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泾道:“哼,能逃到哪儿去,你当这里是楼兰么?阿飞,快些跪下束手就擒,不然我就下令剥光这女人的衣服。”阿飞道:“这里是佛寺,你们不能胡来。”
阿泾使个眼色,武士一脚踢上房门,捂住古丽的嘴,一手扯开她的外衣。阿飞道:“停手!”当真跪了下来,道,“我只是受人之托来送信给怀玉公主,其他事我一概不知,你再逼问我也没有用。”
阿泾道:“谁派你来给公主送信的?”阿飞微一迟疑,即道:“萧扬。”阿泾道:“原来是汉人公子。难怪,他跟怀玉公主是旧识,派你来送封信来也不足为奇。”
阿飞惊道:“你怎么知道萧扬跟怀玉公主是旧识?”阿泾笑道:“你不是早就知道是我们左大相带萧扬出玉门关的么?我们于阗为何要冒险救他,还不是因为怀玉公主?这是公主答应带给于阗蚕种和桑树的条件。”上前扶起阿飞,道,“原来你只是信使,我还以为是楼兰派来的奸细。”又命武士放开古丽,道,“一场误会,多有得罪。”哈哈一笑,领着武士出去了。
阿飞忙上前扶住古丽,帮她理好衣服,问道:“有没有伤到你?”古丽惊魂未定,脸上犹自挂着晶莹的泪珠,摇了摇头,颤声问道:“他们走了么?”阿飞往外看了看,道:“走了。不过这件事怕是没完,他们已经猜到我们是在等怀玉公主回来,应该会在暗中监视,我们又不能就此离开,这可要如何是好?”这里是于阗王都,处处受制于人,也没有想出良策,只能继续苦等怀玉公主回来。
拉瓦克寺虽在西城外,却并不算远,怀玉公主一直到正午时分才匆匆返回,独自进来静室,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丝质锦袋交给阿飞,道:“圣物就在里面,你们最好赶快离开西城。我回王宫时正好遇到国王陛下,也向我借取夜明珠,被我搪塞了过去。希盾国王从来不在意金银珍宝,这次他主动开口,很不寻常。”阿飞苦笑道:“我人离开容易,若要带着圣物平安离开,怕是难上加难。”当即说了自己已经被扈从的黑甲武士认出的事。
怀玉公主闻言也甚是焦急,道:“于阗虽对我礼敬,可我行动一样不得自由,走到哪里都有黑甲武士跟着,难以帮助你们。”又想到自己将蚕种藏在发髻中带出玉门关的往事,道,“你们是来送信的信使,按理他们不会为难你们,只是多半要搜过才放你们走。我有个法子,应该可以蒙混过关。”当即亲手将古丽一头乌黑长发盘起来,将锦袋仔细缠在发丝中,用发簪固住,外表竟是瞧不出丝毫破绽。
阿飞问道:“公主没有信带回去么?”怀玉公主踌躇片刻,低头看了看自己挺起的大肚子,才道:“没有。你告诉他,我过得很好,请他不必挂念。”
古丽道:“可是我们千里迢迢来给公主送信,公主却没有任何回信,岂不是让人起疑?”怀玉公主道:“嗯,你说得不错。”从手上褪下一串佛珠,道,“这个就当作是回信好了。”
阿飞担心夜长梦多,便收了佛珠,辞别公主出来。出寺不远,便被等候在道旁的黑甲武士拦下。阿泾命武士仔细搜过二人,并没有发现异物。阿飞道:“怀玉公主还有回礼命我尽快带回去,耽误了行程可要怪到你们头上。”
怀玉公主是于阗与中原的纽带,希盾国王有许多事还需要仰仗公主,阿泾自是很清楚这一点,当即笑道:“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挥手命人让开。
阿飞和古丽重新上马,驰出老远,见黑甲武士已往拉瓦克寺方向而去,这才松了口气。古丽不自觉地去摸发髻,想确认圣物还在那里。她从没有盘过这样的高发,觉得新鲜好玩,反复摸个不停,不小心拔掉了发簪,头发顿时散了开来。她“哎哟”一声,慌忙扶住锦袋,努力想恢复原状。
阿飞见又有一队黑甲武士驰过来,忙道:“先收好圣物。”古丽只得从头发中取出锦袋,收入怀中。所幸那队武士只是往拉瓦克寺赶去,看都没有多看二人一眼。
二人驰回客栈,古丽总也弄不出怀玉公主挽出的那种发髻,自然也不能再将锦袋藏在头发里,不免十分着急。
阿飞安慰道:“不要紧,你藏在身上就好。反正我们已经过了最危险的一关,后面都是普通关卡,应该没有人再会仔细盘问搜查。”遂取了行囊,径直往东门赶去,预备就此离开西城。
却见东门除了寻常守城卫士外,还多了不少黑甲武士,正挨个搜查出城的行人。城楼上更是站满武士,手持弓弩,虎视眈眈,气氛煞是紧张。
阿飞没有料到会有这种局面,心中不能肯定这些黑甲武士到底是不是在搜夜明珠,然而东门是出西城的唯一通道,不从这里出去,就不可能回去楼兰。他见那些武士不但翻检行囊十分仔细,还强迫行人脱下靴子外衣,连身上也要一寸寸摸过,料来这次绝难蒙混过关,不觉手心尽是冷汗。可此刻他后面已经排了许多要出城的人,那些不耐烦等候掉头的人也一样被武士拉到一旁强行检查。
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古丽忽然靠了上来,低声道:“你放心,我已经藏妥了圣物。只要咱们自己别露出破绽,他们就不会发现。”阿飞随口应道:“嗯。”
古丽道:“阿飞哥哥,以前我只爱游龙哥哥,我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后来知道了真相,我伤心得不得了,总觉得我的心从此死了,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可是这些日子,我跟阿飞哥哥在一起,你陪着我,陪我在大漠里瞎逛,陪我难过,陪我开心,陪我哭,陪我笑,我…我是真的离不开你了。”阳光投射到她玲珑剔透的双眸里,在瞳孔里泛着光亮。
阿飞心中感动,道:“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等回到楼兰,我就要立即娶你做妻子。”
古丽道:“嗯,我也不想离开你,我是真心想对阿飞哥哥好一辈子。将来我死了,你一定要挖出我的心来看。”阿飞道:“你胡说些什么?”转过头去,见古丽正温柔地望着自己,似是很开心很欣慰的样子,不觉一愣,可四周武士环伺,他连询问的机会都没有。
终于轮到了二人,阿飞强作镇定,紧紧握住古丽的手。武士细细搜过一遍,连一大口袋干果都全数倒出来,散了一地,见并无可疑,便放二人通过。
出来城门,阿飞如释负重,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忽见古丽脸色煞白,手捂肚腹,表情很是痛苦,大吃一惊,问道:“你怎么了?”古丽道:“我没事,快走,我们快走。”阿飞便去扶她上马,那一刹那,头顶蓦然一声巨响,喧闹吵嚷的城门顿时安静了下来。
阿飞不自觉地仰起头来,那面传说中来自龙宫的悬鼓竟在微微颤动,适才的巨响正是从它发出。尚在惊愕间,一队黑甲武士涌出城门,不由分说地执住阿飞和古丽,重新带回西城,押上城楼。
阿飞昨日见过的那名墨绿巫师正站在城头,身边一名五十岁的男子气宇轩昂,威严犀利,一望就能猜到他就是于阗国王希盾。
武士将阿飞和古丽押到国王面前。希盾“咦”了一声,问道:“你不是前晚在王宫中献舞的舞伎么?”
古丽脸色苍白,额头尽是冷汗,身子颤抖不止,也答不出来话。希盾以为她害怕,也不在意。
左大相菃木正跟在国王旁边,一眼认出阿飞,忙道:“这男子就是臣提过的楼兰向导。”希盾点点头,问道:“你是来给怀玉公主送信的向导?”阿飞道:“是。”希盾道:“公主是不是把圣物给了你?”阿飞道:“我不知道陛下所说的圣物是什么。”
菃木笑道:“你这谎话也说得太大了。当初在玉门关,不正是你自己承认盗取了圣物么?”阿飞一时理屈词穷,只得道:“我真的不知道。”
菃木道:“圣物到底是圣物,它被带来西城时,龙鼓曾经震动自鸣,若它被带出城时,龙鼓也一样也会感应。只有你们二人经过城门时龙鼓作响,圣物一定在你们身上。”挥挥手,几名武士便上前往二人身上乱摸,连靴子底都挖开了查验,还是没有发现圣物痕迹。
希盾道转头问道:“摩诃巫师,依你看,他们将圣物藏在了哪里?”
那一身墨绿斗篷的人正是巫师摩诃,他昨日来到西城王宫,求见希盾国王。王宫武士听过他大名,不敢怠慢,立即引领进宫。希盾正忙着宴请乌孙使者,到今日才得闲召见,一见面就直截了当地道:“本王早听闻摩诃巫师的大名。不过无事不登三宝殿,巫师来西城有何贵干?”摩诃道:“陛下当真是个爽快人。本座特来贺喜二王子新婚。乌孙是西北强国,恭贺国王陛下娶得乌孙公主为媳,又得一强援。”从斗篷下取出一柄剑,道,“这是本座送给国王陛下的贺礼。”
希盾见那剑长不过两尺,只算得上是一柄短剑,心中不免有所轻视,然而拔出来一看,雪光四射,寒气森森,这才动容道:“这是当年周穆王佩戴的锟铻剑么?”摩诃道:“国王陛下眼力过人,这正是锟铻剑,是能工巧匠用锟铻山所产的纯钢经过七七四十九天锻造而成,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是世间罕见的神兵利器。”
希盾试了一试,很是趁手,当即喜道:“好,这份厚礼本王收下了。摩诃巫师远道而来,应该不只是为送一份贺礼吧?有话不妨直说。”摩诃道:“不只一份贺礼,本座这次来,还要为国王陛下献上楼兰。”从怀中掏出一份地图展开,道,“只要陛下及时出兵,楼兰的土地子民尽归陛下所有。”
希盾摇头道:“巫师该知道不久前燕山峡谷的神示,妄动干戈,天地不容。”摩诃笑道:“那不过是游龙、笑笑生那几个人的小把戏,哪有什么神示?陛下,你上当了。”举手一挥,眼前顿时蜃景一般的云雾,里面出现了笑笑生画下天女、嫘祖图像的情形。
摩诃又道:“陛下,你素来志向远大,难道要因为笑笑生几人的可笑伎俩放弃宏图大业么?”希盾道:“不错,本王一生纵横天下,也算是所向无敌,但还有两件事我没有办到,一是称霸西域,另一件是…”摩诃道:“是阿曼达王后。本座愿助一臂之力,帮陛下达成这两个心愿,机会就在眼前。”
希盾沉吟许久,问道:“巫师有什么条件?”摩诃道:“听说中原朝廷曾赐给陛下大儿媳怀玉公主一件圣物。”
希盾道:“你想要夜明珠?”摩诃道:“不错。对陛下来说,夜明珠不过是颗会发光的珠子,虽然稀奇,与天下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但对我主人来说,需要靠它来点亮心火。只要陛下肯奉送圣物,本座愿意施展法力,用浓雾掩护于阗大军进入楼兰境内,一路到达扜泥城下。楼兰重兵均布置在南部边境,王都空虚,只要陛下一鼓作气攻下扜泥,擒住问天国王夫妇,楼兰就算有大军在外,也就此亡国了。灭掉楼兰,谁还能与陛下争锋?西域尽会臣服在于阗脚下。”
希盾道:“好,一言为定。本王这就亲自去向怀玉公主索要圣物。”
他赶来后宫,正遇到怀玉公主出来,便说了想借圣物一用,哪知道公主说要多考虑一下,便行色匆匆地去了。此刻他才从黑甲武士口中得知萧扬派了一名向导来给公主送信,觉得事有蹊跷,多派了武士去跟着公主。回来偏殿,正想告诉巫师还要多等一阵时,摩诃忽然道:“圣物今日就会离开西城,龙鼓会响起。”
希盾闻言半信半疑,也想就此看看摩诃的法力,便与他一道来到东门等候。当真等到了龙鼓震响,捕到了阿飞,这才清楚怀玉公主已经将圣物交给了信使,要让他带回楼兰,心中又气又恨。可是却没有从信使身上搜出圣物,不免又疑惑起来。
摩诃道:“陛下稍安勿躁。”走到阿飞、古丽面前,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一会儿,随即指着满头冷汗的古丽道:“圣物就在她的肚子里。”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阿飞这才明白过来,古丽为了不被发现,事先将夜明珠吞入了肚子,之前她那些话就是在暗示一旦她死了,需要对她开膛破肚,才能取出圣物。
希盾打个眼色,两名武士执住古丽手臂,将她扯到一边跪下,一名武士走到她背后,横刀往她颈中一拉,顿时血溅珠玉。执住古丽手臂的武士松开手,她便像泄气的皮囊一样,软软瘫了下去。
阿飞大叫一声,挣脱了武士的掌握,奔近古丽,扶起她的头,大声叫道:“古丽!古丽!”
古丽脸色灰白,几成半透明色,仿若宝玉一般,渗出些晶莹温润的光来。她瞪大了眼睛,努力想回应阿飞,却始终说不出话来,抽搐了两下,便垂首死去。
阿飞浑身发热,身体中的所有血液都仿佛化成了点燃的火焰,握紧双拳,怒吼道:“我要杀了你们!”正待起身,却被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头上,登时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双手已经反缚住,侧躺在地上。古丽就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仰面朝天,袒露着上半身,肚子已被剖开,一名武士正伸手往她腹中掏着。阿飞想要上前阻止,身子刚动就被一名武士踩住,再也无力动弹。他就那么看着她被人当场开膛破腹,心口疼得如被撕裂一半,满口酸苦,眼泪怔怔流了下来。
过了好大一会儿,武士站起身来,叫道:“找到了。”血淋淋的手中握着一颗珠子。左大相菃木从怀中掏出手帕,上前接过珠子,擦净血迹,这才奉到希盾面前。
希盾接过夜明珠看了看,转身交给摩诃道:“巫师,圣物现在是你的了。”摩诃躬身道:“多谢陛下大恩。”
希盾点点头,命菃木带摩诃去歇息,自己走到阿飞面前,道:“你两次盗取公主圣物,本该千刀万剐处死。不过看在傲文份上,本王这次暂且放过你,你得替我带件东西给傲文。”
阿飞嘴唇歙合了两下,想提出带走古丽的尸首,因为于阗时兴是火葬,死者都会被焚烧成灰,而楼兰和车师的习俗则是土葬,他想让古丽返回家乡,入土为安,可是一想到要向大仇人求恳,他又实在难以张口。
希盾见阿飞不应,便俯身往他怀里塞了一件什么物事,命道,“派人押他去边关,当面交给傲文。”
武士大声应命,上前提起阿飞,往城下拖去。他努力挣扎着回头去看古丽,她就那么血肉模糊地躺在血泊中,失去了所有鲜活的生气,她依旧俏丽,却是黯淡无光,永远不再活泼伶俐。当她彻底从他眼中消失的时候,他心头的微光熄灭了,再次昏死过去。
之后的日子阿飞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他只记得被人横绑在马上,身子不停颠簸,眼前的景物不断旁侧移动着。有一日,他忽然被人从马上解了下来,重重掼在地上,挨了一顿暴打。不知道在阳光下暴晒了多久,直至有人赶过来拔刀割断了绑索,扶起他叫道:“阿飞!阿飞!”
阿飞觉得眼前的面孔很是熟悉,问道:“你是傲文王子?”傲文道:“是我。阿飞,你不是信使么?于阗人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阿飞大喊一声,道:“我要杀了你!”蓦然起身,紧紧扼住了傲文的脖子。
一旁的亲信侍卫大惊失色,抢上来相救,却怎么也拉不开阿飞双手。侍卫大伦见王子已是双眼翻白,当即倒转刀背,狠狠砸在阿飞背上,将他得打晕了过去。
傲文起身咳嗽了数声,这才喘过气来。侍卫小伦道:“这小子发了疯,是不是被于阗人控制了心智?”傲文摇摇头,道:“先带他回营再说。”
刚到军营门口,一名兵士过来禀道:“王子有客到访,是从王都来的。”
傲文忙赶来营厅,客人却是甘奇,不免很是奇怪,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甘奇四下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傲文冷冷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况且他们都是我心腹侍卫,你有话就直说。”甘奇道:“桑紫夫人让我来告诉王子,国王陛下就快要立刀夫王子为王储。”
傲文沉默片刻,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的,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你回去王都见到刀夫,替我恭喜他。”
甘奇道:“如果刀夫当上国王,王子你还活得了么?”傲文厉声道:“这是我跟刀夫的恩怨,轮不到你来插手。”甘奇道:“是,是我多嘴。不过还有一件事,国王已经决定在立王储的那一天,用约素公主的性命来祭神物。”
傲文吃了一惊,道:“笑先生已经找到‘清瘟败毒饮’的解药,瘟疫一事不是已经平息了么?”甘奇道:“可是臣民公议,王子冒充王储,约素冒充新娘,亵渎了神物。约素之前有烧毁神物的举动,必须得烧死她,才能唤回神物的神力,彻底平息上天对楼兰的怒气。”
傲文道:“约素不过是个弱女子,无端被我卷了进来。如果她不是坚持来楼兰找我,至今还好好地在墨山做她的公主,烧死她有什么意义?”甘奇道:“这是国王的决定,任何人不能改变。”
傲文微一思索,即叫道:“来人,备马,我要回去王都。”
大伦忙上前拦住,劝道:“王子,你是被放逐出来,不得国王亲召,绝不能返回王都,不然要以谋反论处。”小伦也道:“是啊,王子还是先上书国王,得到国王允准后再回去。”傲文恨恨道:“我可以等,约素她能等我么?都给我让开!”
忽见一名兵士领着阿飞进来,躬身禀道:“这向导非要立即见到王子不可。”
傲文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飞咬牙切齿地道:“王子的亲生父亲当真我的面杀死了我的未婚妻子古丽,我非报此仇不可。”
傲文一听就很生气,道:“希盾是希盾,我是我,你要将希盾的仇算到我头上,这可办不到。来人,赶他出去。”
阿飞道:“等一下,不劳动手,我自己会走。王子,这是你父亲叫我带给你的东西。”从怀中掏出一个锦袋,丢在地上,朝傲文“呸”了一口,这才恨恨出去。
大伦见阿飞如此无礼,正待追赶出去,抓住好好教训一顿。傲文道:“让他去吧。那是什么东西?”
小伦拣起锦袋,打开一看,却是一方金印,不禁惊道:“这是楼兰的王印。”
傲文抢过来一看即冷笑道:“希盾如何能得到我楼兰的王印,这一定是他命工匠仿做的,故意拿来给我,好让我被国人猜忌。”大伦道:“是啊,如果被人知道王子有这样一方王印,王子可就人头难保了。”
小伦讪讪道:“可是希盾国王不是王子的亲生父亲么?他为什么还要一再陷害王子?”转过头去,终于问出了心中一直确认的话,道,“傲文王子真的是希盾的亲生儿子?”
甘奇点点头,道:“千真万确。是我亲手接生了两个孩子,又是我奉主人之命亲自从希盾那里夺回了桑紫夫人和孩子,后来希盾派人来抢孩子时,我也在场,桑紫夫人抱着须沙,泉苏将军抱着傲文,我亲眼看见那些于阗人夺走了须沙。傲文王子,你真的是希盾国王的孩子。我猜他有意激怒桑紫夫人说出真相,又派人送你这枚楼兰王印,只是要让你在楼兰无法立足,逼你回去于阗。”
大伦道:“可希盾不是一向深谋远虑么?傲文王子本已经被立为王储,如果不是被揭破身世,他就是未来的楼兰国王。到那时再说出真相,岂不是对于阗更有利?”甘奇道:“希盾国王的心机比蒲昌海还要深,他做每一件事都有目的。他这么做,必然是认为没有把握完全控制住傲文王子,刀夫当上楼兰国王比傲文当上国王对于阗更有利,具体理由我不说你们也知道。”
傲文一字一句地道:“那么我一定不能让希盾如愿。”小伦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王子是打算回王都重新夺回王储之位么?”

第九章 风萧夜漫1
扜泥城中到处飘荡着香味,有艾叶、菖蒲、乳香、肉豆蔻、沉香、檀香、月桂、紫苏鼠尾草、玫瑰花等。之前莫名降临在楼兰人头上的瘟疫袭击了每一个角落,唯有香料坊一带没有一人染病,笑笑生也是由此得到提示,设法研制出了解药。消息传开,人们疯狂地点燃各种芳香物,用来驱逐秽气。
瘟疫虽然平息,但还是给这座城市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家家户户都有亲人在这场瘟疫中死去,哀伤悲恸充斥着每一个人,惊惧久久挥之不去。荆棘密布的不是荒野,而是人们的心灵。
问天国王相信这是继干旱之后上苍对楼兰的另一个诅咒,终于决定要立刀夫为王储,为他娶一位合适的新娘。但他对于要不要烧死约素来祭祀神物还是有所犹豫,倒不是他如何喜欢约素,而是他知道约素对傲文的重要性,一旦烧死了她,他将永远地失去傲文。如果她不是傲文深爱的女子,就算有一百个约素,他也会毫不犹豫烧死她们,以拯救楼兰的黎民百姓。可是为何傲文偏偏爱上她?
阿曼达轻轻走了过来,将一件斗篷披在丈夫身上。问天道:“芙蕖还好么?”阿曼达叹了口气,道:“还是那样。傲文…他有信来么?”问天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