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三年,这个城市的发展完全超出想象,安生本来仅仅是“出门走走”,但是走了一会儿,膝盖突然生痛,便干脆上了辆出租车。“百思大厦,”她想了想说,“师傅你就带我去百思大厦吧。”
百思大厦本来就人多,现在恰逢周末,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安生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饿,直接乘直梯到六楼的美食区,原本想随便看看,却突然发现了“老迟面馆”。
她呆了一秒钟,随即就冲了进去。
面馆人很多,进去就闻到扑鼻的香气,她原想找个地方就坐下来,却被服务员拦住:“您好,您经过预约了吗?”
“预约?”
“对不起,若没有预约,我们店规定,如果是在我们店吃了三年以上的老客户,才能……”
“我有金卡行不行?”
“金卡?”
安生在包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一张旧得全是划痕,就差直接被掰断的卡来:“你看我这卡行不行?”
服务员呆了一下:“好,好,您先去坐一下,我们随即安排。”
服务员把她安排到一个靠窗的角落,再三道歉,就差头直接拱到桌子上了:“不好意思,人实在是太多。若待会儿有客人离开,我们将第一时间把您移到VIP包……”
“没关系,”安生笑,“我本来就是吃碗面。”
人虽然多,面却不过十分钟就端上来了,闻到那面味儿的瞬间,安生觉得自己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连忙去拆筷子,却发现旁边给她端面的那男人还不走,蓦地抬头,立即愣住了。
“安生,是你吧?”男人一脸惊喜,“安生?”
“老迟?”
“我看到服务员拿着那张卡就跑过来了,我就觉得是你。这卡都五六年了,谁还留着这个?”他干脆在她旁边坐下,“你回来了?”
“我回……你怎么知道我出去了?”
“厉先生中间来过,但就他一个人。我问他你去哪里了,他说你出去了。他也不太说话,你也知道他那个人,忒厉害。”老迟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学着那个人的样子板着脸,“所以,他不多说,我也不敢多问。”
“老迟你够厉害的啊。从胡同的小面馆竟然能开到百思,还这么大门面,”安生笑了下,“这租金不便宜吧?”
“厉害那是后来的事。如果没有你,”老迟叹息,“这个店早开不下去了。”
“你别说得我像你再生父母似的,”安生吃了口面条,“我只不过是给你交了两个月的租金。”
老迟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当年他的店还在五四胡同一个破房子里的时候,有一天安生拉着厉雅江去办什么事,也是和今天似的突然饿了,闻着这个面味就过来了。更重要的是,当时老迟还在那鞠着躬一张张地发卡,据说凭着这会员卡,可享受一次免费吃面活动。
结果她就真去吃了,死拽着厉雅江,厉雅江那样的人,自然不肯在这种地方吃饭。她吃得大快朵颐,连面汤都喝了。
从此就念念不忘。
老迟那店当时可怜到什么程度,服务员大厨和打扫卫生的人就他一个人,偶尔他老婆过来客串帮忙。但真的是“偶尔”,店开了三个月,他老婆就怀孕了。老迟只能一个人忙活。老迟的老婆后来难产,欠了一大笔医疗费,刚形势转好的店眼看着就开不下去了。租金也是那时候她帮忙交的。
当时她走的时候这店也不过是经营得稍好了些,也就能勉强维持而已——谁知道会有这么辉煌的今日。
吃完面,安生又和老迟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走到门口,她突然转过头问:“他经常过来吃吗?”
“谁?”老迟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隔一段时间大概就会来一次。哪儿能经常,”他睨着电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人。”
电视上又在播放厉雅江那张脸,Nora挎着他无比亲密,下面大标题很劲爆:Nora与富商男友感情炽热,据说已商定婚期。
“都是他自己来,没见他带这个女的来过。”许是看她出神,老迟又说,“我见过这个女的,总觉得不是善类。”
“你见过?”
“是啊,我儿子是她的影迷,天天要死要活地追她。”老迟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我可烦她了。”
“老迟,”她朝前一步,距离他近了些,低声道,“其实我更烦。”
老迟笑了。
回家后才觉得不对,常年不吃手擀面,一下吃了这么多,胃里似乎有点积食,半夜都被胀得睡不着觉,后来越来越痛,连冷汗都流了下来。安生索性爬起来去医院。
半夜三更,医院营业的只有急诊室。医生问了她半天原因,瞪眼骂了她半天没出息,明明知道自己胃不好还胡吃海塞三碗面条。安生只能讪讪地笑,突然听到外面吵起来,就见医生一拍脑门:“坏了。”
安生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听这动静,就是个大病号。”医生跑出去,“今晚上算是完了。”
果真是个大病号,急诊室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专家,“十年病史心脏病患者,突发心脏病有心跳骤停现象,快!”医生大叫,“给病人上监控仪器。”
“小苏,赶紧打电话让心内的专家来。”
“小刘,同时通知手术室、麻醉科一线准备,陈家玉,尽快查清病人的患病史和过敏史,你……”
真是如上前线一般激烈,大夫们忙,病人家属更是慌了手脚:“大夫,我们老先生他下午突然间就说不舒服,原本以为吃两颗药就好了的……”
安生原本打算赶紧走,听了这话,倏然停住。
她倒回去两步,果真,这人不是柳姨是谁?
也就是说,那躺在床上的老先生是……厉择齐?
仿佛一颗心揪了起来,安生下意识快走,但还是又走回来,她趴在急诊室门口听,柳姨已经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说厉择齐下午感觉不舒服,本来吃两颗药就没问题,但是没想到快睡觉的时候突然晕了,她这才赶紧送过来。
医生面无表情地问:“你和病人的关系是……夫妻?”
“不,不是夫妻。我是他家的阿姨。”
“阿姨?”
“就是保姆。我是伺候他的。”
“他家人呢?”
“他有个儿子,但是去香港了,也是下午刚刚才走的飞机。我们……”
“怎么可以放这么个重症心脏病患者单独在家?”医生厉声,“那你对他以前的情况了解吗?比如对什么过敏,我们好尽快节省时间……”
“我……我不知道。”
不管问什么,柳姨几乎是一无所知,这也难怪,厉择齐不喜欢留着外人在家,柳姨对他们的意义也就仅仅停留在做饭上。显然是在给厉雅江打电话,只觉得她要哭出来了。安生看她不在便溜进了急诊室。
刚才给她看病的医生见她一愣:“你怎么还没走?”
“我认识他。我知道他的过敏史。”安生说,“他叫厉择齐,对青霉素和头孢霉素都过敏,而且,血糖也有一点高,空腹大概都能在7.2左右。”
她这一通噼里啪啦地说话,医生呆了:“你是他什么人?”
“你别管我是什么人,你相信我吧,”看着厉择齐苍白的脸,“不是要争取时间吗?”
“为病人负责,医生不能随意采信外人的话。”
“我……”安生顿了顿,苦笑道,“我说我是他家人,你信吗?”
见他还是愣着,安生干脆深吸一口气道:“厉择齐,身份证号码是37114……。血型是O型,你如果不怕耽误时间,待会儿再验一下。”
“你……”
“刚才那阿姨去哪里了?”
“去取钱了。你说你们家人也真是,就留下这么个老头子和阿姨在家,你留点现金也行啊。这进医院连钱都不带,这要是……”
“需要多少钱?”安生已经掏出钱包来。
“医院采用押金制。在卡里预存一定费用,后期再慢慢扣除。”医生呆了下,“所以暂时也没法估算。”
“他儿子在香港,估计明天就来了。我先转进去六万。你们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安生说着话已然转身,“我也就剩这点钱了。”
谁都没想到会有这事,等厉雅江回来,厉择齐身体已经稳定了,且被转入了VIP病房,厉雅江回头看向柳姨:“你给转的?”
“我没有。我一直在家筹钱,我回来就已经这样……”
床头柜上摆着的是削好的苹果和梨,大概是怕被氧化,都切得齐齐整整地放在保鲜盒里,另外一个小袋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白白净净的花生米,显然是刚剥好的,垃圾桶里都是花生皮。床边还放着一个果汁杯,厉雅江闻了闻,里面放的却是豆浆。
“没想到这VIP病房还挺好的待遇。”安诺抿唇,拿起苹果就往嘴里塞,“照顾得这样周到。”
厉雅江皱眉,突然转身走向外面。安诺叫他:“哎,雅江你……”
他面色青暗:“我去和医生谈一谈。”
谁知出了病房,他就被喊住了。“哎,你是病人厉择齐的儿子是不是?你们家那六万花没了,”护士手指着前面,“赶紧去收款室续点费。”
厉雅江“嗯”了一声。
到了收款室,他存入钱,抿唇道:“你好,我能看下刚才那六万的收款单据吗?”
单据很快被拿过来,是通过银行账户转入,在看到签名处的一刹那,厉雅江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了。
那分明是自己的笔迹。
而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人,会用他的笔迹去写下自己的名字。

第50章 再遇前夫(1)
第二天安生是被敲门声给“砸”醒的。
真是被“砸”醒,那动静就差把门给拆了。安生迷迷糊糊地去开门,门刚开了条缝颜大睿就冲进来了:“你没事吧?”
安生摇摇晃晃地又跌回到床上:“我能有什么事?”
“大姐,你还睡!”颜大睿一下子把窗帘拉开,“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记了?”
安生抱着头:“什么?我要再婚啊?”
颜大睿完全无语了:“你今天要去公司报到的!”
这下安生“噌”地一下爬起来了。
确实是这样。她答应颜大睿今天去公司报到。
颜大睿开始喋喋不休:“以为你八点半就会到了,谁知道等到十点半都没人,这都十一点十五了,你居然还在睡觉。”
安生嘟嘟囔囔的:“我昨晚上睡得晚嘛。”
“你昨晚上干什么了?”
“我去助人为乐你知不知道?”她倏地瞪大眼睛,“真的,你关注一下今天的民生新闻,没准儿今天我就能上光荣榜了。”
“是吗,”颜大睿仍然板着脸,“你又给乞丐捐了一块钱吗?”
颜大睿本来是准备给安生的到来专门开个欢迎早会的,但谁知道这家伙一觉睡到这个时候,这下好了,直接成了午宴。安生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就说她是他一个远房亲戚,过来投奔他的。她没什么大希望,只想做个文员。
颜大睿无奈,但也没办法。
睿安公司多是年轻人,相处起来也算融洽。大家见到她都在说颜大睿的功绩,说什么公司一建立,他就和别人共同开发了一块楼盘,为公司赚取了第一桶金。随后又拿下了别人不敢拿下的项目,让睿安成立两年便成为同行业翘楚。
按照同事们的说法,颜大睿简直已经不是总经理,那就是神明附体。
晚上下班后安生和颜大睿说起这事,颜大睿说:“这算什么,我们还要拿一个项目你知不知道?”
安生摇头。
“我给你的那些资料你就不会看看?你好歹是大股东啊,”感觉颜大睿就要把文件直接给砸过来了,安生连忙往后躲,“那资料上提起的,颐正园地块,我想拿下来,到时候建一个高档商场加精品公寓。”
安生觉得颜大睿可真敢想,现在市区基本已经被开发得差不多,也就颐正园那地儿刚被拆迁算是个好地方,那样的黄金地段自然是各家觊觎。“那位置那么好,咱能拿得下来?”她问。
“集合公司目前所有的资金,也就能搞定四成。所以必须得找个合作伙伴,”他眯起眼睛,“目前谈了几家,雅中集团好像很有合作意愿。”
安生笑了笑:“不错啊。”
“对了,”分别的时候,颜大睿突然说,“厉家出事了,你知道吗?”
安生心里一紧:“什么事?”
“厉老爷子昨天心脏病突发,据说差点没救过来。”
“那最后还是救过来了?”安生看着他,“我怎么能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躲他都来不及。如果不是你硬要把公司落在沪城,我回深县的心都有了。”
对于安生而言,这是大实话。
而颜大睿说的也是大事实,厉择齐病危的消息成为隔日的大新闻,据说还影响到了嘉正的股价。
这是一个瞬息万变的社会,一分钟就可以发生无数事,所以信息更迭得也快,这一分钟前敲定的事情,下一分钟指不定就没了。颜大睿前天还喜滋滋地说雅中很有诚意,当天就签了合同,第二天就说宁嘉又找上门来,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要毁约。
安生当时眼都傻了,就算她再没常识,也知道毁约是件很没道德的事。
关键是颜大睿言之凿凿,说他也不想毁约。“但是安生,你知道多少人想攀上宁嘉这棵大树吗?我们要抓住机会懂不懂,现在只是搭上一点利益,”他说,“搞不好我们以后都会轻松很多。”
于是这就直接导致了安生在这与雅中公司的领导喝酒。
她已经喝了四杯干红了,按道理这不关她的事,睿安再小,公司也有着公关部,可公关部的几个能兵强将都被喝趴下了,颜大睿还在香港与宁嘉总部的人大谈特谈,此时总不能放出话去,让他们说睿安连个会喝酒的人都没有。
情势危急下,再弱的兵也是兵,安生只能来充数。
他们毁约在前,这就是他们的短处,所以面对雅中恨不得“要整死你们”的态度,安生他们只能打碎牙齿当孙子。这完全就是接力赛,从白酒杯换成了红酒杯,又从红酒杯换成了常规啤酒杯,再由常规啤酒杯换成了那种烧烤摊上装一大扎酒的超级玻璃罐。见安生来,雅中的沈总还笑嘻嘻地说要“怜香惜玉”,说也不要多,只要安生喝下五大罐酒,他们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他就在解约协议书上签字。
盯着那五大罐还冒着泡沫的酒,安生摸了摸包里的药瓶,心下一狠,喝吧!
结果,第四杯刚下肚,沈总就殷勤地倒上了第五杯,安生瞪着那大罐子,感觉舌头都捋不直了:“沈总,这可是最后一杯了。咱们先把协议书拿来吧,我喝了,咱就把这个签好,您说好不好?”
沈总一脸横肉都挤在了一起:“不急不急。”
“我怕我喝完就就义了,到时候再签不成协议怎么办?”她压着嗓子,甜甜地笑,“到时候会被我们老板杀掉的。”
沈总身子靠过来,指着她包里露出个角的手机。“小安啊,你看你这手机还是老款式。看来那颜总也没给你什么好处吧,绝对可惜了你这么有气质的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的手慢慢滑到她大腿,肆意地在她腿上游走,“你只要喝了这第六杯酒。我就把你招入我公司。我一个月给你这个数。”
他这边比出个巴掌,另一只手却已经快滑到了她的大腿根,安生不动声色地把那手给撩开,笑靥如花道:“五千呀?”
“什么五千?五万!”
“好说好说,”安生拍了下桌子,这回主动靠在他身上吐气如兰,“可咱还是得先把解约协议签了。”
沈总虽然人长得猥琐,但还算讲究诚信,这是安生在喝到第五杯时的看法。第五杯结束,他先在解约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把表给安生的同时,又递给她第六杯酒。
其实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了,写下“安生”二字的时候只觉得身体飘忽,连手指都是麻的。偏沈总又凑过来说:“小安你这个字很好哇,练过?”
她满嘴酒气,舌头也跟着不受控制:“练倒是练过,但好什么啊。”
“你这个字蛮有男人气的。女人写男人字有福气。”沈总说,“成家的话,这种女人在家里当家,说话算数。”
“这可没看出来。”协议书的右下角照例要填日期,最近太忙,安生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伸手便要去掏手机。这时沈总说:“7月4日。今儿个7月4日。”
话落,只听“啪”的一声,手机没拿住,从包里滑到了地上。
手机要紧,安生赶紧去捡手机,可沈总猛地一伸脚,手机就到他脚底下了。然后他把酒端过来:“刚和你说了,这破手机就算扔了都没人捡。你只要喝了这杯酒,哥哥马上带你买新的。”
“那多谢哥哥。”她微笑着接过酒,眼看着就要喝下去,手腕却蓦地一转升至他的头顶,拿酒的手只是微斜,那一大整杯红酒便彻彻底底地倒在了他的头上。趁着沈总没反应过来,安生把酒杯一摔,抓起解约书就跑。
果不其然,耳后立即听到了沈总骂骂咧咧的声音。
安生走得很快,反正协议书已经拿到了。
安生胸中又聚起了一股气,就那样堵在气管,像是沾湿的棉花一样越团越大,怎么着都出不来。她跑向洗手间,急急忙忙地翻包。还好,药瓶里还有两片去敏药,够应付这一次的。
抬起头,镜子里的她红头赤耳,本来就短的头发乱蓬蓬地披散着,眼睛也跟着通红,简直像个妖怪。她忽然觉得痒,伸手掀开衣角,果然肚脐周围已经起了小疙瘩,只是一抓便像膨胀一般,从芝麻粒变成花生那么大。
她再不走,二十分钟后估计就会成癞蛤蟆了。安生将自己收拾好,以欢快的姿态跑出粤澜酒吧,可刚到门口就被拦住了。“您好,”侍者看着她,“您还没买单。”
“前面会计不是放了三千块押金吗?”安生仍着急走,“从里面扣。”
“可您这次消费了四千一百元。”
她大叫:“四千一百元?”
“是。”侍者彬彬有礼,“您看您是刷卡还是现金?”
安生彻底懵掉了,本来自己还有六万多块的,但是上次全助人为乐去了,根本就没那么多钱;第二个想法是得打电话求助。可刚想摸手机,突然想起来了——手机还在那个包厢。
于是又赶紧折回去。
她倒不是怕手机被人捡走了,沈总虽然禽兽但话还是说得对的,在这个智能机横行天下的年代,就她那破传统翻盖手机,扔了都没人捡。

第51章 再遇前夫(2)
果然手机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只不过刚才连摔再踩的简直“粉身碎骨”,电池在木茶几脚下,外盖在电视柜那里,可SIM卡却怎么都不知道蹦到哪里去了。包厢里灯光昏暗,又铺着厚厚的灰色地毯,想起那东西的尺寸,安生只能叹口气,索性趴在地上,一厘米一厘米地仔细排查。
功夫不负有心人,等爬到门口的时候,终于发现了那个指甲盖大小的黄色卡片。
她大喜过望,正要伸手去拿,门突然被打开。包厢这样晦暗,外面的那两束光就这样放肆地照了进来,刹那间染亮了半个世界。而头顶上传来的声音熟悉得像是已经嵌入她的耳膜:“安生。”
心蓦地漏跳了一拍,安生身体一颤,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她有些蒙,还维持那个半趴在地上的姿态。直到那个人又叫了遍她的名字:“安生。”
最后那个“生”轻得仍旧像是不屑地吹了口气。安生从地上爬起来,起身就往外走。
但只走了一步胳膊就被他拉住,安生停了半秒钟,忽然扯了扯唇:“哦,对啊对啊。我糊涂了,包还没拿。”
她转头去拿包,将破碎的手机一股脑地扔进里面。回来再想走,却发现那个人已经站到门口,静静地看着她。与其说是“站”,不如说是“堵”。包厢门本来就窄,他站在正中间,眼睛一瞬不瞬。可因为背着光,看不太清他是什么表情。
这下完了,想逃都逃不了。
既然这样,还不如面对。
安生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唇弧扬起来:“好久不见啊。厉雅江。”
真的是好久不见。可离婚纪念日遇到前夫,这该是怎样的狗血情节?
看到厉雅江也没什么反应,像是怕他听不清,安生清了清嗓子,声音脆亮:“离婚纪念日快乐啊,厉雅江。你看时间过得多快,转眼你都自由三年了。”
三年了,安生无数次想过和厉雅江再遇的情节,她要不屑、要狠狠地轻蔑,甚至要高傲矫情地当做不认识,从他面前趾高气扬地走过去。可是却没想到会是以这么个姿势,她趴得像狗一样,而他高高在上还自带着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