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天吉拍了拍贺千斩肩膀,豪迈道:“大恩不言谢,日后有用得着我武天吉的地方尽管开口!”
贺千斩则表现得无动于衷,他只是不希望小九在三军面前失了威信,师父的颜面必须维护。
不过,顾风与武天吉的态度,令他对“义气”两字有了少许认知。
三人同行返回军营,只见一名小太监匆匆上前迎接:“护国娘娘有令,请三位营帐一聚,娘娘设宴犒劳三位勇士,还有一事,顾大师与贺大侠今晚暂住娘娘营帐。”
贺千斩与顾风彼此心照不宣,还需要命令么?他们本来就打算住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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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同榻
营帐之中,顾风先替贺千斩包扎伤口,随后二人与俞晓玖同坐一桌。
菜色丰盛,几人却并未把酒言欢,都顾着低头夹菜。
“今日辛苦天吉将军了。”俞晓玖吃饱后,率先开口。
“此乃末将分内之事,今日多亏贺兄相助……”武天吉倏然愣怔,脑子闪过一个名号,不由放下茶杯,猛地侧头:“莫非,你就是那个杀人如麻的贺,千斩?!”
俞晓玖满脸黑线,反应还真够迟钝的。
顾风见贺千斩不搭理武天吉,接过话:“是他,不过他也并非江湖传言那般见谁杀谁,天吉兄不必提心吊胆的。”
武天吉木讷地看向小九,当初贺千斩险些一刀将护国娘娘刺死。
俞晓玖勉强一笑:“过去的事,我都忘了。”
贺千斩始终蹙眉,吃顿饭都不踏实。
武天吉应了声,既然如此,也未不必再提及往事,毕竟能坐在一桌吃饭,就是一种缘分,护国娘娘已不计前嫌,那他更无需紧张。
菜过五味之后,武天吉率先告退。
武天吉这一走,俞晓玖恢复慵懒的常态,她歪在椅边,转入正题:“这场仗,属于巨鼎国与琉璃国之间的战争,你们不要参与,更没必要参与。”
俞晓玖难得说一句有人情味的话,所以两人都未仔细琢磨。
“你嫁给我,再跟我回如来山,咱们也当神仙眷侣去。”顾风认真道。
“苦命鸳鸯更准确。”俞晓玖睨了他一眼。
“我哪点不好?我的全部都给你了啊……”
“你指的全部是什么?”
“自然是清白!”顾风理所当然一哼。
“……”俞晓玖无力地吐口气:“一品护国娘娘不能结婚,何况,我也没打算嫁给你。”
“我说小九啊,你少拿圣旨压我,玩弄我、蹂躏我就想一走了之?……简直白日做梦哟。”顾风垫垫脚尖,一副吊儿郎当的散漫调调。
“再者说,你想嫁谁,莫非是眼前这块木头?!”顾风筷子尖指向贺千斩。
贺千斩冷眸相视,扬手“唰唰唰!”……只见眼前的筷子瞬间断出六截。
“……”顾风捏着手中仅存的一小点筷子杆,臭脸即刻变笑颜:“好兄弟,来喝酒!”
“我即便要嫁,也嫁给……阎王爷。”俞晓玖爬上床前,懒懒地丢出一句。
“阎王?你能说个肉眼看得见的对象么?”顾风不禁讪笑。
“爱信不信,阎王已等我千年了。”俞晓玖搪塞一说,她不能完全相信地府老头的那番话。但潜意识里又驱使她四处寻觅。
“行,你先等阎王吧,万一那尊神不要你,我再勉为其难接手……”顾风浮夸地瘫软在地。但脑海中闪过几个熟悉的字眼,他还依稀记得曾听过的一小段传说——据说呢,阎王爷确实有位心爱的女子落难人间,具体为何降临人间,却又众说纷纭。不过,传说永远是传说,无从考证,倘若真有,肯定也不会是小九这类铁石心肠的女子。
俞晓玖并未接话,她侧躺在枕边冥想,穿越之后,千奇百怪的事遇上很多,让她越发相信人间是有鬼魂出没的地方,而那个关于《阎王与公主》的故事究竟是真是假呢?……如果阎王的魂魄真附着在某人身体里,如果她就是十公主的转世体,那么,一旦嗅到阎王的气息,她应该会感到怦然心动吧?毕竟是几千年前深爱过的男人,即便十公主许下心愿不再与阎王相爱,但怎么也得有一点感觉。
思于此,她坐起身,招呼顾风坐到床边。顾风懒散地匍匐前进,当爬到落地床榻旁时,俞晓玖一手捏起他的下巴,一手高举油灯,认真地,审视他眼底的光芒。
顾风发现自己就像一个被淫.魔调戏的小娘子,心里很不爽,但任由小九随意摆弄五官,话说他何时才能重拾男性尊严啊?!
烛光映衬在顾风明亮的瞳孔之中,他的眸清澈见底,泛出活力四射的光芒,就是没有三德真人所指的蓝色光晕,难道是老头子忽悠她?
俞晓玖窥察无果,立刻扒拉开顾风,招呼贺千斩上前检查眼珠颜色。
顾风一下子又被“抛弃”,歪倒在地,故作委屈地拭了拭眼角,翘起兰花指,掐着嗓子扮演受气小媳妇:“人家的肉.体还很新鲜,嗷呜……”
“嗯,美味可口,但是下巴上长出一颗痘痘。”俞晓玖又补了一拳。
“还不是被你气的,肝火攻心!”顾风爬到化妆台前挤火包,发出自爱自怜的叹息。
贺千斩也受到同样的“待遇”,遭俞晓玖抬下颚、撑眼皮、拉眼角。
贺千斩的眼阔狭长,眸瞳深邃,虽然一双眼睛很漂亮,但缺失情感,宛若纯黑色的玛瑙石,骤冷又空洞。
俞晓玖放低油灯仔细观察,别说蓝光,就连烛光都难以反射,而且贺千斩性格阴晴不定,对自己也是忽好忽坏的,嗯,是阎王爷的几率不大。
她托腮望天,更不可能是展洛鹰,因为他只爱权利。
看来真命天子还没出现。
爱情究竟是什么感觉,是心灵的倏然撞击,还是莫名的熟悉感?
“徒弟,何为爱情?”
贺千斩眨眨眼,一片迷茫。
“顾风,何为爱情?”
“无怨无悔的对一个人好,就像我对你。”顾风继续挤痘。
“那我要是喜欢上别人了呢?你会不会移情别恋?”俞晓玖也渴望谈恋爱,可总觉得却少点什么,说不清楚。
顾风搓了搓下巴:“关于这个问题我还真未考虑过,不过!……我不会给你留出喜欢别人的机会,昼夜盯梢!”
“……”俞晓玖转看贺千斩,问题越来越露骨:“徒弟,你喜欢师父么?”
贺千斩怔了怔,神色依旧迷惘。
俞晓玖忽然发现自己很无聊,一扬手躺下:“我的春天在哪里,我的爱人你快来……”
“贪得无厌。”贺千斩终于舍得开口。
“说得好,我也支持贺千斩的评判。”顾风随声附和。
“……”俞晓玖将贺千斩推开床边,放下纱帐,睡觉。
她决定了,待返回巨鼎国,她要弄到“可疑人物”的鲜血——三滴血可测阳寿。而那个专门算命用的“仪器”放在护国府邸里。
※※
翌日清晨
经过改造的滑翔机进行第二次试飞,虽然着落歪七扭八,但基本算是成功了。
全部将领一致通过俞晓玖所提出的飞行战略方案。此刻,就是拆除所有营帐,秘密以及快速地制造出一批小型滑翔机。只要第一批先锋小分队顺利进入琉璃国城池,打开城门,那么,攻破主城之战,不费吹灰之力。
“护国娘娘果然聪颖过人,真乃国之大幸也。”聂彦率先表彰,对小九更加敬仰。
“正是如此,护国娘娘睿智机敏,吾等自愧不如啊。”某将军感概道。
“诸位莫欢喜得太早,凭借一百来个‘飞兵’便能攻破城池?……哼,有待观望。”范佚名一盆冷水泼下,他就纳闷了,想整死护国娘娘怎就这般难。
俞晓玖只听好话,那些骂她损她的,都是嫉妒!
“既然范国师深感担忧,不如分成两队,我要一万士兵,其余士兵归您支配,您先攻如何?不过,您得立下军令状,死伤多少,全算您头上。”俞晓玖就是不给范佚名留脸,快奔四张的人了,老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范佚名神色愠怒,不一小心吃了闷亏,气得青筋暴裂。聂彦为顾全大局,只得上前调解:“范国师只是提出疑虑,绝非针对娘娘,两位都乃一品忠臣,以和为贵嘛。”
俞晓玖给聂彦面子,爱答不理地应了声,随后滑动轮椅离开营帐……“对了,这里也要拆,诸位将领速速收拾文案撤离。”她在出门前冷冷地命令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生气!……范佚名,等着吃闷棍吧。
……
当其他将领的营帐拆散之后,就剩下护国娘娘的豪华大营帐无人敢碰。
俞晓玖愁眉苦脸地坐在帐外,发起攻击还要看风向是否有利,所以未必马上出击,也就是说,她有可能要睡在草地上三五天。
她一撇头,艰难道:“……拆。”
命令发出,士兵们跟鬼子进村了似地,“叮叮哐哐”将营帐大卸八块。
俞晓玖环视四周,贺千斩与顾风不知跑哪躲清闲去了,日上三竿居然还不见人影。
她见武家双胞胎路径此地,唤住询问:“两位将军可看到我徒儿与顾大师了?”
武天祥还在生气,所以不吱声。武天吉则一直在忙碌,真不知道。
俞晓玖皱起眉,武天祥也小心眼儿了吧,她不过说出一个真相,就遭无数白眼。
“天祥将军,你随我过来。”她边说边朝河边方向移动。
河畔,俞晓玖双手环胸,仰视人高马大的武天祥,不满道:“断袖就断袖,娈童就娈童,至于气成这样么你?”
武天祥怔住半晌,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目光打量俞晓玖:“……娘娘此话何意?”
俞晓玖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八卦你的性取向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咱们的恩怨到此为止。”
话音未落,她滑动轮椅离去。却被武天祥强行拦住,再看他的脸色已气得铁青:“你,你说我爱慕男子?!”
“不是么?那你为何二十五岁还不娶妻生子?……”俞晓玖不骄不躁地问。
“……”武天祥怔了许久,回想彼此间的交谈内容,终于真相大白。
他不由无奈一叹,而后单膝跪地致歉:“是末将误会了娘娘,末将亲事已定,择日完婚。”
“?!”……现在换做俞晓玖傻眼:“咦?……原来你不喜欢男人,这个,对不起。”
武天祥释然地笑起,有一种感情,可以在内心化作一片田园,留在心底会更加美好。
贺千斩与顾风正蹲在树上搭盖木屋,不小心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对小九姑娘离奇的想法,不约而同感到,世间之大,怪胎之多。
“你说,我要不要给小九治治脑子?”顾风轻撞贺千斩。
“有必要。”贺千斩认真地回。
俞晓玖闻声抬头,惊见茂密的枝叶间多出一间小屋,顾风朝她摆摆手,显然这间屋子是为她专门打造的临时住房。
她心里一暖,也许,爱情就在身边?
到了傍晚
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顾风两眼冒绿光,贺千斩宽衣解带,为什么这么狭窄的屋子里还要睡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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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为家
“你有两个选择,其一,你睡在我旁边;其二,我睡在你旁边。8 9文学网”顾风一本正经道。
“你们两个大男人出去睡,挤在这里算什么?”俞晓玖推开顾风。
“喂,外面暴土扬尘的,你于心何忍呐。”顾风索性占领有利地形,躺在正中间。
贺千斩也未提出反对意见,依木墙躺下,他正在考虑小九深奥的问题:喜欢她吗?
俞晓玖见轰赶无效,紧了紧衣领,侧身贴边躺好。
当三人全躺下之后,顾风熄灭了油灯,木屋中呈现一片黑暗。
俞晓玖很快进入睡眠状态,正所谓懒人永远有伸不开的懒筋。
一只邪恶的大手,抚上她的腰际,她扒拉开,消停不到一会儿,又鬼祟爬回。
“徒弟,顾大师占为师便宜。”俞晓玖有气无力地开口。
黑暗中,只见一道剑影发出刺眼的光芒,顾风倒抽口凉气,双手环抱自己,乖乖闭眼。
一刻钟之后,促狭的空间内出萦绕着均匀的呼吸声,但顾风睡不着,主要是贼心不死,他抬起下巴搭在俞晓玖肩头,吹了吹气。
“小九,聊会呗……”
俞晓玖嫌弃地扭动肩膀,感到一股热气拂过鼻尖,不由盖住脸颊。
顾风得寸进尺,一手环住她手臂:“师父曰,交谈是敞开心扉的窗户。所以咱们要多多沟通。”
“你师父没曰,婚前对女人毛手毛脚是可耻的行为么?……”俞晓玖一肘撞开他。
“你不主动,自然我要主动,倘若你能主动些,我不就省心了么?”顾风厚颜无耻一笑。
“我发现你真够贫的。”俞晓玖扭头看了他一眼,而他已借机将手臂穿过她脖下。
俞晓玖喊贺千斩救援。
“他去方便了,哈哈。”
“……”俞晓玖蹙眉不满,一指戳向顾风眉心:“我可是一品护国娘娘,放尊重点。”
顾风不以为然,双手一环将她桎梏其中。他扬起憧憬的微笑:“等我把你的腿治好了,便带你去行走江湖,待有了一男半女,咱们找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安家落户,我替人治病赚钱,你何事都不用做,我会换着花样给你做菜,你心情好时,我陪你笑,心情不好,随便你打骂泄愤,我会竭尽全力让你过上好日子,绝不会让你说出‘后悔’二字。”
俞晓玖本想嘲笑他,因为这想法很荒谬,可她竟然笑不出来。俞晓玖转过身,看不清顾风此刻的表情,虽说不是傲言壮语、海誓山盟,但这一番话,挺朴实的……怎么说呢,还是令她心动了一点点。
“贫贱夫妻百事哀,我要考虑考虑……”俞晓玖不讨厌顾风,但肯定谈不上爱,何况她是感性大余理性的女人。她相信真正的爱情,是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疯狂心态。
正如前世爱展洛鹰那样,无怨无悔的付出,他的笑容就是她的幸福。
“大多夫妻都是忙忙碌碌过一辈子,银子够用就好,多了会用到歪处,上酒馆,进赌场,钻青楼,莫非你希望自己的男人花天酒地去?”顾风不认为银子是生命中必不可缺的物品,没银子可以打猎捕鱼,反正饿不着。
“错,我可以拿着我男人赚的银子去花天酒地,再包养三五个小白脸,轮流蹂躏。”俞晓玖面无表情道。
“……”顾风真怀疑小九投错了胎,夜夜盼着嫖男人。
“小白脸没有,白白净净的小道士倒有一个,可以暂时供你解闷,不过你要温柔点……”顾风嬉皮笑脸道。
俞晓玖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稀里哗啦掉一地:“不检点的伪道士……”
顾风凑上嘴唇,想亲她,但愿她不会拒绝。
“啪!”……黑暗中发出突兀一声脆响,紧接着传出一声吃痛的闷哼,但并非俞晓玖出手,而是贺千斩给了顾风重重一掌。
“别碰她。”
贺千斩打完人,不再开口,直接躺在两人之间,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顾风揉了揉脊背,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亲嘴氛围就让贺千斩给破坏了!看来在他菜里加的巴豆还是少,明日加大量!
贺千斩冰冷的体温传输到俞晓玖身躯上,她搓了搓手臂,人的体温怎么可以低成这样?究竟是不是人……人?她倏然睁开眼,难道不是正常人?
“徒弟,你有家人么?”被顾风一折腾,她困意全无。
贺千斩迟疑片刻,缓慢地睁开眸,眸如夜般漆黑。
“有。”
“那你的父母住在哪里,有兄弟姐妹么?”俞晓玖单手支头,没想到他真有家人。
贺千斩降生于寒齐国,睁开眼时便躺在皑皑白雪之中。当然,他肯定没有出生时的记忆,懂事后才听长辈们说起:那时一匹饥饿的雪狼正对新生儿垂涎三尺,还在他脸孔上遗留不可磨灭的爪痕,是寒齐国的百姓救了他的性命。
寒齐国常年积雪,资源贫瘠。居民生活相当拮据,没有粮食,只能靠打猎勉强度日,而他正是吃百家饭长得的孩子。
令他永生铭记的,正是那一段哺育之恩——他被丢弃在雪地里时,还是未出满月的婴儿。但寒齐国男多女少,女子们大多又上了岁数。居民们为了不让襁褓中的孩提饿肚子,集体在冰天雪地中狩猎三日,最终抓获一只怀有身孕的母雪狼。老妇人们挤出狼奶,再用手指沾上奶水让他吸吮。淳朴的百姓们,不是亲人却对他胜似亲人,甚至取来王宫中仅存的几块动物皮毛给他做被褥、衣裳。
虽然那里贫穷寒冷,但百姓们绝对不会离开久居的雪山,因为他们在守护一样灵物,代代相传,肩负上苍所赋予的神圣使命。而所谓王宫,也不过是大一点的木屋,国王与百姓的生活同样窘困。
所以,寒齐国每一位百姓都是他的家人,他无以回报救命以及养育之恩,唯有不遗余力地让他们吃饱穿暖。
贺千斩只身闯荡江湖数年,见惯了一张张丑恶的嘴脸,让他更珍惜寒齐国居民所给予的真情厚意。只要可以赚到大笔银两,可以让居民们睡在温暖的床上,饿的时候可以吃到热气腾腾的饭菜,他不惜一切代价。
俞晓玖得不到回应,捅了捅他手臂,贺千斩则蓦然地转过身,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她微微一怔,并未推开,因为贺千斩在传递一种抑郁的情绪,就像孤独的孩子,似乎需要一个关怀的拥抱。
贺千斩静默不语,小九的身体很温暖,并非体温,而是血脉里澎湃涌动的暖流,他无法拥有这种温度,是人都会感到疲倦,一旦被责任感压得喘不过气来,只想找个安静的角落躺一躺,羡慕她过得无忧无虑,嫉妒她活得逍遥自在。
俞晓玖犹豫片刻,环住他的身体,贺千斩的本质并不坏,只是不善于表达情感,她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能送上一个真诚的相拥。
“想家了么?……”她唇边沾着几根属于他的发丝,掠过一缕凉意。
“偶尔……”他的喉咙滚出一丝沙哑。
贺千斩确实想念一望无垠的雪山,无论那里多么贫困,始终是他的故乡。
“那就回去看看,你的家人也一定在挂念你。真正爱的人,不需要你表现得多么出类拔萃,只要你健康平安,才是给予家人的最大安慰。”
俞晓玖眼眶酸了酸,她想起疼爱自己的父母,而她连最基本的健康都给不了他们。
情绪说来就来了,她把脸颊埋在贺千斩的肩窝里,潸然泪下……她很自私,一直希望自己早些死去,省得昂贵的手术费拖垮二老的身体。因为一切都是徒劳的,根据她的病情状况判断,寿命超不过三十岁。当一个人知道自己的死期时,哪里还有力气想别的,但她为了不让父母伤心,强颜欢笑配合治疗,其实早已忘了快乐是哪种滋味。
贺千斩感到一汪湿润渗透衣襟,他并非多问,生硬地顺了顺她脊背,不禁吐了口气,原来她也会感到难过,原来每个人都有一时间处理不了的情绪。
他抱起俞晓玖,跃身一跳,坐到湖畔前,水面微波荡漾,安谧又安逸……
女人们,可以用泪水宣泄忧愁;而男人们,打破牙齿活血吞。
俞晓玖哭了好久,才扬起红肿的眼皮:“你的家在哪里?”
贺千斩指向遥远的北方,那里拥有一张张灿烂的笑脸,温暖如阳光。
“你呢?”
俞晓玖吸了吸鼻子,指向天际:“一个永远无法回去的国度,那里有高楼大厦,有现代化的设施,人们不用见面也可以畅所欲言,还有身着迷你裙的美女们,呵呵……”
贺千斩不明所以地仰视星空,小九在幻想天庭的模样?还有千里传音的法术?
俞晓玖知道他以为自己在胡言乱语,她喟叹一声,依靠在贺千斩肩头休息,自言自语道:“曾经的大龄宅女,如今成了万人景仰的护国娘娘,拥有权力与美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残废,天翻地覆的转变,不可思议又兴奋……”
“人无完人。”贺千斩听不懂她在唠叨何事,不过残废肯定是指她自己。
“我现在年轻,所以没人在乎我的残腿,一旦人老珠黄,谁还搭理一个老瘸子的死活。”俞晓玖忽然多愁伤感开来,谁都逃不过生老病死的命运。
贺千斩攥起她的手腕,摩挲在自己的手臂上,坚实有力的一双手臂。
“我陪你。”
俞晓玖怔了怔,注视他认真的表情,心潮稍有翻滚……这种话对女人有致命的杀伤力,男人却可以不假思索的承诺?
她调试情绪,嘴角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到时你也是老头了,哪里有力气背我。”
“只要活着,绝不食言。”
俞晓玖再次愣住:“你!天呐,一口气……说了八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