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醒了啊!”老人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来,刚热的肉汤,趁热喝了吧!”
洛枫眉头一皱,盯着他,稚嫩的声音一片森冷:“你是什么人?把我带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目的?”老人象是没感觉到洛枫的愤怒,镇定自如地放下汤碗道,“哦,对了,是有目的。”
洛枫双目一寒,正待出手杀人。老人一击掌,恍然道:“我这可不正缺个当苦力的吗?”
洛枫一愣,小小的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拳举在半空,却挥不下去。
“对,就是这样!”老人伸了个懒腰,笑道,“我这把老骨头,再操劳下去可就坏了。以后,你负责帮我砍柴、打猎、挑水,我则提供你吃住,怎么样?”
洛枫又愣了愣,垂下的拳头上麻痒,他低头看到小狐狸清澈的眼眸,里面闪烁着真诚的邀请,他总觉得,自己能读的懂。
“好了,就这么定了。反正你也没地方去。”老人把汤递到他面前,见他的手一只上有伤,一只正扶着小狸,便自然而然拿起汤勺,喂进他口中,“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洛枫明明想拒绝地,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老人温暖的笑容,忍不住便张了张嘴,正待回答他的话。一口温热鲜美的热汤已经喂进他口中,一股暖流猛地窜遍他全身。
“我叫洛枫。”他低低说了声,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汤递到嘴边,他还是乖乖张开了口。
“老家伙…”洛枫咽下一口肉汤,抬起头来看着老人,冷冷道,“你看到我的眼睛不害怕吗?”
老人一愣,随即面露蕴色,忽然伸手又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骂道:“臭小子,我跟你说了,做人要有礼貌。什么老家伙,你要叫我老伯!”
洛枫不屑地撇了撇嘴,低头逗弄小狐狸,直接不甩他。
老人愤怒够了,脸上露出无奈之色,抬手摸了摸他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干枯的头发,淡淡道:“以前,我最小的弟弟,也拥有金银眼。从小,因为那双眼睛,他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我作为他的哥哥,却无能为力。现在,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洛枫身体微微一震,满脸震惊地抬起头看着老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年的面孔。
“好了!小子,你以前或许受过很多苦,你可能很恨那些欺负你的人。幸好还不晚,从今日开始,老头子、小狸和你就相依为命地活下去。我这把老骨头再不济,也会努力活到你十六岁那年,以后,你就不用再担心了。”
洛枫觉得有奇怪的暖流在心中乱窜,那是他很不熟悉,从未经历过的奇异感觉。不由傻傻地问道:“为什么十六岁以后就不用担心?”
老人笑了起来,笑得欣然却心痛:“十六岁以后,金银眼就会消失变为普通的黑眼睛,除非你情绪产生大波动,否则谁也看不出来。那时,你就可以开始一个新的人生了。”
洛枫愣愣地看着那张满布胡须不太起眼的苍老面孔,一时间竟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让他的嘴角,忍不住轻轻地弯了弯。
只不过,才过了两天,洛枫的嘴角就再也弯不起来了。
“臭小子,叫你劈柴,你看你劈的是什么?!今天晚饭不用吃了!”
“臭小子,草药不够了,上山给我去采。…什么?你说你不认识,我怎么会收留你这么笨的人?带上小狸…还有午饭…对了,那是给小狸吃的,没你的份!”
“水呢!你又没去挑水,年纪轻轻怎么可以这么懒?”
“臭小子!叫你练武功竟然给我跑去贪玩,乖乖过来让我打,否则,晚饭没得吃!”

洛枫一边手法熟练的劈着柴,一边歪着小脑袋愤愤地想着,等自己把老家伙的武功都学会了,一定要狠狠打他一顿,然后带上小狸离开。
木门吱哑一声打了开来,老家伙把一包油纸包的东西扔到他面前,满脸厌恶地道:“这么难吃的东西,想噎死我老头子啊!大成轩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差了,臭小子,就给你吧!”
洛枫捡起那个油纸包,一打开,鼻尖顿时盈满了香气,惹得他猛咽了几口口水。稚气的面庞,看上去比月前饱满了不少,金银双眼闪着渴望的光,小嘴一张,就开始嘶咬那金灿灿的鸡腿。
吃完了,洛枫不由小小地鄙视了一下自己,刚刚还说要狠狠打他一顿,结果现在又吃他丢来的食物,可真没志气。
想着,洛枫笑了笑,那是纯粹属于孩子的笑容。他拿起斧子继续劈柴。
其实老家伙就是嘴硬,每次都是他说晚上不许吃饭,结果都会假装不要把食物丢给他,要不就叫小狸叼到他房中。
每次赶他去打猎,结果自己稍微晚归一点,就会在路口处看到他焦急的身影。见到自己,却装出一脸的冷漠和不耐,说是出来散步的。
洛枫拍了拍手,把劈好的柴都堆在一起,用粗绳捆好,长长的睫毛扇了扇,看看简陋的木屋,又望向远方,心中充满了平和欣然。
他虽然每天对老家伙冷着张脸,也没有将戒心完全放下;虽然,被老家伙差遣时,他多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可是,偶尔,他总会想:这样的日子,能一直过下去,该有多好。
深秋,满山红枫血色飘。
这日,洛枫带着小狸一起去深山打猎。这种时至冬日的季节,是最难打到猎物的,也最难维持接下来的生计。洛枫提了提手上已经不菲的收获,仍旧往森林深处走去。
这一年多来,他一直在老家伙的蹂躏和逼迫下,不停练武、做事,虽然不见得能成为高手,身体却比原来强壮多了。等闲的猎物都不在话下。
“吱吱————”怀中的小狸忽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洛枫心中一惊,脑中猛然响起来时老家伙的警告:切莫到森林深处去,若是遇到为冬眠觅食的熊,便糟了。
洛枫轻手轻脚的后退身体,心中开始为自己的贪心和鲁莽后悔。
果然,前方的树丛一阵悉悉嗦嗦的骚动,一只比洛枫整整高一倍的黑熊,吐着腥臭浑浊的气息,双眼闪着饥渴的凶光,一步步向着洛枫和小狸走近。

夕阳落去,黄昏,逢魔时刻。
洛枫浑身颤抖的被护在老家伙怀中,小小的脸上,连一点血色也没有,可是却有大片猩红的血粘腻在他面颊,黑发,红唇。
老家伙单手紧紧地抱住洛枫,声音虚弱、颤抖,却充满了无坚不摧的力量:“没事了,臭小子,别怕,已经没事了!”
他原本,会一手搂住他,一手轻轻揉乱他的头发;他原本,会很不屑的大骂,臭小子,你怎么那么没用。可是,没有…没有…
只有小狸不断地吱吱声,象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在哭泣的叫声。
洛枫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抱住老家伙,内疚、自责、悔恨、悲伤紧紧缠绕住了他:“你的手,呜…你的手…!!”
“傻孩子…”老家伙轻轻用畜满胡须的下巴摩搓着洛枫的头发,柔声道,“就算只有一只手,老家伙还是可以照顾你的。”
自从老家伙的手失去后,洛枫便开始学习包揽了所有的家务事。他和老家伙之间的相处模式未变,却越来越成为相互依赖的亲人,密不可分。
洛枫的眼睛,不适合出现在人前,但有时要购买粮食等重物,却还是不得不由他跟着前去。这时,他便在头上戴上黑纱斗笠,把金银双色的眼睛遮住。
这一年,洛枫十三岁了。
老家伙提议说要去市集为他买一把佩剑,洛枫心中难免有些兴奋,于是戴上斗笠出去。
街上人来人往的让不喜欢人群的洛枫有些不适应,但还是走得步履稳健。其实,只要有老家伙在身边,他就莫名地感觉安心。
身体一阵疼痛,洛枫被撞的向后退去,倒入老家伙怀中。
洛枫也不奇怪,在街上这种冲撞是很正常的,可是老家伙只有一手,为了接住他不得不把身体往一旁墙壁上撞,脸色顿时青白。
洛枫心中不由生出杀机,望向来人,风拂过面,一阵清凉,洛枫看到对方的人眼中闪过震惊之色,随即如火焰燃烧般,精芒暴闪。
洛枫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的斗笠掉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视线一暗,老家伙已经将斗笠戴在他头上,冷声道:“我们回去。快!”
洛枫从未听过老家伙如此凝重的口气,就算是面对着黑熊,老家伙也是担心他多于恐惧的。可是他此刻语气中微微的颤抖,带着惊惧的喘息,让洛枫心中一颤,不祥的感觉遍袭全身。
他一个转身,跟着老家伙疾步往回赶去,只觉若不逃离,自己就会万劫不复。
木屋前,烈日下,清风习习,杀气阵阵。
“洛枫是吗?你没听明白吗?”来人年约三十岁许,俊雅出尘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和深深的酒窝,磁性的声音,却是漠视一切的冷淡,“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保证能让你学会绝世的武功,掌握天下的局势,甚至,所有人的生命。”
“你这双眼睛,一定让你遭受过很多不公正的待遇吧?”洛枫怔怔地看着那个人薄薄的唇不断开合,脑中竟开始混乱,那些不堪的记忆和侮辱浮上心头,搅得他浑身赤火燃烧般的灼烫。
“你难道不想报复吗?你难道不想尝试让那些人跪倒在你脚下的快感吗?你难道不想成为掌控所有人生死的神吗?”来人微微一笑,他的口中虽吐出诱惑之词,眼中却是从头到尾的淡然冷漠,仿佛看着死物一般,“来吧,跟我走吧!我冰凌王萧逸飞承诺,可以实现你所有的愿望。”
“我跟…”洛枫胸口一热,猛地脱口喊道,声音却因为砰的一声巨响,和头顶的剧痛而嘎然停止。
“臭小子!跟你个头,中了人家的噬心术都不知道!”老家伙的声音传入他耳中,洛枫浑身猛地一震,胸口发凉,头脑清醒过来,看着眼前这个叫萧逸飞的温雅男人,顿时一阵骇然。
萧逸飞忍不住露出个淡淡的笑容,眼中闪过异色:“想不到深山中竟也有识得噬心术的高人。”他低头从怀中取出一把通体血红的玉箫,摇了摇头,无奈道,“若非规定了,守护者只能由冰凌王亲自带回,我还真不愿双手染血。”
“绝爱,绝心,绝情…这是冰凌王和守护者必须具备的三大特质,否则很可能万劫不复。”萧逸飞举起血箫,神色淡漠地看向洛枫,“小子…洛枫,你也别怪我,这是你的命,你生就了…这双金银妖瞳的命。”
说完,蓝袍玉带,衣袂翻飞。血色的箫,绝情的笑,随着烈日下点点淌落的汗珠,一丝,一点,一片片,刻进洛枫眼底、心底。从此,便如附骨之蛆般,永世…不去。
萧逸飞一个悠然的旋身,收回手中玉箫,他瞥了眼躺在地上脸色青白,呻吟之声渐重的老人,含笑却冷漠到眼底的双眸望向洛枫,淡淡道:“亲手杀了他。”
洛枫幼小的身体猛然一颤,金银的双眼爆发出山崩地裂的异芒,悲声呼啸。那啸声带着绝望,带着悲痛,带着刻骨的仇恨,然后,小小的身子冲向萧逸飞。
洛枫吐着血,带着泪,狼狈地跌躺在老家伙身边,目光带着金色,银色,红色,闪亮而凄艳。
萧逸飞冷冷瞥了他一眼,忽然将手中一把带着斑斑锈迹,毫不起眼的剑丢给他,重复:“亲手杀了他,否则只会让他受尽屈辱和折磨而死。我在前面的树林等你。”
“想要报仇,就变强吧!你不知道吗?在这个世界,弱小…本身就是一种罪孽。”
那个身影,离去了,不带血,不沾尘,却牵染了满身的罪孽。
老家伙凄厉的惨叫声就在耳边,一阵一阵回荡,无论他如何用手捂住耳朵,如何尖叫嘶吼,都掩盖不了。
他没办法看,没办法看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没办法看那具失去了一只手不停翻滚的身体。不!他要怎么去看,谁能告诉他,要怎么去看?!
“啊——————!!”洛枫大叫了一声,绝望,痛恨,不甘,一切地一切都远去了。他提起剑,狠狠…狠狠地——刺下去。
鲜血溅洒了他一身,他双手一松,长剑掉落在地。
原本疯狂中的老家伙眼中忽然慢慢亮起了耀眼的光芒,望着他,嘎声喃喃叫着:“小客,小客,别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洛枫双膝一弯,重重跪倒在地上,静静看着生机尽失的老家伙,心一点点沉寂下去。
绝爱,绝心,绝情…绝望。
老家伙眼中光芒一闪,忽然更亮了几分,声音带着迫切和难舍,举起了带血的双手:“洛枫…臭小子…”
洛枫浑身狠狠一颤,小手抓住了那双苍老带血的手,唇动了动,想说话,喉咙针扎火灼般,却吐不出一句。
“臭小子…不要…仇恨…咳咳…”老家伙眼中光芒暗了下去,又猛地一阵挣扎更亮了几分,“生命里…不能只有仇恨…总…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无论你是不是怪物…都…都真心接纳你的人…要…等到那…”
最后那一点微弱的光芒灭了,也熄灭了洛枫心中最后的一点光。
小狸吱吱地叫着,在哭泣,不停舔着老家伙伤口,仿佛无论如何都相信,这样可以唤回主人的生命。
洛枫伸手擦了擦脸上的血,眼中的泪,一分一分松开那双苍老的手,一寸一寸将自己的心沉入罪恶仇恨的深渊。
他起身,抓起地上的长剑,抱起不断尖叫的小狸,一步步往那个树林走去。
那里,有个他无论如何要覆灭的人,在等着他;那里,有段再没有光明可言的道路,在等着他;可是,这一刻,他走得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点停顿。
不要仇恨。洛枫幼稚的脸上挂起孩子气的纯净笑容,老家伙,你别开玩笑了!
[作品相关:番外 幻梦之步杀]
轻微地脚步声从半敞开的窗外传来,步杀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来,打量四周。
杀手的直觉,让他无论身处何地,都能很快地判断周身的形势,从而确认自己的安全和任务完成的可能性。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木屋,却让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说普通,是因为他见过寻常百姓所住的屋子,大抵都是如此简陋朴实的。
可是,他为何会躺在这里?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
应该什么…?步杀忍不住揉了揉额角,刚刚他想告诉自己什么?
好象也没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他从床上起身,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装束。衣服仍是这套,汲血也在身边,很好。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步杀浑身一紧,下意识地便让自己处于戒备状态,部分真气自然流转,这种受伤后常有的状况,并不陌生。可他却忍不住一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啊——!”来人推开门的瞬间,在横劈至的汲血刀之下,脸色苍白,半晌才一甩手中的篮子,大骂道,“步杀,你发什么神经啊?!”
步杀楞楞地看着面前柳眉轻皱,小脸蕴怒的少女,汲血也忘记要收回。
“怎么了?”看他如此模样,少女反而收敛了怒气,泛着琥珀色的眸中轻轻闪过一丝担忧,清凉滑腻地小手抚上他额头,低声自语,“难道伤势又复发了?”
“冰…依…?”步杀收回汲血,望着眼前的人,半晌,又是半晌,终于忍不住疑虑地开口。
“恩?”冰依歪着头看了他半晌,忽而叹了口气,“是不是思维有些混乱?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谁让你这次伤地如此重。”冰依忍不住一边抱怨,一边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了下来,但转眼飞扬的神采便黯淡下来,目光凝注在他身上,琥珀的微芒流光莹彩,却掩不住深处的忧心和悲伤,“以后别再拿自己的命去拼了,即便是为了我也不可以,知道吗?”
步杀只觉得胸口在隐隐做痛,却不知道为了什么。他的思绪明明是茫然的,可是面色在外人看来却仍是一如往常的冰冷,但他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要求,自己便再没有拒绝过。是不愿,也是…无法拒绝。
见他点头,冰依才终于露出轻快地笑容,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草药,柔声道:“你的外伤已经无碍了。内伤却比较麻烦,可能只两三天,却也可能要两三年,才能完全痊愈。”
“如今你只有三成的内力,所以,这几天千万莫要出去了,免得被人追杀。”
“好。”步杀冷冷地点头。
心情恢复了淡淡的平静,却总有什么在心口揪着,让他有种莫名不安的感觉。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对了,步杀猛地一震,迅速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眼含满意微笑的少女,近乎低吼地问道:“祈呢?祈然在哪?!”
眼前的少女微微皱起了秀气的双眉,轻轻歪过臻首,半晌才漠然开口:“祈…是谁?祈然…又是谁?”
她的眼睛微微闪亮,散发着淡然内蕴,却引人至深的光芒。而在那缕缕微光下,却写着纯然地,赤裸裸没有半分遮掩的好奇和…疑惑。
步杀只觉耳边轰然巨响,饶是瞪大了写满惊惧的黑眸,却惶惶然地,竟无法确定眼前的人是谁,祈然是谁,自己…又是谁?

放下吧手中剑我情愿
唤回了心底情宿命尽
为何要孤独绕你在世界另一边
对我的深情怎能用只字片语写的尽写的尽
不贪求一个愿

幽静的深谷夜间,有一间极为普通的,新改造而成的石屋。石屋前,月色下,立了一男一女。男子黑衣黑发,神色冷漠,握了把细黑的长剑不知在思索些什么。而女子不过十六、七岁模样,此时却是皱紧了一张小脸,兀自在托腮沉思。
“为什么你的内伤还是好不全呢?”冰依眨了眨眼,望向星光闪烁的夜空,深思道,“你的筋脉阻塞淤滞,而且伤你的内力中,带有与你本身阳刚内力相克的阴柔之劲,是以无论你如何将真气运转十二周天,都无法打通所有经脉。”
步杀看了眼那张极其认真的小脸,心底隐隐有些好笑,却并不搭话。
“所以,我便让你学习武侠小说中的疗伤方法,让真气从两脚涌泉穴开始灌入,务必要一阴一阳,一寒一热,先天气穿穴而入,从弱渐强的缓缓贯脉通经,滋养窍穴。”
听到这里,步杀也不由微微动容,冰依口中常常会冒出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就比如这几日她常提起的习武之道,疗伤之法。
初时听来只觉奇异好笑,抽丝拨茧后,却惊异地发现,有些竟真的涉及修习绝顶武功的御气法门。
“可是,为什么效果不如书上的理想呢?”
看她一副几乎要抓破头的模样,步杀的嘴角几不可弯地翘了翘,拉过她微凉的手安置在长椅上,心道:她还是一样怕冷。淡淡道:“想不通就算了。”
这几日,生活平和宁静。步杀只觉得,心中的戾气越来越淡,有着浅浅的,异样的喜悦在心底滋长蔓延。
有时,他会醒起,自己仿佛忘了什么极端重要的事情,可是转瞬间,却又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啊!对了!是自然!”清亮的叫声猛然打断他的沉思,只见冰依一脸兴然地跳起来,扯着他袖子大声道,“你需要的天然之气,必须是天地间最纯净的,而且要自然吸取,完全不流能于形式。可是这几日,你虽身在大自然中,却太过着意自己的伤势,反失去了平常之心,故而无法融于自然,取于自然。”
步杀眼中闪过异色,随后沉思,心中竟豁然开朗起来。原来…他的内伤并不是无可救药,而实是他自己太过着意了,反而无法达到冰依所言,“洞然忘我”的境界。
思及此,他便将手中汲血交到冰依手中,就在这浑然天成的幽谷山林间,微仰着头,面向夜幕星空,轻轻闭上了眼。
片刻后,他已无情无绪地沉浸在这平日忽略的天地,洞然忘我间,终从对武道的追求,对守护身边之人的渴望投身到虫鸣蝉唱的世界,其中的转接浑然天成,不着痕迹。
强大的内息自然流转,步杀缓缓睁开眼,神色依旧清冷如昔,却出奇地平和安宁。缓缓对上那双,闪烁着琥珀色光泽的眼眸,轻声开口:“谢谢。”
冰依漂亮的双眸如月牙般弯了起来,随即睁开流泻出满谷的荧光。她象是忽地想起了什么,低头在腰间掏了半晌,忽然抬头诡秘地一笑道:“步杀,右手伸出来。”
步杀恍了恍有些迷蒙的眼,有些嗡然做响的双耳,缓缓将右手伸出,静静摊开。
这一幕,何其熟悉;这一幕,仿佛纂刻般,深深烙印在他心底…因为他答应过那个人,从此以后,要牢牢记住,这一日。
步杀收回手,怔怔地看着手腕上,用歪七扭八的白色丝线绣着“步”字的黑色护腕,听着少女在耳边絮絮叨叨地念着:“这个,叫作护腕。在练刀或者与人搏斗时,可以缓冲你手腕受到的伤害…”
是的,他知道。他早知道,这是护腕。
步杀忽然静静开口,打断了少女的话:“祈然的呢?”
“恩?你说谁的?”少女的眼中再度闪过一丝迷惘之色,愕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