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然温润悦耳,却异常清冷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进来。”
我叹了口气,推门进去。吵了五天,还是第一次跟祈然面对面碰上,没想到竟然是在这种情景下。
“师父。”我向师父笑了笑,然后转身、低头,恭敬地道,“少主。”眼光却没有落在他脸上。
垂下的眼角余光看到祈然握紧的拳头,心里一时堵涩得厉害。他缓缓站起身来,紧挨着我,用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淡淡道:“别管她说什么,也不要轻易相信她的话,她…不简单。”
我一惊,抬起头来,对上那双澄澈天蓝的瞳仁。那里面,清清楚楚倒映出我纤瘦、单薄的身形。仿佛被那汪清泉包容着,宠溺着,一生一世…
祈然蹙眉看着我略显苍白憔悴的脸色,缓缓抬起手…
我抿了抿唇,正待说话,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一道熟悉却虚弱的声音生生插入我们之间,“少主,可以让我跟小若姑娘单独说句话吗?”
我一震,退开一步,祈然的手也僵硬地收了回去。
我低着头,听到师父的叹息声,脚步声,还有门开合的声音。
“咳咳…你过来坐吧。小环,倒水。”
“是,小姐。”从屋里走出一个其貌不扬的丫环。
我忙笑笑,示意不用,在她床前坐了下来,她咳得很厉害,脸色还有些不健康的红。她患的应该只是普通的肺炎吧?按理来说,祈然…不可能治不好啊!唉,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蓝莹若费力地撑起孱弱的身子,我忙上前帮她垫好枕垫,只听她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你。”
我无奈地笑笑:“我姓水。”
“水…?”蓝莹若愣了半晌,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到流出眼泪,笑到声声咳嗽,“真是个好姓氏啊!”
我叹了口气,觉得当真没有拐弯抹角的必要,淡淡道:“蓝家,还有汀国都已经灭亡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什么?!”蓝莹若猛地直起身子,震惊地看着我,“你…你再说一遍。”
我露出一个苦笑,心中千万般的滋味,却还是凝神回答:“半年前,卫聆风,也就是祁国的皇上,发兵汀国,三个月后,原汀国灭亡,改名邺城。”
“那么,我…我家人呢?”
“你姐姐蓝莹玉,嫁给了钥国的太子傅君漠,其他人,应该都还安好。除了…”
蓝莹若大声催促:“除了谁?!咳咳…你快说啊!”
我勉强咧了咧嘴:“蓝君清,被卫聆风处死了。”
“我爹?!”蓝莹若猛地抓住我衣服,尖声叫道,“你说我爹死了?!”
我点点头,忽略胸口被牵扯到的痛,淡淡道:“是的。”
蓝莹若仿佛全身力气全被抽光了一般,缓缓松开了手,躺倒在床上,晶莹的泪珠从她眼眶中一滴滴落下。
对不起!我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虽然我觉得蓝君清根本不配做她父亲,虽然,我对蓝君清的死根本不觉得有什么愧疚,可是,对于蓝莹若,我…
“你为什么不救他?”
“啊?”我猛地回过神,看到她空洞悲凉的眼神,心里,凉得发慌,“我不想救他,也救不了他。”
蓝莹若的目光还是没落在我身上,低低垂着,嘴角溢出一丝极度凄惨的冷笑,“我听白丞相说,蓝莹若,不!水姑娘这一年,宠冠祁国后宫,却无法从祁王手中救下一个无足轻重的老人。哈哈…咳咳…咳咳…”
蓝莹若仿佛要生生将血淋淋的心咳出来摆在我面前一般,嘴角慢慢溢出血丝。
我心中一惊,慌忙扶住她,从怀中取出银针,轻轻扎入她肩井穴。
半晌之后,她的咳嗽终于停了下来,淡漠地将我推开,“谢谢!”
“你的病…”再不治,就要变成肺癌了。
“水姑娘,你知道,在你顶着我的名成为皇后,受尽宠爱的时候,我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
我又是一叹,扶她躺好,轻轻摇了摇头。
“开始的时候,我被凌衍那个畜生卖到了妓院,想逃逃不掉,想死死不了,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这个病,就是当时落下的。”
“后来,有个姓木的男子接走了我,说是…会让我过最好最富裕的生活,会有一个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来疼我爱我。我以为,我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可是…”
蓝莹若忽然露出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脸上的刀疤扭在了一块,让人看着忍不住心酸。
“他却划花了我的脸,把我变成另外一个人,说是只有这样,才能得到那个男人的爱。现在想来,这另外一个人想必就是水姑娘你吧?”
“我的确遇到了一个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可是,你看看我现在这副鬼样子,还有谁会正眼瞧上一眼?”
我站起身来,淡淡道:“要说的话我都说完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手上忽然有冰凉粘腻的触感,身体被一股不大,却坚决的力道扯了回去。
蓝莹若睁大了那双泛着琥珀色光泽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那双瞳仁中有希冀,有乞求,还有许多我不想去深究的复杂感情。
“水姑娘,身份,皇后的地位,我都可以让给你;甚至爹的死,我也不跟你计较。可是,我求求你,求求你把少主还给我,好不好?”
“现在,除了他,根本没有人愿意正眼瞧我一下。也只有他,还会认真地看着我的脸,温柔细心的照顾我。你…你是皇后,祁王那么宠爱你,你根本就不需要来跟我抢少主的爱。我求求你,把他让给我好不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扶她躺好,又扯下她拽住我的小手,最后长叹了一口,吐出两个字:“不——好。”便再没有回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吱呀一声,门关了起来。蓝莹若犹带血丝和泪痕的嘴角缓缓勾了起来,吐出口的声音一如她唇角的笑容,冰冷、诡异:“蓝家…汀国…少主…算什么东西,哼——”
“怎么样?”她的头忽然轻轻仰了个弧度,对垂首立在她身旁的丫环微笑道,“愿意跟我们教主合作了吗?尹国——七公主。”
[第三卷:第13章 再遇]
我身心俱疲,本来这两天就没睡好,再加上胸口的伤,身边的事,如今这脑袋像搅了团热糨糊一般,直折腾的我全身都酸软无力。
我推开自己房门前的瞬间,顿了顿,房里有人?
随着身体的慢慢恢复,内力和灵觉多少有些回来了。我叹了口气,推门进去,走到里间,不禁一愣,“蓝烟”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她看着我柔雅一笑,“你不用再装了,我知道是你——水冰依。”
我扯了扯嘴角,在她对面坐下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蓝烟笑笑,笑容有些苦涩,“其实,你的容貌、声音都变了,我本来也认不出你来。只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除了水冰依,没有人能让现在的少主…如此对待。”
我取过茶杯,倒了杯水,灌进嘴里,见蓝烟有些怪异地看着我。我这才醒起自己忘了待客之道,不由尴尬一笑,倒了杯水给她。
蓝烟叹了口气,接过茶杯,动作温柔雅致地轻抿了一口:“我真的…不!是我们都没想到,那天你被木离风一刀刺穿身体,又掉入血池,竟然还能奇迹般地复活。”
木离风?原来那天杀我的人叫木离风吗?好像…也是冰凌的四大丞相之一。
“我今天来…”蓝烟忽然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竟然缓缓跪了下去,“我今天来是想求你一件事情。”
我有些惊诧地放下手中的杯子,愕然道:“什么事?”是什么事竟然会让这个外柔内刚的女子下跪,害我一时都忘了要扶她起来。
“当初让你离开少主,是我的错。我实在是低估了少主对你的感情,以至于把少主逼上了绝境。”蓝烟垂下头,绝美的脸上滑过一道泪痕,凄美而晶莹,“如今,我求求你,把少主变回以前的样子。我…”
“蓝烟,”我手撑在桌沿,缓缓站了起来,“你到底…在说什么?祈然就是祈然啊!”
“不!你根本就不了解,在这个漩涡中翻腾了这么久,现在的少主有多可怕,他…在你没出现以前,除了步杀,他不把任何人的生命放在眼里。身边的人,能利用的,他就留下;不能利用的,他弃若敝履;有一点威胁的,他就毫不留情地除掉。开始的时候,他还会挣扎,还会犹豫,可是慢慢的,他杀人时,眼中连一点温度也没有了,仿佛在他手中流失掉的,不是一个生命,而只是…一具木偶。水姑娘,你不要以为少主对着你时温柔、呵护,他就是以前那个善良的少主了。不!他绝不是我爱的那个少主,他…是个魔鬼…他真的是个魔鬼!…啊!你——”
我手中举着空空的茶杯,看着满脸水痕,一身狼狈的蓝烟,冷冷道:“清醒了吗?”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脸错愕扭曲的蓝烟,语调平静到连我自己都觉得诧异:“蓝烟,善良的也好,残酷的也罢,那个人都是祈然,是我深爱的人。所以,请你…不要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你根本就不了解…”蓝烟颓然坐倒在地上,声音哽咽哭泣,“你以为我不爱少主吗?我的爱绝不比你少,可是如今的他只会让人恐惧和害怕。以前那个温柔善良的少主,再也…再也回不来了…少主他…是因为你的死才变成今天这样的,你也有责任,求求你把他变回…”
“你说够了没有!”我狠狠地打断他,“蓝大小姐,请你搞清楚了!在他是你心目中那个温柔的少主,或是残忍的魔鬼以前,那个人,他首先是祈然!萧祈然!不管变成什么样,不管他…潜藏着什么样的本性,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我会为他变得不快乐而难过,会为他失去了往日的善良而悲伤,会为他遮住了我的眼睛而生气,会希望他变得快乐、不再残忍。可是,我绝对、绝对不会去否认他任何一面的存在。“蓝烟,你真的爱过他吗?只是单纯的…爱过萧祈然这个人吗?”
你的爱,甚至及不上白胜衣的执念。
我擦过已经变得呆若木鸡的蓝烟身边,狠狠扯开门。淡淡的幽谷清香扑鼻而来,我望着外间颀长而立的身影,一时脑袋如抽空般愣在原地,心跳都仿佛在一瞬间停止了。
我嘴角扯了扯,面对祈然绝世的容颜,看不出喜怒的表情,竟扬起一抹冷笑。
我知道这些不是刻意的安排!可我还是想笑,这算什么?小说的经典吗?我刚刚是不是做了一场催人泪下、感人肺腑的真情告白?
我收起冷笑,面无表情地擦过他身边,迅速往外掠去。
手腕一紧,身体被猛地扯了回去,落入一个温暖清香的怀抱。
祈然紧紧收拢双手,在我耳边吐息,“既然爱我,为什么还要推开我?”
“你只听到了这句话吗?”我停止了挣扎,只觉心里又一阵翻胃般的堵涩,开口的声音又冷又硬,“祈然,这些事,每一件,每一件,你就非要我从别人口里听到吗?”
“为什么要管这些事情?”祈然的手越收越紧,语气也开始暴躁起来,“你只要像从前一样,待在我身边就好了!”
“祈然,你放开我。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蓝烟还在屋里,恐怕听到祈然的声音已经被吓呆了吧?
我望望环在腰侧不松反紧的双手,淡淡道:“如果不想我再次动用内力的话,就请…少主,放手。”
“嘎嘎”的骨节摩擦声响在耳侧,我能感觉到祈然全身的僵硬和怒火,但他的手还是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放开了我。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顿了顿,手扶在门把上,淡淡开口,心中只觉悲凉而萧索,“当初,醒来的那一刻,没有回头去找你们,是我今生所犯最大的错。祈然,真的对不起。虽然只有一年,可是,你也好,步杀也好,我们都回不去从前了。”
我打开门,一步步走出房间,走入阳光下,又将门轻轻带上。
我没有回头,所以,也没有看到祈然脸上的悲伤、绝望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祈然,以前的那个梦,已经结束了。如果,你还无法想通这一点;如果,你还不能正视如今的自己;如果,你只想将我绑在身边怀念过去,那么,我们就真的只能错过了。
其实,那个时候的我,根本没有真正理解蓝烟说的那些话,也没有意识到如今的祈然,究竟…有多出乎我意料…。直到…紫萱捧着…,站到我面前的那一天。
我打开窗户,阳光带着烤面包的香味,洒进屋里,落在我脸上,衣服上。
“天气真好。”我伸了个懒腰,快乐地发现身上的伤终于好全了,当下便做了个决定——出宫去走走。
要出去走,没钱自然不行,我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终于悻悻地发现,虽然冰凌是天下第一富有的国家,可是这个房里,却连一两碎银都没有。
无奈之下,我只好用手帕包了几件金银首饰,又换上一身轻便的男装,独自出发。
走到皇宫大门的时候,却被守卫拦了下来。
“对不起,这位公子。没有文丞相的手谕,谁也不得擅自进出皇宫。”
无奈之下,我又回去找文若彬。
他一脸惊讶地看着我,“怎么,你要离家出走?”
我一脸有气无力,凉凉道:“是又怎么样?你到底给不给?”再这么折腾来、回复去的,天都黑了,我还出去玩什么啊?
“小若开口了我敢不给吗?”文若彬随手把一张盖了印的纸递给我,一脸欠扁笑地,“不过,到时少主要砍我脑袋的当口,你可千万要记得给我求情啊!”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抽过纸,往宫门方向走去。一想到许久未见的海阔天空,我的脸上不由挂起了淡淡的微笑。
眼前忽然暗了暗,一股清谷幽香扑鼻而来,我心里紧了紧,抬头果然看到祈然由惊讶转为震怒的脸。
“你要离开?!”祈然一把抽走我手上的纸,捏了个粉碎,眼里充斥的全是若隐若现的恐惧和几近失控的怒火,“你要离开我?!”
我颓然地看着那些几乎变成粉末,飞扬在空中的纸屑,心里的挫败感简直到达了极点。
“我只是想出去,看看你管理的这个国家。”冷静、冷静!我拼命深吸了一口气,本来这场冷战就已经持续得够久了,我可不想再雪上加霜。
暴戾、不协调的呼吸慢慢消失。空气中静静地,流淌着久违的,安逸、平和的气息。
手上忽然有温润清凉的感觉,然后一紧,祈然拉着我便往前走。
走到宫门口的时候,两旁的侍卫恭敬地向他鞠躬行礼,一脸的崇拜和激动。
可惜的是,祈然,他们的少主,却连正眼也没瞧他们一下。看得我越加郁闷。这算什么?差别待遇吗?。
“祈然,去哪?”我挣扎了一下,可惜挣不脱。
祈然的手紧了紧,却没有停下脚步,淡淡道:“你不是想出去看看吗?我带你去。”
路上来往的人目光怪异地看了过来,我忽然醒起自己还穿着男装,脸上不由红了起来,“祈…祈然,要不…我先回去换身衣服…”
本来穿男装,也是因为只有一个人出去逛,方便一点。
祈然抬头淡淡扫了路人一眼,绝世的容颜和与生俱来的气势,让人根本无法逼视,几乎只能痴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皱了皱眉,把我拉前几步,“管他们做什么?”腰间一紧,他索性光明正大地揽住我继续往前走。
我有些发愣,脸上却忍不住泛起浅笑,喃喃道:“不知道这年头流不流行男宠…”可惜终究脸皮还是不够厚,我无视祈然微愠的目光,伸手打散了头上的男子发髻。
就算是掩耳盗铃,也…聊胜于无啊!我可不想好好的一个约会日,从头到尾被人盯着瞧,咳咳…算是…约会吧…
一路无语,实在是这场冷战持续得太久,以至于我都不知道在这么亲密的举动下应该说些什么,来缓和这诡异的气氛。
不过,到了街上,这些郁闷的想法便被我抛到九霄云外了。原因是,这个沧雪国实在太繁华、太和平了。
今天,看上去像是赶集的日子,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奇怪的是,这里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满足、幸福的笑容。不管是熟悉的,还是点头之交的人,遇到了,都会礼貌地打个招呼,互问安好。
街上的人,发色肤系口音各有不同,却不像其他国家一般,凭着这些区分贵贱。人人都在忙碌,人人都有自己的职责,没有明显的压榨,没有悬殊的贫富差异,若非国家太小(比一个大国善于治理),这简直就是古代理想的太平盛世。
有其他国家的游人百姓路过,总会受到本地人热心地招呼和款待。看他们的举止、神情,不卑不亢,却热情得恰到好处。介绍起本国的国情和生活时,更是满满的,身为依国人的骄傲和庆幸。
这样的笑容,这样的平和幸福,仿佛能感染大街上的每个人。一直微微拧起的眉头在无意识间舒展开来,有一股从未有过的,异样的喜悦从心底慢慢升起。
“祈然,这是一个很好的国家呢!”我抬起头看向他如玉般俊秀的容颜,由衷地微笑。
祈然低头看着我,眼神柔和而黯然,“你喜欢就好。”
胸口有轻微的扯痛,也是为了建立这样的国家,他才不得不变得残酷,甚至…被人称为魔鬼吗?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们那个世界,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祈然,你是一个真正的天才。你的降世,你的苦难,甚至你的改变,也许都注定了,要为这个…喧嚣了千百年的乱世,画上一个休止符。”
祈然怔怔地看着我,许是…没料到我会说这些话,一时回不过神来。湛蓝的双眸,从沉静到缓缓波荡。它们不像我初见时,清澈如一汪秋水;却也不若再遇时,映不入世间万物。
我想,这就…足够了。
祈然的手紧了紧,脸上有一丝淡淡的可疑的红晕一闪即逝,他垂下头,长发遮住了眼,下巴在我头顶轻磕了一下。忽然风牛马不相及地冒出一句,“不许离开我!”
叹气!除了叹气还是叹气,“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离开你了?”
逛了半日,肚子有些饿了,正待叫祈然去吃饭,忽然瞥见一个很精致的连指手环。
心慧的右手,由于筋脉断裂而有些变形,虽然不细看是注意不到的,可是右手手腕还是比左手小了将近一毫米的半径。如果把这个套上…
我歪头看了半晌,又想到祈然答应过要帮她“做手术”,还是之后再说吧,或者…应该叫文若彬来买?
算了。我撇撇嘴,“祈然,我们去前面吃点东西吧。”说完,便兴冲冲地往离我们最近的酒家赶去。
下午要不要试试疯狂购物呢,好久没看到祈然和步杀两手抱满东西,一脸无奈和强装冷漠(请把表情对号入座)的样子了。想着,脸上不可抑制地泛起层层恶质的笑容…
“啊——”还没得意上多久,眼前猛得一黑,便已撞上了某堵“墙”,“好痛…”
街上实在太热闹,这一路上也不是第一次撞到人了,不过前几次都有祈然在关键时刻,一把拽回我,这次,却是撞了个实打实。
我踉跄地挨着人群退开两步,皱眉揉着被撞疼的额头和鼻尖,一脸抱歉地抬头:“对不起,我…”顿顿,死机中…对面是三个同样呈石化状态的…
“冰…依…”人流还是在我面前川息着,他的声音却仿佛将这一切都停止了,静静地,浅浅地带着熟悉又陌生的低沉和磁性,流淌、萦绕在我的耳畔、身旁…
他跨出一步,俊秀贵气的脸上是淡淡的温柔和欣喜,脚步顿了顿,然后毫不犹豫地穿过人群,走向我…
“这位公子,请问想买什么?”摆摊的老妇一边摆放着东西,一边热情地招呼。
祈然看了眼已经莽莽撞撞挤往前方的少女,忍不住头疼地皱了皱眉,淡淡道:“这根链子,包起来,快点。”
“好叻!”老妇吆喝了一声,迅速把装好的链子递到祈然手里,“您收…”
祈然没有去管因为看到他而暂时呈呆滞状的老妇,只是望了眼手中的锦盒,脸上露出淡淡的如婴孩般纯净的笑容,双眸轻浅而天蓝,转身去追前面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