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死活不愿意的如意,后来不知为何还是跟凌谦走了。
走的那天哭得天昏地暗,让我这个比她生生小了几岁的踮着脚跟帮她擦眼泪,然后这一别,便是十多年过去了。
两人再遇,这天换了个天,际遇也大不同。
庙会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倒是她这么个眼尖的隔了十几年还能一眼认出我来。初始我一概推说不认得她,到了后来,她直接连铺盖一起搬来我那小房子里挤,说不认她她就住着不走了。
故事的结局就是凌县太爷带着一伙儿捕头过来把自家造反的夫人捆了回家,而我则在凌县太爷的一番绵长中带着真情,真情中带着感谢,感谢中又无尽绵长的劝说下,实在熬不过自己倒塌的眼皮,认了帐。
心满意足的县太爷带着还意犹未尽要跟我话当年的县太爷夫人走了,也开始了我在首阳县也算半个“上头有人”的日子。
今早那小纨绔带我进城来的时候,我还想着想办法找人知会一声凌素素,殊不知走着走着居然进的就是凌府。
看着金漆牌匾上大大的凌字,我凉凉的看了眼那小纨绔。
原来这就是凌谦那闻名不如见面的侄子,凌羌。
过后的事,一来二去简单得紧。前脚进凌府,后脚凌素素带着家丁轰隆隆的杀进凌羌的院子,那打横走的架势还真有我当年的几分味道。
淡笑看着凌羌被这比自己当年唤作妹妹的婶子修理的嗷嗷叫,顿时连着五月天吹来的风也凉了几分。

时值酷暑,看着那位平日总喜欢一袭白衣装飘逸的公子满脸汗沥沥,我憋不住便是抿唇一笑。
我这一笑倒乐了两个人,凌素素的眼睛忽闪得更厉害了,扭头盯着那公子,恨不得把人家看穿个洞来。
那公子看见我笑却是先好一阵发愣,半响才也跟着浅浅一笑,道,“回去吧,他们都很担心你。”
凌素素一听,大腿一拍,哼哼了一声,“诶,我说这位公子啊。你是我家妹妹的什么人?一来连个称呼都不唤就让人回去,这可不对头呀!”
我白子再落,自动忽略凌素素称呼的逆转,她得兴,便随她玩儿去。
那白衣公子眼睛一眯,嘴角笑意愈浓,“凌夫人,小生只是宋小姐的邻居。平素总得宋小姐照顾,今日听家人说宋小姐遇上些麻烦事,便寻了来。殊不知原来是凌夫人约了宋小姐吃茶下棋,着实也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悬着心?那么说来,你很关心我们家妹子咯?”凌素素瞟了眼棋盘,黑子随手一放。
“那是自然。”
“我们家妹子可是云英未嫁的好姑娘,虽然说年岁不是那种傻歪歪的小幼女,但是你这样关心过度会不会对她不大好呐?”
这话不知是正对某人心意或是如何,只见白衣公子眸子一转,拱手便道:“若蒙宋小姐不弃,在下愿意负……”
我抬眸看了眼凌素素,白子一落,打断那公子的话,“凌夫人。您输了。”说罢开始收黑子。
看着自己剩下那么数颗零落的黑子,凌素素皱了皱鼻子,看了我几眼,只得开口道:“那好吧,棋我也输了,茶你也喝过了,人也找上门了。不用说我也知道你得回去了,不过不是我说你,你在南大街置间铺子做买办多好啊?这跑到市集上又辛苦又危险,这抛头露面的多不安全……”说着说着又瞟了那公子一眼,满脸的唯恐天下不乱。
这难道也是当年我教出来的?
造孽。
站起身来一躬身,“凌夫人,谢谢你的关心。买卖这事只是我闲着无事去市集寻个热闹而已,也不是认真想做。铺子一事,不急。今日我便先告辞了。”

别了凌素素,提步走出这凌家宅子,中途不为意地看了几眼那对门的公子,之前沥沥的汗现在是一星半点儿都找不到,摇着扇子施然得紧。
城里街道建筑很简单,上位是官宦大家住的,下位是平民百姓的聚集地。但是因为地方不大,才走一阵,便出到县城里专门买卖的南大街,旁边商铺林立,虽然天气热,但是古时候的生活单调,不外出走走着实也没别的可做,所以行人外来还算热闹。
我不慌不忙地走着,碰上感兴趣的还会停下来逐一看看。那公子便跟在我身后,也不说话,扇子晃得欢,不时还有几丝风能扇到我身上来。
“吃芝麻烧饼么?”
“不吃。”
“哦。”
沉默。
半响后。
“吃煎果子么?”
“不吃。”
“哦。”
再沉默。
“吃荷叶糯米糕么?”
“不吃。”
“哦。”
还是沉默。
“吃红豆糕么?”
那白衣公子猛然一顿,看着我,表情有点奇怪,“……吃、吃。”
我满脸平静,弹了弹袖子,“那走,我请你吃罢。”
打那红豆糕起,隔壁的公子便甚少说话了,只是带着一脸恍惚的笑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南大街最边儿上有家书画店,今日外头挂着一幅雪狐,狭长的眼睛画得有神极了,狡黠灵动,好像下一刻便跃出纸来之感。
瞅了眼那张画,我红豆糕又往嘴巴里塞了一块。
这天气啊,真热,热得人心里总是淡定不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 =你们想杀了我么?
众:你还活着么!?
= =我错了
众:打死你!!
= =好吧……打死我就永远是个坑了哟……
众:不打死你这也是个坑!
= =(颤抖的举起三根手指)不,我绝对不坑!(指了指下面那黑幽幽的洞)你们看!这不马上能看到太阳了么……坑里的朋友们,坚持……
众:(看着上面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的太阳)真、真的么?马上就平坑了?
= =(严肃点头):马上了!我保证!
众:你得保证值钱么!?
= =:………………………………

 


渭水之上(3)

  打那红豆糕之后,那白衣公子出现的更少了,偶尔碰见也仿佛是刚出远门回来,过了几日便又不见了人。
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不过凌素素最近来得比平素又勤快了些,每每还寻个些借口到隔壁去瞅上两眼。碰上那公子不在,还满脸看不着热闹的落寞。
不过我一如素往的忙自己的琐事,很多时候也顾不上她。凌素素闲着,便爱扯上隔壁家的小娘子一起出门玩。只是经常两人玩得忘了时候,急坏了自家夫婿。
隔壁的小相公事情不多,倒好说,难为凌县太爷常常官袍子都还没来得及脱便满脸汗水的跑过来寻娘子。
不知多少次,都是两个男人一人手里拖着一个一起回的来。碰上好几次黄昏时段,我站在院子里收蚕架子,恰逢他们回来。夕阳的余辉照在这两对儿身上,吵吵嚷嚷倒也和美温馨,看得我心头直直就是一暖。
慢慢的,暑气淡了,夜里的风带上了几分凉意。叶子也开始一片片的往下掉,满眼都是金黄,看着偶尔成群飞过的鸟儿在空中一啸而过,我不得不叹时光的匆匆,就这样便又是一秋了。
那天夜里,刚歇下不久,还恍惚着,忽然外头一阵嘈杂声。
人睡着恍惚的时候总是有点分不清梦里还是现实,约莫听到了喊失火走水的声音的时候,只觉得手脚酸软,迷糊着一时间竟也就继续拉过被子蒙头不理。
事后想起来,怕也是住在那小院子里落下的后遗症,当年莫说小走水,真的防火烧府也不知经历过多少次。
从刚开始的拍门大喊满心惶恐,到后来的看着外头火光粼粼天都烧红了一片还能淡定的扭头回房睡大觉,现下回想起来,那些日子也不过是过往时光里的一阵须臾。
慢慢的,呼吸有些困难了,外头的声音也渐渐真切了起来,拍门声一直响个不停。
我揉着眼睛坐了起身,一下子便被烟呛得咳了两声。
微弱灯光下看到房间里头果真有阵淡淡的烟雾,我翻身下床,有些发愣。
真的烧起来了?
隐约听见了能听见隔壁家那对小夫妻的叫喊声,我眉头一皱,拉起件袍子披在身上,几步便推开房门。
这房门一开,扑面而来就是一阵热浪与浓烟,眯着眼睛看,这怎么回事?烧到我家后院来了?
火在那些木制的一人半高的木墙蔓延,很快的便连成了一片,四面院子都是着火的,屋子倒是还好,困在火圈里头,一时半会烧不到。
这时候前院的门传来一阵阵的撞门声,咚咚咚,咚咚咚。
我走前了几步,看着那当时特地加固的木闸子,用袖子捂着鼻子刚想伸手去开门,却猛然听到隔壁家那公子的叫声。
“小卿,你开门。”
门一直被推搡得响个不停。
而本想开门的的手却在听到这句话后硬生生停在了半空,捂着鼻子的手指微微发抖,浓烟熏得我满眼都是泪。
这个场景,是多么的熟悉。一如那七年前。
我们明明约好了,约好了一起走。
我亲手把灯油浇了满屋,那火一直烧,满眼都是烟,呛得无法呼吸我也坚持守在门边等着你来。
门被砸开的时候,我却看到了什么?
成群手中都提着桶子家丁,装满了水,仿佛一早便知道今晚会失火,要走水。司马祈的脸离我最近,然而我却看不清,我只能清清楚楚的看到站在他身后垂头不语的你。
连一眼都没有看我,就这么站着。
明明是约好的。
明明。

你如果和我说,你走不了,你也有家,你姓马,你不能赔上全家族的命。
那么我便一句也不会多说,我能等,我会等。那时候的我,刚失去了所有,是你及时给了我一个希望,满心的期盼。
你能带着我逃离这个仿佛噩梦的地方。
我以为,你会知道我能等下去,等到你有能力带我走的那天。
不过,在后来平静下来的日子回想起来。也许,是我强求了。
明知不可为而要为,不但是强求了你,也是我一个心魔。
当时候猛然失去了所有,只是一心求离,不能死,便想走得远远的。却不想现实永远大于一切,我们只是一个人,在皇权底下,如同蝼蚁,更何况,天下动荡,如何自保。
然而,我却无法原谅你可能的善意。
因为那只会让我觉得你由始至终就不信我。
“小卿。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马文才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让人觉得安静,就这么一句话,旁边的浓烟与火焰都仿佛与我隔了开来。
世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余我和他。
我与他一门之隔,如此的近。
然而中间缺隔了七年。空晃晃的七年。
“我知道你怪我,这七年来,我给你暗中送的东西,你一样不落的都从墙根扔出来,我便知道你一直没有原谅我。”
“小卿,我答应了司马祈,他得到江山之日,便是我们自由之时。你在等,我也在等,等你我都能平安离开这乱世的一天。”
“事到如今,你信抑或不信我已经不重要了。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活着……”
说到此处,他声音有些颤抖。我看着那门闸子,手缓缓地伸到上面,正准备用力……
“小卿。吉祥有孩子了,你不想看到她的孩子出生么?听话,乖,出来。只要你出来,我……”
前院那放在边儿上连着院墙的织布机烧坏了,猛然塌了下来,轰隆一声。这一声刺激了外头的马文才,他声音蓦地拔高了起来。
“小卿!你没事吧?!小卿?!我的腿受过伤,那刀看到脚踝子上,治不好了。已经没办法像当年一样翻过墙到里面把你抱出来了……你乖……出来吧!你若嫌我碍眼,我走便是了。只要你出来,不强求了,我不强求你了。我始终图的就是你平安二字而已……”
“小卿……小卿……”
忽然,村长的声音出现了,“哎呀!我的娘啊!你们还在这慢悠悠的嚷嚷,也不知道这宋小姐是不是被烟熏迷了人,让开让开!把门踹了!大牛!使恨劲儿踹!”
“好的哎!让开让开!我踹了啊!”
“三,二,一!”
“嗬咦——————!!”
“嗙————————!”
我门闸子拉到一半,半句“马狐狸”哽在嗓子口便被门板子直接敲晕了。
好吧,我知道了,悲春伤秋装矫情确实也得挑时间地点。

醒过来的时候,满眼都是吉祥的一张脸。
鼻涕还吊着,差点没垂到我脸上。
僵着表情,我推了推吉祥,“你……去擦……”
“呜哇…………小姐啊!!你吓死我了!!呜呜呜……”吉祥把头一埋,直接在我胸口大哭了起来。
于是,脸不由自主的更僵了。
热乎乎的涕泪,嗯,还能感受到温度。
拧头看了看周围,“这里是……”
吉祥抬起头,脸上很是干净,“呜呜……这里是公子的家……呜呜,小姐你怎么那么傻……呜呜呜……”
看着她越哭越大声,鼻涕再一次下滑,我好意提醒,“吉祥,你擦……”
“呜哇!小姐你太坏了啊!为什么要这样吓吉祥啊……呜呜哇……”吉祥再一次埋头在我胸口大哭。
行了,下次抬头估计也能脸上干干净净的了。
“其他人呢?”我问。
吉祥呜呜呜,脑袋瓜子黑黝黝的对着我。
“……他呢?”我又问。
吉祥继续呜呜呜,依旧不抬头。
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我说出了那个七年来绝口不提的名字,“马文才呢?吉祥。”
吉祥终于抬头了,就是泪珠子还是吧嗒吧嗒的止不住,“小姐,公子走了……他、他说小姐不想见到他,他就以后都不回来了。”
我扭头看了眼窗外的天,才蒙蒙发亮。
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拉起鞋子往脚上一套,我斜睨了吉祥一眼,“吉祥,把你的肚子兜好了,我的干儿子少了一根毛我就唯你是问!”
“那……那小姐你现在是……”吉祥一双大红眼瞪得大大的盯着我。
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脸,居然还有灰!
咧嘴一笑,我挑眉对吉祥道,“不问自跑为之逃!不过,他以为能逃得掉?欠我那么多?不用还?知不知道青春值多少钱一两!?”



作者有话要说:= =。
我感觉你们很看不起我昂~~~~~我明明就是个守信用的好孩子咩~~~~~~~~~~~~~~(丝毫不心虚的面朝太阳哈哈大笑~~~~~)

 


曲终人已还

  人活一辈子,总是有很多选择,你明明不想选任何一种,可是你必须选。
例如我眼前的一头驴和一头水牛,全村唯二能骑的动物。
我很不想骑它们。
但是我只能骑它们。
我看着那瘦不拉几的驴,叹了口气,“村长,我看我还是骑……”
“不行!我家阿花怎么可以给你拿去骑!待会儿我还要带它下田!”大牛声嘶力竭不知从何方猛扑而出。
已然指着水牛的手指抖了抖,我用尘封了七年的眼神轻飘飘地看了眼大牛,小样儿,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村长笑得尴尬,“大牛啊,这……这事出紧急,宋姑娘平日对我们村中人也是帮助照顾有加,把阿花借给她一日也……”
大牛满脸委屈,“阿花是我们全家的命根子……”
我抬头看着越来越圆的太阳,摆摆手对村长道,“不妨事,那我骑……呃,小草去好了。事情比较急,我就先出发了。”
就这样,我骑着一头小毛驴,去追马文才。

------------------------我是望穿秋水的疯哥线---------------------------

小毛驴踢踏踢踏的迈着小碎步,我在上面摇摇晃晃的看风景。
要跑的人我追不上,装跑的人会等我,这个大道理我早悟了出来,于是在城郊那家小茶铺看到正在啃馒头的马文才,我表情管理得尚算得体。
栓好毛驴,我坐下,“哟,真巧。”
马文才眼一弯,把身前另一只茶杯往我这一推,“是的,真巧。”
喝着凉水,我一直在打量这粗陋的小茶铺,东看西看,也不吭声。隔壁的马文才也不问我为何追来,正如我没问他在这里等谁,只是弯着一双许多年没有看见的眼睛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浑身发痒,着实熬不住了,开腔道:“你这双眼发直的是做什?”
“七年没有好好看过你了,我得仔细瞧瞧。”
说的那么理所当然,真不害臊。
不过我也不是七年前的我了,只是淡淡然的看了他一眼,“比之以前,好看了,还是难看了。”
“自是不曾变过。”
“哦。”还是一如当年的狡猾。
我扭头着那外头晒得地上一片白的大日头,“我说……马文才,你昨天晚上的是苦肉计么。”
“苦到你了么?”
“……没有。”
“那自然不是了。”
“……”
马文才站起身来,走到那头驴,阿不,是走到小草旁边,抓起边儿上一把干草放到它前面。
小草鼻腔特勒地喷了口气,低头瞄了眼,不吃。
小花小草一起养,大牛看来伙食很好,估计顿顿新鲜。
我看着马文才的腿脚,“你这腿,真没治了?”
“嗯,没治了。不过虽然不能蹦来蹦去了,但是抱抱你还是能做到的。”
我白了他一眼,狐狸眼眯得很熟悉,熟悉得让我觉得鼻酸。七年隔阂不是说散就散的,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但是我龟毛。
“马……你爹还好么。”
“挺好的,战乱死不了,妻妾是一年比一年多。”
“……”有你这么说自家老爹的么。
“之前我在王府给你送去的东西,你都扔了,为什么独独留下了那双蝴蝶佩环?”
“没,我就觉得自己比那梁祝还惨。”
“梁祝……你是说……梁山伯和祝英台……对不起。”
“……”
谁要你道歉。
是历史没按教科书走,戏台子上演了上千年的故事也全然不同了版本,我就拿着那双双对对的蝴蝶玉佩干嚎也没人同情。
“小卿,你原谅我了吗?”
原谅了吗?
没有吧。
我只是很简单的不想让你走。我老了,等不起了。只是想任性一回罢了,人的一生,没有几个七年。
我看着马文才,异常认真的开口:“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这么多年来,可曾有一刻想把我留在司马祈身边?我要听实话。”
马文才一双眸子黑漆漆,湿润得仿佛带了一层雾气,“实话么,有。有的。每次在战场前面,看着一地的血,满场的厮杀声,我总是想,若我就这么死了,那么便让他照顾你也是好的。可是,一场战打完了,我活了下来,便又开始后悔又庆幸。后悔我怎么会这么想,又庆幸自己也只是想,而并没说出口过。”
他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小卿,我是不是很聪明?倘若告诉了司马祈我有这般心思,恐怕是我不死,他也得想法子弄死我罢?”
拍开他的手,我抹了把鼻子,“都什么年岁了,还动手动脚的。你就不知道收敛点?”
话音刚落,他又伸手弹了弹我的额头,“我们成亲吧。”
我猛然顿住。
半响,慢悠悠的放下杯子,哐当一声,我淡定的扭头,“掌柜,来几个馒头.”
“诶!好嘞!热腾腾的馒头!客官,盛惠五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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唢呐滴滴答,花炮劈啪啪。
我歪着脖子坐在床头啃鸡腿,凌素素版媒婆千叮万嘱要拿在手里头的苹果早剩下细长的核状被扔在桌上。
别跟我说七年磨砺你不是变淑女了吗?不是变得更淡定了吗?不是已经淡淡然的什么都能装平静了吗?
你敢这么当面问我,我就敢眼神你。
你试试饿上一十二个时辰不能吃东西,什么脚不能沾地,干巴巴的看着食物只恨自己没投胎成长臂猿,然后头上带个不知几斤重金盔,歪着脖子害的被折腾来捣鼓去试试?
呸!早知道这么虐待人,说什么也不嫁了!
想到这,心里一边咒骂马狐狸,我一边把鸡腿骨头一甩,准确的砸到桌面上。舔着手指,我不由得感慨了句,多年不练,功力尚存啊。
看着那桌子上的黄油鸡,缺了个腿,好生不和谐的画面。
缺一不可,那要缺就缺够一双吧!
新婚之夜嘛,双双对对才吉利……
抱着这种伟大的迷信思想,我扶着脑门上的金盔向鸡腿迈进。撕开鸡腿,咬了口,凉了?
不打紧,凉了也香。
正确来说,饿了真是吃嘛嘛香。
鸡腿咬了两口,门哐啷一声被推开,大牛二牛三牛阿福阿财吉祥如意还有众多不知名村民群众的声音随之而来,“闹洞房噜——————!新郎官——————!进门……噜……”
大牛的“噜”伴随着我半只掉下来的鸡腿戛然而止。
马狐狸一身鲜红,黑发如瀑披散在脑后,只把鬓边头发用一支玉钗挽了起来,风神如玉的站在门口,看着我的鸡腿,也不说话,只管笑。
我都把手上的油全蹭到了衣服上,他才开腔,“看来我家娘子是等不及了,鸡也吃了,酒……”笑得弯弯的眼睛又眯了眯,“怕是也喝得差不多了。热闹么便是没得看了,什么掉起鸡腿一起吃的把戏也不用玩了,散了罢……都说春宵苦短,各位……懂的。”
说罢还要回头对后头的一二三四五唯恐天下不乱笑了笑。
我自觉那笑有点过于□的意味,看着凌素素和吉祥那绯红着脸还用一种欲说还休的眼神一直瞅我,我就觉得情况不妙。
刚被提亲那段日子自己懵晕头,前段日子则忙晕头,刚才又是饿晕头,现在被这些眼神儿瞄得天灵盖生生一震,猛然发现自己抖了几下。
春宵?苦短?
想到此,不由得又抖三抖。
老处不好当。
大家懂的。
不过后头那些人又怎是马狐狸的对手,没三两下便被打发走了,随着不甚牢靠的木门嘎吱被关上,眼睁睁的看着特地加上的一,二,三道闸子被落上。
我顿时倒退了几步,一脚绊倒在床上。
马狐狸微微一笑,“娘子,红盖头是要等新郎官才能掀的哟。”
不、不行,为甚这厮今日笑得如此荡漾!
我头顶金盔,负重甚重,跑也跑不掉,只得僵着脸装孙子,“那、那就盖上!”心道拖延得一时是一时。
那张明明堪比玉人的脸越凑越近,终究还是没把红盖头重新盖上,而是把我的金盔摘了下来。然后拧过身去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到了我手中,另一杯则自己握住然后绕过我的手臂,递到自己唇边,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握着我的腰不放。
“娘子,盖头这种俗礼,不掀也无妨。只是这交杯酒,是需喝的。”
我金盔虽脱了,但是无奈动作慢了一步,完全被他一只手半压到怀里,听着又一声娘子,只觉骨头都酸了。
不过形势比人强,只得赔笑把手乖乖的一绕,酒杯就到了嘴边,“喝!”
交杯酒的酒杯不过两只手指大的小杯儿,全然就是不够润喉的,想装醉直接睡过去?
没门儿!
眼睁睁看着马文才把自己手中的杯子往后一甩,再抓过我手中的杯子一甩,爪子便直接握上我的。
耳廓一股子暖暖的湿气,“娘子,我等今天,等了很久、很久了。”
头发被轻轻的抚着,动作是说不出的温柔,他另一只手也带着微温在我掌心轻抚,“我的娘子从青葱,等过了七年,等到了手心,都有了薄茧。这是我马文才对不住娘子的。”
湿漉漉的吻轻得仿佛碰的是珍宝般细致,“不过没有关系……七年虽久,但是我还有很多的七年,足够我把这件曾经以为回不来的宝贝好好地困在身边,呵着,捧着,不让她受一点儿委屈。这是我在牢房里答应过岳父大人的,护你一生,不离不弃。”
我伸手抹了把脸,温温热热的,是泪,“你何时见过我爹的。”
“行刑前的一天,君令已下,一切都无所挽回了。我只能给岳父送上一壶清酒,然后和之前的每日一样,与他聊聊你今天做了什么,吃了多少东西,是否还是不开怀。”
我揉了揉眼睛,“你别说了,新婚之夜,哭哭啼啼的不吉利。”
他抓住我的手,却别过头来把我的泪用舌头卷走,“无妨,我马文才不信天命,只信自己。我命由己不由天,我马家的媳妇爱什么时候哭就什么时候哭,爱什么时候笑就什么时候笑,老天爷什么的,统统都管不着。”
我把床头那个头盖抓了起来,拧了把鼻子,“然后,我爹还说了什么……”
马文才把我抱进怀里,尖尖的下巴抵在我额间,“岳父啊,说的不少。但凡关于你的,都给我细细说了,从我见他开始,便每日都说,却仿佛永远说不完。他的宝贝女儿啊,爱吃甜的,最爱吃的是洛阳城内老李家的冰糖葫芦,最爱斗蟋蟀,可惜岳父怕那物什,于是你也在没养了,花了大钱买的那只蟋蟀王就这么给了街口卖芝麻饼的老王家儿子。”
“不过啊,说来说去,都只为了说一句。他家的宝贝女儿,是他护着长大的,比不得公主娇贵,但是对于他来说就是天王老子也比不上的至宝,要娶他家女儿么,也不难。就只需要记得两点便好。”
我早已泪流满面,嚅嚅问道:“哪两点?”
马文才抬起我的脸,用袖子擦了擦我的鼻子,然后手指轻轻一点估计那已经通红的鼻头,“护你一生,永不相弃。好了,娘子,我答应过岳父大人要做什么已经详细告之了,那现在,就该办点正事了,正所谓啊……”狐狸爪子一伸,把自己的发髻拆了,一翻身,“春宵一刻值千金,不是么?”
我被他压在柔软的被褥间,泪珠子还没来得及擦就想往外窜,身子没挺起便觉胸口微微一酸,一身呻吟不觉便溢了出来。
咬着牙虚着声音,我骂道:“你这无赖臭流氓……唔!”
嘴被堵上后,便再也说不出一句成调的话来了。
红绡帐暖,春宵一刻值千金?
嗯,值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