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渐道:“你如何肯定不是蒋会杀人?”傅腊转过身去,扯住上衣背面,他双手戴着镣铐,只能用单手揪住衣襟一点点往上掀。辛渐上前帮他掀开上衣,问道:“你是说你看见凶手的当晚他是光着身子逃出秦家的?”
傅腊点了点头。又转过身来,将辛渐背过去,揭开他衣襟,从旁边案桌取过一支笔,往他背上随意涂画了几下。
狄郊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凶手背上有剳青?”傅腊摇了摇头,连连指着自己,又指着辛渐摇了摇头。
王翰道:“我知道了,他的意思是说凶手身上很干净,跟他本人一样,蒋会背上却有剳青,所以蒋会不是凶手。”傅腊这才释然,点了点头。
本来蒋会是凶手已经是定论,孰知傅腊的证词令案情峰回路转,又再次陷入重重迷雾当中。尤其令人不甘的是,证据就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只要傅腊能说出是谁咬掉他舌头,追查凶手轻而易举,偏巧这个人非但说不出话来,还不能写字,当真是急也能急死人了。
不过最困惑众人的还是王翰那块名贵玉佩莫名失落秦锦房中之事,如果凶手不是蒋会,那么又是谁丢了玉佩在凶案现场呢?
辛渐问道:“你是不是捡到过一块玉佩?上面的斑纹看起来像个‘王’字。”
傅腊虽然答不出话来,却露出了惊异之色,显是知道这块玉佩。李蒙道:“呀,好小子,是你捡到了玉佩。”
原来当真是傅腊在浮桥上捡到了王翰玉佩,当晚他先去找苏贞,送了她一件特别的礼物,又来找蒋素素,向她炫耀玉佩。蒋素素听闻好玉夜间能发光,二人便吹灭灯烛躲在被子中把玩那块玉佩,当真有微弱光芒发出。正开心之时,忽听到西厢那边有动静,本不想管它,蒋素素坚持要出去看看,瞬间就听到她叫喊,傅腊赶出去时正见到一光着上身的男子冲出房门,瞬间翻墙而出。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举灯到秦锦房中一看,才见她倒在床上,已经为人所杀。他大为恐慌,当即交代蒋素素次日一早再去报案,自己摸黑离开了秦家。回到家中才发现玉佩丢了,后来才知道玉佩被官府差役捡到,成为了关键证据,他和蒋素素生怕担当杀人嫌疑,自然不敢多提半句。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追问凶手线索。还是李蒙将傅腊拉到案桌旁,问道:“你自己有什么办法能告诉我们是谁咬掉你舌头么?”
傅腊提起笔来,往纸上横着划了数道,又竖着画了竖道。李蒙道:“这是什么?”招手叫道,“之涣,你来看看这是什么哑谜?”
王之涣反复盘算了半天,问道:“是棋盘么?”傅腊摇了摇头。王之涣道:“那我就不懂了。”他既然不懂,旁人也难以猜透。
众人均感沮丧,傅腊更是心灰意冷,跌坐在一旁。忽听到外面有人嚷道:“抓到蒋会了!快,带他去那里,明府说要交给那五位公子问话。”王翰皱眉道:“这么快就抓到了人了?”辛渐道:“多半蒋会一直就在县衙附近徘徊,见到官府发告示通缉,他又不是凶手,不得不自己投案澄清。”
须臾之间,蒋会被五花大绑地押了进来,见到王翰诸人脸有羞愧之色,但一见到傅腊,便立即转成了恨意。
辛渐道:“麻烦差大哥解了他身上绳索。”差役道:“这人是杀人重犯,怎能轻易松绑?”李蒙道:“这里有这么多镣铐枷锁,换一副不就得了。”差役闻言便拔刀割断绑索。
辛渐道:“得罪了。”上前一步,掀起蒋会上身衣襟,蒋会惊道:“你做什么?”还待挣扎,却被差役执住手臂。辛渐道:“果然有剳青。”众人围上一瞧,却见蒋会背上纹着一只白额大虎,纤毫毕现,极是威武,占据了整个上背。
差役取过戒具,要给蒋会套上。辛渐道:“不必多此一举,他不是杀人凶手。”差役闻言大吃一惊,最意外的还是蒋会本人。王之涣道:“你该感谢的是傅腊,是他的证词证明了你不是凶手,不然你可就死翘翘了,也亏得你背上的这只大老虎。”
狄郊道:“傅腊现在已经不能说话,真凶还没有找到,还得麻烦你将当晚情形详细告知。”
蒋会瞬间经历了杀人要犯到无辜良民的两重身份,锐气尽失,当即断断续续说了当晚经历:原来确实如蒋大所言,他听说秦锦拒婚后暴噪如雷,取了一把尖刀出门,不过并不是要去杀秦锦,而是想去杀情敌傅腊。蒋会到傅腊院外才发现家中无人,以为他当晚在浮桥当值,于是又来东城找蒋素素。到秦家院外时,只有西厢秦锦房中亮着灯,东厢蒋素素房里却是一片漆黑,她生性怕冷怕黑,即使睡着也要在房中习惯性地点一盏灯。蒋会料想蒋素素应该不在家,但又不甘心就此离去,便迟疑着站在门东的柴垛后。忽然巷子里踟蹰摸索过来一条黑影,到西墙根下敏捷地翻了过去。他一时惊住,以为那一定是来找蒋素素的新情夫,心头不由得怒火顿起,甚至想上前将那男子扯下墙来,转念一想,反正蒋素素不在家中,倒要看看这男子如何收场,于是便自柴垛中取了两根圆木柴,横在西墙下,若那男子原路翻墙出院,踩上木柴,必然摔个大屁蹾。安排妥当,重新躲好,静等那男子出来看好戏。不料院中随即有些奇怪的声音,先是秦锦惊叫了一声,随即有一阵“呜呜”声传出,似是有什么人被捂住了嘴却叫不出来。蒋会这才心中起疑,暗道:“这人该不会是窃贼吧?”自门缝间往院里望时,秦锦房中的灯却已经灭了。忽又听得东厢房有人开了门,蒋素素只穿着单衣,自房中走了出来,扬声问道:“锦娘,有事么?”他这才知道蒋素素原来在家,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竟没有点灯。正惊疑间,却见一名男子光着上身从秦锦房中冲了出来,微一停顿,即原路从西墙翻出,果然踩到木柴上,闷哼一声,仰天摔倒。蒋会还待上前查看究竟,忽听到院里有人问道:“出了什么事?刚才那个是什么人?”正是他情敌傅腊的声音。迟疑间,那男子已经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巷口走了。蒋会顾不上理会,只留神查看院中情形——只见蒋素素回房点了灯,踏进秦锦房中即惨叫一声,傅腊抢过去看了一眼,立即拉着蒋素素退了出来,二人均是惊慌失措,在院中走来走去。许久后傅腊才道:“是刚才翻墙逃走那人杀了锦娘,可惜未看到面目。我不能留在这里,不然难脱干系。你等天亮再去报官,实话实说,只是千万别提我在这里。”蒋会这才知道秦锦已经死了。只听见蒋素素应了,又开门送傅腊出来,他自己越想越是害怕,也不敢久留,忙离开巷子,到普救寺旁侧的树林里混了下半夜。等第二天早上官差来时再去秦家看热闹,却看见差役在凶案现场搜到了一块玉佩,称是凶手遗失,正预备悬赏征问主人,好奇要过来一看,上面的纹路看起来像是个“王”字,忽想到听父亲提过王翰有这样一块玉佩,登时越想越觉得昨晚那翻墙而出的男子像极了王翰,又贪图官府的赏金,便跟随差役来到河东县衙,向县令窦怀贞指证了王翰。窦怀贞思索良久,命人取了赏金给蒋会,又令他不可张扬,不可回逍遥楼,暂时先躲起来,这才有了后来一系列的事。
众人这才明白事情经过。狄郊想起当晚月光情形,问道:“凶手翻墙进去时,月亮东升,你既躲在门东柴垛后,应当可以看到他的面貌才对。”蒋会道:“是,我确实看到了,可他脸上蒙了黑布。”
诸人愈发肯定凶手目的明确,意在杀人,逼奸不过是附带之举。只是天色已暗,大狱照例要落锁封门,不及问更多,便被典狱请了出来。蒋会涉嫌命案,结案前无论是不是凶手都要收监。他被狱卒带走时哭丧着脸大声叫道:“公子可要向县令说清楚,我没有杀人。”
出来大狱时,一名差役奔过来将玉佩还给了王翰,道:“明府请各位好自为之。”众人猜窦怀贞不欲再多插手行刺一案,均有所感慨。
回到逍遥楼,王翰命伙计治一桌酒菜直接送到狄郊房中,好方便谈论案情。去隔壁叫王羽仙时,她正在灯下凝神细看一幅精美的五彩织锦。王翰奇道:“这不是我在京兆武功买了派人送给你的璇玑图么?原来你一直带在身上。”王羽仙道:“嗯,闲来无事,随意看看。这类回文游戏虽然格调俗浅,然则宛转反覆,相生不穷,韵味凄婉,切中情理,还是蛮有趣味的。”
王翰笑道:“听说当今女皇闲暇也钟爱推敲玩弄此图,你竟敢说它格调俗浅,好大胆,不怕掉脑袋么?不过这《璇玑图》确实是闺阁女子怨中无聊抒怀之玩物,若诗是真好,一首便足以名垂千古,又何须百首、千首?”凑过去扶住王羽仙肩头,指着织锦上的字念道:“嗟叹怀所离径,遐旷路伤中情…”忽有所感悟,拉了王羽仙到狄郊房中,将璇玑图摆在桌上,道:“你们看这像什么?”
王之涣道:“这是璇玑图,能像什么?”王翰道:“如果忽略这些字,不就是横横竖竖的一道线么?”辛渐道:“你是说刚才在大狱中傅腊画的是璇玑图的样子?”王之涣道:“这不可能,他非但大字不识一个,璇玑图又是女子之物,他怎么能画这个?”
众人一想也确实不可能。李蒙叹道:“真是可惜,我们明明有证人在眼前,却还是无法抓到凶手。”狄郊道:“我大概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李蒙道:“呀,你一直闷不作声,原来早知道了,快说,凶手是谁?”辛渐道:“别急着说出答案,先说说你是怎么猜到凶手身份的。”
正好酒菜端上来桌来,众人便一边吃饭一边听狄郊讲述:“我们今日最大的收获,是得到了蒋会的证词,他目睹了秦锦被害当晚的全部经过,对我们非常有用。先说凶手,翻墙入院后直奔西厢,当时秦锦房中有灯,而蒋素素的东厢却是一片黑暗,可见这个人目标相当明确…”
王之涣道:“你是说凶手当天晚上下手要杀的人就是秦锦,而不是我们一直猜想的他要杀的是蒋素素,不过是摸错房间?”狄郊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凶手要杀的确实是蒋素素。”
辛渐道:“呀,我知道了,老狄的意思是凶手是奔灯光去的。”狄郊点头道:“正是。蒋会说过,蒋素素生性怕冷怕黑,晚上总要点灯,当时已是半夜,寻常人家早已经安歇就寝,蒋素素吹灭灯烛与傅腊躲在被子中玩弄阿翰的玉佩,秦家只有西厢房有灯,凶手理所当然地认为那就是蒋素素的房间。”
辛渐道:“可既然凶手如此熟悉蒋素素的生活习性,一定是跟她关系很亲密的人,蒋会两次看见过他身形,怎么会认不出来呢?”狄郊道:“凶手未必跟蒋素素关系亲密,他很少露面,所以大家大多不认识他,但是另外有人跟秦家走得很近,知道蒋素素的习惯,就是那个咬掉傅腊舌头的女人。”
王之涣惊道:“你是说苏贞和她丈夫,怎么可能?”
他口中反复说着“怎么可能”,心中疑虑却越来越重,这家人确实完全符合凶手的特征:丈夫韦月将长年在城外教书,一个月才回家一次,蒋会不认识他也属正常。妻子苏贞是傅腊情妇,完全有机会咬下傅腊舌头。韦家租住的是秦家的房子,丈夫既极少在家,房东又是女人,交租等事自然由苏贞来承担,她与蒋素素、秦锦熟识顺理成章,大约傅腊也是由此认识并趁虚而入地搭上了她。如此,韦月将从妻子口中得知蒋素素晚上点灯睡觉的习惯也不足为奇。只是他为何要一心杀死蒋素素呢?就算他知道妻子与水手傅腊有染,下手的对象也该是傅腊才对呀。杀死秦锦当然是误杀,但当晚他杀人时并没有安排下嫁祸给傅腊之计。假若韦月将杀对了人,事情应该会就此而止,既是杀错了,秦家众所瞩目,也该观望一段时间再说,他却冒着极大的风险再次到秦家下手,可见与蒋素素有深仇大恨,不过这次倒是将奸夫傅腊卷了进来,先令妻子苏贞假意求欢咬下傅腊的舌头,再将舌头塞入蒋素素口中以达到嫁祸的目的。
然则这一切不过是推测,即使有傅腊从旁点头作证,韦月将没有明确的杀人动机,若是他矢口否认,又找不到实证,难以将他定罪。最关键的一点,他在城外教书,每月才回来一次,本月恰好是在蒋素素遇害的当天,那么,秦锦遇害当晚他人并不在城中,这又作何解释?
议论一番,还是不能全然肯定凶手就是那神秘的教书先生韦月将,遂决定等明日去向傅腊求证过再说。
次日一早,王翰等五人正要出发,王羽仙也打扮成男子模样,施然走了出来。她早知道王翰卷入秦锦凶杀案,一度被当作杀人凶手,非要跟去看个究竟,王翰不能拒绝,只能任凭她作为。
到河东县衙前,众人请差役进去禀告,县令窦怀贞即令升堂,带了傅腊到堂前跪下。王之涣早迫不及待,正要上前问是不是苏贞咬下他舌头,王羽仙忽道:“等一等!”自怀中掏出璇玑图,举到傅腊眼前。
傅腊顿现惊喜之色,指着璇玑图,口中“呜呜”有声。王羽仙道:“你仔细找你想要指出的字。”傅腊便低了头,用食指点住右下角最末两个字。王羽仙道:“河津?”傅腊点了点头。
王之涣道:“呀,是河津胡饼铺!”傅腊急忙又点了点头。王之涣道:“你是说是胡饼商是杀人凶手?噢,你不知道谁是杀人凶手,你是说是胡饼商咬下你的舌头?”李蒙哑然失笑道:“怎么可能?胡饼商明明是个大胡子男人。”果见傅腊先是点头,又连连摇头。
王之涣隐约猜到究竟,想问又不敢问,还是狄郊道:“你想说是住在河津胡饼铺后的苏贞咬断了你的舌头?”傅腊当即点了点头。
众人这才知道傅腊虽然不识字,但因为时常路过看见“河津胡饼”的匾额,知道那两个字的大致样子。只是这样一个莽夫,怎么会想到要用璇玑图来做字样比照提示旁人呢?
李蒙道:“看来正如老狄所推测,韦月将才是杀人凶手。”傅腊却连连摇头。王之涣道:“莫非你也想到秦锦被杀当晚韦月将并不在城中?”傅腊点了点头。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秦锦遇害当晚,傅腊曾先去韦家找过苏贞,一番亲热后才恋恋不舍地下床,赶去秦家找蒋素素。
就连傅腊也认为韦月将不是凶手,事情再次复杂起来。杀死秦锦、蒋素素的明明是同一人,如此推算,韦月将倒没有了嫌疑。可如果不是韦月将,又是什么人能令苏贞咬下傅腊的舌头呢?
傅腊又招手叫过王羽仙,再次指着璇玑图上的“河津”二字。辛渐道:“莫非你想说凶手是河津胡饼铺的胡饼商?”傅腊这才欣然点了点头。众人不由得面面相看,不知道傅腊如何能这般肯定,愈发感到云山雾罩起来。
窦怀贞道:“也不必多问了,本县这就派人去将这两家人全部带来审问,不信那苏贞不吐露实情。”当即发签派差役去东城缉捕胡饼商和苏贞,因城外不属于河东县境,他无权越境拿人,只能派人去上报蒲州刺史明珪,请刺史派人去捉拿韦月将回城。
虽然真凶还未明确,但基本上水落石出只在须臾之间,众人均感如释重负,只有王之涣不断感叹,深为苏贞惋惜,又道:“一定是凶手逼她,她迫不得已才这么做。”
等了大半个时辰,差役飞奔进禀告,告知胡饼商和苏贞均已经人去楼空,铺子里、家里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似是早有准备,问起周围摊贩,只说看见胡饼商和苏贞清早一道登车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王之涣道:“呀,那胡饼商说‘我看我们两家都该留意找新的去处’,原来已经是有所暗示。”窦怀贞道:“看来凶手一定胡饼商了。”忙签发通缉告示,发送公文往邻近州县,请求协助追捕凶手。
王翰等人见案情已接近尾声,遂告辞出来。王之涣问道:“羽仙是如何想到让傅腊辨认璇玑图的?”王羽仙道:“嗯,这个,我只是胡乱试上一试。”辛渐道:“这件姑嫂奇案虽然尚有一些不明之处,不过总算是真相大白。”
狄郊忽道:“快看,河东驿长宗大亮!”众人一看,果见宗大亮匆匆自驿站出来,往东而去。王之涣道:“莫非宗大亮又要去普救寺察看那名刺客裴昭先?”辛渐道:“就是阿翰所说在驿站行刺不成反而离奇失踪的刺客么?”王翰道:“是他。”
王之涣道:“正好辛渐也知道了这件事,只是因为蒋素素被杀临时转移了大家注意力。眼下咱们得做个决定,辛渐,我和李蒙都主张用裴昭先下落去向李弄玉换取求助,阿翰和老狄反对,你的意见呢?”
辛渐道:“李弄玉非敌也非友,怕是不妥…”李蒙忙道:“羽仙也是我们这边的。”辛渐沉吟片刻,道:“那好,我支持李蒙和之涣。”
王翰道:“呀,你明明是要反对的,怎么一听到羽仙的态度就立刻倒戈了?”辛渐笑道:“难道你希望我反对羽仙么?我知道你自己心中也不愿意的。”王翰道:“我是不愿意拂羽仙的意,可这件事我坚决反对。”
王之涣道:“虽说你是首领,可我们现在是三对二…不,是四对二,你不同意也得同意。”王翰虽然霸道,但一直还算讲道理,又极重义气,不知为何在此事上很是执拗,赌气道:“那你们几个自己做好了,别算上我。”
王之涣道:“哎,这可不合老规矩…”辛渐道:“好了好了,阿翰不愿意也别勉强,正好他陪着羽仙。老狄,你呢?”狄郊道:“我按老规矩来。”他如此说,就是要加入辛渐一方了。
辛渐道:“不过我建议还是要设法将裴昭先从普救寺中救出来,一是也许可以预先打听到李弄玉的来历,二来我们自己可以弄清当天晚上驿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论怎样,袁华大哥是因为帮我们脱罪而硬顶了刺客之名,我们有责任要查清这件事。”
王之涣道:“那好,就依辛渐说的办吧。”李蒙道:“辛渐,你好象并不担心袁华的安危,这不是你的做派啊。”辛渐道:“袁大哥说他父亲跟谢瑶环父亲是生死之交,而且他还有一层特别的身份,就是女皇帝也不敢轻易动他,让我们不要替他担心。”
王之涣奇道:“特别的身份?袁大哥不是朝廷在逃钦犯么?女皇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还有什么人不敢动?”狄郊道:“袁大哥说他久不回中原,莫非他…是在为外番效力?”辛渐道:“嗯,我猜应该是吐蕃或是突厥,不过他不愿意多提,我也不好明问。”众人一时默然不语。
吐蕃、突厥均是朝廷边防大患,时战时和,尤其是吐蕃自文成公主死后大肆兴兵扩张领土,对朝廷在西域的利益构成致命威胁,已经取代突厥成为中国最大的敌人。无论袁华为哪一方效力,均是叛国行为。可这能怪他么?他父亲因得罪武承嗣惨遭陷害,家破人亡,他自身也遭受了异常残酷的刑罚,在中原无处容身,才不得不逃去外番避难。逼不得已走向投靠异族之路也不独他袁华一个。武则天称帝前后,多次以谋反罪名大肆屠杀异己分子,一些在大清洗中漏网的幸存者如徐敬业之堂弟等都投效了吐蕃,据称与王翰、王之涣同族的大将军王方翼之子王荣也投奔了突厥,甚至宰相裴炎之侄裴伷先逃亡胡地后还娶了突厥公主为妻。
还是辛渐道:“无论袁华为谁效力,他总是个有担待有热血的好男儿,是我们的恩人,这就够了。”王之涣道:“辛渐说的对。若不是武承嗣这些人倒行逆施,袁大哥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我们这就设法将裴昭先救出来,看看能不能联合李弄玉共同对付武延秀。”狄郊道:“老狄说看守裴昭先的三人都是彪形大汉,你武艺好,也许能打得过他们,可要无声无息地带人出普救寺就难了。”
李蒙道:“而且咱们正被官府盯上,不能暴露面孔身份,要救的人又是刺客,这难度实在太大。要我说,那个李弄玉既然手下众多,不如将裴昭先的下落告知她,让她自己派人去救好了。”辛渐知道他习惯遇事缩头,也不理睬,只道:“所以只能智取,不能力敌,得想个完全的法子。”
王羽仙忽道:“你们记不记得当初普救寺住持提到梨花院的三兄弟,他说的是老三跟人打架受了伤,不便公开露面,老大、老二抬了他到寺中养伤?”李蒙道:“是啊,老住持人很精明,大概靠收留各色人等赚了不少钱,他有意无意地告诉我们这个,无非是暗示我们只要出得起钱,就算是杀人犯他也敢藏起来。嘿嘿,普救寺普救寺,原来是这么个普救法。”
王羽仙道:“嗯,可裴昭先是刺客,那三兄弟决计不敢张扬,一定是瞒着普救寺将他带入寺中。”狄郊已然领悟,道:“我知道了,羽仙是想用同样的法子再将裴昭先带出来。”
王羽仙道:“嗯。”见王翰虎着脸站在一旁,便问道,“翰郎,你当真不帮他们几个么?”王翰依旧默不作声。王之涣忙道:“羽仙,不用理他,反正你要加入我们,难道他还会不跟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