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廖荇翊鄙夷地松开严臻,拍拍双手,骂道:“瞅你那点出息。说你是侦察连响当当的‘活阎王’,谁能信?”
“嘿嘿。”严臻凑上去撞了下廖荇翊的肩膀,朝长安那边努努嘴,“她…真没事?”
廖荇翊嘶了一声,严臻赶紧摆手,讨饶道:“我错了,我错了,再不问了,再不问了。”
“哼!”廖荇翊推开严臻,“起开!”
刚想走,却听严臻叫他,“荇翊。”
廖荇翊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严臻。
严臻倚在桌边,绿色的迷彩服勾勒出他魁梧挺拔的身姿。他浓眉紧蹙,刚毅的脸上眼神黑亮,鼻梁的高度透出一股子不容忽视的威严。
廖荇翊微微一怔。
不知什么时候起,记忆中那个阳光爽朗的少年已经褪去青涩,完完全全的成长为一个男人了。
他仿佛为军队而生,举手投足间,都有着一种军人特有的气质,睿智冷静,庄重而严谨。
当初,对于严臻入伍一事,他也曾激烈反对,在他看来,严廖两家有他为军队献身也就够了,而严臻头脑聪明,做事条理性强,他生来就该吃经济这碗饭,走留洋这条路,可万万没想到,学业成绩优异的他会瞒着家人朋友弃高薪,择军队,成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军官。他们也曾为此辩论、争吵,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谁也不理谁。后来,他研究生毕业,所有的同学都在想方设法留在军区大医院,而年年拿奖学金,可以自由选择单位的他却主动要求来到现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团级医院工作。
为了离自己的好哥们更近一些,还是为了他那个痴情的妹妹,个中原因,恐怕只有廖荇翊自己才清楚。
不过,这些年相处下来,对于严臻入伍这件事,廖荇翊倒是越来越释然。
不是时间久了,习惯了他的大檐帽和作训服,而是因为有一种人,天生为军队而生,即使千万人里,你一眼,便能看到他的存在。
严臻就是这样的人,他已经和身上的军装融为一体,不可分割。若是换做另外一个打扮,自己反而会觉得突兀难看。
此刻,严臻正用他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望着他,语气不无担忧地说:“你再这么熬下去,小心我把你扔熊猫馆!”
廖荇翊愣了愣,随即,扯了扯嘴角,“嗤!怕你。”
严臻摸摸鼻子笑了。
回去的路上,戴着矫形器的长安成了路人瞩目的焦点。她不习惯这种关注,想走快却因为矫形器活动不便,只能在人行道上左闪右躲,艰难前行。
这时,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脚步飞快的向她冲了过来,长安心中一惊,本能转身躲避,可是地上有个坑洞,她的脚跟恰好陷了进去,“呀!”她惊叫一声,身子朝马路一侧歪斜。
眼看就要狼狈丢丑,长安绝望地闭上眼睛。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发生,因为有人及时托住她的腋下,将她稳稳扶住。
长安睁开眼,轻轻喘着气,看着面前比她还要高出大半个头的严臻。
他正一手扶着她,一手按着个小男孩的头,轻声呵责道:“你这个小子,跑那么快干啥,差点撞着人。”
闯祸的小男孩像只小蚂蚁似的被他捏在手里动弹不得,挣了两下,带着哭腔说:“我下次不这样了。”
“保证?”
“保证。”
严臻松开手,在男孩的额头上敲了个脑嘣,笑道:“去吧。”
小男孩捂着脑门,苦着脸走了。
严臻转过头,神情关切地看着长安,“你怎么样,没事吧?”
长安垂下睫毛,把飘在脸上的碎头发别在耳后,又把严臻的手拨开,“没事。”
她朝前走了几步,发现严臻跟在后面,不禁脚步一顿,转过身,拧着眉头质问他:“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总跟着我做什么!”
严臻心想,若不是我跟着你,你只怕又得回医院去了。
他微张着嘴,打了个哈哈,说:“我…我也回部队啊。就这一条路,我总不能绕着走。”
看他那强词夺理的无赖样儿,长安不禁气到冷笑,“哈,原来你不止是莽夫,还是个流氓!”
流氓?
严臻扯了扯嘴角,笑了。
嘿!
听说过‘活阎王’、‘铁面人’、‘金刚’等等绰号扣在他头上,唯独没有听过‘流氓’这个词,乍一听,还真新鲜。
“你知道流氓是什么样吗…”严臻说完,就开始解作训服的扣子,一个一个的,手指飞快。
长安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惊恐,她一边后退,一边指着严臻,“你…你别乱来!别过来!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喊人了!啊——”
长安的手伸在半空,眼睛紧闭,睫毛小扇儿似的扑簌簌抖着,半晌,她睁开眼睛,却看到一抹绿色的背影,迅速消失在前方的街角。
她低下头,看着肩上多出的一件宽大的作训服,眼睛里渐渐涌起一层复杂的情绪…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针锋相对
回到工地,李四性已经把那送货商打发走了。看到长安的怪异‘造型’,他和张杰忧心不已,都劝她回去休息几天,却被她拒绝了。
工人们反应不一,有上前表示关心的,有无动于衷的,也有一部分人跟赵铁头一样,幸灾乐祸的在背后悄声议论。
长安似乎早已习惯这些人阴阳怪气的腔调,她没有和他们斤斤计较,而是在收工前给大家开了个会,强调了安全纪律,动员工人们积极投入工作,用一流施工质量完成道路改造项目。
第二天上午,挖掘机进场开挖旧路,轰隆隆的声响在整洁严肃的军营里回荡。
侦查连营房楼。
严臻拿了个笔记本,大步朝外走。
今天上午侦察连组织各排学习,他回来取记录本。
“一排长,你的衣服!”二排的战士小跑过来,将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作训服递给他。
严臻接过来,眼神却看着外面,“谁送来的?人呢?”
“哦,是修路队的张工程师给我的,他回去了,说是工地忙。哦,还有,他说谢谢你。”战士说。
谢?
应该谢他的人,不应该是张工吧。
严臻扯了下嘴角,把衣服送回宿舍,走了两步,他把衣服抬高,凑鼻子前闻了闻,之后,那嘴角就一直没落下来过,直到学习结束,二排长像看外星人似的瞪着严臻,悄悄问他又想收拾谁的时候,他才赫然惊醒,他竟傻呵呵地笑了一个上午。
“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严臻跟在队伍一侧,喊着口令同一排的战士们回去。
远远的,看到施工用的蓝色围挡。走近一点,却看到五六个人站在围挡外面说话。其中一抹姿态怪异却又熟悉的身影,让他一下子挺直脊背。
“一二一…一二一…”
队伍里的张晓屯小声提醒:“排长,错了,错了…”
原本在刚才那个路口就该转弯,可排长一直喊着向前走,竟走过了。
严臻一看,可不是嘛,他这一走神,把队伍都带歪了。
“立定!”
队伍停下。
“向右转。”
“一班长!”
“到!”张晓屯出列。
“你把一排带回。”
张晓屯瞪大两眼,瞅着面不改色的严臻,心想,出啥事啦?
“一班长!”严臻拧了拧眉毛。
“是!”张晓屯赶紧挺直腰板应声答道。
围挡前。
挖掘机已经停了,工地里隐约传来工人的交谈声。
“胡经理来了,看她还牛不牛!”
“人家大工程都用的‘鸿昌’的砂石料,怎么到咱们这蚂蚁似的小破工地就不行了?我看她是有意刁难,故意跟胡经理过不去!”
“就是,一个黄毛丫头,整天净想着出风头,逞威风,我看她这次怎么收场!”
“啧啧,你们快看她那怪模样,胳膊断了不赶紧回家找妈妈去,还留在咱们老爷们的地盘上撒什么欢!”
围挡内传出一阵哄笑。
听着里面的人说的越来越不像样,胡胜利腆着肚子猛咳了两声。
“咳咳!”
他抬起锃亮的皮鞋踹了踹身后的围挡,“散了散了!”
待听不到杂声,胡胜利才转过头,看着姿态怪异的长安,语气关切地说:“小长啊,你的伤看起来挺严重的,不如我跟公司说说,换个人过来,你也好回家养病。”
“不用了,我只是扭伤,骨头无碍。”长安说完,竟把身上的搭扣解开,把肩外展卸掉,扔给身后的张杰。
“长…”张杰想劝,却被长安用眼神制止。
她用左手扶着右肩前后晃了晃,朝胡胜利那边走了两步,微笑着说:“胡经理看,我没事的。”
她个子高,站在身材矮胖的胡胜利面前,竟比他高出半个头去。胡胜利发觉自己竟仰着脖子看她,不禁皱了下眉头。
他露出一副笑模样,呲着牙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哦,对了,刚才我跟你说的,‘鸿昌’石料厂的事…”
“我会向公司申请换合同商。”长安目光清澈而又坚定地直视着胡胜利,平静说道。
“你…”胡胜利嘴边的咬肌抽搐了几下,八字眉拉得更低,他目光阴沉地重新审度着面前的长安。
看外表,年轻鲜亮,眼神灵动,是个聪明识时务的人。可没想到,她竟同那易老儿一样,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可再硬再冰的石头到了他胡胜利的手里,也要被压成粉末,她师父,那易老儿,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当年,若不是易老儿多管闲事,偷偷告发他以次充好,收受贿赂,他也不至于在一公司耗了二十几年还没当上领导。反观一起来的同事,现在不是成了分公司的一把手就是集团决策层的重要人物,唯有他,还在分公司的基层管理岗上蹦跶,还要每天经受风吹日晒,在各个项目工地上奔波。
这一切拜谁所赐!
不就是那个又倔又犟的易老头儿!
如今,他的徒弟,还是个女徒弟,竟也和他耗上了。
行啊,不怕是吧,和他对着干是吧,那来啊,他倒要看看,这黄毛丫头,是不是也想步她师父后尘,这辈子都窝在一公司里,不见天日。
“哈哈…”他仰头怪笑,“小长啊,看来你还是太年轻了,太年轻了啊。”
“胡经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接受了不合标准的砂石料,才是正确的?”长安语气清冷,却又咄咄逼人。
“谁说这批砂石料不合格?你有证据吗?随意污蔑人,可是要吃官司的。再说了,这家石料我用过不止一次,而且,公司的其他工程也在使用,你说不合格就不合格,那质监站的检验员是瞎的?是摆设?那合格证书是人画出来的?嗤!长安,长经理,你小小年纪,竟敢肆意诽谤造谣,诋毁企业信誉,你就不怕丢了手里的饭碗?”胡胜利的手直指长安,因为离得太近,指尖几乎戳到长安的眼皮上。
“她不怕!”
忽然,响起一道沉稳有力的男声,而长安也被一股熟悉的力道带着,护在那人身后。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我们不熟
严臻?
怎么是他?
长安在背后推了他一把,低声斥道:“你来凑什么热闹?”
严臻仿佛没听见,长安推那一下子也未撼动他分毫,他跟块密不透风的铁板似的挡着长安,胡胜利也只能仰头看着这位不知从何方杀出来的‘程咬金’。
“你…你想干啥?”这大块头像座山一样压着胡胜利,那犀利如刀的眼神儿,唰唰朝他削过来,吓得他一缩脖儿,朝后退了几步。
“我路过啊,听见有恶犬乱吠,恐其伤人,就过来瞧瞧!咦,那死狗哪儿去了?刚还叫得挺狂,这一眨眼,咋就不见了?”严臻左右张望,似乎真的在寻找恶犬的踪影。
“你…”胡胜利明知这大兵故意埋汰他,可偏生接不得话更发作不得。他这人素来嚣张跋扈,在工地作威作福,无人敢惹,原以为过来一趟,这小丫头便能像其他人那样识时务,懂规矩,却没想到他堂堂公司高层,集团中坚,竟会在这个小破工地接连吃瘪。
“你见到这条狗了吗?这位领导!”体型高大的严臻勾下腰,凑近胡胜利。
胡胜利气得面皮紫胀,一团火堵在嗓子眼儿,就是吐不出来。
他一边向后躲,一边用食指颤巍巍地指着严臻和他背后的长安,恼羞成怒斥道:“你们…好!很好,长经理,你的手段胡某人今天可算是领教了。这女人啊,笼络人的本事就是比男人厉害,怪不得老赵他们怕你,你说,你这才来几天啊,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想给你当保镖了!”
“胡经理!”长安绕过严臻,站在胡胜利面前,“咱们就事论事,莫要牵连他人。你今天来,如果想以官威压人,逼我收下不合格的石料,那对不住,要让胡经理失望了,若你来只是存心羞辱于我,那我可以告诉你,我这个人,虽然没本事,没背景,也没资历,却有一副谁也收服不了的臭脾气,谁要欺负我,我必锱铢必较,十倍还之!赵铁头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没错,我就是他口中那个爱逞能的‘刺头儿’,胡经理不信,非要找上门来尝尝被我这刺头儿扎一下的滋味,我又怎能让胡经理失望而归呢。”
“哧…”一旁的严臻差点破功。
长安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径直走向一堆儿尚未清理的垃圾。
看长安从地上拎起一根又粗又长的钢筋,胡胜利不禁两眼一瞪,惊恐不迭地向后退,“你别乱来,别乱来…”
张杰一看不对劲儿,赶紧上前拦着长安,“长经理,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长安拿着钢筋,在手心缓缓转圈,冷笑道:“张工看不出来,有些人,给脸不要脸,偏要打着说,骂着说才有用。”
张杰给长安使眼色,“啊?哦,不是…”
这边胡胜利气得直喘粗气,他阴沉沉地瞪着长安,“算你狠!我们走着瞧!”
长安推开张杰,作势要过来,胡胜利赶紧脚步仓皇地逃了。
待人影儿不见,长安哐啷一下扔掉手里的钢筋。
张杰苦着脸长叹口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脾气,今天非闯祸不可!胡胜利和公司领导关系好,他这次回去,肯定会给你穿小鞋。你别忘了,易工就被他害…”
“师父能忍,我不能忍。如果我也像师父一样委曲求全,那我还是我吗。”长安扶着右肩,面色渐渐变得苍白,她转过头,神色清冷地看着一旁的严臻,“热闹看够了吗?你是不是可以走了?”
严臻呵呵笑了两声,但是眼睛却亮晶晶的,盯着她说:“嗯,走,马上走。”
嘴里说着走可脚却纹丝未动,他冲着张杰摆手,“张工,把你手里那东西给我。”
张杰低头一看,发现是长安之前固定手臂的器具。
严臻要这东西想干嘛?
张杰虽疑惑,可还是把拆卸下来的肩外展递给严臻。
长安也拧着眉头,看着总是触她霉头的严臻正手指灵巧地解开肩外展上纠缠在一起的系带。
“给我。”长安想抢,却被严臻一把攥住手臂,牵拉着身子朝他怀里拽。
长安急了,以为他又要犯浑,于是挣扎着想摆脱他,“你干什么!放开…”
话还没说完,就觉眼前一黑,等再有感觉,那套肩外展已经套在她的身上了。
因为距离太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热烘烘的温度,严臻神色坦然地帮她系扣,长安却是又羞又恼,原想踹他两脚,叫他滚,可系扣都在腋下敏感部位,每挣扎一下都是在自取其辱。
想让张杰过来帮忙,可那家伙居然悄悄溜了。
张杰…
长安咬牙切齿地怒道:“严臻!你…放开!”
天知道她现在有多尴尬,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马上就好,还有一个扣。”严臻手指灵活地绑上最后一根系带,他后撤一步,提醒长安:“千万不要再卸下来了。”
再逞强,她的手臂真要废了。
长安转身就想走,却又被严臻挡住。“等等。”
长安低头扫了一眼手腕,严臻缩回手,扯了扯嘴角,说:“对付恶犬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不要和它纠缠,不要倒地露出你的脖子,而是要观察它的弱点,避其锋芒,应时而谋,一击而溃!”
长安蹙眉思考,片刻后,她看着严臻说:“我不懂什么打狗的技巧。我只知道,当恶狗向我扑来的时候,我不能退缩,我要像它扑咬我一样咬它,而且要比它更狠,更凶,当我比恶狗还凶狠的时候,它自然就会怕我,再也不敢来欺负我了。”
严臻看着面前姿势怪异的长安,看着她英气卓然的眉眼,回味着她刚刚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过了一会儿,他抿了下嘴唇,敛去唇角那一丝浅浅的戏谑。
他遇到的,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啊。
看似柔弱的外表下面竟会藏着如此坚硬的意志。
她和恶犬上司对峙的手段令许多男人自愧弗如,而她的某些想法更是令他感到惊讶,惊讶之余,又对她生出更多好奇的心思。
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
她的背后,又藏着哪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们并不熟,请你以后不要再接近我。”长安说完想说的话,便举着胳膊转身离开。
严臻看着那抹高挑的背影,眼睛里却燃起一小簇跳跃的火苗。
长安,你觉得,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我还会对你无动于衷吗?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富民安居工程
新疆。
巴楚县一处富民安居工地上一派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
一个浓眉凹眼的新疆小伙子走进施工区,左右张望一番,发现他要找的人正被一群建筑工人围住,坐在圈子中央给大家讲解施工技术要点。
“易工,吃饭了。”他走过去,提醒说。
易键璋看看手表,不由得愕然笑道:“这么快!”
快晚上八点了,天还很亮堂,远处的晚霞都还散散的,没聚在一起。
“您忘了,新疆位于祖国的最西部,是日落时间最晚的省份。”新疆小伙儿阿迪力普通话讲得很溜。
易键璋从地上站起来,笑着拍拍阿迪力厚实的肩膀,心想,可不是吗,他脚下的这片土地正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祖国的西部边陲,风景瑰丽,气势磅礴,同时却又落后闭塞。
“是我疏忽了。”易键璋冲着工人们摆摆手,“大家都吃饭去吧。”
工人们四散而开,易键璋扶了扶头上的安全帽,“走吧。”他刚一挪步,身子却猛地一晃,向旁倒了过去。
“呀!”幸好阿迪力眼疾手快扶住他,“您怎么了?”
易键璋脸色发灰,额头渗出一层冷汗,他闭着眼睛缓了缓,才苦笑着解释说:“可能刚才蹲久了,起来后有些不适应。没事,阿迪力,没事。”
阿迪力担忧地看着易键璋说:“可您的脸色看起来好差,一定是这几天加班累着了,我去找热合曼医生…”阿迪力刚想走,却被易键璋扯住胳膊,“不要兴师动众,小毛病,休息一下就好了。”
“可…”阿迪力还想劝,易键璋的手机却响了。
易键璋掏出手机一看来显,不由得面色渐显舒缓,他冲着阿迪力摆摆手,“你先去吧,阿迪力,我接个电话。”
阿迪力点头,就先离开了。
易键璋把手机贴近耳朵,望着天边层层叠叠的云彩,微笑着说:“长安,是你吗?”
电话那端隔了片刻,才传出一抹熟悉的声音,“师父,是我。”
“找我有事?”
“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想您了。”
易键璋抿了下干裂的嘴角,转头看了看,朝一块表面平坦的方石走过去,坐下。
他摘下安全帽,放在一边的草地上,又用手指爬梳了一下灰白的头发,才对电话那端沉默的长安说:“哦?是吗?难道不是我想的那样,遇到困难了?”
电话里传来轻轻浅浅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长安才叹了口气,声音低缓又带了情绪,叫他:“师父。”
易键璋笑了笑,问:“说吧,出啥事了?”
“师父,新疆的富民工程进行的顺利吗?”长安没有直接回答易键璋的问题,而是问起了他的工作。
易键璋也顺着说:“挺好。这是我第五次入疆工作,却是第一次以援建者的身份为新疆人民实实在在的做事。这里的人热情善良,工人们好学勤劳,这不,你打电话之前我还在给他们讲施工技术要点。”
在长安去部队工地之后,龙建集团作为建筑行业的排头军,主动承担起上海企业援建新疆富民安居工程的任务,而作为技术部门的权威,易键璋责无旁贷,主动请缨,到最偏远最艰苦的西部去工作。
“说得我都要嫉妒您了,新疆那么好,我可真想和您换换。”长安的语气还如往常那样自然随意,带着一丝子女在长辈面前撒娇的意味,可易键璋听后却是眉眼一肃,他用手压着嘴唇咳了咳,问:“部队工地出事了?”
长安沉默片刻,轻声回答:“嗯。出了一点小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