。”
“萧冰朔,你个王八蛋!我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我要把你们地球上最恐怖的十大酷刑轮番用到你的身上!我…”
冰朔适时打断菲瑟的爆发,从容不迫地道:“不过是损失两个无时空阻隔通话器,你也不用气到凌虐我吧。”
“放屁!放屁!”菲瑟狠狠一拍桌子,怒吼,“问题的关键根本不在这里。萧冰朔,你自己说,你已经擅自作了多少事情干预异空间历史了,啊?你小子纯粹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
冰朔漫不经心地笑笑,“干预历史吗?可是,谁又能保证原来的历史就一定是最好的?我不过是尽自己的努力罢了。菲瑟,你就帮我这最后一次吧。”
菲瑟怔了怔,最终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恨恨道:“臭小子,你给我等着瞧,回来有你好看的。好,最后一次!我就帮你这最后一次!”
“无时空阻隔通话器?”冰依狐疑地接过手机前后左右看了看,“冰朔,我离开地球也不过十几年时间,科技什么时候日新月异到这种程度了?”
冰朔笑笑,不理会她的讥讽,“将你脚上的金铃拿下来。”
一旁的祈然脸上也闪过诧异之色,“朔儿,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冰朔侧了侧头,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三人,抿了抿唇道:“我要对等波段共振频率进行匹配,然后将手机的声波通过无时空阻隔通话器进行分解、跳跃传导和再组合…我这么说,你们能听懂吗?…所以说,问了也是白问。”
又过了片刻,冰朔五指跳跃,不断按下手机键盘,又将金铃系在手机上。
突然,“滴——”一声尖锐的噪音响起,手机屏幕上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白光不停地跳跃闪动,还有大片的雪花发出沙沙声。
冰朔迅速又按了几下,只听“滴——”一声短促的报警音,屏幕终于稳定下来,虽然还有几分模糊,但已经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摆设和人影。
“卫聆风?!”
“大哥!这是…祁国的皇宫!”
冰朔微微一笑,将手机递给他们,“如今还只有影像,等洛枫将通话器送到了他手中,你们就可以直接交谈了,当然,他是看不到你们的。这个通话器的电池,至少还能用三年。”
这是,我所能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天和1263年12月25日,阴,无雨。
天空灰蒙蒙的,彷佛随时都会落下雨滴。
冰朔极目看着无边无际的大海,心情就如头顶的天空一般,随时都会落下雨来。
伊修大陆、出云岛国、勒森巴古堡…这世间我所走过的每一处,再见了。
爸爸、妈妈、步杀、从容、小柒…这世间我所牵挂的每一个人,再见了。
冰朔慢慢举起左手,按下橙色装饰上的其中两个按钮。
不,或许,不该说再见。
因为这一次,我与你们,不是再见,是离别!
天空中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海风呼呼地吹过少年单薄的身体和飘拂的衣衫。他的身影在风语影中慢慢变浅变淡。
少年的神色渐渐由悲伤变为毅然决然,湛蓝如海的眼眸中流淌着细碎而温暖的光泽。
就在这时,一道箫音陡然破空而起,穿过海风,压过巨浪,毫无阻碍地直达少年耳膜。
箫音偶尔悠扬轻缓,大多时候却冷硬生涩,一听就知道是不懂音律之人吹奏的。可不知为何,那一声一声艰涩磕绊、如呜咽似低诉的箫音,却能让听到的人痛断肝肠、魂断神伤。
少年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恍惚间似有一道晶莹的光芒掠过眼眶,掠过酒窝,掠过唇角,最终随着消逝在空气中的身影,悄然隐去…
就在这时,生涩的箫声,戛然而止。
道不尽离愁别绪深,诉不完痛似肝肠断。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天空、海面、船头,一切的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彷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也没有失去过。
船舱一楼的主卧室中,年轻的男女共枕而眠,相依相偎。睡梦中,他们的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容…就像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船舱二楼的第二间房中点着一盏油灯,火苗在空荡荡的房中轻轻摇曳。放中央摆放茶具的方桌上,静静躺着一封薄薄的信,信封上用劲秀的字体写着:吾父母亲启。
时间是,凌晨四点半。
寂寞的黑暗中,玻拉力斯号正慢慢驶向东海域最尽头的水帘之门,在那门的背后将有一篇更广阔神奇的新世界在等着他们。
心若自由,身沐长风;无游天下,不离不弃。他们总是如此,结束旧的旅程,开始新的冒险。
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少了一个人。
爸爸妈妈:
我走了。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因为我们无法说再见。
请原谅我的任性离去。因为那里才是属于我的世界,是见证我成长的地方。
愿你们永远幸福、快乐。
I love you!
萧冰朔
我们始终都相信,落泪的时候,微笑的时候,加入穿过去看,所有…都是亲切的。


后记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王子离开了他居住的星球和心爱的玫瑰到处旅行。
一路上,他遇到了国王、酒鬼、商人、灯夫、地理学家等形形色色的人,最后来到了地球。
在地球上,他驯养了一只毛色漂亮的狐狸,和一个飞行员成了朋友,可他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天堂,因为那里属于他,因为他要对心爱的花儿负责。
临走前,他对飞行员说:“夜晚,你抬头望着天空,寻找属于我的那颗星星。我的那颗太小,无法指给你看。这样更好,你就把我的星星看做万千星星中的一颗吧。这样你就会爱看所有的星星,他们都会成为你的朋友。某天,当你仰望星空的时候,我会住在其中一颗星星上面微笑着,那么对你来说,就好像所有的星星都在微笑。”
最后,他像一棵树一样轻柔地倒下,连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离别,是忧伤的。可我们却依然能够微笑着面对以后的人生。
那是因为,我们还有独一无二的珍贵记忆可以回味和品尝。这些记忆,会让我们的生活变得美好,彷佛抬起头就能看到微笑的星星。
就如小王子所说:真正重要的东西永远不会消失。
所以,无论前路有多艰难险阻,无论悲伤的离别是否还会再次降临,只要我们永远牢记着这一点,希望就无处不在。
一染红叶点燃的牵挂
无法倒转千年的时差
梦随落花
有如指尖洒落的流沙
氤氲已被菊花茶
用茶香去温暖他
夜笼寒纱
愿做那守护窗外的篱笆
渡口声声萧瑟
咫尺天涯刹那
出发驶入崭新的泼墨山水画
捧一株希望种下
嫩芽留给明日的朝霞
绿意点缀绚丽的年华
出发天地为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