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远远地飞出去跌落在地上,胸口火烧火燎的疼——那是贯注了灵寂期修者十成功力的一脚,如此强横,如此决绝,不留一丝余地。
体内精纯浑厚的灵力自然运转,胸口的疼痛丝丝化去,却残留了最难熬的寒冷。
他毫发无伤地站起来,惶然无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精致如白瓷般的脸上却牵不起半丝表情。
男子震惊地看着他,随后犹如恐惧般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却是痛到极点,恨到极点的大笑:“好,好!这样的天赋异禀,惊才绝艳,你竟会是我曲臻戎的儿子,当真是太好了!!”
他呆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男人将昏迷的女子拖走,恐惧如毒蛇般钻进他心底,炎炎夏日的午后,烈日照在身上,他却觉得如此寒冷,冷到发抖。
“阿修。”什么声音?
“阿修…阿修…你会没事的。”谁?是谁在说话?
他突然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左手,隐隐地有一道温暖如阳,灿烂如星河般的光芒在掌心流淌。不知为何,一瞬间,疼痛也好,寒冷也罢,竟统统变得微不足道,遥远渺然。
他缓慢地睁开眼,看到一双漆黑如墨玉般温润清透的眼,眼底闪烁着无限忧心喜悦的光芒。
“阿修,你醒了?”那双眼的主人紧紧扣着他的手,声音中满是惊喜。
他恍惚地露出一个淡淡的笑,重新闭上眼睛,睡容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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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肃穆的炼丹房中,几个月来对他不理不睬的男子亲昵地抱着他,用临乱的胡渣扎他的脸。
他的面前摆放着一本淡黄色的古籍,古籍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一脉青菡”。
男子抱着他,骄傲地道:“青菡是亿万年前在人界创世飞升的神祗之一,我们曲氏祖先因为继承了这一血脉而立世扬威。可是随着子孙繁衍,血脉稀薄,千万年过去了,我们曲家再也没有出现过神族血脉的继承者。”
男子低头望着他,笑容中含着鼓励,眼神温柔:“临渊,你从小就与旁人不同,身具五灵根,却能用短短十二年筑基成功。若非青菡血脉相助,如何会有如此成果?”
他仰头看着男子笑得温和宠溺的脸,那双眼明明看着他,却倒映不出半点他的影子。
“临渊,只要你练成这一脉青菡,我就原谅你母亲,解除她身上的鞭魂咒。从今往后,你依旧是我曲臻戎最骄傲的儿子!”
对他来说,一脉青菡的修炼很顺利,却也很艰难。
顺利的是那一日千里的进展,艰难的是,身体因为血脉被激发,所要忍受的,一日比一日剧烈的痛苦。
每当这时,男子总是会出现,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临渊,你是爹最爱的儿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又是六年。
六年里,男子因为停滞的修为而逐渐变得苍老,从青年变为中年,细纹慢慢爬上他的眼角。
他开始不耐,开始烦躁地带着点恐惧地催促他赶快修炼一脉青菡,那句“临渊,你是爹最爱的儿子”成了他最常说的言语。
六年里,女子日复一日忍受着鞭魂咒的折磨,容颜慢慢如凋谢的鲜花般枯萎,年华不再,逐渐被人遗忘。
六年里,他一面忍受着变本加厉的痛苦修炼一脉青菡,一面研习医术,短短数年,就从一个见习医修成为曲家内堂认可的宗师级医修。
直到某一日,他在曲家内堂的书屋中看到了一块被丢弃在角落的灰色玉简。玉简里所记载的便是早已被人遗忘的禁咒——回阳诀。
排斥一切神通功法,以吞噬人体精元为进阶根本,能活死人,能助飞升,却也能为人间带来一世浩劫的禁咒回阳诀;数千年来,没有一个人练成的回阳诀。
他拿着玉简回去,在炼丹房门外,却听到了男子有些暴躁的声音。
“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就能突破一脉青菡第十层,为什么都一年多了依然停滞不前。”
“二弟,你说临渊会不会察觉了什么,故意在敷衍你?”
“不会的!”男子嗤笑了一声,笃定道,“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儿子,渴望着我这个做父亲的爱他,怎么可能会怀疑我呢?”
“哈哈,二弟,临渊怎么说都是你的儿子,你也真够狠心的!”
男子冷笑道:“他也是你的亲侄子,大哥是准备顾念亲情,放弃拥有青菡血脉的机会吗?”
“咳…怎么会呢?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待临渊练成一脉青菡,我们用他血肉祭祀炼丹,到时我曲氏一族人人传承青菡血脉,扬名世间岂不指日可待?”
“哈哈哈…”
他站在昏暗的走道中,手中握着刻有回阳诀的玉简,玉石紧紧嵌入他掌心,烙着发疼发麻的骨头,全神血液仿佛都在逆流。
回阳诀,排斥一切神通功法,废除习练者所有修为。以吞噬人体精元为进阶根本,能活死人,能助飞升,却也能为人间带来一世浩劫的禁咒回阳诀。
他低下头,慢慢地将神识探入玉简中,一点一点将玉简中的文字图案烙印进心里。
寒冷没有关系,绝望孤独也没有关系,父母亲情,这一切的一切他本就没有奢求过,所以,无所谓,无所谓的。
“阿修,你可知如你今日这般执刀剖腹救人,在我们那早已司空见惯?”
“阿修,你可知为何手术过后,伤口明明缝合,病人却依旧会死?”
“阿修,等你醒来,我会将这些统统告诉你。”
是谁?是谁在他耳边不断地呢喃,轻轻的,淡淡的,如温暖的泉水般流进他心底。
迷离懵懂间,他睁开眼,隐约又看到那双清亮的眼睛,带着疲惫,带着担忧,带着无尽的喜悦和期盼,灼灼闪亮的望着他。
左手是那样僵硬,僵硬中又参杂着融融的暖意,执着坚定地牵引他走出绝望的深渊。
他轻轻闭上眼,僵硬的左手动了动,冰凉的指腹划过她温暖的手背与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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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竟然练了回阳诀?是谁准许你修炼禁咒的?!”
他被绑了起来,丢在地上,容颜俊秀宛若朝阳,但他的脸上却再没有半分情绪波动:“没有谁让我修炼,只是偶尔看到,有兴趣罢了。”
男子看着他又惊又怒,坐在堂上的数十个曲家人更是失望不甘,愤愤不平。
“臻戎,是你说能让我们传承青菡血脉,我们才无偿提供你各种进阶丹药助你结丹,如今你可别告诉我们,这事根本就是你捏造的?”
“臻茂,臻戎,我可是把祖传的炼药神器都借给你了!”
“别以为你们是族长的儿子,就能如此欺骗我们!”
男子惊惶无措,极度痛恨地瞪着他,最终只能求助于自己的大哥,“各位请听我一言,临渊练一脉青菡已有八载,修习回阳诀却不过一年多,或许他此刻早已练成了一脉青菡,却故意不让我们知道也不无可能啊!”
众人听后一愣,随即大喜过望,连男子也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连连点头。
“快,赶快起火开炉,将这小子祭炼上去,再晚恐生变化!”
事实上,他的回阳诀确实还未能突破第三重排斥一切神通功法的禁咒,而一脉青菡却已练成。
有时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凑巧,如此荒谬。
“你们谁敢碰我儿子——!!”
炼药房的大门被狠狠踹开,虚弱憔悴的女子手执长剑冲进来,护在他面前。
她的双目通红,仿佛要渗出血来,低头望着他的神情却极致温柔:“临渊,别怕,娘会保护你。若护不住你,娘就与你一起死。”
他张了张口,想要告诉她,等回阳诀练成,就能解除她身上的鞭魂咒,让她再不用每日子时,受噬心焚骨之痛。
他也想告诉她,不要怕衰老,不要怕疾病,因为他将成为世间最伟大的医修,再不让她受任何病痛折磨。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被曲家十几个叔伯联手擒住,封了哑穴,用捆仙绳牢牢缚住,说不出一句话,更动弹不得一下。
女子手执长剑护在他面前,孤身一人与数十人对抗。可是,她这样的身手,这样孱弱的身体,又如何会是这群人的对手。
男子急急走上前,压住她的长剑,厉声道:“薇然,再不退开,可别怪我不客气了?你当真以为自己能阻止我们吗?”
“曲臻戎——!!”女子嘶声厉喝,“你真是禽兽,他是你儿子,他是你的亲儿子啊 ”
男子梗着脖子,慨然道:“只要能让曲家获得青菡血脉,别说是一个儿子,便是让我断子绝孙,我也愿意!”
“臻戎,说得好!”
“这才是我曲家儿郎该有的本色!”
“所以说,女人成不了大事啊!”
“哈哈哈…曲家儿郎!”女子仰头大笑,眼泪一滴滴滑落,“我今生最大的耻辱,就是姓曲;我今生最深的苦难,便是来自我同姓的族人。来生,我只愿与你们这群禽兽,再无任何瓜葛!”
女子低下头望着被捆绑住的少年,那样狼狈屈辱的姿势,俊秀清雅的脸上却有着最淡然平和的神情,这就是她的儿子啊,她唯一牵挂的人。
“临渊,娘对不起你,无法保护你,也无法给你幸福。”女子温柔地笑着,俯下/身抚摸他的脸,“娘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他们伤害你,所以,对不起,娘要先走一步了。”
女子猛地站起身,没有半分犹豫,举剑狠狠划向自己的颈间。鲜血,喷涌。
“薇然————!!”
他猛地瞪大了眼,瞳孔缓慢地收缩,心脏一下一下剧烈的跳动,耳边的声音慢慢远去。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天上人间,再也找不到归途。
一道细细的冷流在他体内滋生又流淌,随后如爆裂的惊雷般,扩散到全身血脉。
在如此讽刺的时刻,回阳诀竟突破第三重,化为毁天灭地的禁咒,洗礼他全身。
捆仙绳断在原地,一寸寸,裂为惊人的数十截。
他站起身来一一望向炼丹房内的所有人,俊秀绝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漆黑如墨玉般的眼底平和淡然,没有一丝涟漪。
“这世间的仇恨,无外乎就是以牙还牙,血债血偿。” 他的左手摊开来,纹理细腻的掌心中有一道莹白的光缓慢汇聚,声音清和雅致,犹如最通透温润的古玉,“你们今日死在我手上,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半个时辰后,当曲家族长曲唯风匆匆破关而出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惨烈的情景。
年少的他站在血泊中,容颜若雪,风姿如仙,洁白的衣衫下摆染了红,墨黑的发丝轻轻飘舞,身边躺倒的是或死或伤的同姓族人,可他的眼眸却如初生婴儿般纯净得让人心慌。
他的左手轻轻一动,数百道肉眼不可见的莹白丝线便从四面八方回笼,收入他体内。
他将手背在身后,望着曲唯风淡然开口:“我方才出手,死九人,修为尽废者三人,重伤十八人,轻伤三人。我违反族规,愿凭爷爷处置。”
“临渊,我可以保留你母亲的元魂,千年不散,肉身不腐。待你练成回阳诀第九重,或可助她还阳。但你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曲唯风望着他,沧桑浑厚的眼中闪过深邃的精芒:“青菡血脉再强大,也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而你却是曲家真正的希望,枉臻茂自认睿智,竟然想不通如此简单的道理。”
“临渊,我要你发誓,今生今世都守护曲家,忠于曲家,永不背叛,永不离弃,如违此誓,你母亲的元魂将堕入无间地狱,永受焚烧鞭笞之苦。”
“临渊…”曲唯风带着厚茧的手轻轻抚过他淡若透明的侧脸,眼中闪过深深的愧疚与怜爱,“爷爷,对不起你。可是,曲家更需要你。”
需要也好,不需要也罢,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曲唯风桌案上厚重的古书,原本冰凉的掌心竟有一道潺潺的暖流汇聚流淌,明明是那样的细微,那样的弱不可察,却让他僵冷的身体一点点被温暖。
他突然意识到,有一个人正握着他的手,每一时每一刻,从未放开。
有一个声音就在他耳边轻声呼唤,一直一直呼唤着,从未间断。
她说:“阿修,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曲临渊猛地睁开眼,冬日的阳光洒在他莹白的肌肤上,密长的眼睫上,融融浸浸,暖人心斐。
他动了动僵硬的,被至始至终紧握的五指,缓缓低下头去。
小佚

2011-10-27 23:05
第二十八章 亲手打造(上)


曲临渊低下头,对着眼前的景象发呆。
年轻的女孩微微侧着头,枕着一条手臂睡得极不安稳。被压得有些发紫的手里握着一块红色的失去光泽的晶石。晶石坚硬的棱角深深的烙进她柔嫩的掌心,形成鲜明的痕迹。
身体与灵力的极度消耗,让她的脸色显得极为憔悴,双唇干裂失去血色,眉间泛青,苍白的皮肤没有什么光泽,微颤的睫毛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忽视的黑眼圈。
曲临渊动了动手指,想要去抚平她眉间忧心的皱痕,却发现左手被扣得死紧,一动之下便有一股柔和的孕育着勃勃生机的灵力从扣接处传递过来。
他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忍不住便翻手将那只柔软温热的手裹进掌心,指腹擦过滑腻的略带凉意的手背,胸口难以抑制地火热。
他静静地躺着缓和了一阵,直到回阳反噬所带来的虚弱完全过去,才侧身坐起来。
看似白皙无力的手扣住女孩轻盈消瘦的身体,毫不费力地将她抱起来,小心地横放在腿上。
温暖的,柔软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总是那样挺着背脊,扬着头,仿佛无所畏惧,心理却比谁都害怕孤独渴望温暖的人。早就想这般紧紧地,无所顾忌地抱住她了吧?
曲临渊下意识地收紧手,让柔韧单薄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慢慢炽热的胸口。
一边数落着自己,一边却为自己学习烹饪,背诵药单,时而沉默紧闭,时而喋喋不休的那张嘴。早就想这般堵住它,将它含在口中,慢慢融化了吧?
曲临渊低下头,将微凉的双唇轻轻印下去。
有多少年不曾有过这样的愿望?想要留住一个人,想要对她好,想要为她做一切能做到或不能做到的事,只要能将她留在身边。
是魑魅燃情的药效也好,是被同情怜悯也罢,只要…能留住她。
夏翎满怀着担忧愧疚,照顾了曲临渊三天三夜,每隔半个时辰便从晶石中汲取灵力再输送给他。灵力洗髓的痛苦本就无法忽略,更何况是这样超出极限的蛮干。
所以,到了第三日半夜,她终于再支撑不住,昏迷在床边。
这一觉却睡得极不安稳,她一面担心着曲临渊的身体,想强令自己醒过来,虚弱的身体却偏偏不听使唤,上下眼皮如被压实了一般,千钧沉重。
恍惚中,她感觉有人轻轻抱起她,微凉的指尖抚过她的额头,眉眼,又擦过鼻梁。
然后便有什么温凉的柔软触感落在她唇上,起先是小心翼翼如待珍宝的轻柔呵护。
随后那温凉却逐渐变为灼热,柔软变为不容抗拒的强势。有一只手牢牢扣住她的后颈,将她压向那不断升温的方向。
炙热,诱惑,惊悸,惶然…那是无法形容的让人颤栗的感觉,夏翎下意识地扭头想要避开,喉间溢出低弱的呻吟。
可微弱的抗拒和呻吟非但没让对方退却,反而加深了那隐秘的渴望与侵略,热到发麻唇被重重碾压吮吸,柔软无力的身体仿佛要被揉进那个滚烫的怀抱中,崩溃融化。
停止…快停止,滚开——我不是任人玩弄的傀儡!!
夏翎能听到自己心底深处撕心裂肺的呼唤,可她又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痛苦什么。
眼前闪过一幕幕场景,有些明亮得刺眼,有些又黑暗得渗人,可转瞬却又什么都记不起来。
夏翎猛地睁开眼,急促却低微地喘着气。
她侧了侧头,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而不是趴在床边。
床的里侧,曲临渊已彻底清醒过来,正支起身面向着她,目光却有些幽深地落在别处。
夏翎眨眼看着他,眼眶酸涩发烫,眼底却溢满惊喜:“阿修,你没事了?”
曲临渊将目光收回来,清澈如黑琉璃般的眼淡淡地望着她道:“回阳诀的反噬我没经历过千次,至少也有数百次了,只是这回的稍稍严重些,自然不会有什么关系。”
夏翎撑起身用手碰了碰他额头,温凉滑腻的触感传来,她松了口气道:“幸好没什么事。”
曲临渊侧头避开她的手,脸上没什么表情:“人是我自己要救的,就算出了什么事,与你也毫无瓜葛,你松什么气?”
曲临渊无意识吐槽的时候就容易气死人,更何况是有意识地嘲讽,从前夏翎常常会被堵得暴走,可这回却没有半点气愤,反觉得异样地安心。
什么事也没有,还平安的活着,真好。
想起他跪在雪地里说——要兴师问罪也是我的权利,你们有何资格,就觉得好笑。
这人都活了三百多岁了,看似无所不能,冷淡疏离,事实上却总像个别扭任性的孩子。
夏翎笑着起身,房间里有些冷,外面又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她想要将炉火拨旺一些。却忽听曲临渊在身后轻声道:“你那么急着去看他做什么,他颅内淤血未除,便是醒着也没法与你正常说话。”
夏翎轻轻拨旺炉火,又添了些新碳进去,笑道:“大家都很担心你。她们这几日来一直守在大堂,想要进来看看你,又怕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二公主眼睛都哭肿了。”
曲临渊声音清冷道:“便是进来看了又如何,她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她便是哭瞎了眼睛,也无法让我的痛苦减轻半分,哭不哭又有什么意义?”
曲临渊的话听起来冷酷绝情,夏翎却习以为常只是笑,她从迷藏环中取出一个类似番薯的植物放在火上慢慢烤熟,然后剥去粗糙的外皮将香嫩软热的内瓤递到曲临渊面前。
“虽然你说没有什么意义。”夏翎轻轻吐出一口气道,“可我能一直呆在这屋里,确保你心跳没有停止,呼吸没有断绝,掌心也还有温度…总觉得这三日,我比她们好过太多了。嗯,这个已经烤熟了,你接过去…”
夏翎的话音未落,却惊讶地睁大而来眼睛。
一只略带凉意的手轻轻托着她的手背,曲临渊低下头,就着她的手,缓慢地咬了一口“番薯”。
弯曲的指尖碰到他弧度精致的下颚,擦过他开合的薄唇,垂落的发丝轻轻飘动拂过拇指的指节…夏翎突然一惊,如触电般惊慌地想要缩回自己的手。
曲临渊却紧扣着她细细的手腕,连半步都不让她后退,甚至一点点将她拉近自己。
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提起又放下,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几乎要举起的手背在身后,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
几乎吃完了大半个“番薯”,曲临渊才松开手,啧嘴道:“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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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好好休整了一日,又让众人放心后,夏翎才带着曲临渊去探望夏衡的情况。
正如曲临渊所说,因为脑内淤血沉积太久,夏衡时常头痛,出现幻觉,不发作时还能正常说话,一发作便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夏翎去看望他时,他正好清醒着,看到夏翎,整双眼睛都亮了:“姐,你终于来救我了!”
夏衡虽然时常头疼,但幸而发作时间并不长,熬一下便过去了,再加上纸音的悉心照顾,所以精神面貌并不颓废。相反的,剃去胡须,洁面梳理后,已可见其原本清秀俊雅的容貌。
夏翎先去查看他腹部的伤口:“手术没有什么后遗症吧?伤口愈合好了吗?”
手还没来得及解开夏衡衣衫,已被曲临渊一把扣住,将她拖到一旁去面壁:“你连基本医理都不懂,看了能做出什么判断?”
夏翎揉着被握疼的手腕,郁闷道:“说我连基本医理都不懂,你那些药是谁帮你采集调配的?你那些懒得整理的医书,又是谁帮你分类收藏的?”
曲临渊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是侧身挡住她视线,干脆俐落地检查夏衡身上的伤口。
“是…是你救了我的命吗?”夏衡皱着眉压抑住闷哼问道,谁让曲临渊检查伤口的手势一点都不温柔。
夏衡小心翼翼地观察了这个俊美到让人屏息,却又冷淡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男子,略带试探地小声问道:“你是我…姐夫吗?”
压在他伤口上的手陡然一停。
夏翎连忙道:“小衡,别乱说话,他是我朋友。”
曲临渊继续充耳不闻,查看完了手术的伤口,又去检查他手脚上的冻伤,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手势干净利落,可这一次,夏衡却明显感觉到他一次也没有碰触或者牵扯到他的伤口。
夏衡的心霎时热血沸腾,前几日在手术中,他虽神志不清,后又被完全迷晕。可神思恍惚中隐约听到的对话,再加上来路上旁人对话的只言片语,已经能让他确信,这个男子绝不是一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