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低头望着她,沉思片刻,才缓缓道:“精怪天生就通晓进阶之法,只是白觞的进阶比寻常精怪又要难上千倍万倍。而且,白觞一旦进阶成功,凝元涤神,心性就会为神龙木本元净化。它们会自然摒弃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到那时它仍会认得你,却再不会对你抱有任何特殊的感情。”
夏翎一怔,缓缓地侧过头去望向神色平静了然,眼底却漫布忧伤的小曦,轻声道:“你早知道了?”她顿了顿,声音竟有些哽咽,“所以,你明知道自己会慢慢消亡,明知道进阶的方法,却故意任其发展?”
原来,洞窟中男子所说——救治的途径,就是普通精怪进阶的方法并非欺骗或敷衍她!
小曦一直都知道危险和挽救之法的存在,但它却不愿去做。
夏翎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突然有种万念俱灰的荒凉,还有撕心裂肺的痛楚。
她有多害怕再变成一个人,多恐惧无边灰暗看不到阳光的生活,可是再绝望又能如何?她可以自私地让小曦离开亲人陪着自己,难道还能让它为了陪伴自己,牺牲生命吗?
夏翎低头对着陪伴了自己许多许多年的迷藏环笑了笑,再抬头却已是双目坚毅闪亮,神色一往无回:“你在洞窟中说有办法救它,我信你。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会有怎样的后果,请救它一命。”
男子挑了挑眉,静水般的清眸中竟慢慢荡起几分涟漪,似有一簇火苗在冥渊深处缓缓燃烧:“我确实有强制让它突破凝元涤神的方法,而且只需一年就足够了,但你付出的代价却不够。”
夏翎的脸一黑,冷笑道:“代价不够你在石窟中让我救你的时候怎么不说?”
男子侧过脸不看她的眼睛,平静而无辜地陈述:“我忘记了。”
忘你M!你丫撒谎都不带打草稿的啊
夏翎恶狠狠地瞪着男子如美玉镌刻雕琢而成的俊秀脸庞和无辜面容,咬牙切齿道:“你还想要,什么代价?”
男子清澈坦然(无耻?)的目光从她因愤怒微微泛红的脸慢慢下移,最终落在她的小腹上,原本静如渊海的眼眸中忽然窜起一道炽热的火焰,清越的声音沙哑低沉,悦耳性感地让人几近颤栗,就仿佛那来自地底最深处的诱惑一般“你的丹田处有一颗奇怪的珠子,与你的元神相融相缚,几乎化为一体。它隐蔽了你的一切气息,尤其是灵压波动,让我至今都看不出你的根骨和修为,更看不出这颗珠子的来历。这世间竟还有这样的躯体这样的灵物存在…”
男子用平缓的语调幽幽说着,眼神却实在太过灼热吓人,转瞬间竟仿佛判若两人一般。
夏翎被吓得连连后退几步,条件反射地捂住自己肚子,颤声道:“你想要什么代价?”
男子一脸平静,语速却有些加快,让夏翎隐隐感觉到一种狂热的兴奋:“把你自己交给我三天,让我弄清楚,究竟你体内被植入了什么,放心,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身体。”
你都这么说了,还让我怎么放心啊!夏翎满头冷汗,连连后退,心中当真是欲哭无泪。小曦站在她肩膀上愤怒地哇哇大叫。
男子目光淡淡却幽深地瞥了小曦一眼,不知为何小曦的表情竟突然一滞,叫嚣声也慢慢停了下来,只是望向夏翎的目光怎么看怎么忧心忡忡。
夏翎忍着因恐惧而竖起的汗毛考虑了半晌,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咬牙狠狠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必须保证先让小曦进阶!”
男子闻言眼中立刻绽放出夺目的光彩,唇角微微勾起,淡淡却鲜明的笑意在他俊秀的脸上一点点漾开,有如最明净的露珠划过荷叶,又如最清幽的昙花缓缓绽放。
小佚

2011-9-10 23:12
第九章 魑魅燃情


商定了交换条件,夏翎又是放心又是发愁,对着病美男的态度自然也好不起来了:“该谈的条件都谈了,该占的便宜你也都占了,现在是不是该告诉我,如何让小曦进阶?”
男子眨了眨眼,垂下密黑的睫毛,缓缓道:“魑魅燃情仍未完全发作,你再等我一个时辰仔细体会它们的药效和发作征兆,到时我再与你商讨白觞进阶的问题。”
魑魅燃情?哦,对啊,夏翎右手一敲左手掌心,她都差点忘了这男人是被他的无良父亲下毒迫害才落得如斯田地的,不,与其说被下毒,还不如说这二愣子自己毒自己。
等一下!这个魑魅燃情不是那啥药吗?他…他准备怎么仔细体会?!
夏翎结结巴巴地问:“你…你确定这毒全体验完了不会出问题?”
男子思索了片刻,沉默地点了点头:“解了自然就没问题了。”
“怎么解?”
“行房三日三夜或者采集茉芷花和月香草等炼成丹药服下皆可。”
夏翎几乎要冒冷汗了:“在哪能找到茉芷花和月香草?”
“这两种草药比魑魅燃情还来得珍贵,等闲在修仙界根本找不到,不过…这谷中灵气浓厚风吹不散,兼且阳光水源充足,却是最容易养珍惜草药之处。”男子伸手指向高高的仿佛高耸入云的崖壁道,“你不妨去那峭壁上找一找。”
“还有,我饿了。”他用清悦怡人,微微低哑的声音道,“除了草药,还需食物和水。”
“什…什么?”夏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秀雅的男子将被风吹乱的衣衫和头发拂整,理所当然地朝她下命令。
“对了,茉芷花和月香草你认识吗?”
夏翎木木地摇头。
男子叹了口气,“空白玉简有吗?”
夏翎更加木地掏出两块空白玉简,就见男子手握玉简闭目凝神了片刻。
夏翎盯着那紧贴着玉简的修长五指发呆…静泽如玉的指尖竟比玉简还光泽流转,这什么男人啊!
男子的额头微微见汗,几缕润湿的黑发半贴在毫无瑕疵的脸上,黑白相映,犹如宣纸点墨,古朴而雅致。
他将已印刻好的玉简递给夏翎,又握住另外一块,微微皱了皱姣好的眉头,似有些犹豫道:“三个时辰内必须回来,如果届时仍找不到玉简上的草药,行房也是可以的…”
夏翎接过玉简的手瞬间一僵,脸色大变,哪还敢再耽搁,转身架上飞剑,风驰电掣而去。
所以,她也自然没有发现,男子在她离开后缓缓站起身来,扶着或岩石或树,在谷中踉跄着绕行察看,精致的双眉却越皱越紧。
要说夏翎方向感没有,找东西却还是很拿手的,更幸运的是,这个幽谷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峭壁上山洞中,各种毒草药草居然非常多,有好几种甚至她在龙域中都见过。
再加上,小曦虽不认识什么茉芷花月香草,对各种植物的特性却一望便知,所以一人一精怪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找齐玉简上记载的所有草药,意气风发地踏剑而回。
飞剑降落卷起一阵凉风,细碎的草叶被吹得凌空乱舞,有几片便落在男子白玉般的脸颊额头,他慢慢睁开眼来,声音慵懒而沙哑:“我很饿。”
说着他坐起身,因收拢长发举起的手,衣袖滑落,露出白皙如细瓷般的手臂。
夏翎无奈地叹了口气,连忙从迷藏环中取出干粮递给他。
男子瞧了一眼,皱紧了眉头,下意识地便想要拒绝,可不知想到了什么,终于还是接过来慢慢地咀嚼咽下去。
夏翎也有些饿了,嚼着干巴巴难以下咽的粗饼,不时忘木成修一眼,巴巴地等着他快点吃完解毒,好助自己救小曦。
男子只吃了小半个杂粮饼,便苍白着脸不再进食,抬头忘了离地极远的天空一眼,沉吟道:“我本怕魑魅燃情发作过剧,不想移动,但现在我们最好还是先离开…”
男子的话还未说完,夏翎却突然低下头去,只见她左手手腕上的迷藏环一阵闪亮。
手镯上镶嵌着许许多多宝石,亮起的是其中毫不起眼的一颗。
夏翎看了片刻却大喜过望,也顾不得对面的男子是不是会发现什么,连忙摆手势打了个符阵,又按下那颗宝石。
转眼间,一阵白光闪过,白光中映出的是一个男子刚毅平凡的面容和诧异的黑眸。
他的目光与夏翎的一对上便即惊呼出声:“翎翎——?!”
夏翎没有忙着答话,上下打量见他满脸疲惫却毫发无伤的样子,不由松了口气,微笑道:“师兄,别来无恙。”
沈清的神色由惊转喜,眼底疲倦尽去,灼灼闪亮:“我一战结束总觉神识中有处亮光闪烁,正不知是何缘故,却忽然看见了你。”
夏翎挠挠头,脸微微发红,颇有些想炫耀却又不好意思的模样:“你的储物戒上刻了远距离通讯子阵,哪怕千万里之隔,只要我这边主阵启动,就能与你进行视频…咳,面对面通话。那日你走得急,我忘记告诉你了。”
沈清在影像中静静地看着她,漆黑眼眸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你这几日过得可好?”
夏翎脸上的笑容一僵,脑中陡然想起莫长老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和黑黄的牙齿,然而,只是一瞬她的脸上便堆起轻快的笑容,拂着凌乱的发轻声道:“在门派里憋得有些无聊,所以独自出来走走。”
她站起身转了半个圈,让符阵那头的师兄看到这个幽谷的大半景色,露出献宝一般的笑容:“这里漂亮吧?我都乐不思蜀了,如果你回来见不到我…”
夏翎的话音还未落,沈清却忽然神色大变,眼底一片了然痛楚,连声音都变得暗哑低沉:“翎翎,你根本不打算回去了,是吗?”
夏翎一怔,声音嘎然而止,笑容僵在脸上。
他勉强牵了牵嘴角,低声道:“其实你不必顾虑我,更无须刻意避开我,我说那些话只是…只是…一点奢望,我并不是想逼迫你,或者为难你。”
夏翎愣了片刻,望着沈清强自镇定的脸和眼底强烈的痛楚,心中如落巨石,涟漪翻腾。
爱情,本就是一种遇见。在对的时刻,遇见对的人,才能成就一个美好的结局。
而她与沈清,终究是错过了。
在这个弱肉强食人情冷漠的世界,她已变得如此胆小,再不敢轻易迈出一步。
曾经那个天真废柴的夏翎对沈清的感情究竟是依赖还是爱恋,已无从深究。
只是十八年前的她能理解沈清的妥协和放弃,却不代表时至今日,她还有再度尝试的气魄和心境。人总是这样,说情容易,说爱,却需要勇气。
但无论如何,师兄终究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亲人之一,就如小曦,唯有他们俩陪伴着自己一步步走过了最孤独艰难的岁月,从未离弃。
所以,哪怕她真的已决定要离开,也绝不是不告而别。
打定了主意,夏翎便不再犹豫,收拾心情,微笑道:“师兄,我知道你有许多话没说出口,我也一样。所以师兄,我等你回来。”
有什么话,我们面对面说,开诚布公,坦然相对。爱或者不爱,相守或者相离,本就是最真实的感情,没有什么可遮遮掩掩,拖泥带水的。
哪怕会伤会痛,也要让伤痛酣畅淋漓,无怨无悔,就如二十年前的自己一般。
沈清目光微微闪动,痛楚缓缓褪去,柔声道:“好,你等我。”
一瞬间,那张沉默刚毅的脸上仿佛染上了几分浓墨重彩,影像那头的阳光不知何时洒落在他身后,映照的他整个人熠熠生辉,如梦似幻。
夏翎心中一阵恍惚,总觉得忽然间师兄离了自己好远好远,仿佛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原来对面的人是在千里之外。
沈清动了动嘴角,正待说话,却忽然有个男子声音打断他:“沈清,你在跟谁说话。”
夏翎心中一惊,马上关闭影像通讯,但却依旧留了十九号储物戒的通讯符阵,处于隐蔽开启状态——只要此通道不关,师兄随时都能联系上她。
只是刚刚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啊,带着疏离倨傲和怀疑,仿佛很久以前在哪听过。
不过,不管怎么样,知道师兄还活着,并且安然无恙,就已经很好了。
夏翎想着,便不自觉地勾起嘴角,露出个由衷释然的笑容。
本只是白皙清秀的女孩,仿佛是陡然间就因为这样美好而诚挚的笑容,变得温暖而充满生命气息。让人不自觉得想要亲近,想要触摸。
夏翎含着如许微笑缓缓抬头,却猛然对上一双璀璨清亮的灼人眼眸,眸中赤红若隐若现。
男子专注地凝视着她嘴角的酒窝和眼中温暖的笑意,如瓷如玉的精致面庞上竟慢慢泛起红潮——那不知何时就已消失的红潮。
男子微眯着眼,缓缓地用略带磁性,又沙哑到性感的声音道:“魑魅燃情,魑魅燃情!原来,这就是药效。”
小佚

2011-8-4 22:48
第十章 千里之外(上)

“沈清,你在跟谁说话。”
千里之外,晋海沿岸。
沈清闭了闭眼,转身望向来人,淡淡道:“妖兽尸体都已清扫完毕了吗?”
那是个看上去三十几岁的青年剑修,眉目俊秀,丰姿动人,可那张俊朗的脸却完全被他眼中的妒忌怨毒之火破坏扭曲:“沈清,你别以为自己在比剑大会上战胜了我就能趾高气扬!你算什么东西?我吴修大杀四方,名扬天下的时候,你不过是黄吉收养的一条狗。”
沈清连看都未看他一眼,扬长而去,迎面碰上自己的师弟,笑着向他汇报:“师兄,妖兽已清理的差不多了,我们随时可以起身回师门。”
沈清点了点头,神情冷漠,眼底深处却不自觉泛起几分温柔的涟漪。
那小师弟搭着他的肩膀嘻嘻笑道:“师兄,想夏师妹了吧?”
沈清的身体一僵,低喝道:“黎骁,别胡说。”
小师弟黎骁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和故作冷漠的脸哈哈大笑:“大师兄,你就别掩饰了,你那点心思,在我们天奎宗还有谁不知道呢?虽然我们都觉得才练气期的夏师妹配不上你,不过你若真心喜欢,师兄弟们也是会支持你的。”
沈清撇过头没有说话,快步离去,黎骁只瞥见他落寞的侧脸,心中一慌,连忙几步追上他:“大师兄,我开玩笑的,你千万别生气。其实夏师妹挺好,真的,你这么喜欢她…她自然是好的,不好也得是好的。”
沈清停下脚步,要笑不笑地看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却忽听前方传来一阵惊呼。
沈清脸色微变,飞速掠身而去,只见一个身着莲华派衣衫的剑修正指着一个山壁间狭长的小道低喊:“我方才好像瞧见一只灵兽跑了进去。”
“灵兽?”沈清询问间,所有晋南外派屠妖的修者都已聚集过来,“究竟是妖兽还是灵兽?”
那莲华派剑修一脸慌张地摇头道:“我…我只是看到一个身穿红肚兜的小孩,只碗口大小,身上灵气极为浓郁。”
“万年草精!!”几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叫道。
所谓万年草精,即尘世间从诞生起便粗具灵性的仙草,经过万年的生长和灵气滋养,再因各种因缘际会幻化而成的类人形精怪。
那是修仙界真正的无价之宝,无论是炼成丹药服用,还是收养为灵宠随身携带,都会给修仙者带来无法想象的好处。
吴修脸上惊喜狂热之色一现,当即道:“我们追!”
说完,提剑便冲入那狭窄的阴暗的小道中,身影片刻便消失无踪。
其余几人一见吴修离去,顿时也都心痒难耐,纷纷将目光投向沈清,脚步却已不由自主地向山道方向挪动。
聚集在这儿的修者虽说来自于不同门派,可却都是参加过比剑大赛的精英,他们心中都知道沈清的实力。这几个月剿灭妖兽,危机时刻也多次凭着他临危不乱,援手相助,才得以保全性命。是以,在心底下,除了吴修,这些人还是隐隐将沈清当作领袖看待的。
沈清目光冷凝地望着那山道,皱眉道:“此次晋海沿岸出现妖兽暴动本就不合常理,如今竟又让我们发现稀释之珍——万年草精,大家不觉得奇怪吗?”
沈清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心下一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皆浮现惊疑之色。
就在这时,忽听吴修的尖锐的喊声从山道深处隐隐传来:“你…你们快来,这里…这里有许多草精,我…我一人抓不住它们!”
山道很长很深,吴修的声音仿佛来自很远处,断断续续,隐约颤抖,却清晰可闻。
惊疑畏惧之色瞬间为惊喜贪婪取代。
方才发现草精的莲华派修者急忙道:“我…我去帮吴师兄。”
说完急急忙忙便冲进了山道。剩余的十几人哪还耐得住,纷纷抽出长剑。
“沈师兄既然畏于冒险,不如就在这里等我们消息吧。”
转瞬间,山道外密密麻麻的人便只剩下七八个穿天奎宗服饰的年轻剑修,他们眼巴巴地望着沈清,神色热切而期盼,身体却乖顺地一动不动。
沈清叹了口气道:“如若里头真的有什么事,难道我们还能见死不救吗?黎骁,你留在这里…”
“不要啊!”黎骁大叫,“师兄,大家都去抓草精,我才不要一个人留在外面。”
沈清皱眉:“若我们都出了什么事,何人向师门报信?”
黎骁苦着脸哀求:“我们这么多人,即便真的有什么厉害危险,总也能自救的。可师兄将我一个人留在外面,若是突然来了什么厉害妖兽,我可怎么对付得了啊!”
沈清被他说得没辙,头痛地望向其他人,被他盯住的每个人都立刻摇头,表示自己绝对不要留在外面把风——毕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灵兽草精啊,如若不进去抢,哪里轮得到自己?
沈清手握长剑安静地走在山道上,身后跟的是与他出生入死的师兄弟们。
山道越往里走就越狭窄,两边的峭壁几乎抱合在一起,遮住了天,遮住了阳光,投射出一道黑漆漆的阴影。
沈清抬头看了看高耸的山壁,胸口压抑的难受,总觉得两旁的山崖仿佛随时都会倾轧下来一般。
“大师兄…”黎骁挨到他身边抓着他衣袖喃喃道,“这里怪可怕的。”
沈清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开口安慰,回头望向黑暗中仿佛消失了的来路,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重。
幸好,这山道的方向从未改变,笔直向前,而且似乎也并不长。
当耀眼的光线从狭窄的山道中投射进来时,饶是沈清这样的心性,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微微提气,脚下瞬间生风,三尺离地,朝着那亮光,疾驰而去。
通红闪亮的光线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沈清以手遮掩,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可是下一瞬,他就因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眼前竟是一个巨大的血池,内里岩浆翻滚,血腥味弥漫。
方才踏出山道前全身的阴冷之感仿佛还未散去,下一刻,皮肤却马上感受到了一阵要被灼烧般的炎热。
在血池的四周,零零散散躺倒着数十个修者,都是此次与他同行的晋南剑修,只见他们或躺或坐,神色愤怒恐惧,却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音。显然是被施了什么法术。
沈清长剑一横,拦住身后跌跌撞撞,吓得双膝发软的师弟们,目光却掠向血池后方,冷冷道:“你们是什么人?”
只见离血池数十米远的地方,整整齐齐站着数百个黑衣劲服的青年剑修。
只见他们十人一排,整齐站立,目光直直地望向前方,冰冷坚毅,没有一丝摇动,仿佛是人偶一般,对沈清的提问充耳不闻。
可是,他们眼中所投射出的某种热血残酷,却又让人清楚知道,他们并非受人控制的木偶。
“将军,这是最后几个了。”一个冷冰冰如毒蛇般的声音突然传入沈清耳中。
他抬头望去,这才发现,在那群黑衣男子的正前方站了一个裹着灰貂锦裘的男子。
男子看上去三十左右年纪,面容俊朗,皮肤是蜜色的,却有着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浑身慵懒而随意,举手投足间却散发出难以名状的威慑气息。
只不过,此时此刻,他的面色苍白,脚步有些踉跄,正皱眉看着那沸腾的血池,叹息道:“准备启动阵法吧。”
“将军——!”扶着他的黑衣男子神色大变,颤声道,“将军!你的身体怎能再…”
灰袍男子挥挥手打断他的话,目光望向沈清,唇角微勾:“到了这种时候还能力持镇定,倒也算是个人物。你叫什么名字?”
沈清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剑,缓慢地踏前几步,尽量地忽略掉手心和背脊的汗湿,沉声问道:“你们不是晋南的修者?这血池中封印的是何物?”
是的,这个巨大的,沸腾着炎灼之气和刺鼻腥味的血池正是一个巨大的封印。这世间知道这种禁忌封印的人并不多,可是沈清却不知为何,第一时间便想起来。
许多年前,他曾见夏翎在翻阅一本古籍,那本古籍用特殊的材质做成,封面一片空白,没有题目也没有署名。
夏翎翻了几页丢在一旁裹衣呼呼大睡,他忍不住拿起看了几眼,书中全是一些奥妙符阵的讲解,其中一个便是这以血为媒,以炎为介,以热流为符线的——血咒结界。
当时,他猛然合上那书匆匆离去,心中翻腾惊骇,却下意识地强迫自己忘记,忘记。
是的,忘记!因为唯有这样,才不会觉得那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远。也唯有这样,才不会想起许多年前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带走却无能为力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