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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继安一边挣扎,一边大叫,忽转头见到包拯一行人,如遇救星,忙道:“包公子,文公子,沈公子,救救我,快救救我!”
众人奔过去喝止仆人,问道:“做什么?”一名仆人道:“这老汉鬼鬼祟祟地在门前窥望,小的们疑心他跟主人遇刺有关,正要将他带进去交给我家小娘子审问个清楚明白。”
沈周忙道:“你是新来的么?居然不认得高司务,他是应天府学的刻书匠人。”高继安忙道:“正是正是。我跟崔员外认得,还帮你们崔府刻印过族谱呢。刚刚是凑巧路过贵府,有心进去探望,但又见大门紧闭,心中略微迟疑,所以才有所误会。”
那仆人闻言,又见有旁人做证,便命人放开高继安。高继安虚惊一场,再也不提“探望”二字,忙不迭地谢过沈周几人,一溜烟小跑去了。
沈周却是突发奇想,提议道:“我们去看看崔员外如何?”
他生平对医药兴趣极浓,听医博士许希珍说崔良中刀伤之余,身上还中了罕见的奇毒,不免极想亲眼一见。
文彦博忙道:“这不好。我们跟崔良中非亲非故,忽然前去探访,徒令让旁人起疑。而且应天书院上下向来对崔氏非议极多,我们跟他亲近,恐怕要犯众怒。”包拯却道:“好。”拔脚走近崔府大门,请门仆通报。
文彦博见状,只得和沈周一道跟了过来。
等了一会儿,崔良中侄子崔槐亲自迎了出来,谢道:“几位公子有心,不妨先进来小坐。”
崔良中是天下第一大茶商,为人最好排场。其结拜兄弟马季良在京师汴京有处私家园林,号“马季良园”,是开封有名的探春赏花盛处,声名不亚于秦王赵廷美之玉春园。他也立志要修筑一座不亚于马季良园的园子,花费巨资在庭院中挖了一个巨大水池,引水灌池,植满荷花,取名“莲花湖”。湖上修建了玲珑别致的曲桥,岸边种满垂柳,画桥如虹,流水似带。每到夏季,还有“荷花红粉绽,杨柳绿荫横”的美景,算得上是南京风光最旖旎的私家园林。
崔府待客的花厅临池而建,此刻荷叶新展,无穷碧绿,十分养眼。崔槐引着三人进来花厅坐下,命人奉茶。
崔府素来欢喜以茶道待客,花样百出。等了一会儿,几名婢女鱼贯进来,先在各人案边摆上一副砚格。又有人取来新摘下的荷叶,放在砚格上,一名男仆提着一个大铜壶进来,将铜壶中的茶水倒入其中。一名婢女手持一枚玉簪,用簪子刺莲叶中心,让它们与莲叶长柄相通,再将叶柄弯过来,如象鼻一般,一交到包拯几人手中,说道:“请公子拿着这个饮吸凉茶。”
沈周最喜新奇事物,看得目不转睛,听婢女说要用荷叶叶柄饮茶,愈发觉得有趣,笑道:“这是甚么喝法,好生奇怪。来,让我先来这有趣的凉茶。”
崔槐道:“这叫碧筒茶。据说这样饮茶,茶味杂莲香,香冷胜于冰。”
沈周忙吮吸了一口,但觉荷香入脾,茶中有凉,凉中蕴茶,清新爽气,忍不住赞道:“好巧妙的心思!”崔槐道:“这是我堂兄崔阳想出来的。他生平最好茶道,最好出奇。”
崔阳即是崔良中独子,自负是天下第一茶道高手,去年在“尪公诞斗茶会”上与人斗茶败阵,激愤之下自杀,也是一件憾事。
包拯却对茶道一类毫无兴趣,略略吸了一口,即起身道:“多谢崔公子招待。不知可否方便带我们到崔员外床前一见?”
崔槐为难地道:“家叔尚在昏迷中,怕各位见也是白见。而且府中现下由我堂妹崔都兰当家,她性情冷淡,不喜外人,更不愿意外人去打扰家叔。之前应天知府晏相公曾派人来探望,都被她拒之门外了。”
文彦博起初反对探视崔良中,但既然已经进来了,少不得要想法子达到目的,忙指着沈周道:“这位沈周沈公子是当世名医,精通医术。如果能让他看看伤势,说不定能有办法让崔员外及早醒过来。”
崔槐原是淮阳人,是崔良中长兄之子。其母裴德淑出身于著名的绛州闻喜裴氏,是故灵州知州裴济之女。灵州被党项人攻陷后,裴济死难。消息传入中原,身怀六甲的裴德淑当堂小产,生下崔槐后即死去,因而崔槐实为遗腹子。他五岁时,父亲又病故,改由其叔崔良中抚养长大。虽然是叔侄之亲,但毕竟还是有寄人篱下之嫌,加上崔良中长年在外,崔妻对待崔槐也不如何亲昵,由此养成他懦弱隐忍的性格。目下崔良中昏迷不醒,其妻和其子均已亡故,按道理应该由他这个自小在崔府长大的侄子来主持大小事物,而不应该轮到来到崔家才几个月时间的崔都兰。然而崔槐终究还是软弱,即使母亲、妻子双方均出自显赫名门,也不敢与庶出的堂妹崔都兰相争,而今他反倒像是崔府的外人了,凡事不敢随意拿主意,加上他也不相信年纪轻轻的沈周会是什么当世名医,只迟疑不答。
沈周道:“文兄有些过誉了。我不一定能找到令崔员外醒转的办法,但我略通针灸之术。令叔卧病在床,陷入昏迷,全身血脉不通,长此以往,就算最终能找到解药解毒,也会成为废人。须得不时施以针灸之术,助他打通经脉。”
这番话跟之前医博士许希珍的嘱咐倒是一致,崔槐又多信了沈周几分,但心中似乎还是不大情愿,踌躇很久,终于道:“那好吧,我领几位公子进去。但若是都兰出面阻止你们见家叔,我也没有办法。”当即领着众人来后院探望崔良中。
崔良中虽然读书不多,却爱附庸风雅,其内院居所是他特意请应天知府晏殊所题,名“兼隐”。庭院中花木争荣,翠竹扶疏,极见清幽。只是房门外守着四名男仆,面色不善,手中各执棍棒,挺身将房门挡得严严实实。众人一见之下便感到不解,不知道崔府为何会如临大敌,安排这么多人守卫在崔良中门口。
崔槐猜到众人心思,苦笑着解释道:“这是都兰的意思,她怕那害了叔叔的恶贼会再来杀人灭口。”沈周道:“官府已经确定凶手是曹丰,而曹丰也已经畏罪潜逃,还有必要这样么?”
背后有人接话道:“有没有必要我说了算,轮不到外人来发话。”
众人回过头去,崔良中的女儿崔都兰面罩寒霜,正带着婢女急急走过来。
崔都兰姿色平常,但打扮得却甚是华丽,头上装饰着珠翠,穿着一身销金衫子加长裙,大约是心急之下走得太匆忙,差点被裙角的珠带绊倒。身后的婢女慕容英忙伸手去扶,却被崔都兰将其手甩开,恨恨地提起裙幅来,一手便将玉珠等饰物扯掉。
文彦博心道:“早闻崔都兰是崔良中与开封樊楼酒妓野合所生,果然没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气质。要是真比女儿的话,崔良中可是要大大输给曹诚了。”
崔都兰顺手将饰物抛到一边,上前几步,冷冷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我家做什么?”不待回答,又厉声斥责崔槐道,“堂兄,你是不是闲得发慌了,码头上有那么多生意你不去管,总赖在家里做什么?”崔槐道:“我…”
沈周忙道:“小娘子勿怪,是我…”崔都兰道:“你什么…”目光中寒意森森,逼视之下,竟然令沈周打了个寒战。
文彦博道:“小娘子,我们其实是出于好意…”崔都兰毫不客气地打断道:“这里不需要你们的好意。阿英,送客!”
婢女慕容英上前向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各位这就请回吧。”
沈周道:“我们是来为崔员外治病的,总没有将大夫拒之门外的道理。难道小娘子不希望尊父早日好起来么?”崔都兰道:“南京城中大夫多的是,不稀罕你们几位。”
崔槐道:“都兰,这位是包公子,是南京留守包公之子,就住在隔壁,是我们的邻居。这位文公子是…”
崔都兰极不耐烦地道:“我对各位的来历身份没任何兴趣,权贵也好,权贵之子也好,都请回吧。”
慕容英道:“我家主人已经下令,各位若还是要赖在这里,莫怪我无礼。”
崔槐忙道:“几位公子,不好意思,我先送你们出去。”
众人料不到这崔都兰如此不通人情世故,简直像座又冷又硬的冰山,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得转身出来内庭。正好遇见一名中年虬髯男子率着众多侍从直闯进来。崔槐登时如获救星,忙上前叫道:“马叔叔,你来了!你…你得到家叔不幸遇刺的消息了么?”
那虬髯男子正是龙图阁直学士马季良。他是茶商出身,年轻时与崔良中一起跑江湖贩茶,是拜把兄弟,感情极好。后来他娶了太后刘娥兄长刘美之女,从此平步青云。
此人为人颇为有趣,他没有读过多少书,但自小就羡慕那些学富五车、笔下汗青的史官,靠岳父刘美的荫庇入仕后,不求荣华富贵,不求高官厚禄,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入史馆担任史官。但大宋制度,进入史馆为官需要考试,马季良的斤两自然远远不够。刘娥为了帮助侄女婿达成心愿,指派主考官晏殊等人当场替马季良答卷。这就是考官代笔学生答卷的旷古奇闻。在晏殊等人的“帮助”下,马季良终于如愿以偿,顺利进了史馆,还当上了龙图阁直学士。他飞黄腾达以后,对其结拜哥们儿崔良中没少照顾,助其在茶税获得了诸多便利。
宋代继承发展了唐代的榷茶制度,官府将所有茶叶垄断后,一部分用来对外贸易,另一部分用于通商民用,即批发卖给茶商,再由茶商作为中间渠道加价卖给普通百姓。茶商要取得茶叶实货,需得到京城向榷货务交纳数目不小的钱帛,换得提货单,再凭提货单去南方六大榷货务提货。崔良中在马季良的帮助下,以低价获得提货单后,将大量茶叶收入自家囊中。其他茶商到东京榷货务高用价买到提货单后,却在南方榷货务换不到足够数量的茶叶,最终不得不出高价向崔良中购买茶叶。如此几年下来,崔良中积累了巨额财富,靠着雄厚的实力一跃成为天下最大的茶商。
昨晚崔良中在应天府署遇刺,崔槐本能地怀疑曹氏派人下的手,既然曹氏倚仗兵马监押曹汭和枢密使曹利用做靠山,崔槐自然也要将消息报告给崔氏的靠山马季良。今日一早便派人快马驰往京师开封。商丘距离开封三百五十里,快马加鞭,也得二、三日才能到达,即使马季良得到消息后立即动身赶来南京,也是五日后的事情了。哪知道早上信使才出发,下午马季良就到了崔府,实在令崔槐既意外又惊喜。
马季良道:“我正好有事来南京,进城时才知道义弟出了事。他人在哪里?”崔槐哽咽道:“在内室里。”
马季良闻言,径直往兼隐内院而去。月门处的仆人还想要阻拦,被马季良怒目一瞪,便退开了。
文彦博道:“我们要不要也跟进去看看?”他一提议,包拯和沈周便各自点头,转身重新进了内院。
几人心中疑惑很多,尤其是对那崔家大姐崔都兰甚感不解。她本是昔日崔良中在开封樊楼一夜风流留下的结果,但直到近年,崔良中才偶然得知樊楼叶姓酒妓当年曾为自己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叶都兰,也没有太当回事。等到亲生之子崔阳自杀死后,忽然异常怀念那素未谋面的女儿,派人想方设法打听到叶都兰的下落,接她来南京与自己同住,令其认祖归宗,改叶为崔。那崔都兰生母叶姓酒妓早已在华州家乡穷困潦倒而死,崔都兰无依无靠,在街里坊间乞讨过活,若是像她这般冰川般的性格,岂不早就该活活冻饿而死?她跟父亲崔良中感情淡漠尚情有可原,然父亲尚在病中,她进来崔府不过几个月时间,便刻意贬低堂兄崔槐地位,俨然有要接手控制崔家上下的意思,如此行事作风,实在不像是常人所为。
马季良闯进内院时,崔都兰尚在庭院中与慕容英说话,见众人闯了进来,面色登时一沉,刚要开口,崔槐抢上来道:“这位是叔叔的义兄马龙图。”
崔都兰亦是久闻马季良大名,料想没有本事与其相争,便不再说话,默默让到一边。
马季良还是第一次见到崔都兰,见状大是不满,别说他官位显赫,就凭他跟崔良中是结义兄弟,比亲兄弟还要亲,她也该上来行跪拜大礼,不料却半句话也没有,倒像是哑巴了一样。只是他心中挂念义弟,一时还顾不上教训这素昧平生的侄女,抢上台阶。几步跨入房中。
内室金碧辉煌,宛如宫殿,墙壁上挂着细纱帷幔,上面装饰着珍珠、玛瑙、琥珀、犀角、象牙等各种贵重物品。房门边上还挂着一张大弓和一壶金色羽箭,颇引人注目。崔良中仰面躺在象牙床榻上,双目紧闭,眼窝深陷,面色发青,乍然一望仿若僵尸一般,情状凄凉,与室内的珠光宝气浑然不相衬。
马季良见到当年一起走江湖、闯天下的结拜兄弟不死不活,跟死人无异,一时悲从心来,坐在床边,握住崔良中的手,含泪叫道:“兄弟,你醒醒,大哥来看你了!”连叫数声,始终不见义弟回应,终于潸然泪下。他虽然是靠裙带关系登上高位,名声不佳,但此刻流露出手足情深,情深意切,旁人亲见,无不动容。
马季良将崔良中的手放好,回过头来,咬牙切齿地道:“是曹家人下的毒手,对么?”崔槐道:“是。不过曹丰已经畏罪潜逃了。”
马季良冷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曹丰人是跑了,他父亲、他妻子、他儿子不都还在么?哼哼,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语调阴冷之极。旁人听在耳中,不禁打了个寒战。
包拯见马季良极伤心崔良中之惨状,料想他必定会利用权势地位对曹家大肆报复,当即上前道:“马学士,崔员外遇刺一案缺乏物证,目下断定是曹丰所为怕是有些武断了。”
马季良不耐烦地道:“你是谁?这里轮得到你说话么?”崔槐忙介绍了包拯几人,又道:“昨晚全亏几位公子机灵,及时发现了遇害的叔叔。医博士说,若是任由叔叔躺在墙根下,怕是捱不到次日一早的。”
马季良面色登时和缓下来,道:“原来如此。”起身向包拯几人作揖道,“马某替义弟谢过几位救命之恩。”
众人见他行事豪爽,无不暗暗称奇:他虽有不学无术之名,要靠晏殊助考才能入史馆为官,但人着实义气,恩怨分明,倒跟传说中的“马草包”形象大相径庭。
文彦博忙道:“马龙图不必多礼,我们几个不过是误打误撞上了。”马季良道:“有恩就是有恩,这恩情马某改日必定相报。不过我义弟遇刺这件事,姓曹的决计脱不了干系,既然我人来了这里,这件事就由我马某一力承担,不必劳烦几位衙内再多费心思了。”
包拯料想马季良坚持认为曹家牵连其中不过是因为崔、曹以往宿怨极深,正待要讲出几条关键的疑点,以阻止他立即兴师报复曹氏,恰在此时,沈周惊叫道:“崔员外…崔员外他的手在动。”
众人一齐向床榻望去,果见崔良中的手指弹了两下,缓缓张开了眼睛。
马季良大喜过望,抢过去握住义弟的手,道:“兄弟,你可算醒了!实在太好了,老天爷有眼!”
崔良中道:“义兄,凶手不是曹…不是…”
马季良极是愕然,忙追问道:“那凶手到底是谁?”崔良中道:“是…是…”蓦然瞪大了眼睛,重新昏死过去。
第3章 物物遂生
包拯几人出来崔府时,外面最后一抹夕阳正从西方依依不舍地沉沦下去。晚霞映照着天空,为棉花朵一般的白云披上了一层艳丽绚美的薄纱,虽则遥远,却又仿佛触手可及。此情此景,令人心醉,顿生留恋时光之意。当绯红彻底消失于天际时,暮色悄然降临了。
到包府大门前时,却见大门左右停了几辆一些车马,似是有宾客到访。
文彦博道:“这些人一定是来拜访寇夫人的。”
包拯不及回答,张建侯已然健步奔了出来,问道:“你们怎么去了那么半天?崔良中的案子可有新的进展?”文彦博笑道:“当然有,最新的进展就是崔良中亲口说不是曹家人害的他。”
张建侯大奇,急忙问道:“那真凶是谁?”文彦博摇了摇头,道:“仍然是个谜。崔员外来不及说出真凶的名字,便重新昏晕了过去。”
包拯问道:“寇夫人到了么?”张建侯道:“早到了。你们前脚走,祖姑父后脚就陪着寇夫人到了。”
文彦博指着外面的车马道:“这些该是那些来拜见寇夫人的官员的吧?”张建侯嘻嘻一笑,道:“错。这些人全是来提亲的。”
文彦博一时愕然,转头去看包拯。包拯摇了摇头,道:“提亲不过是个幌子。”张建侯笑道:“姑父素来不怎么通人情世故,这件事倒是一猜即中。”
几人遂进来见客。宾客倒真来了数位,有翰林学士石中立、前武昌令董浩、前太子洗马许仲容、庐州知州刘筠。还有一名姓竹名渊夫的文士,四十来岁年纪,既是许仲容的亲戚,也是刘筠的至交挚友,风度翩翩,颇有林下之风。
文彦博心道:“父亲大人果然没来,唉。”虽能体谅父亲的难处,但内心深处还是不免有少许失望。
众人先一起来后堂拜见宋小妹。宋小妹自称是女流之辈,又有夫孝在身,不便见外客,只隔着帘子向众人拜谢,便由张小游陪着转回内室去了。包令仪自陪着客人回到厅堂饮茶谈天。
先闲话一阵。朝政通常是男人最好的话题,尤其而今刘太后当政、仁宗皇帝等同于傀儡,大宋未来的命运如何,西北边疆是和是战,无一不是天下人关心的热点。董浩、许仲容致仕在野已久,刘筠原是翰林学士,本有可能登上宰辅大臣高位,但与人争权失败,新近才被排挤出朝,几人各有对朝廷不满之处,但考虑到包拯等人在座,这几位年青学子将来终究是要走科举之路入仕,因而不便当着他们的面议论朝政混乱、时事日非,只得转而闲聊日下南京最热门的话题——崔良中遇刺案。
张建侯心直口快,先说了出来:“原来之前提刑司弄错了,曹丰并不是凶手,这可是崔良中亲口说的。”
竹渊夫很是惊奇,道:“听说中了崔员外奇毒,医博士许希珍束手无策,无药诊治,怎么他突然间醒了过来?”文彦博道:“只醒了一下子,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完,便又重新晕厥了过去,有可能是回光返照。”
沈周道:“依我看,崔员外中的这种奇毒最初是致命的,但跟他体内的茶素混合后,大约毒性起了变化,由致命变成了麻痹,令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刘筠很是好奇,问道:“沈公子是说,崔良中并不是真的昏迷,他只是被麻痹了?”沈周道:“看情形应该是这样。他跟马季良马龙图兄弟情深,马龙图的到来刺激了他,他一时克服了身体的麻痹,说出了几个字。”
回想当时情形,马季良正与包拯等人交谈,声称要向曹氏报复。崔良中遽然醒来,第一句话即是“义兄,凶手不是曹…”,而事先并没有人问过他关于凶手的问题。那么只可能是他的人表面处于昏迷状态,其实神志是清醒的,他听到了众人的对话,知道马季良弄错了凶手,情急之下,居然说出话来。可惜他中的毒毒性太重,终究还是没有来得及说出真凶的名字。但无论如何,曹丰不是凶手已然可以肯定。
刘筠道:“如果不是曹丰行凶,他为什么要躲起来?”文彦博道:“也许曹丰躲起来跟崔员外的案子并无关系,我们正在设法找他。现在的问题是,曹丰不是凶手,那么凶手又会是谁?昨晚宴会那么多人,要一一排查,实在太难。”
石中立狐疑道:“我说你们几个不好好读书、准备科考,管崔良中这档子闲事干嘛?”文彦博忙解释道:“学生们之前关注此案,是因为事涉曹家,曹教授是我等座师,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石中立道:“那么现在崔良中已经亲口说了跟曹丰无关,你们可以不必多操心了。要老夫说,实在因为这崔良中坏事做得太多,是老天爷让他中了这个什么奇毒。”
包拯道:“不对。”他一直默不吭声,忽而来这么一句,大家均觉得奇怪。
石中立道:“什么不对?”包拯道:“老天爷可能会打雷劈人,但绝对不会令人中毒。”
众人闻言一齐笑了起来。包令仪知道石中立性情古怪,生怕他难堪,忙道:“拯儿,你先进去见你娘,她有话要对你说。”
包拯应了一声,行礼告退,来到内堂拜见母亲,问道:“寇夫人呢?”包母张灵道:“寇夫人在海上、水上漂泊了两个多月,又是弱质女流,一路劳顿,我让小游送她早去歇息了。拯儿,来,坐下,为娘有话对你说。”寇准道:“是。”紧挨着母亲往卧榻上坐了,心中有所预感,莫名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