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同学,跟我关系特别好,她刚回国不久,在公寓楼下巧遇,叫叶蕾。久别重逢我们都很高兴,所以她多喝了几杯,我才和许志希把她送回家,许志希担心我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所以才提出送我回来,谁知你劈头盖脸就打人。”陆檬之所以详细解释,无非是为了起到表率作用,某位暴力男人该交代清楚了吧?
贺旗涛琢磨琢磨,断言道:“扯淡。”
陆檬指尖一顿,含沙射影地说:“我说的都是事实!你要不信我把叶蕾叫过来作证。明人不做暗事,反正我不怕,你敢么?”
贺旗涛目不转睛地看着陆檬,陆檬的神色中没有丝毫闪躲,甚至带出稍许不屑与愠怒,于是,他的怒火逐渐消退。
贺旗涛在观察陆檬的同时,陆檬也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贺旗涛是典型的是软不吃硬,她其实蛮了解他的。
“你无缘无故打人就是你不对,你必须向许志希道歉,要不然我没法和好友交代。”
“什么叫我把他打了?我没受伤么?”贺旗涛指了指颧骨上的一小片红肿。
谁爱道歉谁道歉,他绝对不会收回对许志希所说的每一句话。
“你少跟我耍无赖,必须还许志希一个公道!”陆檬主要是考虑到叶蕾的心情,她的男朋友好心送自己回家被打得鼻青脸肿像话吗?当然,她也会当面向许志希赔礼道歉,不过说句不厚道的话,贺旗涛不冷静的吃醋行为,使得她压抑的那一部分情绪得到舒缓。
“没门,他活该。”贺旗涛躺在沙发背上,早已筋疲力尽。
陆檬咬了咬嘴唇:“男子汉大丈夫能伸能屈,本来就是你误会了我们的关系!”
“黑灯瞎火、孤男寡女黏在一起戴手表,这事要换到我身上,你误会不?换成是你你还不挠死我?何况那小子对你有意思你能看不出来?咱俩谁装傻充愣呢?”
贺旗涛早就警告过许志希千万别蹬鼻子上脸。他没有提醒陆檬,正因为她一直表现良好,虽然平时喜欢耍耍小性子,但是也就冲着他一个人瞎折腾。可一旦她动了不该有的念头,有些事就难以挽回了。
“我!……”陆檬倏然站起,愤懑地质问:“齐思思对你又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过去式,game over。了解?”贺旗涛挑起眉,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度。
陆檬半信半疑,不过终于从贺旗涛得到求证,她忽然感到之前的纠结变得荒唐可笑,更可笑的是,她竟然就这么相信了。
“你们真没发生关系?你敢发誓么?”
贺旗涛不屑一哼,艰难地支起身,竖起三根手指,郑重其事道。
“我贺旗涛,自从娶了陆檬那日起,便信守两个字,忠诚。”
——这就是贺旗涛在陆檬父亲病榻前所给出的承诺,他或许不能成为一名称职的丈夫,但是他可以做到绝无二心。
不知是气氛过于凝重,还是陆檬对他的誓言深信不疑;
她微微扬起眸,也举起三根手指,第一次,为他们的婚姻,表明态度。
“我陆檬,自嫁给贺旗涛至今,我相信他对我是忠诚的。”
贺旗涛凝望她久久,自行起身,走到冰箱前取出一盒法式点心,放在餐桌上。
“饿了吧,我拖着老弱病躯特意去拐角那家西饼店给你买的。”
话音消失在卧室门前,隐约听到贺旗涛爬上床的动静。
陆檬探头望去,不自觉地抿唇一笑,郁闷与焦虑,来得堵心堵肺,去得又畅快淋漓。
“不许耍赖,要道歉哦。”她扬声提醒。
“我还是那句话,他活该,要是还敢对你有非分之想,我必须打熟了他。”
陆檬本想说点什么,可是走到卧室门前,却发现贺旗涛已经酣然入睡。
她坐到床边,抚了抚他腮上的胡渣……在这个注定逃不过胡思乱想的夜晚,她的男人回家了,还给她买了爱吃的点心,为婚姻立下誓言。
他的出现,使得原本噩梦连连的夜晚变得静谧美好。
她只是在想,所有的烦恼会不会就这样过去了呢?
第四十二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门铃声疯狂响起。
陆檬从沙发上爬起,她决定了,要在另一间卧室中加一张床,主要是怕压到贺旗涛的手术刀口,因为她现在睡觉的时候,习惯骑在他身上。
她打个哈欠,走到门边,一看来人是婆婆来了,立马精神抖擞。
……
“妈,您起这么早……”陆檬小碎步跟在婆婆身后,婆婆一席官衣,看似风尘仆仆。
“小涛做手术的事儿为什么没告诉我?”李惠玲放下公文包,她开完会连夜赶回北京,心情有些沉重,在每一个需要家人照料的时段,她总是不在儿子的身边。
“旗涛说……您很忙,反正是小手术……”
“小手术?”李惠玲驻足,情绪欠佳的她语气也不算好:“小檬你告诉妈妈,既然是小手术,小涛为什么被二次推进手术室?还有,他现在明明应该躺在医院里,怎会在家?”
“……”陆檬怯懦地垂下眸,一旦脾气火爆的婆婆看到贺旗涛颧骨及手背上的挫伤,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李惠玲轻手轻脚推开卧室门,见儿子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酣睡,沉了沉气,又合起房门,悬起的心终于落下一半。陆檬将一杯热牛奶放在茶几前:“妈,您先休息一下,我去叫醒他。”
李惠玲一脸倦怠,捋了捋卷花烫发,坐到沙发前,心平气和地说:“我不是冲你。”
“我知道,您是担心。”陆檬含糊地点头,就像小学生惧怕老师。
李惠玲抿了口牛奶,说:“你们搬回大院住吧,我对你俩都不放心。一来、你不用做饭洗衣;二来、还有警卫保护着。”
陆檬哪敢提出反对意见,应了声,直挺挺地站在婆婆身旁,不知聊什么。
“因为我的工作关系,牵连小涛吃了不少苦,我虽然没有对儿子说过一声抱歉,但是我确实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所以小檬……”李惠玲拍了拍身旁,陆檬拘谨地坐下,等待婆婆发话。
李惠玲捋了捋她的长发,歪头浅笑,说:“你知道一个女人必须压抑七情六欲是一件多可怕的事吗?”
陆檬怔了怔,摇头。
李惠玲指向自己:“我不能像其他母亲那样在节假日陪孩子逛公园,更不能让孩子依赖我,我的儿子必须学会坚强独立,当然,他做得很好,五岁之后就没在我面前撒过娇,六岁开始一个人在家住,饿了自己去炊事班吃饭,无聊了自己在家里玩。我问他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害怕吗?他迟疑了也就一秒,咯咯笑着说,说不怕,他是小男子汉。”说到这,李惠玲的笑容僵在嘴角,悠悠一叹:“有一次我半夜回家取文件,发现屋里灯火通明,再看他,抱着一个很大的玩具熊,把自己缩在棉被里,眼角还挂着泪珠。我忽然意识到,他还是个孩子……”
陆檬抿抿唇,画面浮现脑海,一阵心酸。
“小檬,妈妈跟你说这些,不是非逼着你疼小涛,只是想告诉你,这孩子独来独往惯了,对情感的事有时不太会处理,有些做得不周到的地方,你多担待,好吗?”
陆檬默默点头:“妈……您别这么说,好多地方我也得不好,被惯坏了,经常惹贺旗涛生气,我会努力改正,尽我所能弥补他缺失的那一部分情感。”
李惠玲注视她一瞬,倏地,将陆檬搂在怀里拍了拍:“谢谢你小檬,有你这句话就够。我生的儿子我知道,他脾气犟,说话向来直来直去,小时候是爱胡闹了点,但是他已经长大了,生活作风肯定没问题,答应妈,夫妻间如果遇到问题,不要动不动就提到离婚可以吗?”
陆檬心头一震,看来婆婆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否则婆婆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番话,天下父母心,看似对儿子不闻不问,其实哪个当妈的不操心。
“我答应您,避免争吵,凡事多体谅。”陆檬此刻并不觉得委屈,如果换做几个月前,她肯定要在心中腹诽,甚至认定母子俩一块欺负她。
李惠玲长吁一口气,刚想说点什么,手机响起,她将溢出眼眶的泪硬生生吞回喉咙,接起电话的同时已经换上一副肃然的表情。
“小檬,妈有事先走了。”李惠玲提起公文包,临出门前,驻足提醒:“不要告诉小涛我来过了,中午会有士兵来帮你们搬家。”
“妈,我不懂,为什么不让贺旗涛知道您关心他?”陆檬疑惑地问。
李惠玲笑了笑:“你还是不了解你的丈夫,如果让他知道我为了他的身体赶回来,他心里肯定感到不舒服,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给家人添麻烦。”说着,她随手带上门,离开。
陆檬透过猫眼镜观望婆婆的背影,从出门到走进电梯,电话始终不离手,难道有些女强人真的不需要男人吗?还是因为没有男人的关怀才把自己逼得像个男人?
……
婆婆这一来一走,她困意全无,既然婆婆命令他们搬回大院,那她先收拾收拾东西。
想法是不错,可是好心办了坏事。
她在整理书房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将十几副插在大瓷瓶中的书法作品全都溅上了墨汁。
宣纸吸收效果无以伦比之快,她想抢救已是无济于事。
陆檬举足无措地蹲在瓷瓶旁,两只沾满墨汁的手定格在半空,按照贺旗涛的习惯,送人的作品才会放在瓷瓶中,如果贺旗涛知道她在一秒钟内毁掉他全部的心血,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于是,陆檬干了一件自认为可以鱼目混珠的事,将沾染污渍的作品摊在书写桌上,又把一张空白的宣纸平铺在作品上方,拿起一根细毛笔——临摹。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一晃五小时。
贺旗涛被座机电话吵醒,他浑浑噩噩接起电话,勤务兵们就在楼下,随时等待给他搬家。
突如其来的消息必然令贺旗涛不明所以,他顺卧室喊陆檬。
陆檬起初装聋,当听到他的脚步声靠近书房时,吓得一个大墨点戳在宣纸上。
她捏着毛笔,很想大哭一场,忙乎了几个小时,腰酸背痛不说,照猫画虎都学不像,明明是大家都认识的汉字,怎么从她手里写不出来的竟有“毕加索”的味道呢?
“开门,搬家这事是你联系的?”贺旗涛拧动门把手,还上锁?
陆檬僵在门里,满身满脸都是黑兮兮的墨汁,眼圈红红。
“你嘛呢?”贺旗涛敲了敲门,听到悉悉索索的动静,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贺旗涛足足在门外站了十分钟,陆檬依旧不肯开门,也不吱声。
他沉了口一气,开导道:“你先开门,你是不是把桌上那副半成品弄坏了,没事,那副不急着要,大不了重写。”
“……”陆檬垂下眼皮,望向一大捆失手毁掉的作品,怎么办。
又是五分钟的等待,贺旗涛不耐烦了。
“不止那一副?两幅?说话啊!”
陆檬见门把手哐啷作响,顿感脊背发冷,本能地扑倒门边,用背部抵在摇晃的门板前,颤颤巍巍地说:“我,我马上开门,但是你先答应我,无论看到什么,千万别发火好不好?我怕你的刀口裂开……”
“……”贺旗涛瞪着木门,什么样的画面能使得他刀口喷血?
“那你还是别开门了,先交代犯罪经过。”
“……”陆檬吞了吞口水,心虚地说:“老公,今晚我给你做全身按摩好么?”
“别转移话题,快说。”贺旗涛燃起一根烟,倚在墙壁,漫不经心。
这人吧,不能自己吓唬自己玩,几个小时内幻想出贺旗涛各种暴躁的画面,陆檬现在已感到无限恐惧。
“对了,你不是想要个孩子么?我忽然也想要个孩子,等你好了咱们就生……”
“……”贺旗涛呛咳两声熄灭烟蒂,孩子都搬出来了,得,这回儿事大了。
陆檬等不到他回应,鼓足勇气叫他,一声一声温柔地叫“老公”。亲着呢。
但是她有所不知;
贺旗涛根本就没站住门外边,而是指挥大院勤务兵进卧室搬运行李。
陆檬等了一会儿,抖了抖嘴唇,开门或者不开门,报废的作品就在这里,一张不少,横竖都要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就因为这样,她没法说服自己走出书房,不过这一次,她真不是怕挨骂,做错事就得认了,真是怕他“血溅当场”。
……
待客厅及卧室的物品装上货车,就剩下书房这块地方没动窝了。贺旗涛换好便装,命令勤务兵们楼下等候,他今天倒要看看陆檬有多执着。
“书房里可没厕所,你就不憋得慌?”贺旗涛卧在沙发上看电视,时不时挤兑她两句。
别说,陆檬还真没有上厕所的**,八成是流汗太多都挥发了。
“老公,你插在桌边瓷瓶里的作品……什么时候要用……”
听罢,贺旗涛噌地弹起身,脸色顿变,他无暇理会刀口,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边,厉声问道:“别的我不管,只要那副《前出师表》没事都无所谓。”
贺旗涛见她不出声,嗓子眼儿开始发干……诸葛亮著:《前出师表》全文七百余字,笔体草书,草书讲究结构简洁、笔画连绵。
换句话说,七百多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无非是最基本的要求。
而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支撑不了一幅投入大量气力的作品,即便勉强成品,也并非上乘佳作。后天一早,这幅作品将转送外交部,再由外交部副司长赠予访华大使的见面礼。
陆檬望向桌面上,不但临摹失败,还在临摹过程中,被墨汁染得更脏的《前出师表》……心慌意乱。
第四十三章
“吱呀”一声,门边开启一道缝隙。
贺旗涛稍加用力推开门,陆檬则是刺溜一下挤过他的身旁,刚欲撒丫子逃跑,却被贺旗涛如小鸡子一般拎回原位。
“跑什么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陆檬眨了眨睫毛,一闭一合之间眼泪吧嗒落地。
钱能买到的东西都不是问题,她现在终于明白,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用钱补救。
“我真是好心想帮你收拾一下书房,没想到……”
贺旗涛看她开始掉眼泪,还真不敢回头看瓷瓶了,他先将陆檬带到墙边,心平气和地问:“你先别哭,《前出师表》还‘健在’么?”
陆檬迟疑一秒,点点头。
贺旗涛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抹掉她眼睛的大泪珠:“在就行,我后天要拿去送人,其他作品废了……就废了。”不过他这么说也无非是为了安慰陆檬,谁的心血谁又不心疼呢?吟诗作画用的就是一霎那的感觉,过了那股子劲儿再也找不回来。
陆檬发现他挪到脚步,忽然拉住他的手指,踮起脚,亲了他脸颊一下。
“是我笨手笨脚帮了倒忙,你骂我吧……”会耍赖的孩子不挨打,但愿如此。
贺旗涛斜唇一笑,反而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了:“哎哟喂,跟我吵架的劲头儿哪去了你?昨晚叫外星人劫走洗脑来着?”
陆檬无心说笑,心情沉重。
贺旗涛脱开陆檬的手,转身步入书房,陆檬不安地贴在墙边等待“候审”,不出三秒,只见贺旗涛的步伐戛然而止,他显然已支撑不住摇摇欲晃的身体,掌心压在桌边,注视这一副“破烂不堪”的《前出师表》,顿感头晕目眩。
凝滞的空气,阴霾的氛围,令陆檬联想到黎明前的黑暗。
贺旗涛倒抽一口气,看向瓷瓶中的其他作品,墨汁泼洒在纯白色的瓶口边缘,说是不在乎,十几副啊有没有有没有?!
“我……”
“离我远点。”他的声线十分低沉。
刚才还觉得陆檬哭哭啼啼又道谢挺可怜的,现在才整明白,她应该“以死谢罪”!
陆檬扒在门边,眼泪汪汪:“我都已经道歉了,不是故意的……”
“你先出去。”贺旗涛极力压制着骂人的冲动,骂她一顿除了让心理舒服点也改变不了现状。
但是他很想咆哮一声,消失!
陆檬看到他眼底的怒火,吸了吸鼻子,转过身,可是,刚迈出三步,听到贺旗涛喃喃自语。
“真够笨的!”
陆檬脊背一僵,明明已做好挨骂的准备,却依旧接受不了他的直白。
她忍了忍,继续前行,自当没听见。
贺旗涛抖开桌边一团宣纸,看到一副如蛐蛐爬般的毛笔字,不禁嗤之以鼻:“一点书**底都没有还想模仿我,想什么呢。”
陆檬攥紧拳头,倏然转身,愤愤地说:“贺旗涛!我一早起来帮你收拾书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不小心打翻砚台我也不愿意啊,我就是怕你生气才把自己锁在书房里补救试试,五个小时我都在忙乎这一件事,我也知道这种行为很愚蠢,而且我已经道过歉了,你别不依不饶的行不行?!”
贺旗涛无奈地看着她:“如果这件事反过来,我把你的琵琶或者乐谱什么的全弄丢了,你会不会埋怨两句?”
“我!……如果你道歉了,我不会说什么!”
“真的?”说着,贺旗涛抓起竖在一旁的琵琶,推开窗户,将琵琶移到窗外,楼下是一片绿化带,枝繁叶茂,他悠悠地看向陆檬,示意随时会撒手。
见状,陆檬惊呼一声疾步跑上前,她一手抓住琴头,一手捏住贺旗涛的手腕,这把琴不值钱,但是陪伴她多年了,感情深厚。
争抢之间,琴面板撞上窗沿,发出轻微一声颤向。
“贺旗涛你不是人!你给我你给我,会刮花琴面的啊……”陆檬见他松开三根手指,拼命捶打他的胸口。
“对,使劲打我,怕我刀口不崩裂?我看你是嫌我好得太快。”
“你真不讲理贺旗涛,千万别松手,啊……”陆檬话音未落,贺旗涛已经松了手,但是他又敏捷地抓住了弦轴(固定琴弦的木轴)。
弦轴是琵琶上比较脆弱的一部分,陆檬脸色大变,情急之下,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保护琵琶,贺旗涛见她身体向外大幅度倾斜,他眸中一惊,下意识地揪住她的马尾辫。
“啊……贺旗涛……你太欺负人了!……”陆檬压住疼痛的发根,眼泪扑簌簌地流。
“……”贺旗涛急忙撒开她的马尾辫,连琵琶与她都带回窗户里面。
陆檬怀抱琵琶,瘫软墙边,委屈得大哭起来。
“哎呀别哭了,我还能真扔吗?”砸到行人算谁的。
“你是不会扔,你就是想看我哭,现在满意了吗?!一点都知道让着我,还借机大力扯我头发,不就是几幅破毛笔字么?我就是故意溅上墨汁的怎么着吧?!呜……”陆檬护着宝贝琵琶,愤懑外带泪如雨下。
“……”贺旗涛双手环胸俯瞰卧在墙角的愤怒泪人,这事儿不对啊,那个损失惨重,该哭的人是他吧?
陆檬擦了把眼泪,先检查弦轴又抚摸面板,待确定完好无损之后,她气哼哼地站起身,挤过贺旗涛身边的时候,狠狠地撞了他肩膀一下,怒然离开。
唰地,她打开衣柜准备换好衣服离家出走几小时,竟然发现柜中空无一物,她恍然想起今天是搬回大院主住的日子,并且就是为了搬家她才会收拾书房,再打量自己,还穿着睡裙拖鞋。
于是,她又折回书房,贺旗涛正站在书架前整理画卷。动作小心翼翼,能看得出,他对作品十分珍爱。
陆檬敛起怒火,说好不吵架,想好让他骂几句发泄发泄,可是一旦他真唠叨起来,她又听着刺耳,希望他面带微笑地说,小事一桩。可是这又不是在拍电视剧,男主角不可能怀揣一颗仁爱之心,缓缓展开双臂,一副圣人的模样。
唉,仔细想来,自己是够矫情的。
“咳咳……要我帮你么?”
贺旗涛指尖一顿,随后指向三百米开外,求您了小姑奶奶,快去歇着吧。
陆檬斜了他一眼,见他蹲起都很吃力,自顾自走进书房,拉过一个大纸箱,拉开底层抽屉,谨慎地往箱子中码放名家画册。
“你只管卷你的画,其他的我整理。”
不等贺旗涛开口,她又说:“如果再弄坏一张纸页,我自断双手行了吧。”
贺旗涛沉默抵触,陆檬已从他手中接过辞海放入纸箱。他倚在书架旁,轻笑一声,眼皮一扫注意到她凌乱的马尾辫,本想用手指帮她抓顺,手指却卡在她的发丝间,这一扯不要紧,陆檬紧跟着向后仰倒,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同时,厚重的辞海又压在她的小腹上,她不由闷哼一声。
“贺旗涛你够了没!别以为这样就不算打女人!”陆檬怒指。
“……”贺旗涛注视她涨红的小脸,哑然失笑,他无奈地摇下头,将她扶起来:“我要真有心揍你,刚才拎出窗外的就不是琵琶了。”
“哎哟喂,瞧给你能的,忘了自己现在是病老虎一只了吧……”她吐了吐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