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走远,范菲支起半个身子探头望去,唐烨泽信与不信并不是重点,如今通讯发达,此事一旦闹大,纵然廖北北沉冤得雪,唐家长辈还会接受一位曾有过犯罪前科的儿媳妇吗?
审讯室里,廖北北正襟危坐,两名预审员逐一指出此案的疑点——第一,木梯入口的“危险”标志哪儿去了?
第二,范菲通过对讲机喊出两句话,一句是“救命”;另一句是“廖北北千万别松手,是我错了,对不起”。
第三,当工人取来安全网的时候,范菲早不坠落晚不坠落 就在廖北北可以保证自身安全的时候摔下阶梯,这一点该怎么解释?
第四,范菲的客厅里散落着几套崭新的内衣,其中一件价值千元的文胸遭人为毁坏,经检测,作案工具就放在茶几下方,且取得廖北北完整的指纹数枚。
基于以上四点,警方有权怀疑廖北北存在蓄意伤人的动机。
廖北北被问得一愣一愣的,但是她并没急于反驳,因为暂时没有人能证明她的清白,更没人相信范菲会自己摔伤自己。
此时此刻,她恍然大悟,这的确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诬陷案。
“为了钱?为了情?还是私人恩怨?说说吧。”预审员严肃地说道。
敲门声响起,有一名警察轻声告诉预审员,廖北北的律师到了。 听罢,预审员抛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随后起身去见廖北北的律师。
“据受害人说,她与你们总监是大学同学,所以你们总监对她格外照顾,而你与总监之间的桃色新闻无人不知,于是你对受害人怀恨在心,是吗?”
“请别再妄加猜测了!”廖北北攥了攥拳。
另一位预审员见廖北北情绪激动,起身压住她的肩膀。
廖北北红着眼眶,但是她这次并没在预审员面前表现出懦弱的一面。
警局大厅内,预审员环视四周,没有找到类似律师的人物,只看到一位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男人两手空空,伫立窗边。通过衣着判断,不像是一位律师。
“廖北北的律师来了没?”预审员询问道。
唐烨泽缓缓地转过身来,走到预审员面前,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律师证,正色道:“我就是廖北北的辩护律师,唐烨泽。”
——如果有熟人在场,他们肯定不会相信,平时少言寡语的唐烨泽,竟然在留学期间取得了律师资格证,甚至,连同窗四年的范菲都不知。
“唐烨泽?那你就是唐氏地产的总监,唐董事长家的二公子?”预审员已在第一时间获得与本案有关联的几位重要人物的信息。
“如来核对无误的话,我现在可以与你一起去见廖小姐了吗?”唐烨泽没心情与他闲谈。
预审员见唐烨泽态度嚣张,稍感不快,横了唐烨泽一眼,别以为有钱就能逃过法律的制裁!
返回审讯室,唐烨泽见廖北北坐在促狭的审讯椅上,心里一疼。
“廖小姐,你的律师也到了,就赶紧交代吧。”
廖北北神色木讷,无力地抬起眼皮,却没想到站在自己身后的人会是唐烨泽,早已六神无主的她,忽然一下子像抓住了救命的浮木般,眼泪扑簌簌地淌下来。
唐烨泽无视审讯规定,蹲在廖北北身边,轻柔地拭去她的眼泪:“别哭了。”
“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摔下去的,你相信我好吗? ”廖北北呜咽不止,全世界都可以误会她,只要唐烨泽相信她就够了。
唐烨泽温柔地笑了笑:“我人都来了,岂能不信你?别害怕,实话实说。”
廖北北哭着点头,她多想扑到唐烨泽怀里,可是装有桎梏板的审讯椅令她动弹不得。
“X月X日,也就是事发前,你在哪里?”
“唐烨华唐总监与他未婚妻王雪曼的卧室里。当时我正与王雪曼闲聊。”
“你不过是一名普通的职员,为什么可以随意出入高层住所?” 廖北北怔了怔,唐烨泽以律师身份对警方提出质疑:“事发前地点已交代,至于私人问题,廖小姐有权保持沉默。”
“哦,我要沉默。”廖北北傻乎乎地重复一遍。
唐烨泽很不合时宜地浅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廖北北仰头笑眯眯的,前几分钟还惊慌失措的她,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咳咳!请唐先生与犯罪嫌疑人保持安全距离。”
“请问怎样才算安全距离?法律上有明文规定吗?”唐烨泽看出预
审员戴着有色眼镜质疑廖北北的身份,这―点是他不能容忍的。
预审员吃了瘪,压着火气继续审问廖北北。
“请问你与受害人范菲是什么关系?”
“不同部门,她在设计部,我是唐烨华的秘书,几乎没有交集。”
“既然你是唐烨华的秘书,范菲哪有权利指挥你取文件,真的没有私交吗?”
“同在一家公司互相帮助不足为奇,廖小姐有权不解释。”唐烨泽慢条斯理地说。
廖北北顿感一堵结实的高墙立于身后,她也学着唐烨泽的模样,面朝预审员眨眨眼:“难道您的同事请您顺便取个快递什么的,您不管吗? ”
“沾满你指纹的剪刀怎么解释?”预审员取出第一样证物,哐当一声丢在桌上。
廖北北探头望去,这把剪刀看着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儿用过。
唐烨泽很快看出端倪,倏地指向贴在墙壁上的红绸标语:“对不起, 我插一句话,‘坦白从宽’的‘宽’字贴歪了。”
预审员满脸黑线,拍得审讯台哐当作响,他警告唐烨泽别再扰乱 视听!
红绸……廖北北忽然眼前一亮“啊!我想起来了,大概几个月之前, 我在万蝶城中举办过一次救助失学儿童的募捐活动,我当时亲手做了一些纸玫瑰送给愿意捐款的居民。在镇中巧遇刚到本地的范菲,范菲是唐烨泽唐总监的同学,所以她与我一起募款,后来剪刀用完我忘记还给美工组,如果没记错的话,剪刀与其他做手工的材料依旧遗留在唐总监的房间里。”
“哦?那怎么又会跑到范菲的卧室里去呢? 廖北北抬起眼皮向唐烨泽求救,唐烨泽则从容不迫地说:“通过现场遗留指纹无法确定具体时间,但可以推测新鲜与陈旧的指纹,该检查技术如果本地警局没有的话,可以提交相关部门进行检测。”
预审员沉了沉气:“还有,在案发现场,施工人员通过对讲机听到的内容‘救命’及‘对不起’,是对你说的没错吧?”
唐烨泽当时不在现场,关于这方面的问题他没法替廖北北解释。现在只能靠廖北北自救。
“北北,冷静下来,努力回忆每一个细节,你可以的。”唐烨泽笑了笑。
“嗯!”
廖北北笃定地应了声。她一边回忆一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臂,当一丝疼痛划过指尖,廖北北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她挽起袖子,果然,手肘处留下几道抓痕。
“看,请看!范菲当时抓住了我的手臂,所以我不可能恰好在工人拉开安全网的那一刻甩开她,即便我想把她摔下去,她会松手吗?”
忽然,廖北北觉得自己身体里充满了无限的力量,不禁底气十足地说:“真相只有一个,我是被范菲冤枉的!我希望警方能尽快取证,还我一个清白。”
两名预审员面面相觑,怎么回事?形势大逆转?
廖北北眼中闪烁着起死回生的光芒,刚才,她以为自己要变成小白菜了,这会儿又顺利地洗刷了冤屈,这这这……全要感谢大律师唐烨泽的帮助啊,哈哈哈!
嗯?他这个闷葫芦居然拥有律师执照?明明没差几岁,怎么人家就 这么有才呢?
唐烨泽只是按照警方所掌握的证物、证据进行逐一推翻,心情却是沉重的,当真相大白于天下时,他该怎样面对多年的好朋友?
“如今证据不足,请警方立即释放我的委托人。并且,我愿意为廖小姐做担保人。”
唐烨泽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报案人伤势又不重,不放人又能 怎样?
两个小时之后,唐烨泽办完保释手续,走到看押廖北北的女警员身旁,摊开手,笑了笑。
“我们回家吧。”
听到这句话,廖北北刚刚稳定的情绪再起波澜,她一把环住康烨泽的脖颈:“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唐烨泽捋了捋她的长发,轻轻吻上她的额头,在她耳畔温柔地说:“
不仅信你,还要娶你。北北,你愿意嫁给我吗?”
廖北北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乌云过后等待她的竟然是这么绚丽的彩虹,虽然求婚的地点很另类,但是没人能阻止她那颗澎湃激动的心。
她羞涩地抿抿唇,刚要回应,一通电话却打断了她。
“唐烨泽!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公司,还有那个叫廖北北的女人,把她一起带过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把我儿子迷得神魂颠倒!
嘟嘟嘟——对方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廖北北距离听筒很近,她清清楚楚地听到唐森说的每一句话。不难听出,唐森很不喜欢她。
美梦啪的一声,破碎了。
第四十九章 真正让她学会独立的是爱情
“爸,您何必发这么大火呢?”唐烨华之所以没有来警局,是因为唐森打来一通电话,说他正在来万蝶城的路上。
“就是就是,咱们是来度假的,有话好好说嘛……”陆思琪拍 了拍丈夫的胸口。
“哼!别以为我不在你们身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看公司内部新闻吧! 唐森气得心脏病险些复发,什么潜规则,什么醋意大发痛下杀手, 所有的八卦新闻都与廖北北这个女人有关联。
“烨泽对廖北北一往情深,您……”
“怎么着?还要把这种女人娶回家不成?”唐森拍案而起。
“爸!那些都是误会,廖北北是好女人。”唐烨华无力地劝道。 也是,发生在廖北北身上的事情确实多了一点,林林总总加起来可以写成一部小说了。纵然他和唐烨泽相信她是无辜的又如何,毕竟人言可畏啊!
“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永远不可能进我唐家的大门!想借助唐家飞上枝头变凤凰?没门儿!除非我死了!否则这女人永远不可能踏入唐家大门半步!”唐森咳嗽不止,陆思琪见丈夫的身体越发感到不适,暗示唐烨华少说两句。
“爸——”
“闭嘴!这件事没的商量,就算等到烨泽把廖北北带到我面前,也还是那句话,除非我死了!”
——这句以生命做赌注的话语,正巧落在廖北北的耳朵里。
她伫立在房门前,见唐烨泽神色不悦,她一把拉住唐烨泽的手腕,摇摇头。在亲情与爱情两者之间,强迫男人选择的女人不是好女人。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纵然父母百般不理解,纵然她有时也觉得长 辈们过于严苛,但是谁可以铁下心肠指责那个给予你一条鲜活生命的人呢?
唐烨泽沉了沉气,看到廖北北那副受到伤害的表情,非常心疼。
“北北,你先回宿舍休息,我一会儿去找你。”
廖北北吸了吸鼻子,在抬起头的时候强颜欢笑道:“你陪我到海边走走好吗?”
唐烨泽应了一声,明白她的意思,唯恐自己与爸爸发生口角, 所以他拉起她的手,离开宿舍大楼,双双脱掉鞋子,赤脚踩在柔软的海滩上。
廖北北注视着他英俊柔和的侧脸,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这个男人的,也许就在一瞬间,也许很久了,没有正式的告白, 更没有情侣之间的甜言蜜语,就这样顺其自然地走到一起,没人会刻意探究始末。
廖北北抿唇笑了笑,爱情无声地来了,带给她抨然心动的奇妙感觉。
唐烨泽拉高她的手指,抵在唇边轻轻摩挲,他有许许多多的话要对廖北北说,看似风平浪静的恋情,他却默默地等待了这么久。
如果说时间是一把衡量爱情的尺子,他相信他心中的尺子没有尽头,在每一个想念廖北北的分毫之间,独享着一次又一次的喜悦。
如今突破重重阻碍的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放手了。
他缓缓地驻足,攥紧廖北北的小手,抿了抿嘴唇,腼腆地说:“有句话藏在我心里很多年了,这句话只有三个字,你愿意听吗?”
浪花拍打在廖北北的小腿上,带有一丝夜晚的凉意,又蔓延着真诚所赋予的温暖。
猜得出那三个字是什么,就像她也想大声地对他说出来。可是,想到唐家长辈的态度,她怎么能让自己深爱的男人左右为难呢?至少,现在她做不到置若罔闻。
何况,她也不能要求所有人都理解发生在她身上的种种事情——
先是传她与赵耀眉来眼去,紧接着她接受潘晓博的追求,与之交往,交往不久便经历强暴未遂、恶语相向,时隔不久,唐烨华大摆阵势当众向她示爱,虽然她没有答应,但是留在人们心中的疑问依旧存在, 再有,她与唐烨泽之间众人皆知的暧昧关系,又发生所谓的情杀的事件。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在旁人眼中,她至少拥有了三段剪不清理还乱的恋情。
不怪唐家长辈愤懑,要换作她自己,也得好好考虑一下。
“北北,不要太在意了……”唐烨泽轻声说道,他从她的眼中似乎看到了犹豫。
他们都在刻意地回避刚才在屋内听到的对话内容。虽说唐烨泽对爸爸有少许怨念,但是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是妈妈到死都深爱着的男人。
是的,他遗传到妈妈对爱情的那份执着,宁为爱情独守而死,也不愿将就。
现在,他不求爸爸与廖北北之间可以和睦相处,只求她不要胡思乱想。
廖北北见他神色焦虑,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她及时捂住他的嘴:“我现在脑子里有些乱,我没有生你爸爸的气,他老人家有所顾虑 是对的,是我没有洁身自好。”
“你在说什么呢,北北?不要把别人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一路走来,你亲眼目睹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没人逼我与潘晓博交往,我也没有疾言厉色地拒绝唐烨华的追求,是我的优柔
寡断导致对方误会。你能说我一点错都没有吗? ”廖北北很想以受害者的角色寻求谅解,但是她没法替自己全然开脱。
“还有范菲……我想她是因为太爱你才会做出栽赃陷害的事,我们都是女人,虽然她的做法令我瞠目结舌,但是我可以体会她的心情……”廖北北垂下眸子, “你还记得我返回万蝶城的那一天吗? 其实那天我在路上遇到了你们,我当时并不淸楚自己对你的感情已经超越了朋友,你和另一个女人肩并肩逛街的画面导致我情绪非常低落,一整个晚上,我都感到很压抑很难过,所以我才跑到游艇上消磨时间,实在太难受了,所以才会借酒浇愁。至少你没有抛下我置之不理,单凭这一点我就比她幸运百倍。我想,比起我的苦闷,范菲承受的压力更大,她的心里更苦。”说着说着,廖北北忽然一下想通了,明白范菲采取极端的手段是源于她对唐烨泽疯狂的爱。
“算了,就让这件事过去吧,我不会追究她的法律责任。”
暗恋最苦莫过于那个人永远看不到你的性别,甚至与你称兄道弟,再分享属于他们的爱情。
唐烨泽望着她,海风吹乱了她的发丝,他将遮在她脸上的发丝一根根地拨开,露出她那张善良又可爱的精致瓜子脸……很多人, 包括他在内,都会认为廖北北的想法太天真,其实不然,她是真正的聪明人,放过别人就等于放过自己,沉浸在仇恨中的人永远得不到快乐。
一个懂得享受人生的乐天派女人,怎会不值得他等待?
缓缓地,他俯下头,温热的气流吹散了寒冷的海风,带着他对她满满的爱,紧密结合。
廖北北闭上眼睛,踮起脚尖,她似乎等他主动索吻己久,无奈他生性腼腆,唯恐突兀的言行举止会给对方带来困扰,其实他真的不必小心翼翼,有时霸道些也是很可爱的。
不过这短暂的幸福,将会停留在这美丽的海滩上。
她要用心记住这个吻,原谅她再一次决定做个逃兵,当那些不堪入耳的话灌进耳朵,她所不能承受的,是唐烨泽为了她所展露出的忧伤,别怪她想的太长远,一旦到了那个时候,话语会刺伤他们刚刚建立起来的感情,他们会为争取爱情而感到疲惫,她更不愿意与唐家长辈势不两立,不管结局如何,着其中受到伤害的一定是唐烨泽。
趁着彼此还没有爱到深入骨髓,她主动退出,才是解决问题之根本。
……
海浪汹涌澎湃,夜晚的海没什么可看的,漆黑一片,不过又仿佛是属于两个人的世界,情侣们被包裹在浓浓的爱意里,不用交谈,只要相拥而坐,也可以看到最美丽的风景。
唐烨泽脱下西服披在廖北北的身上,廖北北则枕在他的肩头,与子耳鬓厮磨,时而发出清脆的笑声,时而相偎相依,暂时忘却是是非非,一起等待他们相恋之后的第一个日出。
“北北,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出那三个字?”
“因为你没练到脱口而出,”廖北北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亲了他嘴角一下,“当你有一天无论在什么场合什么地点都敢大声说出来的时候,我才想听。”
“……”唐烨泽知道她在故意刁难自己,性格使然,纵然心中千万次地呼唤,他也很难当众表达情感。
他就是这么一种男人,内敛,却长情。
“那要是等咱们有了孩子我还没说呢?”他反将一军。
英俊迷人的丈夫,活泼可爱的孩子,一家三口在海边嬉戏,多么美好的画面,但又美好得有些不切实际。
廖北北的笑容僵在嘴角,幸好这夜色昏暗,看不到从她眼中泛起的悲伤。
“嘘——让我想一想。”她在流泪之前笑着说完这句话。
唐烨泽应了一声,怀着对未来的憧憬,优雅地扬起嘴角。
……
恋人相处的时间总是短暂且急促的,当天边射来一抹光亮,万缕红光唤醒沉睡的大地,叫醒了沐浴在爱河中的廖北北。
她跳上身旁的岩石,唐烨泽则站在岩石下给她当扶手,她指向天边美轮美奂的风景,雀跃地说:“好美啊丨我要哭……”
明目张胆地哭吧,这是她最后一次在他面前流泪。
廖北北在离开前,发了最后一条微博——
现在的我,真的没勇气理所应当地接受这份爱,即便结了婚, 我也无法以平等的身份与你生活在一起。
不如让时间来沉淀我对你的情感,等我自认有资格与你匹配时, 我会回来找你,如果那时候的你还没有娶妻生子,还愿意接受—个逃兵……然而,我却不知道那一天何时会到来。
对不起,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
唐烨泽站在廖北北的宿舍里,环视空荡荡的房间,拾起桌上的一枝纸玫瑰,望向窗外广阔无垠的大海,苦涩地笑了笑。
第五十章 用时间证明——爱情犹如陈年佳酿
蝶恋别墅区建设工程历时四年,终于在各项检测均达到国际水准的情况下提前竣工。该别墅区最大的特点正是对生态资源的保护,尽可能地保留每一寸属于自然界的风景。建筑师在不破坏山脉及整片树木的有限条件下,使出浑身解数建造出一栋栋富有原始风情的独立别墅。倘若由高考俯瞰,看到的不是鳞次栉比的正统住屋,而是外观古朴简约,内部精致的高档度假胜地。
正因为别墅设计思路新颖,一举拿下建筑风格及装饰设计奖桂冠,获奖名单经报道,立刻引起各界名流广泛关注,预售量空前高涨。
“你的坚持是对的。”唐烨华倚在观海台的围墙前,举起香槟杯。
唐烨泽望向湛蓝的人海,海水拍打着礁石,溅起层层浪花。
海鸥低空翱翔,人们在海边嬉戏,一切的一切,在他眼中依汨是 那么祥和宁静。
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他依旧稳健成热、孤傲神秘。频频在商界杂志上亮相的他,不仅成为地产界大亨,还受到不少名媛千金的青睐,因此,他无形当中成为了蝶恋别墅的活广告,为销售业绩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当然,他对此则是一笑置之。
“三十岁了,你还要等?”唐烨华抿了一口酒,转身看向海面,喃喃地说“死没良心的臭丫头,瞧把我弟折磨成什么样了……” 唐烨华有时真为弟弟叫屈,廖北北这一走就是四年。
“快四点了,嫂子还在等你。”
唐烨华刚想再说点什么,老婆王雪曼的电话就已经追过来了,他看着唐烨泽走向客厅的背影,欲言又止,随后他也离开了。唐烨华此行并不是公干,而是忙里偷闲来度个假,每次想到—岁半的小女儿,唐烨华又恨不得马上回家。
每周三下午四点,行程表会准时报时。到了这个时间段,无论唐烨泽当时是在开会还是在处理公务,都会放下手头的工作,打开电视机,看着出现在荧幕上的一抹倩影,那个女人没有时尚的装扮,她穿着一身运动服和一双运动鞋,手握麦克风,不辞劳苦,上山下乡,用使用不完的力气及活力,挖掘那些隐藏在密林深处或高原湖泊之端的奇异风景。
“观众朋友们下午好,我是《带你游奇景》的户外记者廖北北。 今天我要带各位去到被称之为‘七彩泉’的山涧溪流。各位请看, 在阳光的照射下,圆形阶梯形的溪流会呈现令人叹为观止的奇光异彩,相传啊,这便是七仙女下凡时沐浴的仙池……”
唐烨泽不自觉地扬起嘴角,一直盯着廖北北朝气十足的身影。
“据当地居民说,年轻男女常会到溪边测桃花,方法很简单, 只要你毫不犹豫地从溪水中捞起一块鹅卵石,如果鹅卵石背面光滑无一物,那便证明你的缘分还没到;如果鹅卵石背面有清晰的红色纹路,那代表你的意中人也正在思念你,当然几率并不大, 我现在就试试……”
唐烨泽笑容微敛,一手抵在唇边,希望这神乎其神的传说是真的,将他的思念传递过去。
出现在荧幕上的廖北北闭起双眼,弯身捡起一块鹅卵石,当她眯起半只眼偷瞄石头的表面时,她顿了顿,忽然眼中大放光彩:“看,我好幸运啊,整块石头背面布满红色的纹路!”说着,她对镜头做了个飞吻的动作,“虽然我的意中人看不到这个节目,但是我要告诉他,我也想念他,很想……”不知不觉地,她的眼眶微红,于是她匆忙转过身,指向山脉,将一个看似雀跃的背影留给观众。
唐烨泽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与真人一样高的电视墙前方,伸出手,隔着这层无法穿越的电视屏幕,抚摩着廖北北的嘴唇。四年的时间,她变了,变得活泼开朗和能言善辩了,看到她做着喜欢的工作,看到洋溢在她脸上的笑容,应该就是对那一次不辞而别最好的回馈。
可是他还没有变,怎么办?
北北,你还要我等多久呢?
这时,敲门声传来,悄悄走进来的是范菲,自从诬陷事件之后, 唐烨泽没有疾声厉色地责骂她,只是吿诉她,廖北北走了,带着所有人给她施加的压力,躲起来了。
范菲望着心如死灰的唐烨泽,她知道,他的人虽然还在这里, 可是他的心己经与廖北北一起远走高飞了。他只是留下了一副麻木不仁的躯壳,完成必须担负的使命,将这一片荒凉的土地化成欢声笑语的天堂。
她祈求得到他的原谅,恳求他让自己留下来,只为了辅佐他顺利完成蝶恋别墅区计划。
唐烨泽没有力气责备任何人,也没有权利替廖北北原谅任何人,他的世界里已然没了色彩、味觉、听见、视觉……该消失的, 不该消失的,是去是留,他都不在乎。
而此后的四年里,他用繁重的工作将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在每一个夜晚在沙滩上独自漫步,等到日出,返回卧室,睡上四五个小时,再爬起身处理公务。从廖北北离开的那—天起,原本就内敛的他,彻底将心封存了起来。
“资料放在办公桌上了,我给你冲了一杯牛奶。我先出去了。” 范菲轻声汇报完毕后,便转身离开了。她越发熟悉唐烨泽的背影了,无论他是正视你还是背对你,他不会对谁冷目相向,仿佛只能听到一个人在说话,却看不到影像。
范菲本意是帮助唐烨泽盖好房子,未曾想,当—个人全心全意将精力投注在一件事情上的时候,会超出想象,缔造出自己都无法接受的神话。此次荣获优秀设计奖的人正是她,当她以国际知名设计师的称号与几位设计界大师并驾齐名的时候,她不由得恍然大悟,原来爱情并不能满足她的虚荣心,是荣耀让她获得前所未有的快乐,虽不高尚,却实在。
她现在身价颇高,一夜之间成为设计领域炎手可热的红人。 人生就是这样,不属于你的拼了命也拿不走;属于你的,只要努力一定会有所回报。
范菲想通了,她觉得当初的自己真傻,万—摔成残废,别人还得骂你一句,活该!
半个小时的旅游节目总是匆匆而逝,当欢天喜地五彩缤纷的广告显现在屏幕上时,唐烨泽的目光会停在上面几分钟,他久久地凝望着那些不知道播着什么内容的广告。
办公桌上的座机响起,他拉回思绪,接起。
“烨泽,爸退一步,你可以与廖北北交往,但是婚期延后两年怎么样? “爸,我跟您说过,北北走了。”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妈一样呢?爸有时是脾气冲了点,但是你是我的亲生骨肉,有些话就不能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吗?爸真担心你会像曾经那样把自己封闭起来,爸老了,你别吓唬我这副老骨头行吗? ”唐森这几年受够了儿子的冷漠对待,当然,其实唐烨泽也抽不出时间返回都市,但是那种感觉,好像是他这做爸爸的逼走了他爱的女人。
“爸,我也想问您,妈过世这二十年来,您从没有反省过吗? 妈明明是娇气的小女人,为什么会收拾行囊带我和大哥离开家?” 唐烨泽不能理解爸爸怎么可以活得这么坦荡,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辜负了一个用生命扞卫爱情的女人吗?
听罢,唐森沉默良久,他长舒一口气:“你现在也长大了, 爸也老了,有些话不说也许就没机会说了……爸不是没有爱过你们的妈妈,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感情淡了,爱情这东西啊,来得没有道理,走得也毫无原因,所以我在你出生之前向你妈妈提出过离婚,当时我并不知道她已经怀上了你,你妈妈当时的反应也很平静,她说为了孩子,互不干涉,凑合着过。因此就有了你们看到的那些事……唉,等爸有一天在黄泉路上遇上你们的妈妈,我一定要告诉她,下辈子千万别再遇到我这种薄情寡义的男人。”
沙哑的声音将唐森威严的形象给颠覆了,唐烨泽的心情更加沉重,是啊,爸爸一把年纪了,做儿子的还要逼他剥开伤疤低头忏悔,有些太残忍了。不过,听完爸爸的叙述,他逐渐释然了,藏在心中整整二十年的心结忽然打开了。也许,妈妈早早地离开这纷纷扰扰的世界,是另一种幸运吧。
时间仿佛是一只吃人的妖怪,它肆无忌惮地啃咬着,不知道哪一口会叼走你的心。
唐烨泽安慰了爸爸几句,挂掉电话,起身走向观景台,他在半山腰建造了这一栋全方位海景别墅,这是属于他的新家,既明亮又宽敞,大到可以装下他所有的绘画作品,一幅接着一幅,以画诉说他对廖北北的思念。
办工室的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是赵耀打来的:“唐总监,一位做旅游节目的女记者想采访您,如果您愿意接受,我帮您安排会客时间。”
“不接受。”
“哦,您不想知道那位记者是谁吗?”赵耀忽然结巴了。
“不想。”唐烨泽刚要挂断电话,只听到一阵嘈杂声传来,紧接着,电话那端发出焦急的喊声:“赵秘书非要卖关子,是我……廖北北! 唐烨泽的脑子空白了一秒钟,嘴角虽然已经扬起,但是想到廖北北这些年让他受的苦,他移开听筒,缓了缓情绪,才再次将听筒移至耳边:“你好,廖小姐。”
“你好……”廖北北攥着衣角,“我代表XX旅游节目,真诚地邀请您接受采访。”
“旅游杂志为什么要找我?我是做房地产的。”
“因为通过贵别墅区的建筑风格不难看出,唐总监是一位热爱自然的优秀企业家,非常符合本节目所倡导的宗旨。”
“是吗?可是我下令砍了不少树,残害了数种海洋生物。”
“你别这么任性……”
“我只接受文字采访,摄像免谈。如果没问题的话,限你五分钟之内抵达我的住处,过时不候。”语毕,结束对话。
“啊啊啊!就算我是飞毛腿也赶不过去啊……”廖北北仰天长啸,无暇与摄像师解释,转身向门外跑去。唐烨泽的别墅位于半山腰,她她她……看到一辆沙滩摩托车,冲上去,掏出记者证和钱包强行塞进驾驶者的手里:“借我用一下,你真是大好人!” 说着,她一脚踩下油门,嗖地离开了,而驾驶者依旧愣在原地,望向明目张胆的“抢车贼”。
此时,唐烨泽将悬挂在客厅里的一幅以廖北北为原型的巨幅画作取下,急匆匆地扛进卧室,再将摆在办公桌上的照片胡乱地塞进抽屉,随后环视四周,嗯,干净。
他看了一下时间,溜边走到窗沿,侧身偷瞄山道的方向,只见廖北北张牙舞爪地飞奔而来,他抿嘴一笑,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走进厨房,往冰箱里放了几瓶饮料。
不一会儿,叮咚叮咚的门铃声响起。
但是唐烨泽没有开门,而是拿起可视电话的听筒,透过视频, 他可以清晰地看到汗流浃背的廖北北,曝在阳光下的她,气喘吁吁,看起来就像一只病恹恹的小猫。
廖北北擦了一把汗,刚准备拿起听筒,房门己然打开。
“我……”
“先进来。”唐烨泽敞开房门,调了一下空调的风向。
廖北北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鞠躬致谢,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与唐烨泽见面时的情景,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么的仓促和狼狈。
廖北北微低着头,自从她离开唐氏之后,她每天都想着唐烨泽,想到唐烨泽便想到海风、沙滩、大自然,于是她报考了旅游专业,本想做一名导游,在唐烨泽去过或者没去过的地方留下属于她的足迹。
当她取得导游证的那一天,机缘巧合之下,她被某电视台外景组导演看中,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为一名临时代班的旅游节目主持人,再后来,因为爱着那个热爱大自然的男人,所以她也爱上了这份工作,她利用休闲时间收集旅游资料。俗话说得好,勤能补拙,多说多练多实践才是王道,再加上她对山区失学儿童的关注及帮助,如今她身兼儿童基金会策划宣传部门经理,及旅游节目主持人和记者。
充实的生活让她活出了自信,然而,那个给予她动力的幕后功臣,应该不知道吧。
如今,她不敢说自己做出了一番大事业,但至少不再是那个凡事都需要靠别人保护的“弱智”女流,尤其是廖爸,他对她深感欣慰。
唐烨泽的客厅说白了就是一间偌大的办公室,在没有女主人之前,他除了办公也不需要什么所谓的家的温暖。
他坐到办公桌前,双手搭在桌上,见廖北北走向自己这边,他微扬起下巴,摊手示意廖北北坐到相隔甚远的沙发上。
廖北北不自觉地嘟嘟嘴,她一直在关注讲烨泽的消息,从蝶恋别墅区启动到竣工,不敢说一砖一瓦都是她看着搭建起来的, 至少盖起几栋别墅添加几种娱乐项目她都一清二楚。
她知道自己就是个没出息的偷窥狂,明明日思夜想,偏偏又没勇气跑回来找他,这一次要不是节目组安排了拍摄任务,给她制造了一次必须与唐烨泽见面的好机会,她真不知道要磨磨唧唧到什么时候。
“廖小姐,可以开始采访了吗?”唐烨泽淡淡地说道。
“叫我全名……”她一边低着头,一边翻起白眼,小声嘀咕道。 唐烨泽双手环胸,她一走就是四年,还闹起小脾气了?
廖北北见他爱答不理的,撇撇嘴,从兜里掏出笔记本,正色道:
“请问,你还要我吗? 唐烨泽呛了一下,为掩饰情绪,抿了一口咖啡,转身侧坐。
“唐先生,请配合我的采访工作。”
“我有权不回答,下一个问题。”
廖北北张了张鼻孔,问:“唐董事长他还生我的气吗?”
“不。”
廖北北抿嘴一乐,但是想到这几年有关唐烨泽的新闻报道, 她崩起脸,又问:“唐先生一表人才,据说有几位年轻漂亮的名媛对你虎视眈眈,属实吗? 唐烨泽缓缓地眨了眨眼:“你是娱乐记者还是旅游记者啊?”
“哼!你说不说!”
廖北北原本是这么设计的,以专业的素养赢得唐烨泽及唐家长辈的认可,可是她忽然察觉到一件事,时间并没有将她与唐烨泽之间的距离拉远,好像他们只不过分别了三五天。
这种微妙的熟悉感,令她原形毕露。
唐烨泽见她步步逼近,站起身向后退去,他始终保持不冷不热的态度,很辛苦啊,有没有!
“当年我一走了之是我不对。”廖北北已然把他逼到墙角,当唐烨泽的脊背撞上墙壁是,她下意识地拉了他手腕一下,垂下眸子,深深鞠躬,“对不起,你打我骂我吧。”
唐烨泽凝望着她盈满泪水的眸子,新顿时就融化了。
他垮下肩膀,无力地吐出一口气,说:“你就是仗着我不舍得骂你才会这样说……”
廖北北缓缓地抬起眸子,从他的神色中看到了无奈,气馁,甚至是筋疲力尽。
悠悠地,她环住他的腰,十根手指在他身后打了个死结。
“我浪费了你太多太多时间,我要用我的后半辈子补偿你……”泪水悄悄滑落,如果当初不走,她品尝不到这相思之苦;如果她不离开,她也不会知道自己原来这么爱他。
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渗透到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覆水难收。
唐烨泽将她紧紧地揽入怀中。所有预设的报复情节化为泡影,他无法对她冷言冷语,更无法容忍她所流下的毎一滴泪都是因为他的不回应。
“我的父母,用时间完结了爱情。而我用时间证明,我依旧爱你。”
他上辈子究竟欠了她什么?这辈子,他怎么还都还不清,怎么忘都忘不掉。
廖北北依偎在他肩头,使劲地往他怀里钻,不走了,即使他轰,她都不走了。
倏地,她拽起唐烨泽的手指,像没头苍娓似的在客厅乱走乱闯。
“你想去哪电里?”
“卧室啊!”她迫不及待地说。
唐烨泽怔了怔,指向靠左边的房门。
于是,廖北北拉着他径直向卧室走去。打开房门,她先是被以她为原型的绘画作品吓了一跳,随后立刻恢复镇定,是的,她这个厚脸皮的家伙,就是仗着他跑不出她的五指山才敢走的!
唐烨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被廖北北一把推倒在床上。
她双手叉腰,挑起嘴角,露出一颗洁白的兔牙。
“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唐烨泽愣了一秒钟,哑然失笑。
“你是不是还差我三个字?”
廖北北挑了挑眉,像小猫一样爬到唐烨泽身上,她骑在他身上,指尖滑过他英俊的脸庞,看着这张只愿意为了她展露笑脸的面孔,她厚颜无耻又自信满满地说:“亲爱的,你都不知道我对你的身体有多想念,那话怎么说来着?爱是做出来的……”
“你……学坏了”
廖北北贼贼一笑,压住他的双肩,慢慢地俯下身,吻住他的嘴唇。
就这样吧,既然他那么“娇羞”,那她就当个心理上纯爷们儿, 嘿嘿!
唐烨泽,谢谢你让我懂得什么是爱情,真正的爱情经得起时间 的考验,经得起距离的磨炼。其实在分别的这四年里,我们并没有分开。
我爱你,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