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
徐家。
常月梅正在门厅里找东西,大门却响了。
看着门口熟悉的身影,她不禁瞪大眼睛,讶然问道:“你不是六点才下班吗?”
徐建国一边换鞋,一边探着头朝客厅张望,“我请了会儿假。安安呢,来了吗?”
常月梅顺着他的视线朝里一望,不由得笑了,“早来了,在厨房捣乱呢。”她走过去,拍了丈夫一下,低声提醒说:“哎,待会儿说话可注意点,别把人家小伙子给吓住了。”
徐建国瞥了瞥眉目带笑的妻子,心里愈发的不舒服。想来不过早晨才见面,这还没到晚上呢,妻子就撇开他,维护起一个外人来。
心里不痛快,脸上的肌肉就显僵硬。他趿拉着拖鞋,径自走到沙发那边坐下。
他在摆满西瓜和桃子的茶几上摸了摸,眉头一皱,冲着妻子的背影语气粗重地问道:“遥控器呢!你又给胡塞到哪儿去了!”
常月梅惊讶地看着给她甩脸子的丈夫,不禁扬了扬声调,怼回去:“不就在沙发扶手上搁着呢,你找没找就瞎吆喝。”
徐建国拉着脸抓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徐叔叔,您回来了。”长安和严臻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徐建国嗯了一声,转过头,扫了一眼那个站在长安旁边的男人。
那人也在瞧着他。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徐建国不由得一怔。
这个小伙子足足比长安高了多半头,立在那儿,感觉头就要戳到天花板上去,人长得也出奇的精神,只是皮肤没有宁宁白净,下巴上青黢黢的,再加上俩灯泡似的通明大眼,看起来有点吓人。
“徐叔叔,您好,我叫严臻,是长安的…男朋友。”这人说男朋友之前特意看了看长安。
长安则冲他笑了笑,眼神里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
徐建国心里一动,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他握紧右手,不热不冷地嗯了一声,就把视线转到电视屏幕上去了。
严臻目光轻闪,气氛一下子冷下来。
长安诧异地看了看一旁的常月梅。
常月梅脸皮紫胀,恨不能揪着丈夫的耳朵胖揍他一顿,这倔板儿,什么时候犯倔不行,偏偏挑长安男朋友上门的时候尥蹶子,真真要把她气死。
可气归气,也不能当着客人的面数落他吧,常月梅压住火气,指着厨房打岔说:“小严,你帮我把案板抬到餐桌上去,咱们包饺子。”
严臻笑着答应,大步走向厨房,抬了案板出来。
长安端起一盆拌好的馅料,悄声问常月梅:“常妈妈,我徐叔咋啦?是不是单位出什么事了?”
今天的徐建国太反常了,联想到他清早就被单位的电话叫走,长安很是担心。
常月梅拿起小擀杖,探头朝客厅里的背影瞅了瞅,低声牢骚说:“谁知道他哪根筋抽抽了发神经呢。咱们包饺子吃,甭管他。”
长安无奈地摇摇头,端着盆跟着常月梅出去。
徐家包饺子还沿袭着之前的老习惯,拌馅、揉面都在厨房,唯独包饺子这个环节固定在餐桌。
一家老小围成一圈,常月梅双手如飞,同时擀几个人的皮,大人们一边包饺子一边唠着家常,小孩子则拿着小面团,捏面人,捏动物,嬉笑打闹,好不快活。
以前长道廉夫妇在世的时候,徐家就常常邀请他们一家来吃饺子,那个时候,也像现在一样热闹喧阗。
“你看看人家小严,饺子包的多好,你啊,练了二十几年还是幼儿园的水平,羞也不羞!”常月梅黏了一点雪白的面粉,抹在长安的鼻尖。
长安笑着躲向严臻背后,“我包的有那么差劲吗?”
常月梅捏起竹篾上面一个细长条状的饺子,笑呵呵地说:“那你自己说说,这像饺子啊,还是像雨天地上爬的蚯蚓啊。”
严臻忍不住哈哈大笑,长安拧着眉毛推了一下严臻,气哼哼地警告说:“不许笑。”
然后她转过头,噘着嘴,向常月梅抗议说:“常妈妈,您的胳膊肘怎么净往外拐呀!您看清楚了,谁才是您的亲闺女!”
常月梅笑得前仰后合,她拧了拧长安红扑扑的面颊,边喘气边说:“哎呦呦,哎呦呦,我家安安吃醋了呢,吃醋了,哈哈…”
严臻也跟着捣乱,把面粉抹了长安一脸,长安跳脚,抓了面就去回敬严臻,严臻就踮着脚尖,不让她够到,长安气得哇哇大叫,手背用力蹭了蹭脸蛋,顿时,脸上的面粉糊成白花花的一片,像极了舞台上的小丑,令人捧腹大笑。
“咳咳!”
忽然,背后传来几声不和谐的咳嗽。
严臻迅速敛了笑容,抓起掉在案板上的饺子皮,夹馅,手指一捏,就成了一个圆滚滚,大肚子的饺子。
长安吐了吐舌头,也有样学样,跟着严臻学包饺子。
常月梅朝身后翻了个白眼,一边手指飞快的推动擀杖,一边感兴趣地问严臻:“小严,你这手艺跟谁学的?”
正文 第九十一章 读心术
“小时候我爸妈工作忙,我就自己捣鼓吃的,有一次,忘了煤火炉上架着锅,差点把家给烧了,从那以后,我妈把厨房锁了,不让我进去。可他们经常加班,一走就是几天,外面的饭吃够了,我就偷偷配了把钥匙,自己弄吃的。后来,我正在做汤面的时候被我妈逮个正着,我以为要挨顿胖揍,可我妈拿起饭勺尝了尝我做的饭,却愣住了,她丢下饭勺,抱着我哭了一通,从那以后,就把厨房门上的锁头给摘了。”严臻一边包饺子,一边云淡风轻地回答说。
长安听了心中微动,她伸过手去,轻轻握了握严臻的手背,严臻转头望向她,漆黑的眼底泛起温柔的波光。
严臻是想用这种轻松的语气将儿时的辛酸淡淡地揭过去。可是有过同样经历的长安,又怎能体会不到他言语背后的辛苦呢。
常月梅默默地看着他们相互安慰,心里涌上一阵酸涩的感动。
俗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两个年轻人,不是随随便便谈个恋爱,而是因为心灵的高度契合才走到一起的。他们过早的接触到生活的本质,却能始终保持乐观积极的人生态度,同时又能从细节理解对方并发自内心的彼此扶持,这份珍贵的情意,却是寻常情侣不能比的。
她不免盯着严臻多看了一会儿,想从这张轮廓峻然的脸庞上看出些许的不同,可是她发现自己错了,这个目光深邃的年轻人,脸上除了坦荡荡的神色和诚挚热烈的眼神,再也找不到其他隐藏于心的情绪。
或许在他眼中,那些令人心酸的往事根本就是甜的,他记得那些事,完全是出于爱,而不是对父母的怨怼或是指责。
这样一个懂得感恩,懂得包容,懂得珍惜的男人,才配得上他们的宝贝长安。
她把擀好的面皮推向严臻那边,“那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忙得连孩子都照顾不到。”
“我爸是油库主任,我妈是计量员,油车一来,光卸油就得三四天光景。”严臻说。
油库?
常月梅以为是吃的油,不禁夸张地说:“乖乖!那得多大的粮库才能盛得下啊。”
严臻一愣,还没等解释,沙发那边却传来一道鄙夷的声音,“是烧的汽油,不是你厨房里的豆油!”
常月梅呆了呆,老脸一红,冲着那道背影吆喝上了,“你就坐那儿别动啊,千万别动。等会儿啊看着我们吃饺子,你就聪明成仙了!”
徐建国转头想接茬儿,长安却端起竹篾,拉着常月梅朝厨房走,“常妈妈,煮饺子吧,我饿死了。”
“严臻,你陪徐叔说说话。”长安朝严臻使个眼色。
严臻点点头。
四五个面皮,不消一分钟就包完了。严臻一边用抹布擦拭餐桌,一边笑呵呵地主动搭话:“徐叔,您喜欢看中央四套啊。”
徐建国瞥了一眼身后的人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严臻不以为杵,擦完桌子,就走过去,坐在徐建国旁边,拿起一块红润润的西瓜递过去,“徐叔,吃西瓜。”
“不吃!”徐建国头也不转地说。
“那我吃了。”严臻自顾自地吃了块西瓜。
电视里正在播放的画面吸引了严臻的视线,他聚精会神地观看,直到身边的徐建国嘟哝了一句:“看得懂吗?”
严臻指着电视屏幕,说:“徐叔,我知道这是非洲西部的利比里亚。里面这个穿军装戴蓝盔的战友,是在当地执行任务的中国维和军人。”
节目中讲述的这位只留下照片的军人,是2005年中国赴利比里亚维和运输分队士官张明,他在与战友外出执行任务时,被子弹击中头部,不幸壮烈牺牲。
“事后,联合国秘书长安南专门发来唁电,感谢中国政府对联合国维和行动做出的突出贡献和为之付出的巨大牺牲,并向张明的亲属表示了深切的哀悼…”
客厅里的两个男人静静地看着电视屏幕,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电视里响起节奏欢快的音乐,严臻转了视线,看着与他同样沉默的徐建国,开口说道:“我第一次听说张明的事迹,是在入伍后不久,当时我就想,如果今后我有幸踏上非洲那片土地,一定会为战友献上一束鲜花,祭奠他的英灵。”
每一个为国捐躯,为和平献出宝贵生命的英雄,都不该被世人所遗忘。
徐建国终于肯正视旁边的严臻。
半晌,他问道:“你就不怕?”
严臻想了想,说:“徐锡麟在《出塞》中说,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又有何惧。”
徐建国目光轻闪,眼底的寒意倒是褪去不少,“你倒是个有种的。”
严臻笑了笑,拿起一个桃子,递给徐建国,“徐叔,您吃桃。”
徐建国看看他,接过桃子,咬了一口。
严臻的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他指着电视,问道:“我听长安说,您喜欢看中央四台。”
徐建国点头,“节目办的不错。你看刚刚那个介绍维和军人的纪录片,拍得多好,多有教育意义。还有走进非洲那个节目,让观众足不出户就能领略到非洲的美丽风光和风土民俗,这种节目就应该长期办下去。”
严臻抽了张纸巾递给徐建国,“徐叔,您对非洲感兴趣?”
徐建国咬了口桃子,打开话匣子,眼睛晶亮地说道:“那当然。我父亲曾经是一名援非建设者,提起他老人家啊,那话可就长了…”
长安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走出厨房,看到的就是一老一少坐在沙发里热切讨论的画面。
再一听聊天的内容,她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个严臻,真不能小看了他,他与人搭讪的本事,可谓是到了读心术的最高境界,可以随心所欲地打动对方了。
她放下盘子,悄悄走过去,拍了拍徐建国的肩膀,“徐叔,吃饭!”
徐建国吓了一跳,转过头,拧眉说道:“我和小严正说得起劲呢,你们先吃,先吃啊。”
小严?
这么短的时间就改了称谓。
长安挑了挑眉,和严臻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可不是徐家的待客之道!小严,甭理你徐叔,过来吃饺子。”常月梅端着饺子瞪了丈夫一眼。
徐建国理亏,看着严臻,抬手招呼道:“走,咱们边吃边谈!”
徐建国起身,对常月梅说:“月梅,你把我存的那瓶五粮液拿出来,再拌几个凉菜,今晚,我要和小严不醉不归!”
常月梅和长安面面相觑,而后,又同时笑出声来。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家宴
薄皮大馅的笋瓜猪肉饺子,青翠碧绿的时令拌菜,醇香四溢的五粮液,老式吊扇的嗡嗡杂声,徐建国爽朗的笑声,汇成了一幅温馨热闹的家庭画卷。
徐建国和严臻从非洲聊到美洲,又从美洲绕回亚洲,最后回到中国,回到海峡两岸的话题上。
长安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的会插上一句,谈谈她自己的看法。
一旁的常月梅笑眯眯的给长安夹了个饺子,“安安,你说去扫墓,去了吗?”
长安点点头,“下午去过了,严臻陪我去的。”
严臻,也去了?
常月梅愣了愣,和听到长安的回答后一脸惊讶的徐建国互相望了望。
“小严,你看安安这孩子不懂事,你…你还是她的朋友,就让你去公墓…”朔阳有个旧俗,恋爱中的男女是不能去对方亲人的墓地,怕会招来灾祸。长安不懂这些,竟自作主张的把严臻也带去了。
“我…”长安张口想解释,却被严臻拦住,“徐叔,常妈妈,其实回朔阳之前,长安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我们现在是未婚夫妻,不是一般的朋友。”
严臻握住长安放在桌上的手,紧紧地握住,目光坚定而又深情地看了看长安,又把目光转向徐家长辈,说:“去公墓看望叔叔阿姨,是我来朔阳最大的心愿。”
他顿了顿,继续说:“徐叔,常妈妈,我知道你们对长安的感情早就超出了街坊之间的普通情谊,所以当年,你们会在长家最需要你们的时候站了出来。”说到这儿,他的语速慢下来,“徐叔,您今天故意冷落我,用言语试探我,悄悄观察我,不是对我有什么看法,也不是对我不满意,而是不放心长安,不放心我,您怕我给不了长安幸福安宁的生活,您怕我对照顾宁宁有心结。徐叔,这一时三刻的交谈,虽然不会让您对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可您阅历丰富,世事洞明,应该对我的为人和性格有一个初步的了解。作为一名军人,我从来不说假话,不说空话,今天,我当着二老的面,用我热爱的军人身份向你们保证,我会珍惜和爱护长安一生,会扶持并照顾宁宁,助他成家立业,为长家争光!”
徐建国惊讶地看着严臻,看着这个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好像都懂的年轻人,心里却在掂量着他这些话的份量。
原来,和他想象中并不一样。安安并不是因为不懂旧俗带着严臻去公墓,而是因为两人确定了关系,严臻是以准女婿的身份为岳父母祭扫,行的是晚辈亲人之礼,并无不妥之处。
想到这里,徐建国对严臻昨夜留宿长家的行为也就没那么抵触了。
可又觉得有些突然,毕竟安安之前没跟他们提起这件事,也没提起严臻,所以乍一见面,才把他们给惊到了。
徐建国沉默片刻,目光严肃地看着脸膛发红的严臻,问:“你是说…你准备和安安结婚,而且会照顾宁宁?”
严臻目光明亮地回答道:“是,我这次休假就是想把婚事定下来。”
长安在一旁拽了拽他的衣服,低声呵斥道:“你瞎说什么,我…我可没答应你这么早结婚。”
再说了,还有宁宁,要结婚的话,也是宁宁和凌薇先结才对。不然的话,她着急卖什么房子。
严臻笑了笑,看着她说:“我知道你顾虑什么,可我也说了,从今往后,宁宁就是我的弟弟,我的责任,不会因为我们结婚与否有丝毫的改变。”
长安怔怔地看着他,乌亮的大眼睛里渐渐浮现出一层晶莹的水光。
徐建国和常月梅互相望了望,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一丝熟悉的感动。
常月梅除了感动,还有一份雀跃,一份惊喜。
“安安,我看小严说得有理。”她拉着长安,脸上溢满喜悦,说:“你想啊,你今年虚岁就27了,这个年纪,我们家妞妞都已经两岁了,你也该成家了。”
长安面皮烫热地靠在常月梅肩上,“常妈妈…”
常月梅捏了捏她的脸,叹了口气说:“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我们的安安要嫁喽!”
记忆里那一对儿粉雕玉琢般的龙凤胎似乎还在她的臂弯里躺着,让她做梦都在羡慕,可如今,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长大了。
大了就会飞了。
飞得好高,飞得好远,她伸着胳膊,踮着脚尖再也够不到他们…
屋子里短暂的静了一会儿,之后常月梅指着桌上的饺子和菜肴,又数落起老伴儿,“徐建国,你傻愣着做什么,快招呼小严吃菜啊。酒呢,给我也倒一杯,今天高兴,我也想喝点。安安,去拿酒杯。”
长安答应一声,去柜子里拿酒盅,徐建国给严臻倒酒,又给妻子的酒盅满上,“来,为了小严成为咱们家的一员,为了安安的幸福,咱们一家人,干一杯!”
“干!”
“干!”
不知是不是严臻主动捅破了窗户纸让彼此之间少了那层隔阂,接下来,徐建国和严臻推杯换盏,言语热烈,竟一直喝到了月上树梢头,才被常月梅收走酒瓶,强迫他们散摊。
“小…小子…今晚…晚上跟我睡!”徐建国一脸赤红地攥住严臻手腕,指着卧室,口齿不清地命令道。
“是!徐叔,您…您说了算!”严臻冲着长安摆摆手,眼睛发直地说:“我…我跟…跟徐叔睡。”
长安哭笑不得,晃了晃常月梅的胳膊,“常妈妈,你看他们…”
常月梅摇摇头,上前去拉徐建国,“这么晚了,你闹什么,让他们回去休息,明天还得收拾屋子呢。”
徐建国扬起胳膊,甩开常月梅,“不…不行!他…他们还没…举行仪式…不能住…住一块…对安…安安…不好…”
说完,他推了推常月梅,“你去…去陪安安…去道廉家睡…”
常月梅拍拍徐建国,着急得想堵住他的嘴,“孩子们在这儿呢,你别啥话都说…”
徐建国眼神迷蒙地瞅向妻子,嘿嘿傻笑两声,“我是为…他们好…你不懂…不懂…”
常月梅无奈,只好回来拉着长安,“不管他们了,咱们回去睡觉。”
面红耳赤的长安朝严臻那边望了望,不想,却看到严臻正神情促狭地朝她眨眼,那眼睛,亮闪闪的,哪里有刚才混沌不清的模样。
她心下安定,搀住常月梅的胳膊,笑着说:“咱们走。”
正文 第九十三章 聚齐了
接下来两天,严臻都在帮着长安收拾家什,他通过便民电话联系到一位收废品的师傅,把家里能卖的物什估个价,不能卖的就让师傅给拉走。
原以为腾房子没什么难度,可真开始干活,才知道一个家几十年累积下来的零碎物品铺陈开来,工作量是多么的惊人。
徐建国要上班,常月梅腰不好,严臻就主动揽过大部分的体力活儿。
这个时候,他之前在部队积蓄的体能优势就彻底显现出来。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松搬起大件柜子和废旧电器,把一旁收废品的师傅看得是啧啧称奇,过来帮忙的邻居也一个劲儿的夸赞严臻,羡慕长安找了个好对象,羡慕徐家好人好报,不仅多了个女儿,还多了个女婿。
常月梅乐得合不拢嘴,催着长安去院门口买西瓜给街坊邻居们解渴。
六局院门外的树荫下,聚集着几辆从附近郊县开过来的卖瓜车。
瓜农在树荫下乘凉,她刚走过去,就听到一声似曾相识的招呼声:“比蜜还甜的本地大西瓜,沙瓤无籽,不甜不要钱!大妹子,给你…”
长安一怔,对方看到她也是一怔,然后,两人同时笑了。
“是你呀,大妹子。”
长安笑着点点头,指着电动三轮里的黑皮西瓜说:“我要两个西瓜,直接切好。”
“好咧!”那瓜农笑眯眯地挑瓜,上称。
“这瓜吃着甜吧。”
“挺甜的。”
“哈哈,我没哄你吧。咱家的瓜,我就敢给你打包票,没有不甜咧。”瓜农拧开水瓶盖子,洗了洗锃明瓦亮的刀身,而后,把西瓜放在一旁的水泥台上,找准位置,一刀下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一股西瓜特有的馥郁果香就四下里飘散开来。
“老王,你就吹吧!”
“我吹啥啦,你看这瓜好不好吧!”那个姓王的瓜农举起半个红通通的西瓜朝半空中炫耀似的晃了晃,引来一片笑声。
长安也笑了起来。
很快,瓜农把切好的瓜装在袋子里递给她,“你家的大力士呢,怎么关键时候不出来表现了。”
瓜农对他们上次买瓜的细节还记忆犹新。
长安接过袋子,“他在屋里干活呢。谢谢你啊,师傅,钱我搁在瓜车上了。”
“好咧!吃好再来啊!”瓜农扬起手。
长安拎着西瓜刚走进铁门,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安安——”
她一回头,看到穿着T恤短裤的张梦璐朝她跑了过来。
“璐璐,你咋来了?”长安惊喜地叫道。
张梦璐顿住脚步,抢过她手里的一个西瓜袋,蹙着眉头埋怨说:“你腾房子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要不是我路过六局院想着跟你约个饭,我还不知道你忙成这样。”
“严臻告诉你的。”出来的时候,她把手机塞严臻兜里了。
“不然呢。”梦璐翻了个白眼,从袋子里掏出一块西瓜,咔嚓咬了一口,“反正你不够意思啊,没把我当姐们。”
长安抬手擦了擦梦璐脸上的汗珠,“都快收拾好了。大热天的,就没麻烦你们。”
梦璐愣了愣,低下头,连啃了两口西瓜,“这西瓜真甜,还不用吐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