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点头,站起来朝领导席那边走。
走了几步,她却忽然停下来,回头看着灯光下远去的小李。
“婚礼可以延期,但是如此宝贵的工作机会却是稍纵即逝,长安,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小李发自肺腑的忠告言犹在耳,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被放大数倍,在她的心湖掀起滔天巨浪。
她该如何选择?
短短的几步路,宛如走在利刃般的荆棘之上,每向前一步,都是一种沉重的折磨。
走到王向春面前,她感激地说道:“王总,谢谢您。”
刚才曹同知为难王向春的一幕,她在台下都看到了,能够被这样一位高瞻远瞩,睿智果断的领导信任她,护着她,真是她的幸运。
“这是你用实力赢来的机会,别人不服气只管来找我。”王向春大手一挥,极具气势地说道。
长安想到即将到来的挑战和肩上担负的重任,顿觉笑容里多了一丝凝重的味道。
尤其是,她还要在事业和家庭上做出选择。
王向春看她并不是很兴奋,神色间颇有闪烁且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得关切问道:“小长,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毕竟,任命之前并未跟她打招呼,万一她有什么不方便的,自己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面对如亲人般的王向春,长安只是略微思忖了一下,便把要结婚的事告诉王向春。
王向春一听,不禁猛地搓了搓手,歉疚说道:“哎呀!我的错,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对不起啊,小长,居然把你婚姻大事给搅和了,这严排长还不要恨死我呀!”
“您千万别这么说,您是为了我好。”王向春为她做的种种努力,她都看在眼里,她不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人。
王向春低眉思索片刻,为难地说:“我们这行,临阵换将并非没有先例,可这个工程非同小可,中标公告上也是你的名字,如果把你替换下来,我怕工程甲方会觉得我们没有诚意,生出其他心思,影响到集团的声誉。”
“甲方要求我们这个月中就要去G省工地。时间不等人,我看这样,我明天再和班子成员开个会,看有没有其他办法,实在不行再去找甲方,商量换人的事。”王向春看着长安,宽慰说:“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别背上思想包袱,影响了结婚的心情。”
长安微微动了下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想飞的野花
夜晚,严臻正组织排里的战士进行政治教育,宋志文出现在门口。
他冲着严臻招招手。
严臻像是打了剂强心针,从马扎上弹跳起来,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昏暗的走廊里,严臻那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宛如两个发亮的灯泡,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连长,是不是…”
宋志文眨眨眼,刚想否认,却已被扑上来的严臻一把揽住腰,抱了起来。
宋志文觉得自己快要昏倒了,“严臻!你!”
刚吼了一嗓子,察觉到不对,赶紧降下音调,呵斥道:“你还想不想见她了!”
没等话音落地,宋志文就觉得身子一沉,“咚!”脚重重落在地上,从脚后跟窜起一阵麻酥酥的感觉,一直蔓延到小腿。
“想!特别想。”严臻再不敢放肆,规规矩矩地站着,眼巴巴地瞅着宋志文。
“你说说你,你说说你,一提起长安你就两眼放光,举止放浪形骸,哪里还有半分军人的模样!”
还‘活阎王’呢,痴情种还差不多。
“是是是,连长教训的是。”
宋志文瞪了他一眼,朝大门的方向努了努嘴,“去吧,营区大门,正等着你呢。”
“是!”严臻撒丫子就跑。
跑了几步,他忽然来了个急转身,朝宋志文抛出一个飞吻,“连长,我爱你…”
回声嘹亮。
响彻大楼。
宋志文一个跳脚,冲进一排宿舍。
“那个…那个…今天学什么?”他佯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背着手,问离他最近的战士丁海泉。
“学习,学习价值观。”丁海泉立正答道。
宋志文摆摆手,“坐下吧,继续。”
丁海泉坐下后,和其他人互相望了望,谁也没动。
“怎么还不开始?”宋志文拧眉问道。
“刚才…严排长正在讲军人如何树立正确的爱情观,他说到一半,连长你来了…”张晓屯指了指背手而立的宋志文。
爱情观!
好你个严臻!把思想纯洁的兵伢子都给带跑偏了!
宋志文愣了愣,咬牙切齿地说:“那你们,今天就好好给我谈谈对爱情观的看法。”
嗷!
侦察连一排的战士们顿时哀鸿遍野,一个个露出苦不堪言的表情。
部队门口的公园里,温存的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
严臻看着月光下眉目间添了几许柔和的长安,手轻轻一拉,把她拥入怀中。
“这么想我啊。”听说她来了,他心里的欢喜像是发酵池里的气泡,咕嘟咕嘟地朝外涌。真见到她了,更是跟见了珍宝似的,恨不能把她缩小了揣兜里带回去,以解相思之苦。
长安靠在他的胸口,听着那咚咚有力的心跳声,原本杂乱不安的心情竟渐渐沉静下来。
“严臻。”
“嗯。”
“我…我…”张了两次口,却还是无法将所思所想讲出来,可见她真是遇到了难事。
严臻又不傻,如果刚开始见到她,还自我感觉良好的以为她耐不住相思之苦,深夜来探情郎,后来,看到她眼底眉梢那若隐若现的一丝轻愁,他就察觉出异样来。他看得出,她怀揣心事而来,只是不知这心事,与他有多大的关系。
可无论怎样,他总是向着她的。
长安在严臻鼓励的目光下,将晚间开会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严臻。
严臻听后,并未着急表态,他像是被这个消息惊到了,低着头,半晌,没有出声。
不过也难怪,哪一个准新郎听闻婚礼要延后再办的消息后,能笑得出来。
长安心里愈发难受,更多的还是愧疚,“王总说了会想法子找人替换我,你别为难了,我们的婚礼照常办。”
严臻抬起头,深邃的目光落在长安姣好的面庞上,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温柔地问:“跟我说实话,你想去吗?”
长安抿着嘴唇,凝视着他的眼睛,她的目光流转着百样情绪,复杂得像是路边绞缠长大的杂草一样,静了许久,才勇敢地点点头,坦白说:“想去。”
他拧了拧她的面颊,垂下眼皮,“这就对了。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以后,在我面前,不用说那些违心的话。”
她心中一颤,紧张地看着他的表情变化。
严臻沉默地思索片刻,再抬起头,眼神已同往常一样坚定而又豁达,他抬起长安的下巴,低头,亲了亲她柔软的嘴唇,“吓到你了。”
长安赶紧摇头,“原就是我不对…”
他又亲亲她,“傻瓜,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情,心里又有着怎样不平凡的抱负,我统统,一清二楚。你不是温室里娇养的花朵,要依附着别人才能生存,你是野外经受严苛考验仍能向暖而生的小野花,你的志向,从来不是富贵安逸的案头花瓶,你向往的,是雄鹰翱翔九天之上的视野和心胸,志在千里,自由呼吸。如今,你有了展翅翱翔的机会,如果我硬要把你折下来,养在温室,你一定会窒息枯萎,失去你原有的活力和色彩。”
他摸了摸她忽然变得潮湿的面颊,动容说:“我不要,我不允许你变成那副陌生的模样。长安,安心做你自己吧,我可以等,等你凯旋而归的那一天,等你心无旁骛地成为家里的女主人。”
等多久都没关系,只要你还爱我,我愿意等到地老天荒,愿意一直等着你…
长安捂着眼睛呜呜地默默地流泪。
来之前,她有想过豁达开明的严臻会支持她远赴G省,翻开事业新篇,可见到他说出一切,又看到他掩饰也掩饰不住的失落和怅然的时候,她真的心软了,后悔了,她真的只要他的一句话,只要他说,长安,咱不去了,她二话没有,立刻就去找王向春辞了这桩令许多人眼红的差事,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他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之后,竟鼓励她去,鼓励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古人常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现在,她想说,得夫如此,妻复何求!
有这样一位真正懂你的所思所想,真正为你设身处地考虑的恋人,她真的,没有任何的遗憾了。
“可是…阿姨那边怎么办?”这也是长安最担心、最愧疚的事情。
严臻吐了口气。
是啊,远在苏州的宋女士才是电脑游戏中坚不可摧的大boss。
如果让她知道长安要推迟婚期,那只怕是…
他发动所有的脑细胞,高速运转中凝神思索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拉起长安的手,“有办法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英罗高速
九月的G省刚刚入秋,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登上高冈,站在田野高处俯瞰着一望无际的梯田稻浪,金色和红色交相辉映,大自然的美景令人惊叹叫绝。
英罗高速TJ9标段营地,就设在这片层峦叠嶂的山岭之间。
清晨,戴着安全帽的长安同吃过早饭的工人们一道,乘车去TJ9标段的施工工地。
“长经理,你没顾上吃饭吧。喏,我给你带了个油饼夹咸菜丝,还有热豆浆。”面色黝黑的赵铁头把一个包装扎实的塑料袋递给长安,并凑过去,低声提醒说:“里面有个煎蛋。”
长安摘下帽子,接过赵铁头递来的‘爱心早餐’,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谢了。”
赵铁头摸了摸络腮胡,憨乎乎的笑容变得有些羞涩,“没事,只要你想吃,我天天给你带饭。”
旁边座位的工友拿开遮脸的报纸,斜睨着几乎像个陌生人一样的赵铁头,不禁嗤了一鼻子,笑着调侃道:“哎呦,瞧不出来啊,咱们龙建一公司最喜欢摆谱耍横的铁霸王,居然也有如此柔情似水的一面。”
赵铁头老脸一红,一转身,揪着多嘴工友的领口,低声威胁道:“你别胡说。”
工友眨巴着眼睛,嘿嘿笑道:“我说什么坏话了?我那是表扬你呢,会来事,会巴…会照顾领导。”
“方志愿,你就是个嘴贱的。”赵铁头接收到长安瞥来的视线,慢慢把手松开,小声警告说:“以后说我可以,不许说长经理的坏话。记住没?”
方志愿吐了吐舌头,把报纸朝脸上一盖,准备在去工地的路上,睡个早觉。
赵铁头气得挠头,偏生又发作不得。
邓先水拍拍身旁的王焕奇,两人相视而笑,不约而同地朝前排那个眉目英气的姑娘望了过去。
长安。
英罗高速TJ9标段的项目经理,也是整个中标标段各工程公司唯一的女性项目经理。
来G省工地之前,他们三人还被关在湖北某镇的派出所里,被冤枉偷了工地的物料。
当时觉得天地都是黑的,辩白无用,伸冤无用,撒泼打滚更是无用。就在他们绝望得想要放弃的时候,忽然有一天,他们被一位自称是一公司特聘律师的男人从拘留所里接了出来,并把他们送回工地。
他们心里怯啊,怕刚从牢狱出来又踏进狼窝。
没想到迎接他们的,竟是工地负责人。他当着所有工友的面为他们洗清冤屈,并给了他们三张开往G省的车票,还有每人一万块钱的精神抚慰金。
他们像是中了大奖的幸运儿,做梦一样到了G省即将开工的工地一看,他们却惊呆了。
那个头戴红色安全帽,和工程师讨论图纸的年轻姑娘,不正是他们一直惦记着的工程女强人,长安。
她竟然到G省工地来了,而且,戴着红色安全帽…
那可是项目经理才允许佩戴的帽子颜色。
三人激动地冲上前去,就差没把长安举起来了。
长安看到他们才真叫一个意外,她目光定定地看着三个背着大包的风尘仆仆的汉子,竟激动地红了眼眶。
幸好,她没有掉金豆,不然的话,他们这三个大男人估计也要陪着她哭上一场。
从见到长安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明白了,这世上啊,哪儿有那么多的好运呢。如果不是之前与她相处结下的善缘,也就不会有现在公平公正的待遇。
他们自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因为他们清楚,如果自己不珍惜机会,不知恩图报,那谁也拯救不了你。这次的工程绝对马虎不得,不为别的,单为给长安争口气,他们也得把活儿干漂亮了。
司机按了下喇叭,回头问坐在第一排的长安,“长经理,又是雷工没到,要不要等他。”
长安一边咬着油饼,一边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宿舍板房,“不等了,出发!”
司机立即按下电动门的开关,正要给油,缓缓关闭的前门缝隙处忽然钻进来一只手臂,紧跟着,就是一声爆炸般的怒吼,“停车!”
司机吓得一激灵,本能踩下刹车,又把门打开。
从车外面冲上来一个足有一米八几的黑大个,他的出现,犹如一团乌云遮住车内的光线,长安皱着眉头,抬起头,看着头发蓬乱,顶着俩黑眼袋的项目技术工程师雷河南,“再迟到就跑着去。”
雷河南晃了晃大脑袋,像是没听到一样朝长安身边的空位一坐,叉开两条大长腿,头向靠背上一歪,瞬即进入睡眠模式。
长安朝旁让了让,她瞥了眼穿着蓝色的冲锋衣,黑色运动裤的雷河南,眉头越皱越紧。
从她第一次见到这位刚从龙建子公司调来的技术工程师时,他就穿着这身衣服,这都快半年过去了,他也只是盛夏里脱去外套而已。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烟鬼。
只要是他经过的地方,总有烟头出没。而他身上的味道…更是一言难尽。
更可气的是,这个患有严重邋遢症的项目总工,竟是个暴脾气。
嗓门奇大不说,还动不动就吼。
有理了吼,没理了更要吼。
有一次,长安和雷河南去给山里贫困户送米面油,出来的时候,看到站在大门口,长得跟木门年画里的门神一模一样的雷河南,她不禁笑喷,暗自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雷公’。
反正他嗓门大嘛,这个绰号倒也不冤枉他。
没想到私下说了几次,这绰号就传开了,就连英罗高速公路工程指挥部的领导们也跟着一起叫开了。
上次去指挥部开协调会,雷河南被人雷公,雷公叫得差点尥蹶子,长安绷着一张扑克脸,心里却早就笑开了花。
反正这个雷河南,就是个难伺候的主儿。
不过,他也有优点。
那就是有真本事。
真正的技术大拿。
俗话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同样技术出身的她,对雷河南越是了解,越是叹服于他的工作能力。
怪不得王向春特意向集团要人,并把雷河南给派到英罗高速项目上来了。
有他在,她肩上的担子赫然轻松大半,每天要操心的事少了好多,来G省这小半年,她居然胖了五斤。
这可能跟严臻纵着她,宠着她也有关系。当初,她不声不响的终止婚礼在严家掀起滔天巨震,想想都觉得惭愧。不知严臻用了什么办法说服固执好面子的母亲,想必,她的‘不懂事’连累他在宋志娟面前也吃了不少苦头。
他什么也没说,自己问得急了,他也是一笑带过,不肯多谈这个话题。
数月未见,严臻是胖了还是瘦了?对待工作,他还是那么努力和认真吗?
他在电话里总是报喜不报忧,最近,更是因为担负着跨军区演习的重要任务,电话也从每周一次减少到半月一次,甚至是更长时间。
长安从脖子里掏出一根细细的银链子,她的手指摩挲着项链下方的吊坠,目光渐渐变得悠远…
“呦!”耳边忽然传来雷河南的大嗓门,“你结婚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结婚了
车内嗡嗡的杂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工友们都抻着脖子盯着前排,就连司机也放慢车速,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
长安把项链塞进衣领,没有生气,也没有害羞,而是神色平静地转头平视着一开口说话就会噎死人的雷河南,语气淡淡地说:“对,我结婚了。”
雷河南的眼睛里闪过一道讶然的光芒,他垂下眼皮,竟意外地放轻语气,“哦。”
说完,他就像是不曾制造过意外一样置身事外,继续合上眼皮,睡了过去。
后面的邓先水却坐不住了,他扒着前排靠背,神情激动地问长安,“长经理,你是和严排长结婚了吗?怎么没见你摆酒席啊,我们哥几个还想给你贺喜去呢。”
长安转过头,嘴角微翘地说:“等工程结束,严排长请大家吃酒。”
邓先水哈哈大笑,连声应好。
长安的思绪却随着这句调侃的话,回到了即将出征G省前夕,被满头大汗的严臻拉着去民政局婚姻登记处办证的一幕。
当时凭着一股子冲动迅速办完手续,两人各拿着一本结婚证走出婚姻登记处的时候,她却忽然顿下脚步,神色变得有些迟疑。
“严臻,我们这算不算是私定终身?阿姨知道了…会不会…”不知为什么,她直觉宋志娟知晓此事,一定会大闹一场。而她,更是罪上加罪。
严臻却贼贼地笑着宽慰她:“什么私定终身,我们这叫两情相悦,水到渠成,你放心,我妈没那么恐怖,她最想要的,也就是这两个红本本。就算你走后,她恼我们先斩后奏,到时,我把这结婚证直接甩给她,看她还有什么好说!”
没什么好说?
怎么可能呢。
她在结婚前夕悄赴G省工作,同旧社会悔婚逃跑的闺阁女子有何差别。到时候,她天高皇帝远,可以不受那些闲言碎语和刻薄目光的袭扰,但是严臻呢,他的家人呢?
她不敢想,把面子,把钱财看得比自身性命更重要的宋志娟如果知道她捅了这么大的一个娄子,宋志娟会被她气成什么样,她真的不敢想。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一切的锅都得由严臻来背,他能扛得住吗?
看着长安担忧的模样,严臻心里暖暖的,他拥住长安,温柔却又坚定地说:“一切有我,你只管甩开膀子在G省好好干,干出点名堂来,让G省的人,都晓得我严臻的媳妇儿是最厉害的!”
她眉眼感动地瞥他,“那当然…”
不用他说,她也会以最出色的成绩回报严臻,回报一直信任她,鼓励她的恩师和领导。
看她仍旧不能释怀,他揉了揉她的头顶,朗声笑道:“我们现在可是合法夫妻,我妈就算是三头六臂的神仙,也没法兴妖作怪!再说了,我是她的儿子,这世上,你见过有哪对儿父母能拗得过子女的?”
这倒是大实话。
长安叹了口气,“终归是我亏欠长辈,等我回来了,一定加倍偿还。”
就这样,她怀揣着深深的不安与愧疚启程赶赴G省,到了工地,她忘我地投入工作,在与世隔绝的大山深处,翻开事业的新篇章。
通勤车很快便到达目的地,远远的,印有龙建集团字样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司机减缓车速,将车停靠在通行便道右侧。
长安一边戴安全帽,一边踢了踢雷河南的大长腿,“到了!”
雷河南纹丝不动,长宁懒得再理他,起身下车。
英罗高速,起于G省英前市红岭县,途经两市15个乡镇,终点止于罗嵩市源东镇,路线全长为112公里。
别看它总里程不算长,可修建英罗高速的意义,在于它能够把沿线贫困群众从大山里‘解放’出来,让一辈子,甚至是数辈靠天吃饭,靠山吃饭的农民,有了一条通往新世界的致富路。
为了让沿线百姓早点受益,英罗高速指挥部,也叫英罗公司,从开工之初,就旗帜鲜明的在全部14个标段管理点掀起了‘创英罗奇迹,铸精品工程’的大干热潮。
TJ9标段在激烈的同行竞争中一直处于中游,有时候,还会在评比时处于下风,这让标段负责人长安感到巨大的压力。
最近的一次评比结果,TJ9标段施工进度和质量亮起双红灯,她表面如常,实则心急如焚,连续熬了几个晚上,分析失利原因。
只有找到症结所在,才能对症下药,走出困境。
经过她的分析和观察,她发现症结就出在这些分包商身上。
一个大的工程,龙建集团的员工只占极少的一部分,庞大工作量就需要采取分包的形式交由分包商来完成。可项目进场之初,英罗公司就为各标段指定了当地的分包商,可是据这几个月的施工情况来看,问题层出不穷,路基是一条道路施工的主体工程,可分包商找来的劳务工很多没有高速公路施工经验,以往只是修过沟渠,或是村野小路,他们不懂技术,只是盲目,野蛮施工,当地人语言生僻难懂,与他们交流,经常要她说破了嗓子,他们却还是我行我素,不该犯的错照犯不误。
她可以做老好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不了就是在标段评比中垫底,总归不得罪人。
可她是这样委屈求全的人吗?
不,她不是。
如果她是这样的人,就不会推了婚期,跋山涉水地到这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来找罪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