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君诧异他去而复返,挡在内室门口,“她在休息。”
“她只是不想见我。”
傅君点头,“我早劝你远离她,你只会给她带来伤害,你会害死她。”
勒拾旧眸子黯淡,近乎乞求,“让我见她。”
傅君坚定的摇头,“她还未醒来,待到下午你下班吧。”
“我只看她一眼。”
“然后便离开?”
勒拾旧动动嘴唇,艰难道:“好。”
傅君面上有挣扎,手握在门把上许久,终于打开一道门缝,勒拾旧身子迎上去,就如偷窥一般,痴痴的看着门内,言欢安静的躺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就如他十八岁那年在医院里,她生死一线,也如这般。
几乎是被傅薄森野蛮的推开,勒拾旧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已经关上的门,“博森,你说,要怎样她才肯原谅我?”
傅君亦是心有悸动,言欢隐忍这么多年,才终于爆发一次,若是以前,她或许能忍,但现在她与勒拾旧是情人关系,同等的伤害在此时便放大了千万倍,当初他说勒拾旧会害死言欢,一语成谶,竟然成真。
“给她时间,现在回去上班,她不会希望你此刻在这里。”
勒拾旧身体如烈阳下的树苗,整个人都焉了,“好,谢谢你帮我照顾她。”
“这是我的分内事。”傅君想教训他,又不屑于教训他,将所有的错都归于他身上,他始终偏向言欢多一些。
勒拾旧与他无话可说,只得离开,他需要思考自己到底该怎么做,现在他心中是千万般悔恨,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就仿佛是将言欢弄丢了一般,无所着落。
整个下午无所事事,挨不到下班时间便离开,自然不会忘记买一盆铃兰提在手上,一路催促司机到医院。
心情紧张,勒拾旧多次深呼吸才敢打开病房门。
外间没有人。
勒拾旧的的胸口陡然紧了一下,手中的铃兰落地,他急急上前打开内门,病床上没有人。
唤铃叫来护士,他目光阴冷,“这里的病人呢?”
年轻护士被他的眼神骇住,“下午便离开了。”
感觉到自己的失礼,勒拾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下来,“为什么?”
“他们没有说原因。”
勒拾旧抬脚就想往外走,忽然想到什么,停下来问护士,“她的病情到底如何?”
护士似乎诧异他竟然不知她的病情,斟酌一番,道:“她情况不太好。”
勒拾旧四肢僵硬,如立于冰天雪地,想起在法国的那个下午,言欢疲惫的在他怀里睡着,他以为自己便永远得到了,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再失去,还是自己亲手弄丢的,“还能坚持多久?”
“本来若是情绪稳定,可以坚持小半年,但是她似乎受了刺激,被送来的时候几乎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顿了下又道:“她是个坚强的人,只是现在情况很不乐观。”
勒拾旧几乎想杀了自己。
告别护士,他打电话回家,言欢果然不在家。
拨傅薄森的私人电话,冰冷的人工语音提示他无数次对方电话已关机,他不甘心,直到电话没电,将电话狠狠甩出去。
拿出一支烟,抽烟。
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无能为力。
一夜未眠,第二日他请人来监听傅君的电话,整整三日,他从未开机,仿佛有意避着他,出入境记录亦无两人的记录。
勒拾旧终于明白一件事:她不原谅他,宁死也不。
去拜访傅薄森的前任太太,她住公寓楼,穿着睡裙头发蓬乱前来开门,他随即愣住,本以为他的太太当是一个精致的女人,却不料只是一个中年妇女。
前任傅太太凌厉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一番,出口不善,“你有什么事?”
显然她是认得他的 。
勒拾旧一瞬怔愣,请求她:“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傅太太丝毫不给面子:“我和傅已经离婚,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那你知道他在哪里吗?”勒拾旧不甘心。
傅太太冷笑,“尚未离婚时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离婚后更不知道了。”
“你平时何如联系他?”
“现代人都有电话,最不济还可以互通邮件。”
“可以告诉我他的邮件地址吗?”
傅太太沉默半响,“请稍等。”说完毫不留情的关门。
大约两分钟,傅太太开门,递过一张名片。
勒拾旧接过去与她道谢,却见脚下有什么东西爬过,原来是她的猫趁她不注意跑了出来,傅太太面上闪过愠怒,尖叫一声便要去抓猫,身后的门也在无人支撑的情况下大开,勒拾旧与里面的男人看了对眼。
原来傅太太要离婚并非是为了那些莫须有的原因。
勒拾旧替傅薄森可悲,二十多年的婚姻,临了底,换来的不过是一场欺骗。
尴尬的收回视线,在楼道里与傅太太匆匆告别,甚至没来得及看傅太太的眼神,忽然明白那日彼得在家门口看着他与言欢在一起的尴尬,的确如偷窥了别人的隐私,心底不适。
拿到傅薄森的邮箱地址,勒拾旧并未给他发邮件,而是请来技术人员帮他跟踪这个邮箱出现的地方。

 


四十三章


邮箱出现异动是在一个月之后,这一个月勒拾旧如往常那般上班下班,内心的焦躁不以言表,事实上他吃不下睡不着,口舌生疮,抽烟也更多,夜夜被噩梦惊醒,打那个永远关机的号码,他甚至尝试着去勒家明和李彼得的墓地守候,同时他又害怕那个地方,难以想象有一天言欢也变成冰冷的坟墓。
消息传来,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言欢竟然在勒家老宅。
痛心疾首,他竟忘了对两个人回忆最重要的地方。
开车急急回去,却见佣人在搬东西,他拉住佣人:“你们这是做什么?欢欢呢?”
佣人见是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惊愕一会儿才道:“言小姐已经离开了。”
勒拾旧脑中被扔了一个炸弹:“什么时候?”
“大概一个小时的样子。”
“去哪里?”
佣人摇头,“只吩咐我们将她用过的东西扔掉。”
勒拾旧垂下双肩 ,她不想见他。
待到佣人将东西扔掉又回来,见勒拾旧坐在廊下抽烟,忍不住走上前,“我昨日见有航空公司的人上门,少爷可以去问问。”
勒拾旧将烟灭掉,双手刮脸,“已经走了,她不愿见我,我是找不到她的。”
佣人不知作何回答,悻悻离开。
勒拾旧起身上楼,进到言欢的房间,地上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眉笔口红粉饼扔了几箱子,桌上放着画册,他拿起来翻看,每一页都是那个窗台,少年时候每个周末他坐在那里,言欢为他画画,至今他还存有那些画册,从不离身。
仿佛看到言欢坐在椅子上画画的情景,勒拾旧的手抚过画,笔力轻了许多,他的心隐隐的疼,她已经病的如此严重了吗?
转身出门,开车回家,他开始疯狂的往言欢的私人邮箱里发邮件,每一封写上一万个对不起,三天昏天暗地的生活,没有任何回复。
他在喝醉之际趴在电脑前写下一行字:欢欢,求求你了,回来吧。
泪水落在键盘上,他拿酒泼在电脑上,笔电瞬间当机,黑屏。
摇摇晃晃的起身,到酒柜拿酒,将几种酒参在一起喝,直到不省人事。

第二天有越洋电话打到勒家,佣人来敲门,勒拾旧揉揉发痛的头往楼下走。
“你好。”
“拾旧,你快来。”是傅薄森的声音。
勒拾旧瞬间激动起来,心跳加速,连手指都颤抖,“你们在哪里?”
“伦敦国王大学附属医院。”
勒拾旧什么都没问,挂了电话拿了证件就出门,第二天到达医院,迎面便见傅薄森沧桑且憔悴的脸,他心底一沉,紧紧攒住他的胳膊,“她怎么样?”
傅君目光有些散漫,许久才聚焦在勒拾旧脸上,“我不该给你打电话的。”
勒拾旧推开他,往病房里走,傅君却道:“她不在。”
勒拾旧僵在那里,“不在是什么意思?”
“今早我送她回别墅休息。”
“带我去。”
“她不想见你。”
勒拾旧声音陡然失控,“我说带我去!”
傅君并无惧色,思索许久,“她不会见你的,不过你可以陪陪她。”
到了别墅勒拾旧才明白傅薄森说的是什么意思,言欢果然不愿见他,他只能隔着一堵墙在门外默默的陪着她。
整整一个日夜,言欢并不出门,吃喝全是傅君送进去,有专门看护守着她,她清醒的时候勒拾旧站在门口隔着门同她讲话。
“欢欢,我来了。”
没有回答。
“欢欢,你还不肯原谅我吗?我错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已经无人回答。
“这一个多月我一直在找你,你见见我,好不好?”
“欢欢,你打我骂我,你别这样折磨你自己。”
“欢欢,求你了,出来见我。”
他的声音渐渐带了湿意,跪在门口任由泪水顺着门板往下流。
许久,看护打开门,“她睡着了。”
勒拾旧刮刮脸起身,“我能进去看她吗?”
“她特意交代不许你进去。”
勒拾旧失意,又不敢越轨,“那我在这里守着。”
“她说让你去休息一会儿。”
勒拾旧怔愣,她关心他!这个消息让他欣喜若狂,他跑下楼指挥佣人将沙发搬到她的门口,竟真的睡着了。
这是一个多月来唯一一次没有噩梦的睡眠,加上长途飞行,很快他便睡着。
中间有一次醒来,他感到身边有动静,睁开眼见是佣人拿来毯子帮他盖上,迷迷糊糊便又睡着了。
房间里,言欢靠在那里看着屏幕上勒拾旧安稳睡觉的模样久久发怔。
她比一个月前瘦了许多,身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肉,面色发白,唇色发紫,她已经许久不敢照镜子。
傅君看着她的神色不忍心,“要不然,见见他吧。”
言欢摇头,眼窝深陷,“我不想他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连我自己都不敢看。”
“他不会介意的。”
“可是我介意。”
“你总是想的太多,这样对自己无益,无论你怎样,拾旧都会爱你到底。”
“是,那样的话,过一两年,他想到的便全是我这幅尊荣,我害怕。”
傅君黯然叹气,言欢说的全在道理,人心往往不可预测。
言欢头全部靠在枕头上,望向天花板,声音凄楚,“博森,白日小旧同我讲话,我几乎听不清,耳鸣越来越厉害。”
傅薄森双手捂脸,声音自手缝中露出了,“以后会越来越严重。”
言欢眼神迷茫,“什么?”
傅薄森知道她的症状又发作了,摇摇头,拿了药给她。
许久,言欢又开口:“寻个借口,让小旧走吧,陪人等死太残酷。”
傅薄森终于放开脸,“他不会走的,你知道他最固执。”
言欢难得的笑了出来,“是,我记得马上要开股东大会,让董事会提前吧,然后你与小旧说,便说是我说的,让他回去。”
傅薄森不确定这个方法能打动他,便说,“我试试吧。”

第二天勒拾旧寻了一本狄更斯的诗集,找到摄像头的位置,搬了椅子坐下来一句一句读给言欢听。
读到一半,他想到The reader的情景,米夏每次□前都会为汉娜读书,直到汉娜后来入狱,他还坚持不懈的寄去录音带,结果汉娜却在刑期满的时候选择自杀,最初的美好在最后的时光里全部变作痛苦,许多情景都是他与言欢的写照。
他忽然合起书,默默的看了一会儿摄像头,然后起身下楼去做饭。
他决定以后都不做The reader。
过几日,他发现每次送进去的食物,端出来的时候还剩一半还多,他堵住傅薄森,“她不吃东西,你为何不劝劝她?”
傅君抚开他的手臂,冷眼看他,“别忘了她为何会落得如此地步,我情愿那时候你一辈子留在非洲,也不愿你回来祸害她!她最大的错误便是当初去找你!”
他声音凌厉,全不留情面。
勒拾旧落魄,“是,我也情愿那样,至少我还有念想。”
傅君声音更冷更硬,“你离开吧。”
话说出口,傅君猛然想到那日他在病房外听到言欢对张家群说的话,也是同样一句,不自觉中,他早已把她当做自己人,而非雇主。
“我怕我若是不陪着她,她更没有活下去的念想,你不说我也知道她的情况很不好。”
傅君沉默。
“为何不送医院,难道就这样在家中等死吗?”
傅君依旧沉默。
勒拾旧见他如此,心知刚才自己猜对了一大半,“她为何不愿见我?”
傅君许久才道:“陪人等死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她只对你一个人仁慈。”
勒拾旧面色苍白,踉跄着后退,他本心中存着希望,那么多年都无事,怎么偏偏熬不过今年,他谁的话都可以不信,但是他不能不信傅薄森的。
“她还是不肯原谅我。”
傅君不愿与他多说,“那是你的想法。”
勒拾旧并不走,依旧每日为言欢做饭,其他时间坐在言欢门外同她讲话,言欢从未回复他,他却乐此不彼,讲他经历过的事情,甚至也讲了姬丝。
最后他讲了伊丽莎白的事情,在门口苦笑:“你看,我在现代社会长大,竟然会相信巫术,那时候真的是发疯了一般,有了姬丝,仿佛就有了饶恕自己的理由,却没料到竟然害了她。”
“你什么时候肯出来,我带你去看看姬丝。”
言欢将他的话听在耳朵里,有些轻微耳鸣和心悸,勒拾旧再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楚。
看护看她的眼神带了怜悯,病魔对待自己的囊中之物从不怜悯,言欢比之前仿佛老了十岁,俨然像个小老太婆。
言欢怎会错过她怜悯的眼神,摆摆手让她出去,见她走到门口又吩咐道:“找几本书来。”
看护诺诺称是,转身离开。
傍晚看护回来,捧了一堆书,本是要拿到言欢床前一本一本给她看,言欢却拒绝了她,让她将书全部放在桌上,然后用无力的手一本一本翻着,被一本书的名字吸引:《圆舞》。
少时她最喜欢跳的舞。
看护见她将目光落在那本书上,才红着脸道:“不好意思,这本书是我要看的。”
言欢抬眼看她,认真道:“我能先看看吗?”
看护没料到她会看这种年轻小女孩喜欢看的书,点点头,“当然,我帮您把床升高一些。”
“谢谢。”言欢已经翻开一页。
第一段如此:
我的一生,像是受一根男人所控制,使我不能有自由投入别的感情生活,不过我与他之间,却没有怨怼愤恨,我们深爱对方,但他既不是我的配偶,又不是情人,这一段感情,长而劳累,却不苦涩。
认识傅于琛那一年,我只有七岁。
言欢胸口传来熟悉的悸痛,七岁,她初见勒拾旧,亦是七岁。
这段话,俨然是为了他和她写下的。
手中的书直直掉在了地上,她粗喘着气,看护惊叫一声,然后按铃,急急拿了药来给她吃,傅君很快赶来,沉着且熟练的帮忙做一切准备,待到言欢呼吸如常,他才小心翼翼将她放回床上,然后转头看那看护。
“她刚才怎么了?”
看护忐忑不安,“她刚才在看书,才看一页便发作。”
“什么书?”
看护将地上的书拾起来递给傅薄森。
书正打开在第一页,傅君只看一句话便紧紧蹙眉,看完前两段,明白她为何会如此。
再看书名,“她平时不会看这类书目。”
看护目光闪躲,“是,是我的书。”
傅君递还给她,叹一口气,“她还会问你要的,你先收着。”
看护不懂傅薄森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照他的话做,“是。”
傅君沉吟一会儿,“我会再请两个看护来,每班两人,毕竟一个人太辛苦,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说完他便出去,留下呆住的小看护一个人。
才走出门,勒拾旧便紧张的迎上来,一直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他的手便握在门把上,每隔一秒钟便有一千次的冲动冲进去,却又害怕,怕言欢不原谅自己。
“她怎么样?”他急急的问。
傅君面色凝重,“只是发病,你亦见过许多次。”
“要紧吗?”
傅君丢给他两个字:“没死。”
勒拾旧紧握拳头,“你告诉她,我想见她。”
傅君亦知长久以往不是好办法,沉吟一下,“她醒了我建议她换个房间,你可以在外间与她对话。”
勒拾旧虽然并不满意这个结果,却深知能如此便已经很好,于是道:“谢谢。”
傅君摇摇头,转身离开。
他最近陪言欢的时间越发的少,言欢不问,他亦不说。
其实除了勒拾旧,他亦害怕这样陪着她走向死亡的日子。
这根本是一种无休止的折磨。
言欢并未睡许久,醒来之后果真问小看护要那本书。
言欢从不相信世间有如此之多的巧合,但是这本书分明是为她而写,同被大人抛弃,却又得人庇佑,一生不曾经历苦难,却又孤独无依,有着比苦难更让人难熬的孤单。一生只求一件事,却至死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与勒拾旧相同,永远爱而不得。
花了三个小时,言欢看完整本书,目光落在最后一段话上:
朝旅馆走去的时候,我一直想,一定是音乐不对,我与傅于琛,却会错了意,空在舞池中,逗留那么些时候,最后说再见的时候,没找到对方。
言欢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这里,是,一定是如此,她才与勒拾旧落得如此田地。
她忆起十八岁生日时候,勒亲贤为她举办宴会,勒拾旧前来与她跳舞,那时候她是青春且张扬的,在舞池里翩翩起舞,心中有着念想,想要一生都留在舞池里,却不料,竟真的一生都未走出来。
转眼,她竟三十有七。还多。
过去近二十年,煎熬二十年,她幻想,若知今日结果,当年她是否会选择松开勒亲贤的手?
假设千万次,她还是会牵勒亲贤的手,因为她别无选择,也导致今日如此结果。
她与勒拾旧,是前世的姻,来世的缘,却在今生遇见,徒增折磨。

 

 


四十四章

第二日言欢果然搬了房间,在勒拾旧在楼下忙活的时候。
勒拾旧听到动静上楼的时候,便见佣人将大批医疗器材往另外一个房间搬,而言欢已经不见,他并未问什么,默默的下楼继续为言欢做午餐。
楼上一切妥当,勒拾旧亲自端了午餐进了言欢的新房间,在外间将盘子交给看护,“粥我熬了许久,看着她,让她多吃一些。”
看护的背影消失在内间门口,勒拾旧怔怔的望着,只希望言欢能多吃一些。
饭菜端出来的时候他再次失望,她吃的越来越少了。
下午,勒拾旧同言欢讲话,“欢欢,傅君答应让我同你讲话,我前些天说的你都听到了吗?”
屋内传来几不可闻的声音,“嗯。”
勒拾旧高兴至极,站起来走来走去,“欢欢,你愿意同我讲话了!”
屋内却安静下来。
勒拾旧又开心道:“欢欢,你马上要过生日了,到时候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没有回答。
勒拾旧不气馁,“不想出门也没事,你想做什么都告诉我,我下午去买盆铃兰放在你床头好不好?”
依旧没有回答。
勒拾旧又说了许多话,不知言欢有没有听进去,他倒是真的出门开车走好远买了一盆铃兰回来,拜托傅君送进去,见他空着手出来才安心。
以后他日日出门去买铃兰,偶尔一天出门两趟,早晨早早便起床,在伦敦的雾气里穿梭,来来去去总提着一盆铃兰,连看护都羡慕起来。

终于,股东大会的消息传来,秘书连连致电他请求他回香港,却被他置之不理。
这天言欢第一次主动同他讲话,“小旧。”
勒拾旧浑身一震,自沙发上跳起来,站起身趴在门上,不敢确定言欢是否在同自己讲话,尝试着小心翼翼回应,“欢欢,我在这里。”
屋内传来她的声音,“公司要开股东大会,你为何不回去?”
她的声音很虚,空荡荡的飘在半空,勒拾旧却激动极了。
“我想留在这里陪着你,而且他们无缘无故提前开会,不合规矩。”
“这是公事,你回去。”
“不。”勒拾旧坚决拒绝。
言欢不再说话,屋内却传来剧烈的咳嗽。
勒拾旧着急,“欢欢!欢欢!你怎么了!”
言欢依旧只是咳嗽,看护上前帮她轻轻捶背,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她喘着气道:“你回去。”
勒拾旧答应,他根本没有选择,“我答应你,我回去便是,你别再咳了。”他只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一块块被撕扯的疼痛难忍。
里面果然安静了下来。
过十分钟,看护走出来,“她睡着了。”
勒拾旧乞求她,“我想进去看看她。”
看护坚决摇头,“不可以。”
“求你。”
“对不起,受人之禄,为人分忧。”
勒拾旧几乎要疯掉,什么路数都愿意出,“我愿意出你薪水的双倍。”
看护一愣,眸中闪过厌恶,拿钱办事的人最无水准,可是又看他急切的表情,瞬间便原谅他,却依旧摇头,“忠诚无价。”
勒拾旧眼中明白写满失望,连看护都不忍。
“她,到底好不好?”
看护摇头,“不好,非常不好。”
“她每天都做什么?”
“她极易疲惫,不睡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在看书,也听你讲话,你可以多与她说话。”
勒拾旧垂下头,“她要我回国。”
“她并未说不许你回来。”
勒拾旧目光一闪,“是是是是是,我马上便回来。”仿佛终于找到出路,他慌不择路,便真的要出门,临出门,又不放心的看向那看护,朝她走回去,“请你给我一张名片。”
看护吃惊,“为什么?”
“若是你们再消失,我怎么办?”
看护尴尬,却真的拿出纸笔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他,“你放心,若是当真离开,我也会告诉你去了哪里,因为只有在听你讲话的时候她的心情才会好一些。”
听了这句话,勒拾旧心中五味陈杂,只能说“谢谢。”
在院子里与傅君告别,勒拾旧握住他的手,“请你一定好好照顾她。”
傅君也有所动容,点头,“那是一定。”
勒拾旧又道:“我知道你不愿我回来,但是处理完事情我一定要回来,欢欢希望我去,不然我是不去的。”
勒拾旧离开,傅薄森久久站在花园里,这里有数盆铃兰,自言欢房间里,每日拿出一盆,或者两盆。
他扔下手中的除草工具走上楼,褪去罩衣,进言欢的房间,言欢还在沉睡,他在窗边坐下,久久看着窗外,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仿佛只要这样一直过下去,一切便都不会改变一般。
“博森。”言欢醒来,看到他坐在床边,出声喊他。
傅薄森拉回心神,替她升高床位,“感觉怎么样?”
“老样子。”
“他走了。”
“我知道。”
“你逼他了?”
“是。”
傅薄森背着光低下头,“你为何偏偏只对他一个人仁慈?”
言欢亦过意不去,“博森,你也可以离开我。”
“你知道我不会。”
“对不起,让你陪着我受罪。”
言欢仿佛想到什么,忽然道:“彼得那时候病入膏肓,他太太一直在身边,我去看他,他总赶我走,我以为他怕太太生气,后来才知他是不愿我看着他一步步去死,人真是奇怪,在这种事情上竟然如此自私。”
“他是真的爱你。”
“不知…最后有没有恨我。”
傅君苦笑,“若是丝毫没有怨怼,那是圣人,可他的确没有。”
“以后遇见他,不知又是什么光景。”
“不是我迷信,改日或许我们三人可以重聚一起喝酒。”
看护在此时闯进来,“少爷…少爷他又回来了!”
言欢与傅薄森对视,傅薄森站起身走了出去。
才踏出房门便见勒拾旧迎上来,傅薄森忍不住问:“你如何又回来?”
勒拾旧弯嘴角,“我昨日与爹地发邮件,他答应回香港主持大局,你能想象那将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傅君被唬住,“你说勒老先生还活着?”
“欢欢没告诉你?他自然还活着。”
傅君受震惊颇大,竟然不知如何作答。
勒拾旧走到言欢门口敲敲门,“欢欢,爹地回香港,所以我回来陪你,晚上你想吃什么?”
没有回答。
勒拾旧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自问自答:“好吧,那我做什么你吃什么。”
让人意外的是,这天晚上言欢的食量似乎比以前大了许多。
勒拾旧高兴,站在门外喊:“以后你每一餐都要吃这么多。”
这一次言欢竟然回答他,“我想知道姬丝张什么模样。”
勒拾旧怔愣,他讲姬丝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可是我并未存有她的照片。”
言欢似是失望,“是吗。”
勒拾旧心有不忍,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对他提出请求,他脑海中迅速思索着应对办法,终于记起:“有个地方有,明日我为你取来。”
“好,谢谢。”
勒拾旧不高兴,“欢欢,你对我越发客气了,是不是还怪我?我想对你说一万声对不起,附生说一万句都不够。”
言欢却已经不再回答。
第二日他一大早便开车出门,昨日他并未告诉言欢要去哪里,怕她多想,能找到姬丝照片的,只有一个地方:墓地。
他带了相机出门,拍了照片又去照片行冲洗出来,做完这一切竟然已经过了下午一点。
整个过程中他的心情是愉悦的,难道不该如此吗?至少言欢肯同他讲话了,这是恋人的直觉,他知道言欢在一点点原谅他。
驱车回到别墅,众人看到他的眼神全是欲言又止,勒拾旧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朝楼梯跑去,这一生他都未用这样的速度走路,可他还是迟了一步。
他不问任何人,只一个人在别墅内外都转了一遍,甚至连楼梯间都不放过,然后在楼梯间的小门口站住。
背对着众人,无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只觉他背影僵硬,原本强壮的身子在这一刻也变得无比孤单且单薄。
有一个佣人忍不住道:“言小姐被傅医生送去火葬场,你可以去见她最后一面。”
火葬场。
这是勒拾旧听过最残忍的三个字。
她终于…死了。
她临死都不愿原谅他。
她临死都不愿见到他。
她可真狠心。
这一年,言欢三十七,勒拾旧三十。
真正的历尽沧桑,沧海桑田。
出乎佣人们的意料,勒拾旧并未去火葬场,而是坐在楼梯上开始抽烟,一个小时便抽掉整整三盒,大厅里云雾缭绕,却无人敢上前阻止。
勒拾旧想起李彼得结婚时候,他在教堂里哭着求她,她也是那样狠心。
他便知道,这一生都不可能得到,三十年,不过是他的奢望。
他又想起十八岁那一年他与神做交易,发誓不再爱她,他忽然怀疑是否是因为他破了誓言,才落得今日的结果。
若是没有遇到言欢,或许他会在中学遇到自己的初恋,二十多岁有了固定对象,然后结婚生子,一生平乐,言欢也曾说这是她的梦想,只可惜,他们都遇到错的人,所以注定一生孤苦无依。
七点钟时候,傅君满身疲惫自院中走来,手中抱着一个黑色盒子,似乎很重,他的双臂往下垂着,筋脉尽显。
勒拾旧站起来,胸口如被凌迟,一下下的疼,从不间断,目光死死盯在傅君手中的盒子上,那是言欢。
是他爱了三十年的女人。
“你还要她吗?”傅君开口,声音沙哑。
勒拾旧本以为自己会揍他,就如那一年他发了疯似的与勒家明打架,傅君瞒着他直接将言欢火化,他怎能容他?可此刻他心如死灰,只想抱着言欢寻求最后的温暖。
接过骨灰盒,勒拾旧转过身沉默的上楼。
盒子并不那么重,压垮傅君的,只是言欢死亡的事实。
傅君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她说她从未怪过你。”
勒拾旧猛然僵住,终于开口说了回来之后的第一句话,“那为什么不愿见我?连死都要瞒着我?”
“她不愿你看着她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勒拾旧想到昨日她破例吃了许多,原来有一种说法叫回光返照。
她说想看姬丝的照片,也不过是一个支开他的借口。
重新迈开脚步往楼上走,他去了言欢最后住过的那个房间,将骨灰盒放在床上,然后在旁边躺下来,把被子抱在怀里细细的闻着,这上面甚至还有她的味道。
这一刻,他才忽然明了,她是真的永远离开了。
只是半天的时间,怎么就天人相隔了呢?
直到刚才那一刻他还不愿承认,可是此刻闻着属于她的味道,他知道,他永永远远的失去她了。
泪水将被子浸湿,他一遍遍回忆属于两个人的回忆,回忆那一日他在酒店看到她时候的情景,直到昨日,是他亲手将她弄丢了,失去她,是他活该。

过两日,勒拾旧在别墅里生活如前一段时间一般,丝毫不提回香港的事情。
傅薄森终于忍不住开口:“她已经故世,该下葬的。”
勒拾旧停下手中正在切菜的动作,“她可以留在这里。”
“她不属于英国,她曾说要葬在彼得身边。”
勒拾旧不信,“她当真这么说?”
“她一直认为彼得的死她占一大部分因素。”
“那为何要跑到英国来?”问完即沉默,为何,为了避开他。
傅君亦是沉默。
良久,傅君又开口:“这是她的遗愿。”
勒拾旧继续切菜,“好,明日便回去。”大滴的眼泪落在手背上,视线模糊,到傅君出去,才终于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第二日一行人出发回香港,在机场,安检人员要求他们将骨灰走托运,勒拾旧执意不肯,双方在机场发生争执,被请进警察局。
“为何不肯走托运?我们可以保证每一件行李的安全。”三十岁浓眉大眼的警察不解的问。
勒拾旧抱着骨灰盒,“她不是行李,而且她怕黑。”
警察瞬间明白,目带羡慕,“是你爱人?”
勒拾旧沉默一会儿,点点头。
“她已经…不会再怕黑了。”
勒拾旧目光凌厉的看了他一眼,紧抿着唇不讲话。
警察叹气,“真爱至上,但是你依旧不能将她带上飞机,真是抱歉。”
“谢谢,我可以自己想办法。”
走出警察局,傅君道:“我们可以乘余华的专机回去,香港那边传来消息他近日在伦敦,且他愿意搭载我们。”
勒拾旧点点头,“替我谢谢他。”
“他说是看言欢的面子。”
勒拾旧沉默,是,即便她死了,也有许多人惦记着她。
余华很守信,当日便带他们回了香港,在飞机上同勒拾旧握手:“节哀。”
勒拾旧简单说“谢谢。”

 


结尾章

回到香港第三天,言欢下葬,追悼会只请了少数几个人,勒亲贤早已在他抵港第一天便已经离开。
勒家故世的人,办葬礼向来比平常人家简单许多。
墓地是勒拾旧选的,与李彼得与勒家明同一个墓园,号码:1139。
门外有许多媒体,勒拾旧派保全打发掉他们,在言欢的墓前站了足足一个下午,夕阳落下的时候,傅薄森与仝君上前与他告别:“拾旧,以后你一个人万万保重。”
勒拾旧目带迷茫,看着傅君,“你也要离开了?”
“是。”
“不能留下吗?”
傅薄森踟蹰许久,终于道:“青山白水,终会再见。”
勒拾旧点点头,“保重。”
“你也是。”
“再见。”
“再见。”

时隔半个月,勒家明偶然登上邮箱,竟有言欢的来信,他双手颤抖者打开,只有一个地址,没有只言片语,倒像是她的风格。
他顺着这个地址找去,在一个高层公寓里见到言欢想让他见到的女人,女人的五官与他有三分像,见到他丝毫不惊讶。
“请进。”女人礼貌的请他进屋。
勒拾旧打量着房子,简单的家居,所有物品一目了然,并非富贵人家。
“喝咖啡吗?”
勒拾旧摇头,“有清茶吗?”
女人点点头,进了厨房,很快端出来一杯清茶,用一次性杯子,客人专用。
勒拾旧并不在意,“谢谢。”
女人在他对面坐下,神色认真,“报纸上讲她已经故世了,可是这样?”
“是。”
“你没什么想与我说的?”
勒拾旧终于问:“她留下地址,希望我找你,你是谁?”
女人愕然,“你不知道?”
勒拾旧摇摇头 。
女人失笑叹气,并不回答他的问题,“我丈夫是大学教授,你曾在他的学校读书,我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今年大学毕业,我过的很幸福,你也已经三十岁,是该找个好女孩结婚了。”
“我知道,可是你到底是谁?”勒拾旧听的莫。
“我是你亲生母亲。”
勒拾旧心中的猜想终于被验证,并无很大情绪波动,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他便隐约猜到了,至此也明白勒家明为何从来不喜欢他。
再低头看手中的杯子,勒拾旧明白这里永远不会有属于自己的位置。
且她刚才已经说明自己过的很好,并不想他来打扰。
“言小姐活着的时候经常过来这里,资助我们许多,若是你允许的话,改日我们会去看她。”
勒拾旧默默喝完这杯茶,“可以。”
有人开门进来,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眉眼与勒拾旧一点不像,走路蹦蹦跳跳,看到勒拾旧,脸上是不掩饰的讶异,“呀,妈妈,家里有客人啊?”
女人起身拦住她,脸上全是慈爱,却并无介绍勒拾旧的意思,“怎么回来这么早?”
女孩子还是忍不住好奇一直看勒拾旧,“我认得他,我在报纸上见过他。”
勒拾旧对她笑笑,起身客气的对女人道:“今天打扰了,我回去了。”
女人并不挽留,“好的,再见。”
客气至极。
勒拾旧走出她的公寓,站在楼道里想了许久,言欢不让他来这里是有原因的,她总把他当做需要保护的小孩子,唯恐自己受伤害。
岂知今日他知道的时候,心已麻木,自此世界上再无能伤害他的人或事。

勒拾旧除了日常工作,私生活开始变得荒诞,时常与女明星和模特约会,俨然成了娱乐圈眼中的肥肉,任谁都想来分一杯羹。
有一天,躺在床上,勒拾旧忽然对新一任伴侣道:“我们生一个孩子好不好?”
陶青青是个三线女明星,对大财主自然是说一不二的,“好,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男女都可以,但是我不能同你结婚。”
“为什么?”
“我答应她终身不娶的,而且孩子留下,你离开,我只是太寂寞了,想找个伴。”勒拾旧起身点一支烟。
结果自然是谈不拢,陶青青愤然离开。
若是事情自此打住,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可是陶青青想踩着勒拾旧上位,向媒体哭诉此事,至此全世界都知道勒拾旧是个怪人,且知道他永远不会结婚,上流名媛全部离他远远的。
人们形容勒拾旧,用这样一句话:一个残疾且有钱的怪人。
对,他就是一个怪人。
这件事情曝出来之后,勒府每日要接到数百通电话,愿自荐枕席的女孩子大把大把的,呵,什么世界!
本来说过再见的傅君忽然出现在勒府,将勒拾旧自棉被里挖出来,“你找什么样的女孩子给你生孩子我不管,但那个人必须是品性高洁之人。”
勒拾旧瞥他一眼,点一支烟全不在意道:“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区别就是言欢是怀着你是孩子死的,区别就是言欢在你十八岁那年试图为你生下一个孩子,自己却丢了半条命!”傅君忍不住斥责他,对他的自暴自弃亦是痛心疾首。
勒拾旧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傅君冷笑一声,“若不是我不想看到你变成一个废物,这些话我一辈子都不想说,你十八岁那年,在酒店,那个人是言欢。”
勒拾旧手中的烟掉在地上,整个人更是颓废,双手捂住脸,浑身颤抖。
“她希望你过的好,才这样瞒着你,你不要辜负她。”
傅君终于还是离开了,留下勒拾旧独自一个人舔伤口。
有些事情知道了又怎样,终究还是晚了。
但自那之后,勒拾旧不再在外面花天酒地,反而找了个大学生做女朋友,女孩子长得清纯可爱,性子也单纯,出身小康家庭,却不卑不亢,勒拾旧对她很好,送她价值连城的珠宝。
有一日,女孩子指着抽屉里满满的钻石问他:“你有收藏钻石的习惯?”
勒拾旧看一眼,“不,这是我买给欢欢的,现在她用不到了,你也喜欢吗?”
女孩子满心欢喜的点头,“喜欢。”
“那我改日带你去买。”
又一日,女孩子来勒宅的时候见勒拾旧在写信,便嘲笑他,“什么年代了,竟然还写信,很容易丢掉的。”
勒拾旧并未抬头,“不会丢掉。”
“那得找专属信差。”
勒拾旧不再回答。
女孩子见他将信封起来,然后在信封上写1139号,便好奇,“勒宅不正是1139号吗?难道你写给你自己?”
勒拾旧轻笑,“不是,写给另外一个人。”
后来女孩子在勒拾旧收藏的报纸上偶然看到这一个号码,1139号,闻名全港的言小姐,墓地的号码便是1139号,她打一个冷颤,自此再不敢主动联系过勒拾旧。
然而勒拾旧也并不联系她,终究是抵不过思念,她再次出现在勒宅。
在勒宅门口,勒拾旧将她揽在怀里,女孩子哭着问他,“可不可以忘了她?”
“忘不掉。”
“那以后会不会爱上我?”
勒拾旧许久才回答:“我想不会。”
“那为何要留我在身边?”
“我寂寞,想找个人做伴。”
“是不是谁都可以?”
“她喜欢我找一个品性高洁的人。”
“我是那样的人吗?”
“是。”
“那我便留下来慢慢感化你。”
“只要你愿意,一辈子都可以,但是你不能生下我的孩子。”
“为什么?”
“她会不高兴。”
女孩子大怒,“她已经死了!”
“是,她的确死了。”
“你走火入魔。”
勒拾旧沉默。
女孩子终于还是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勒拾旧身边来来去去依旧是青涩的小姑娘,每一个为爱而来,却都伤心离开,所有人都知道勒拾旧已经失去了爱的能力。
某一日,勒拾旧去疗养院看苏欢惠,苏欢惠站在阳光下笑着朝他张开双臂,勒拾旧心中涌出无数难过,仿佛时光忽然回到十八岁那一年,那一年,他可以肆意的朝言欢任性,她也总会为他收拾残局,那时候,他一心想为她死,却不料十二年后她死在了他前面。
看着苏欢惠朝自己奔过来,勒拾旧眼角流出一行清泪,拥住她,苏欢惠在那里高兴的喊:“拾旧,拾旧,你回来了!”
勒拾旧却抱着她,任由泪水肆意流淌在她脖子里,言欢至死握在手里的那本书,他也看了,正如书中所说,一定是音乐不对,他与言欢,却会错了意,空在舞池中,逗留那么些时候,最后说再见的时候,没找到对方。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你能跟到这一章,说明咱们真正是志同道合的人。
写这个稿子的时候就知道是冷题材,所以一口气写完了,怕看到半死不活的数据写不下去。
虽然它的数据如此之差,我还是认为这是我写的最好的故事,只有在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在写故事,而不是在写垃圾~
不过还是有待进步啊,新的一年大家一起进步吧。
全部放上,是因为好不容易碰上算是知己的人。
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