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翎端着灵酒,缓慢走到那红衣女子身后,态度端正,动作娴熟地为她斟满一杯,用无比恭敬的口气道:“前辈请用。”
红衣女子随意端起酒,又漫不经心地撇了她一眼,正要喝,动作却突然一顿,目中全是惊喜震撼,又哪还有什么冷漠淡然,惊呼道:“你怎么…”
夏翎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另一手迅速接住她手中掉落的酒杯塞回她手中,低声道:“丑时三刻,老地方见。”
小佚

2011-7-10 16:37
第二章 大梦觉醒

丑时刚过,夏翎已孤身一人来到无名洞窟。
这里离天奎宗所在的山脉也许很远很远,也或者很近,夏翎并不清楚,因为她是通过一个无意中发现的古传送阵过来的。
无名洞窟是真的无名,从洞口望进去黑漆漆一片,内里不时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声。
夏翎还记得第一次被逼来此的时候,她几乎吓得落荒而逃,打死也不敢进去。
只不过现在嘛…她无奈地笑笑,缓步走入洞内。
其实洞窟内反倒没有那么可怕,石壁上长着一种奇怪的菌类植物。这种植物成年后会发出一缕微弱的萤光,视力绝好如夏翎,只凭着这些微光就已能将洞窟中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
正随路欣赏着洞窟内各种嶙峋怪石,突然,一阵阴冷残暴的气息扑面而来。
夏翎脸色不变,连眼都未抬一下,左手迅速一挥,一道凌厉剑气划过,那阵阴冷气息就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便是无名洞窟中盛产的低阶精怪——阴魂兽,浑身煞气,嗜吞人魂,但战斗力并不强。
夏翎追忆着自己第一次被赶路洞窟中,看到阴魂兽时那手足无措恐惧慌乱的情景,就觉得好笑。
就在这时,一声咕咕的可爱响声自她左腕的手镯中传来,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脑袋钻了出来,打着哈欠冲夏翎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笑完后,他仿佛是醒了,一眼就发现这是哪,尖叫了一声跳出来,欢快地绕着夏翎跑来跑去,胖乎乎的雪白身子不断摆出各种搞笑的造型,水润的大眼睛晶亮晶亮。
夏翎低头看着它欢乐成如此模样,不禁有些欢喜,又有些心酸:“小曦,不如我送你回龙域吧,跟在我身边,你只能永远躲藏在迷藏环中。而且,你不想你的伙伴吗?”
小曦慢慢停下脚步,利落地顺着夏翎的裙摆爬上她胸前,站在她摊开的温热掌心中咿咿呀呀比着动作抗议她的“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夏翎满脸黑线地看着它得意洋洋不可一世的小脸,思绪却不受控制地慢慢回到了八年前。
八年前的那日,在曲临渊的芥子空间中,她最终没能握住韩煜伸出来的手。
失去意识的时刻,其实是抱着最卑微却也最奢求的希望,能回到原来的世界的。
可是最终,她睁开眼,听到的却是师兄沈清熟悉而惊喜的声音。
原来,当年她从空中自由落体摔下后,身体就进入了如植物人般静止而自动封印的状态。
明明连筑基也没有完成,明明全身骨头都摔断了,可是昏迷后,呼吸却没有断绝,骨头也在漫长的时间中自动吻合痊愈。
师兄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墨黑的眼中有喜悦有庆幸有震撼,却独没有看怪物一般的惊恐。
其实在听到这些叙述的时候,夏翎就想起了曲临渊的话:“她无意中在时空长廊中路过,却被锁魂珠拘留,难以逃脱…”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让她恐惧到极点的念头,她的手轻轻按在夏翎这具身体的小腹上,丹田处,一遍遍抚摸,却没有办法将神识探入进去——因为,她只是个炼气期的废柴。
那里,究竟有没有另一颗锁魂珠,有没有?
此后的一年多,她就如魔症了一般,行尸走肉地生活着。无论师兄师姐如何询问关心,都无法让她振作起来。
隐隐地,夏翎知道,也许这辈子她再也回不去自己原来的世界了。
因为神龙木的果实哪怕再少,也不可能只有一颗。
它们也许被遗落在世界各地,也许被某个人意外吞入体内却未融化躯壳,可是不管怎么样…只要这世间还有一颗锁魂珠没被封印,她就永远只能被拘留束缚,难以逃脱。
为什么?又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要被永无止境地拘留在这个冷血而陌生的世界,或许千千万万年,或许直到宇宙毁灭都无法挣脱?
这是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夏翎产生了厌世的情绪。
甚至在作为傀儡常似锦身不由己遭人践踏的时候,她都努力的想要活下去,哪怕明知或许死了也不过如此,却始终不想放弃心中的坚持和希望。
可是如今看来,这些坚持却是如此的荒谬和可笑。
原来,死真的不可怕,可怕的是,永远都要身不由己的活着,不是百年千年,而是永远。
这样无望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一年后的某天,庞师姐趁着沈清不在,将她丢到地池,让她清扫天奎宗的地底仓库。
夏翎茫然而机械地做着所有师兄妹不肯做的差事,太阳东升而西落,直到她饿得头晕眼花,双腿发软时,她无意中看到了一个无比眼熟的手镯。
迷藏环?真的是迷藏环?为什么迷藏环会在这里?
浑浑噩噩的夏翎一下子清醒过来,见四下无人,便拿了手镯迅速离开。
迷藏环为四品空间类法器,可储藏近一个城市的东西,非结丹期修为无法打开。这也是当初小润和小霜,偷了它却拿它没辙的原因。
可是,在龙域的时候,夏翎对它做了回炉重造。手镯的外形变得灰淡而不起眼,储物空间开启只需微小的灵力,却必须用特殊的独一无二的符阵解锁。
在外堂所有师姐妹沉沉入睡的深夜,夏翎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月光洒在她手中又脏又朴素的手镯上,是如此苍凉,如此冰冷。
她单手结出一个奇怪的阵势,用微弱到可以忽略的灵力缓缓探入。
当迷藏环中广阔的空间呈现在她脑海中时,隐忍许久的泪终于喷薄落下。
然而,就是在这样孤独的时刻,一双小手却慢慢地小心地抚上她的脸,冰凉的只得指甲大的掌心是那样疼惜而温柔。
夏翎泪眼朦胧地低头看去,只见掌心处不知何时已站了个拳头大小的雪白娃娃,正怔怔地盯着她看,随即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明亮,突然啊地叫了一声,扑入她怀中。
“小曦…”夏翎哽咽地叫着它的名字,泪流满面。
小曦站在桌子上,不时做着夸张的动作,描述它这一年来有多么艰辛多么努力,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推着迷藏环一步步走出堕魔谷,又寻着最近的锁魂珠方向不辞辛劳地找过来。
他爬上夏翎的肩膀委屈而又渴望地蹭着夏翎的左脸,又亲亲轻吻,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就如许多年前那样,仿佛在轻声说:别哭,你还有我。
原来,当日夏翎一离魂,迷藏环就自动脱离常似锦的身体掉落在地。
只是那时,韩煜和曲临渊都处于心神不稳中,谁也没有发现。
当一切平息,芥子空间又恢复平静后,小曦就爬出迷藏环,独自啜泣却又暗暗下定决心。
韩煜知道夏翎的来历,才以为她回去了自己的世界,小曦却不知道。
它坚持而执拗地相信着,夏翎一定还存在于这世间的某个角落,只要它去寻找,终有一天一定能找到。
所以,他不顾一切地爬出迷藏环,冒着被人发现吞食的危险,一步步艰难的推动的迷藏环走出堕魔谷,跋山涉水,期间辛苦又怎能用寥寥数语道尽。
也幸好,夏翎重新炼化过迷藏环,所有捡到它的人都以为那只是个废品,或丢弃或转卖。
也幸好,堕魔谷离天奎宗并不算远,小曦才能在爬出堕魔谷后,慢慢感应到另一颗锁魂珠的存在。
当然,它才不会告诉那个可怕的男人呢!
谁让他当年老让它们的朋友去做最危险的事情,受一身的伤呢,急死活该!
小曦的到来是夏翎真正的救赎,也许最绝望最黑暗的时刻,她以为自己已经放弃了,其实却还是期待着阳光洒落的时刻。
当然,她很快就意识到,小曦这缕阳光似乎是灿烂过头了。
当它发现夏翎的实力废柴无能到这等地步的时候,几乎揪着头发跳脚,然后双目喷着火一头栽进迷藏环中,直到一个时辰后,才握着个流光溢彩的瓷瓶出来。
它咿咿呀呀地比划了半天,双目灼灼闪亮,然后严令夏翎把里头的丹药吃下去。
其实迷藏环里的宝宝贝贝真的很多,尤其那把借自韩煜处的夕阙剑,让夏翎每每想起来就觉得心虚,可是这瓶如此华美的丹药她却实在没见过。
小曦咧着嘴角,咯咯咯奸笑着比了许久,夏翎啊地睁大了眼睛,目瞪口呆道:“你,你从曲临渊那顺手牵羊来的?”
她难耐好奇地拔开塞子,一股浓郁的灵力和清香扑面而来,手掌大瓷瓶中竟只有两粒丹药。
夏翎倒了一粒出来,丹药贴着掌心,她越发感觉到此药的神奇和清香,仿佛只是拿着就能感应到掌心有无数浑厚灵力在横冲直撞,想要冲破出来。
在小曦的撺掇下,夏翎吞了一粒,当晚她就被体内几乎爆裂的异种真气折磨的死去活来。
幸好有师兄的照拂和安排,此后三年她独自一人关于偏僻洞窟中潜心修炼,然后,闭关结束,她就非常触目惊心地…达到了结丹期。
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夏翎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
一个连炼器五层都没突破的废柴,在短短三年内,居然达到了结丹期。
说出去,她会被人当成神经病的好不好?
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浑厚的灵力和能轻易催动使用的浑天绫——要不要那么惊悚啊!
当然,如果夏翎知道,这两颗耗费了百年才炼成的,每一粒至少倾注了一个即将坐化高手毕生功力的圣覃丹,便是整个曲家也再拿不出第三颗,她就不会那么惊悚,而是惊惧了。
但是,夏翎觉得惊悚的事情,她家小曦却还觉得不满意,动不动就抬头拿鄙夷的恨铁不成钢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睨着她。
然后,有一天晚上,在师姐妹熟睡后,她被小曦赶到了一个隐秘的山谷,那里有一个早已损毁的古传送阵。
夏翎在小曦的千催万骂下,逼不得已地耐下性子将这个古传送阵修好,结果,她就被送到了这个鬼地方。
整个洞窟九转十八弯,漫长而漆黑,路痴如她没有小曦的指引,进去了,那是十辈子也甭想出来。
洞窟中到处都是各种阴煞之气形成的妖兽,越往洞窟深处,妖兽就越强大越凶悍。
此后几年,夏翎几乎每夜都被小曦逼着来到这个恐怖神秘的洞窟中独立对抗妖兽。
从开始的手足无措到后来的娴熟轻松,从开始的恐惧畏缩到现在的悠闲彪悍,夏翎想起这期中的血泪史,就忍不住要为自己抹一把辛酸泪。
期间,她把脑中还记得的聋哑人手语一点点交给小曦,有些记不清的就随便编个动作代替,两人的交流越来越流畅无碍。
再后来,就是四年前,她终于第一次在这个洞窟中遇到了另一个仗剑独行的剑修,居然还是个强悍冷漠的红衣美女。
正想的入神,忽然,一股比方才强大百倍的阴冷之气袭体而来。
夏翎正要抽剑横削,另一道犀利的剑气却凌空划过,堪堪贴着她白皙的面颊,冷风掀起丝丝缕缕鬓边的青丝,霎那间便将强大的阴魂兽斩于剑下。
一道略显清冷却难掩喜悦的声音从转角处缓缓传来:“一个领悟了剑气如霜的结丹期高手,居然躲在天奎宗当跑堂。我本以为我就够独特了,没想到比起你来,实在是差得远了。”
小佚

2011-7-12 22:46
第三章 比肩而战


一道略显清冷却难掩喜悦的声音从转角处缓缓传来:“一个领悟了剑气如霜的结丹期高手,居然躲在天奎宗当跑堂。我本以为我就够独特了,没想到比起你来,实在是差得远了。”
夏翎听到熟悉的声音心中一喜,回过头去,果然望见一个容颜清丽冷艳的女子慢慢从昏暗处走出来,一身红衣在石壁荧光照射下映衬着雪白的皮肤,分外动人。
她稍稍挪了挪左手的位置,让小曦跳到她肩膀,才笑道:“不过都是混口饭吃。”
红衣女子走上前来,与她一同往洞窟深处走,两人边走边顺手清理身边的妖兽精怪。
有时遇到大批的妖兽精怪围攻,两人便背靠背划剑为圆,兴之所致,剑光所过之处,俱是妖兽临死前的惨叫。两人默契浑然天成,竟仿佛是合作了多年的伙伴一般。
行到某一处,红衣女子收起长剑停下脚步,背靠着凹凸的石壁,似笑非笑看着她道:“我若不凑巧去天奎宗,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夏翎也收起剑,找了处干净的角落惬意地坐下来,叹息道:“说瞒多伤感情啊!明明是你金大小姐好面子,什么都不肯主动问,非等着别人自己坦白是吧?”
金鳞面上一红,半怒道:“口舌倒是一如既往的快利,想来定是每日窝在天奎宗装傻充愣给憋坏了。”
夏翎听着她半是羞恼半是关心的语调便觉得好笑,打了个符印从迷藏环中取出一把通体晶莹雪白的软剑丢给她:“五品冰晶缠腰剑,试试顺手吗?”
金鳞一接过剑便即双目发亮,灵力稍运,透明如水般的剑身顿时散发出金银光芒。
只见她朝着对面岩石素手轻挥,白芒闪过,岩石安然无恙。
又等了片刻,忽听噗啪一声响,一米高的巨大岩石居然瞬间化为粉末,崩塌倒地,散落四处,空气中犹似带着寒霜。
金鳞爱不释手地收回长剑,扣上腰侧,眨眼间那透明剑身就如灵蛇般弯曲缠上她纤细的腰肢,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抬起头,双目灼灼闪亮地望着夏翎:“这把剑虽只五品,若拿到坊市去卖至少一亿晶,你当真打算一千万晶卖给我?”
站在夏翎肩膀上的小白觞咿咿呀呀地朝金鳞大叫,一副不满的样子。
夏翎靠上身后的石壁,笑道:“卖,当然卖。不卖你明日给我小鞋穿怎么办?”
金鳞清点了晶石给她,摇头叹道:“同样是五品飞剑,门派里那些老顽固练出来总是一板一眼无趣地要死,到了你手上却总是奇思妙想层出不穷,让人想不佩服你的炼器天赋都不行。”
夏翎收点着晶石,苦着脸道:“这天底下有天赋的人多了去了,可真正能成宗师的有几个,更别提万年才出一个的宗圣了。我从前还在奇怪,现在可算明白了。这炼器根本就是个烧钱的玩意儿,等闲不是富的拿晶石当废石扔着玩的人,根本炼不起。”
金鳞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才几岁,修仙才多少年,就已经能勉强炼制灵宝了,不说宗师,至少也达到了大师级别。就你这样还抱怨,你让我门派里那些胡子一大把还在当学徒的师侄们怎么活啊?”
夏翎叹气,暗道:你若是知道我当年在龙域里浪费了多少天材地宝,才达到今天的水准,估计你就不会惊叹了。
所以,她当年才能只用了短短十年就炼制出五品法器,如今又过去了八年,却连一点进步也无。不过,也只能感慨一下而已了,毕竟,这世间能有几个人像韩煜那么穷奢极欲,满不在乎。
金鳞看她一脸颓丧,不由皱眉道:“真不知道你在避着谁,这样精巧神奇的飞剑,无论拿到哪个地下黑市去卖,都必然能以千万晶起拍。你却偏偏宁可窝在天奎宗小小的外院中装傻充愣。”
夏翎笑了笑,就在这时,一只阴魂兽闯了进来,紧接着数十只凶神恶煞的妖兽鱼贯而入。
金鳞一个侧身便与夏翎背靠背持剑而立,两人意态从容地击退阴魂兽,一面继续交谈。
夏翎道:“你一向不喜热闹,这次怎么会来参加比剑大会?”
金鳞紧紧靠着她的背脊一阵冰凉,不知是剑的原因,还是夏翎的错觉:“灵虚门中最近有喜事,虽未对外公布,可此刻的热闹也定然不下于天奎宗的。”
“喜事?什么喜事?”
金鳞侧过头冲她微微一笑,艳红的衣衫,精致的眉目,苍白的面颊,突然一个纵身跃起扫向一头阴魂兽,阴暗的山洞中红莹流转,翩若惊鸿。
金鳞落下地,才道:“我师姐要嫁人了。”
金鳞说的没头没尾,夏翎却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金鳞在灵虚门中虽有不少师兄师姐,但真正与她一师同门的却只有两个——二师姐辛如悦和大师兄郑渊。
辛如悦这个名字,在晋南晋北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女子修仙能达到结丹期的已是少之又少,能达到元婴期的,那更是千万人里难见一个。而辛如悦,却只用了短短百余年时间,就突破了元婴期,稳坐灵虚门长老之位。
一个女子,尤其是一个美貌女修能达到今日的成就,所要付出的心血和努力自然不可按常理来推断。所以,当金鳞描述她师姐为变强而不择手段——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时候,眼里有痛惜和不赞成,却没有厌恶。
更何况,她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不可与旁人同日而语。只是,夏翎也在很早以前就隐约知道,郑渊对辛如悦的感情,金鳞对郑渊的感情,一直都是一个死结。
她叹了口气,回首拍拍金鳞的肩膀,另一手长剑挥出,斩杀一头阴魂兽,微笑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天底下好男人多的事。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到处都是。”
金鳞一个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持剑的手肘狠狠撞了她一下,忍笑道:“瞧你早上在大殿里那毕恭毕敬,奴颜婢膝的模样,你说这世间有多少人能见识你的真面目?”
夏翎意态从容地躲开她的肘击,不紧不慢道:“你怎知我不是现在戴着面具,今早却是卸下的。”
金鳞切了一声,随即笑容一敛,眉目微微垂下,半晌才道:“师姐要嫁的人,不是大师兄。”
“不是你师兄?”夏翎奇道,“你不是说,你师傅自小为他们俩订了亲吗?”
金鳞微微撇了撇嘴,淡淡道:“还记得我告诉过你吗?我师姐追求的是极致的力量和高度,如今她已攀上了一个顶峰,我师兄却还在山间挣扎。师姐她从小到大,都不会看一眼弱者。”
夏翎叹气道:“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啊…”
金鳞一脚踢飞一只阴魂兽,挥剑斩下:“我想,其实师兄也早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抛弃吧。所以这几年他才豁出一切般的拼命,好几次都差点走火入魔。”
夏翎调笑道:“这么一来你岂不是可以趁虚而入?”
金鳞白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扬起秀丽的双眉,精致的眉目间充盈的俱是骄傲与洒脱:“夏翎,我一直记着你当日与我说过的那句话——千般万般留不住,人弃朱颜花弃树;白云流水空悠悠,你既无意我便休。”
夏翎微微一笑,两人一个错身,重新背靠背而立,四周的阴魂兽仿佛涌之不尽,洞窟内昏暗又阴冷,她却只觉眼前明亮,背后温暖,犹如和煦朝阳。
两人继续不紧不慢地对话,夏翎问道:“既不是你师兄,你师姐嫁的又是何方神圣?”
金鳞沉默了片刻,方道:“其实也说不上是嫁。我师姐早已不是相信爱情的小女孩了,那人更是对这些无意…这几年师姐的功力一直无有寸进,心烦气躁之下,才想到了双修。而本门其它长老因着对方身份的特殊,能攀上点关系,早乐翻天了,便当作婚嫁一般来庆贺。”
夏翎诧异道:“你师姐嫁人竟是为了修炼?”
金鳞嗤笑道:“那你说为了什么?难道还因为爱上了对方?这些话你若放到她面前去说,她还不得笑死。师姐她从不信天,不信地,更不信男人,她只信她自己。”
夏翎咂了咂嘴,钦叹道:“也只有这样心性坚定的女子,才能达到如此境界啊!”
金鳞冷笑道:“达到如此境界又能怎样?冷了心肠,舍弃感情良知,只知攀爬,只懂钻营,到最后还不是一无所有。”
夏翎反手拍拍她肩膀连连安抚:“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关心你师姐,放心吧,她就算众叛亲离了,这不还有你吗?”
“谁关心她了!!”金鳞怒道,“她都可以为了跟韩煜双修放弃灵虚门长老的身份加入青岳宗了,谁还认她是师姐,谁管她是不是众叛亲离!!”
“咣当——”夏翎一个不慎,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
金鳞前一刻还在义愤填膺,下一刻却惊骇莫名地看着一头阴魂兽扑向夏翎和她,反手长剑刺出,却仍阻挡不了阴魂兽挠向夏翎苍白面颊的锋锐爪子。
“夏翎————!!”
电光火石间,一把棕黑透着莹紫的木箫出现在夏翎手中,她来不及刺向阴魂兽,却不慌不忙地举到唇边轻巧一吹。
几个尖锐的音符随着箫管散发的莹紫光芒扩散,离她们最近的数十只阴魂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便消失在空气中。
箫声刚落,夏翎便软倒在地,又连忙取出一把自带防护罩的长剑插在地上,剑柄处镶嵌晶石的卡槽白芒闪烁,心中暗道:灵宝与五品飞剑虽只相差一阶,却实在是极远的一阶啊!
金鳞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擦了把额头的冷汗,缓缓坐下,惊魂未定道:“当日我听到青岳宗和韩煜之名也是惊骇莫名,或者也只有那样的存在才会让心高气傲的师姐甘愿舍弃一切主动攀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