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杀冷然点了点头,说:“去吧。”
我狠狠点头,猛得冲出长青殿。
身后若有若无传来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语调似在竭力维持着冷然,却掩不去其中的愤怒:“她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你离开少主…”
“…你保护她又怎样?她还不是抛下了你…如果是我…绝不会就这样把你一个人置于险地不顾而去…”
半路上恰恰被行之匆匆、身后跟了一群人的的无夜截住,我双手撑着膝盖猛喘了几口气,调匀内息。
“主子,你没事吧?”无夜也同样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惊慌过后的余悸。
“我没事。发生什么事了?”
无夜微微一顿,才开口:“心慧、心洛和贤妃都不见了。”
“什么?”我惊叫一声猛得抬头,“都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无夜点了点头,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快速说:“贤妃(芊芊)本是与容妃(颜静)来找主子你的,听说你去了太后处都有些担心。尤其容妃,坚持要去长青宫找你,我和心慧也放心不下主子你,所以就陪她过来了。”
“谁知未入宫门便被拦住,紧接着落影宫的侍女仓皇来报,说留在那的心洛和贤妃(芊芊)失踪了,原来在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部昏倒在地。”
我点了点头,皱眉沉思半晌,眼中闪过痛色,却还是沉声道:“你们是中了颜静的调虎离山之计。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我明知这个人有问题,怕是受了卫聆风的指使才来接近我,却因为她长得象小雨,而…”
我艰难地把话说到此处,却因为心中酸痛,再无法成言,只得勉强续道:“无夜,你继续说下去。”
“心慧听到心洛失踪,急得不行,我便陪她先跑了回去。他们两人失踪,落影宫中竟然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在这皇宫中要绑人走本来就不容易,还要突然间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更是难如登天。此刻听主子这么一说,才想到,怕是有着容妃和皇上的帮衬才有可能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心慧急得不行。容妃就建议我先去向皇上禀奏求救,我一时见不到主子,也没有其他调动军队的方法,便去找了皇上。”
无夜眼中寒光一闪,随即露出愧色,黯然道:“我没想到容妃她…否则,我也不会留下心慧一人与她独处。”
我勉强压下心中强烈的不安,叹息道:“那卫聆风怎么说?”
无夜的眼中闪过深思的光芒,沉声道:“皇上的反应很奇怪,他原本也有些诧异,但马上又一脸悠然地说:‘戏才刚刚开幕。不急,朕此次定要将他们连根拔起。’可是转眼却又给了我皇宫守卫的调度权,叫我尽管大张旗鼓地去找人。”
我恨恨地一跺脚,卫聆风这家伙果然什么都知道,忙问道:“那后来呢?”
“我带了皇宫守卫在宫里仔细搜查,岂料没有搜到心洛,却听到有人惊报说:‘新娘娘被人虏走了,皇上下旨要我马上在宫内外戒严搜寻!’”
“新娘娘?”我愕然道,“难道…是说我?”
无夜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我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惊骇下就马上赶回宫,却发现连心慧也不见了,问了落影宫的侍女,她们也只说没见过她,容妃(颜静)则刚刚离去。”
“而主子你被人截走这样的流言,却在宫里越传越甚,搞得大家都人心慌慌。有说皇上为了捉拿刺客,救回娘娘,甚至调动了御林军,对皇宫进行大清洗。我本就疑心有诈…”
“于是你就往长青宫来,刚好截住了我?”无夜点了点头。
卫聆风这个王八蛋,明知道我不可能被抓,明知道所谓的刺客,不过是他一手布的局,如此大的动作,必定是为了清洗在皇宫中的某股势力,却可恶地拿我和心洛、心慧来做文章。
我的脑中现在是一片混乱,冷静!冰依,冷静下来!好好理清思路,时间…不多,心慧、心洛和芊芊随时都可能有危险。我必须赶快想明白…
一开始遇到卫聆风的时候,他确确实实是中了血蛊。血蛊不说难找,更加…难下。要从手少阴经引入,再服下虫引,才能成功。
象卫聆风这么精明的人,如果不是身边非常亲近的人,想从他手上经脉引入虫蛊,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那么,最有可能的人,应该就是当初极为得宠的容妃——颜静了。
卫聆风的性格,有仇必报,所以,当初红极一时的容妃,才会在一夜之间荣宠尽失,几乎被打进冷宫。
可是同样,颜静的事发,也恰好让卫聆风意识到,自己身边潜伏着多少尹钥两国的密探。为了能将这股秘密势力一网打尽,所以,他没有杀掉颜静,而是利用她,以及心洛特殊的身份,布了这个局。
然而,想不通的是,卫聆风这半年多来,为何会对颜静刻意冷淡,甚至明摆着怀疑排斥于她。聪明心机深沉如他,又怎会为了一时之气,影响整个计划的实施呢?而颜静…她当初,明明可以狠下心肠对卫聆风下血蛊的,却为何忽然就站在了祁国这一方,出卖自己的本主?
我的脑袋在高速运转着,千般万般的可能和阴谋真相一一划过脑际,有什么东西在我心底,慢慢从晦暗变为透明。
我不知道心洛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可是从两代钥国皇帝对他的重视,不难猜测,他的身价恐怕要比人人抢夺的四圣石,更加…难以想象。
绑走心洛的人,很可能是傅君漠的手下,卫聆风也只有用这招欲擒故纵,里应外合,才可能将钥国布置在祁国皇宫的秘密眼线,彻底清除。其实这个计划,只要有了心洛,别说钥国,只要他稍微让人放点“在祁国皇宫”的风出去,尹国…也一样会上钩。
可是傅君漠知道心洛的重要性,没道理卫聆风会不知道啊!
他的布局如此之精密,行事如此之深远,对于心洛,他绝不可能任其落入傅君漠手中而不抢夺…那么,这第二重险,他又是如何保的?
接不上的那一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芊芊…为什么会被一起虏走?是凑巧被连累还是在…卫聆风计划内的?
还有心慧,我心头一片烦乱,不安的惶恐,如跗骨之蛆般缠上我,无法摆脱。总觉得,我必须尽快行动,尽快尽快…否则便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主子,与其在这里想破头,不如直接去问皇上。”无夜的声音沉稳,出奇地让我安定下来。
我心中一沉,点了点头,运起内息飞速往风吟殿跑去。
卫聆风竟然…不在。他身边的太监小顺子说,皇上刚刚换了便服离开。
我又匆匆回到落影宫,步杀也刚刚赶到,我仔细查看了他身上没有任何伤,才放心地开始在宫中做地毯式搜索。
心洛和芊芊失踪的客房隐隐有迷香烧过的痕迹,其他什么线索也没有。
“主子你看。”无夜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回头,只见他手上赫然拿着心慧今日穿的衣服,“是在柜子后面发现的。”
我握紧了手中淡绿色的布料,心口的不安仿佛擂鼓般响个不停,直让我全身发麻发寒。
卫聆风传旨说新娘娘被抓,让无夜去搜,自己却换了身衣服不知去向何方。
那个太后说,卫聆风因为喜欢我不想实行计划,她不能违逆,计划却还是在进行…
难道?!我猛得直起了身子,惊疑和恐惧如发酵般在胸前窜行蔓延,我紧紧捏住手中的衣服,难道…心慧是代替我被抓的?
“吱——”一声尖锐的叫声恍惚间唤回了我的思绪,我低头看到小银猛咬扯着我的裙摆。
小银!对了,还有小银!原本心乱如麻的我仿佛忽然间抓到救命稻草般,惊喜地一把抱起他,急急问道:“小银,你知道心慧她们在哪对不对?”
小银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睛凝视着我,点了点头。
“没有时间了,我们快走。”
小银咬住了我的衣袖猛命地扯动,我不由停下了慌急的脚步,问道:“小银,怎么了?你不是知道她们在哪吗?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她们啊!”
小银看着我,委屈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皱眉沉思了半晌,忽然惊慌地叫起来:“小银,你是说心洛和心慧是在不同的地方?”
小银的黑眸一亮,忙点了点头。
心洛和心慧…两个只能救一个吗?要救谁,到底要先救谁?
——祁国车坩西南城郊的一幢空宅第中。
“老大!!糟了,侯爷那刚刚传来消息,我们被骗了!”
“什么被骗?你慢慢说。”
“老大!这…这个女人根本不是祁国的皇后,只是她…她贴身的婢女。”
“什么?!”
“老大,那我们还要不要把她交给太子?奇怪,我们抓来的那女子明明穿着娘娘的服饰…”
“糟了!难道我们都入了那皇帝的套?”
噼里啪啦声在屋外响起,混乱一片。
“老大!那个女人杀了六弟,跑了!!她…她竟然会武功!”
“臭娘们!给我把这个庭院重重封锁,看她能跑到哪去!会武功是吗?抓回来就给她下‘化功散’!他娘的,敢杀了六弟,既然不是什么值钱的货色,看老子不让人玩死你!”
…
我猛地深吸一口气,舔舔被寒风吹裂的嘴唇,沉声道:“小银,心洛和芊芊去了哪个方向?”
小银从我怀中蹦下,不住从南往西北方向跑动,口里叫个不停。
“往西北方去了?”小银忙点了点头。
“步杀。”我茫然无措的目光望向步杀,无声地恳求。
步杀冰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良久,担忧和不安隐隐在黑眸中波荡,但许久他还是叹了一息,冷冷道:“我去找,但不保证能带他们回来。”
我猛得舒出一口气,感觉长久的担惊受怕让我忍不住想落泪。我咬住了嘴唇,看着他良久,才说:“不要受伤,不要逞强,还有…不要担心我。”
步杀淡淡点了点头,低声道:“你也一样。等我回来。”
——祁国车坩颜侯府。
“啪——!”木头碎裂的一声巨响后,传来一个老人怒不可遏的怒吼,“静儿竟然敢为了个男人出卖我!”
“侯爷,我们钥国所有的探子都在被‘飞鹰’追杀,皇上的军队已经包围了这里,我们不如快从地道逃走吧?太子的人应该已经在码头接应我们了。”
“蠢材!静儿既然出卖了我们,你以为那地道还是秘密吗?”
“侯爷,那我们…”此时这声音,才变得惊惶恐惧。
“依皇上有仇必报的性格,我们就算投降也难逃一死。”
“太子,你也别怪我出卖你,为了保命,我势必要跟皇上做一场交易。有‘银童’在手,再加上有关他的秘密,我就不相信皇上会不动心…”
“侯爷!侯爷!不好了,那个小孩和贤妃娘娘全都不见了!”
老人的声音带着嘶哑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什么不见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看…看守他们的人全部中了瘁毒的银针,死…死了,他们就象凭空消失了一样!”
我拿了心慧和心洛遗留下来的两块“玉牌”,和步杀、无夜三人光明正大地出了皇宫大门。我本想凭“紫凤”调动城中御林军,却发现他们早已被人调走,剩余的人马要负责城防要塞,奉皇令不得离开。
步杀向西北走,我和无夜则在小银的带领下朝西而去。
小银狠命地往前跑,我和无夜狠命地追着它。我的心口象有一根带刺的毒蒺藜,随着跑动一下一下不停地扎着我,总觉得如果不跑快一点,很有可能,我就要后悔一辈子。
此时的车坩城中,有多少人壮志酬酬,有多少人人心慌慌;有多少人蠢蠢欲动,又有多少人身死血泊,然而,这样的骚动,这样的紧迫,都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而我,除了奔跑,还是奔跑,奔跑在这萧瑟冰冷,又暗伏杀机的寒冷冬天。
心慧!心慧!求求你,千万…千万不要出事!
[第二卷:第29章 永世伤痛]
小银带着我们跑到一个面积很大却毫不起眼的宅子大门前停了下来,朱红的大门紧闭着,可是里面似乎传来纷乱混杂的声音。
我正要上前,无夜已先我一步,一脚把门踹开。
里面三三两两聚集了十几个男子,望着突然夺门而入的我们,一时呆楞在原地。
小银叫了两声,停顿下来,我知道因为这里烟雾弥漫的关系,它已经嗅不出心慧的具体位置了。
宽敞的厅中一片狼藉,他们有的在搬运箱子,有的在整理装备,有的在炉前燃烧什么,人人脸上惊慌而焦急。
我没兴趣管他们跟卫聆风之间的你阴我谋,手上很不习惯地握了把长剑,望着他们冷声道:“被你们抓来的那个女孩在哪?”
一个身形修长做书生状打扮的男子走了出来,皱眉看着我道:“姑娘是何人?”
“我问你们那个女孩在哪?”
那男子望了孤身的我和无夜一眼,又望望空无一人的门后,眼中杀意一闪,原本就警戒着跃跃欲试的的众男子马上操了家伙向我们直逼过来。
无夜一步跨到我身前,要将我护在身后,我抬手使力推开他,淡淡道:“我不可能一辈子都让你们来保护的。”
一直以来,我是不是有什么做错、想错了呢?
心慧和无夜他们一直在我身边,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仿佛理所当然的存在,理所当然的保护我、照顾我。可是…
我动作生涩地举剑刺进某个人胸膛,滚烫的鲜血溅到我脸上、手上,我的胃酸一阵翻滚。他就这么睁大了无神却又不甘的眼睛瞪着我,缓缓瘫软倒地。
我的心里是恐惧,是无助,是对这一切无能为力的痛恨,我的这双手…从来没有沾过血,从来没有被污染过,那都是…哥哥拼了命才保护下来的。
可是现在….
我全身的真气运转十二周天,动作旋急而决绝,一个转身没有半点犹豫砍向身后一人。
可是现在,心慧不知受着什么样的折磨,时间一分一秒也容不得拖。
现在,无夜正毫无犹豫地杀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使尽全力保护我。
为什么以前的我会认为这些保护是理所当然的呢?我的手沾上血是污染,他们的…就不是吗?难道就因为他们曾经染过血腥,就活该再被污染,活该理所当然来守护我这双手?
宅子中的场面相当混乱,这里的人武功都不弱。我仗着一身精纯的内力和灵巧的闪避,时而砍倒几个弱者。
手臂上又是一痛,我顾不得去看是谁伤了我,急急避过迎面劈来的一掌。回头看时,见无夜的灰白布衣上也同我一般染了不少鲜血。
那些武功高的他多引了过去,自己对付,又要费心替我挡掉背后的偷袭,如何能不受伤?
我的心口一阵酸痛:水冰依啊水冰依,你竟是到今天才明白吗?不论是祈然的爱,步杀的守护,还是无夜、心慧的跟随照顾,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付出是可以理所当然接受的!
“主子,小心——”我听到无夜的惊呼声,紧接着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背后排山倒海般地劲气袭来,一丝一缕透体而入,我猛地前冲了一阵,腿上被一把钢刀划过,火辣的痛,却痛不及胸口翻涌的窒息。
恍惚间只觉喉头一甜,我吐出一口鲜血。
——西南城郊码头。
“老大,船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等二爷他们销毁了证据,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好!”一个长相粗犷,双眼闪着精光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脸上忧虑之色稍减。随即目光瞟向被丢在一旁,全身衣衫破烂不堪,又沾着斑斑血迹的女子,冷酷地道:“把这个女人拖上船去。”
“老大,这女人既然不是什么皇后,我们还带着她干什么?”
粗犷男子目光不屑地扫了他一眼,才道:“是太子下的令,说她…至少还可以做饵。”
手下那人听了,忙命令几个闲着无事的男子,将她架上船。
“老大,她——!”
粗犷男子本在张望着来路,闻声烦躁地看过来,不由也有些惊愕。只见那女子被五、六个男子拖拉、踢打,可是却兀自伸出伤痕累累的十指紧紧扳着码头沿岸不肯放手,也不发一语。
粗犷男子一阵心烦,踢开那几个没用的小喽罗,半蹲下身去,劈手就是一巴掌,恨恨道:“臭娘们,看你被老子兄弟玩弄的时候也没这么拼命,反而风骚的很。怎么?现在倒象是不要命的架势来反抗了?”
女子象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双脚一得自由马上连着那手一起缠上岸沿,仿佛永世都不愿放开。
那女子抬起头来,只见她的嘴角溢出血丝,头发散乱,额角有不少淤青和血迹。她的脸冻得发青发紫,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长相,可是那双眼睛却分外的闪亮,竟让那居高临下望着她的粗犷男子也一阵心虚。
“我…不走。”女子的声音沙哑无力,却万分坚决,“小姐,一定会找到我。我不会让太子利用来威胁小姐的,也…绝不离开。”
粗犷男子心中狠狠一躁,直起身来,大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竟然拿一个臭娘们没辙,给我挑断她的手筋脚筋,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凭什么留下!
我的脖子上被架了一把折扇,扇的边缘是利刃,紧贴着我的脖颈,压出血丝,那个一开始问我们话的书生。看来他就是刚刚从背后偷袭我的人。
他皱眉看着被人团团围住的无夜,说:“不想这女子死的话,马上…呜…你!”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然后目光移到刺入他胸口的匕首,缓缓倒地。
我将薄如蝉翼的匕首拔出,收进袖口,脚步一个踉跄。胸口和背上都好痛,还有全身大大小小的伤痕,可是…要快,因为这些痛都不及我心里的恐惧…
“吱吱——”良久不见踪影的小银忽然蹿了出来大叫,我忙招呼无夜跟了上去。
那些原本围攻我们的男子,大概是看到书生死了一时慌乱震惊下,竟没来阻截我们。
小银带我们进了一间房,那房凌乱地象是发生过一场巨大的厮斗,房间里还有隐隐残留着淫糜之气。
我的心一扯一紧,象要活生生被撕裂了一般。因为我看到地上有许多沾血的衣服碎片,那…那是我的衣服…还有,血迹和女子的体液…
我满是鲜血的手紧紧捂住嘴巴,眼泪仿佛滚烫的油珠般滴落到我的脸上手上,呜咽声是我的,却又抽离至体外,在我耳边回响。
我甩掉长剑,紧紧握住匕首,冲出屋外。
匕首插进一个人的肩头,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一字一句地问:“那个女孩在哪?那个被你们抓来的女孩在哪?”
“屋…屋后的…码头…”
我匕首一划,结束了他破碎不成句的回答,也结束了…他的生命。
无夜和小银一直跟在我身后,跟着我向那码头的方向飞奔而去,我却始终没有回头,甚至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自然也没有看到,他们两个担忧、心疼的眼神。
——城郊西南码头。
“啊————”一声女子的尖叫声在码头回荡。
“老…老大,她的…手…手筋,脚筋,已…已经挑断了。”那手下颤抖着说,手上沾血的匕首一个没抓稳,恍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从没有对一个弱女子如此残忍过,更加从没见过一个弱女子会象眼前这个女孩那般…决然。
他低声劝她放开手脚,放开了,他便不用这样对她,可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手脚死死扳住岸沿,连眉都不皱一下。
粗犷男子听着那惨叫声,仿佛也象经历了一场大战般,全身虚脱,颓然挥了挥手道:“马上把她架上船去送走,我们留一艘船在这里等老二他们就够了。”
片刻之后,一声比之刚刚惨叫更甚地尖利叫声,传遍了码头。
“你——,你——,老大——!!”那手下声音充满了无止境的恐惧和慌乱,再顾不得什么尊严气势,在这码头沿岸大叫起来。
粗犷男子闻声猛地回过头来,望向那个全身是伤,手筋脚筋都被挑断的女子,再掩不住心中的惊惶和惧意,脸色剧变。
我飞奔到码头的时候,双眼迷蒙着水雾,不知是汗是泪。全身上下都在流血伤痛,意识仿佛要抛弃我一般,渐行渐远。可是我却仍然清楚看到那样惊心动魄的一幕。
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不!那根本算不上白衣,那衣衫在这冰雪天中破烂无法蔽体,原本雪白的底色早沾染了血迹、泥沙,惨然入目。
那女子被五六个大汉架着不知要将她拖向何方,可是,却拖不动。
我的眼泪汹涌着翻滚落下,身上的伤痛比起此刻心里的痛又算得了什么?到底…算得了什么?
心慧的全身都被制住,可是她的牙齿紧紧咬住岸沿,紧紧咬住…满口鲜血,满面泪水,混合着一滴一滴落入奔流的河水中…就是不肯松口。
“心慧。”我哽咽着开口,声音很轻,却又在这空旷的码头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