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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治七年
七月二十日,调两江总督曾国藩为直隶总督,闽浙总督马新贻为两江总督,以福州将军英桂为闽浙总督。
七月二十二日,以曾国藩调补直隶,长江水师系属初创,恐黄翼升一人不足资控制,著彭玉麟于百日后迅赴江、皖,会筹水师事宜。
八月初五,命马新贻充办理通商事务大臣,丁日昌帮同办理。
十二月二十三日,马新贻奏:苏省荒废田地,设法劝垦招领,请酌定年限宽免钱粮。著照所请,以各项情形不同分别年限,暂免钱粮,俾编民早得复业。
是日,马新贻又奏:现在应办最要者六条:培养民生以筹办善后,修筑运堤以宣防河务,清查官亏以讲求吏治,选择将才以整顿绿营,酌留水师以联络江防,恪守条约以办理洋务。谕令其实心实力为之,勿骛虚名,勿求速效。
同治八年
三月二十日,兵部议复曾国藩酌改江苏水师营制事宜,江苏水师改为内洋、外海、里河三支;江宁设立船厂,按年轮修战船,轮船应由上海船坞整理;水师专以管船为主,其无船之弁兵,一律裁撤。从之。
四月初七,以湘军兵变,刘松山未能预防,著革职留任。
四月十九,以陈湜留任山西防务,诏免发遣。
(七年春,犯畿辅。湜以疏防褫职,遣戍新疆,巡抚郑敦谨疏请留防。冬,陕回将乘隙渡河,屡击走之,诏免发遣。 )
同治九年
五月二十三日,天津教案发生。
六月初十,曾国藩到达天津处理教案。
六月十四日,内阁大学士宋晋奏和局固宜保全,民心未可消失,欲惩擅杀之罪,必究起衅之根,请饬曾国藩速行查明曲直,秉公办理,以释民疑;以长江水师紧要,请饬整顿。从其所奏,命彭玉麟迅速启程,赴江南等省,会同马新贻实心整理长江水师,力除废弛。
六月二十六日,法国兵船进入天津海河。曾国藩闻讯呕吐大作,一病不起。
六月二十八日,以曾国藩病重,命江苏巡抚丁日昌赴津办理教案。因其路远,难以速至,又命工部尚书毛昶熙先赴天津。
是日,谕令李鸿章即带军赶赴京畿驻防。命马新贻迅速安排江苏、上海海口防范事宜。
七月二十四日,丁日昌抵达天津。
七月二十六日,马新贻遇刺,次日死。
八月初三,调直隶总督曾国藩为两江总督,湖广总督李鸿章为直隶总督。
八月初十,曾国藩以病推辞两江总督。不允。
八月二十五日,李鸿章抵达天津。
八月二十九日,命曾国藩等办结天津教案,丁日昌著即速回原任。
九月十一日,曾国藩六十岁生辰,赐御书匾额“勋高柱石”。
九月十八日,命曾国藩进京。
九月二十五日,曾国藩到达北京,次日觐见。
同治十年
二月初五,就马新贻遇刺案发布上谕。
第四章、杨乃武与小白菜案
一件没有杀人犯的葛品连病死案,却导致自巡抚、学政至司道府县被革职者十六人,镌级撤任被议者十余人,号称百年来巨案。有人为此叹道:“此案所以成为轩然大波者,良非无故。盖其中有科名门第之争,官民之争,省籍成见之争,内外官之争,尤大者为疆吏枉法欺罔朝廷之问题。…各方勾心斗角之态可掬。”可谓一针见血的精辟点评了。
楔 子
杨乃武与小白菜案是晚清轰动朝野的一大公案。毕生姑,绰号“小白菜”,容貌出众,同治十一年(1872)嫁与浙江余杭城某豆腐店伙计葛品连。后葛品连患病而死,却被县令刘锡彤诬为小白菜与杨乃武通奸谋杀,并且施用酷刑逼供,屈打成招。小白菜被判凌迟处死,杨乃武被判斩首示众。杨乃武家人为雪冤屈,先后两次千里迢迢进京告状。此案经当时的报纸《申报》报道后,一时间影响非常大,甚至惊动了慈禧太后。最后查明葛品连实系病死,并非中毒身亡,杨乃武、小白菜才得无罪获释。
此案并不复杂,却因为案情反复变幻,审理过程曲折,涉及人物众多,才子、佳人、官员纷纷登场,跌宕起伏,并涉及纷繁复杂的朝廷党争,由此惊动朝野,路人皆知。就其知名度而言,堪称晚清四大冤案之首。这起案件历时三年半,是中国历史上最为曲折复杂的案件之一,所引起的关注和社会效应也堪称历史之最。而最后杨乃武、小白菜案得以昭雪,则与慈禧太后的直接干预和朝廷政治斗争的机遇有极大关系。
壹、佳人与才子
余杭仓前镇位于浙江省北部。这里山水如画,钟灵毓秀,风景极为秀丽。尤其是塘河穿镇而过,水上交通便利,是漕米的重要集中地,昔日南宋临安粮仓就建在这里。由于是交通要道,这里商铺林立,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同治十一年(1872)三月初四,皇历上是个黄道吉日,仓前发生了一件轰动全镇的大事——镇上卖豆腐的葛品连倒插门进了同镇喻敬天的家门,娶了喻家的女儿毕生姑(一些文艺作品称其为毕秀姑)。一时间,不少人都扼腕叹息。有人说:“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也有人说:“武大郎娶了潘金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葛品连,仓前镇豆腐店店主葛奉来与妻喻氏之子。葛奉来排行第一,人称“葛大”,葛品连的小名则叫“葛小大”。本来葛品连是家中独子,自小也备受宠爱,但后来葛奉来不幸病死,豆腐店也无力维持下去。就在母子二人相依为命的时候,太平军又掳走葛品连迫其加入了童子军。喻氏无依无靠,不得不改嫁给当地一个名叫沈体仁的木匠。然而时隔不久,葛品连又从太平军中逃回。继父沈体仁不怎么喜欢他,他小小年纪不得不自谋生路,到一家豆腐店去当了伙计。
毕生姑,乳名阿生。因其总是穿一件绿色的衣服,腰间系一条白色围裙,街坊邻居又叫她“小白菜”,意为清秀可人。传说小白菜祖籍本在南京附近,其生父是太平军,后来与清军作战时战死。不过小白菜自称是仓前毕家塘人氏,父亲早已亡故。无论真实情况如何,小白菜确实是在八岁的时候才搬来仓前镇,当时她母亲王氏带着她改嫁给了镇上小贩喻敬天(与葛品连母喻氏是远房亲戚)。
随着岁月的流逝,小白菜逐渐长大了,出落得越来越水灵,皮肤白净,容貌清秀,成为仓前镇有名的美女。只是继父喻敬天却并不喜欢这个拖油瓶的女儿,而母亲王氏也不能为她做主。是以,无依无靠的小白菜总是遭到一些市井无赖的调戏欺负。不过,也有人在暗中默默地喜欢着她,这人就是她邻居沈体仁的继子,也就是豆腐店的伙计葛品连。
葛品连人品老实可靠,就是相貌不佳,长得五短三粗、身材肥胖,素有“武大郎”之称。他喜欢上小白菜后,将自己的心事告诉了母亲喻氏。喻氏想儿子一生孤苦,自己身为母亲,总要努力为他完成一桩心愿,于是托葛品连义母冯许氏做媒,前去向喻敬天提亲。本来镇上垂涎小白菜美色的登徒浪子颇多,虽然喻敬天是自己的远房族弟,喻氏也没有抱太大希望。不料喻敬天早就想将小白菜打发出门,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对于不得继父欢心的小白菜来说,许为人妻的滋味是复杂的,尤其是被许配给葛品连做妻子。她或许出身贫贱,但上天却赐给了她出众的容貌,不少人赞她貌美如潘金莲,因而她又得了个“毕金莲”的雅号。她总以为自己这样的佳人,注定要与邻里那些长相普通的女子命运不同。谁知道,竟然比她们更差。她未来的夫君,就是镇上有名的“武大郎”。一想到这些,她心里难免有所怨恨了。只是怨恨归怨恨,她一个弱女子,依附于继父过活儿,还能怎么样呢?
同治十年(1871),小白菜十六岁,正是豆蔻年华。葛品连迫不及待地想迎娶已经及笄的小白菜过门,但喻敬天却想在小白菜身上捞一笔,大肆索要彩礼。葛品连无法满足,一时间陷入困境。幸好他义母冯许氏解囊相助,送了一笔彩礼给喻家。喻敬天这才答应将继女出嫁。
同治十一年(1872)三月初四,葛品连迎娶小白菜的仪式正式举行。但他自己没有房子,继父沈体仁家本就狭小,也不怎么欢迎他带着媳妇回来住。万般无奈下,葛品连只得同意倒插门,到喻敬天家上门入赘成亲。从此,小白菜成为葛品连的妻子,因葛品连做豆腐为生,又被人称为“豆腐西施”。
小日子过得并不美满。喻家房屋也不宽敞,多有不便之处。葛品连又是早出晚归,小白菜还得看继父脸色,比较起来,反倒是丈夫对她要体贴得多。新婚没过几天,小白菜就悄悄与葛品连商量,想要搬出喻家。葛品连对妻子历来是言听计从,于是打算租一处小房子,夫妻二人搬出去居住。
刚好这个时候,距离仓前镇十余里地的余杭县城中有户姓杨的人家要在澄清巷口西首新修一栋三间两层的楼房,正好是由木匠沈体仁监工。沈体仁看到杨家新房除了自家居住外,还多有一间空屋子,想到继子葛品连正想要租房,便告诉了妻子喻氏。于是喻氏出面为儿子葛品连租下了杨家底层的空屋子,月租金为八百文。这家姓杨的主人就是本文的男主角杨乃武。
杨乃武,字书勋,又字子钊,因家中排行老二,又被人们称为“杨二先生”。他家世代居住在余杭,以养蚕种桑为业,家境小康。杨乃武自幼勤奋好学,二十多岁时考中秀才。又因为爱打抱不平,经常为邻里乡亲写诉状,被人称为“讼师”,也算是余杭县的名人了。
当时杨家除了杨乃武和妻子詹氏(同城乡绅之女,杨乃武第二任妻子,被称为大詹氏)外,还有杨乃武的姐姐杨菊贞(淑英),因夫君叶梦堂早早病亡,一直住在娘家。杨菊贞因大杨乃武许多,杨乃武小时,全靠姐姐照料,因此姐弟二人感情极为深厚,情若母子。
当年四月二十四日,葛品连带着妻子小白菜搬进了杨家。因为两家人住在同一楼房内,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很快就熟识了起来。葛品连每天半夜要起床做豆腐,为了避免奔波辛苦,常常在豆腐店里歇宿,十天半个月才回家一次。杨乃武夫妇和杨菊贞见小白菜一个人孤苦寂寞,很是同情,便常常邀请她同桌吃饭。小白菜除了对这家人感激外,还对博学多才、性格豪爽的杨乃武产生了一种不同寻常的仰慕之情。她后来便时常借口诵经,请杨乃武教她识字。杨乃武本是秀才,平常就以授徒为业,见小白菜聪明好学,性情温顺,也很是热心地教她。
虽然小白菜嫁了人,但仓前镇上那些恶少无赖却并未就此罢休,很快又跟到了余杭县城来骚扰调戏她。杨乃武见状大怒,出面怒斥了这帮无赖。他是当地有名的秀才,恶少不敢轻易招惹他,加上杨家离县衙门极近,恶少也不敢太过放肆,最终都被骂得狼狈而逃,但却由此对杨乃武怀恨在心,有意四下散布谣言,说杨乃武与小白菜之间暧昧不清,羊(杨)要吃白菜。
“羊吃白菜”的流言也传到了葛品连耳中。他虽然憨厚老实,但毕竟也是男人,对妻子背着自己与别的男人有私情非常生气。不过他生性谨小慎微,决定要自己打探清楚。一连几天晚上,葛品连都悄悄溜回家,暗中观察妻子小白菜有没有偷汉子的行为。他发现小白菜确实去找过杨乃武,但除了听见杨乃武教小白菜读经卷外,别无其他调情轻薄的言语。
尽管没有发现小白菜偷情,但妻子与另一个男人西窗秉烛共读经书的温馨场面并没有令葛品连完全释疑。别人当面戏称他为武大郎,他从来不生气,因为他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他确实长得像武大郎。但别人叫他妻子毕金莲,他便是一肚子火。他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可也知道那潘金莲是有名的淫妇,这样叫不就是暗示他妻子是荡妇淫娃吗。而今那个杨乃武不仅相貌堂堂,而且饱读诗书,小白菜喜欢他也是常情,难怪妻子近来对自己越来越冷淡了。
葛品连越想越郁闷,便将这些事讲给了自己的母亲喻氏听。喻氏再到杨家去看望儿子儿媳时,果然看到小白菜与杨乃武夫妻同桌吃饭,也开始怀疑儿媳妇不贞。她没什么见识,回到家后竟然将旁人的闲话和自己的怀疑告诉了邻居。于是,仓前镇关于小白菜与杨乃武的闲言碎语越来越多。而杨乃武妻子詹氏当时已经怀孕,杨家上下都在忙着为未出世的孩子张罗,竟然对坊间的流言一无所知。不过也正是由于詹氏怀孕,小白菜不避嫌疑地往杨家楼上跑还不至于被人非议。
同治十一年(1872)九月初八,詹氏临盆,竟然难产而死,母子俱亡。杨乃武对此自然十分伤心难过,小白菜为了安慰他,来往得更加频繁。开始有谣言风传小白菜与杨乃武已经勾搭成奸,传闻不胫而走,一时间传遍了全城。
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终于传到了杨乃武耳中。他毕竟是读书人,足智多谋,决意用实际行动来粉碎“羊吃白菜”的谣言。十一月初三,詹氏死去还不到两个月,杨乃武便续娶亡妻大詹氏的亲妹妹詹彩凤(又被称为小詹氏)为妻,并且为了避嫌,刻意与小白菜疏远。对此,小白菜很是难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只能黯然神伤,从此远远注视着那个令她心仪的男子。
同治十二年(1873)三月,是小白菜嫁给葛品连一周年的日子,她租住杨家也已经满了一年。有一天,杨乃武有意避开小白菜,向刚刚回到家的葛品连讨取已经欠了几个月的房租,并表示如果他要继续租屋的话,房租必须提高到每月一千文。葛品连向母亲喻氏借钱还清了房租,但却实在无力承受涨价后的房租。小白菜也明白杨乃武如此雪上加霜的做法,实际上就是想迫使他们夫妻搬离杨家,也就是说,他已经不想再见到她。这一点,无疑比那些可怕的流言更令她伤心,她本来是何等敬仰尊重这个男人,以为他会是她人生中的奇迹。然而现在,她的心都要碎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了下来。
最终,小白菜夫妇另外租了太平巷王心培(喻敬天表弟)家的房子。自小白菜搬走,杨乃武从未去找过小白菜,小白菜也再没有来过杨乃武家。
爱在红尘中,恨在红尘中。才子与佳人,最终不能携手,而且从此成为即使相见也不相识的冷漠路人。
低下的地位和贫贱的生活,注定小白菜的悲惨命运还将要继续下去。而杨乃武家境富足,生活无忧,续娶了第三任妻子后,很快就从丧妻的悲痛和与小白菜的流言中走了出来,全身心地开始寒窗苦读,预备参加这一年癸酉科的乡试。
这个时候,他当然不会想到,他未来人生的转折就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小白菜。这大概就是冥冥中的安排,那个倾心仰慕他的美丽女子身上的不幸,很快将要延续到他的身上。
贰、葛品连之死
现实的生活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小白菜这个弱女子的考验,她越是不想回到从前的生活,命运就仿佛越是堵住她的出路。自从她离开杨家搬到王心培家后,那帮以前经常调戏骚扰她的地痞无赖又寻上门来,时常戏弄欺辱她。她性情软弱,这些事也不敢对丈夫葛品连说,只能忍气吞声,暗自垂泪。这个时候,她自然格外怀念当初杨乃武挺身出面保护她的情形。
就在小白菜不断被地痞流氓欺负的时候,杨乃武赴杭州贡院参加了当年癸酉科的乡试,最终在当年桂花飘香的季节如愿以偿,中了浙江省第一百零四名举人,得以桂榜题名。举人在当时俗称孝廉。中举代表着成为天子门生,已经初步具备了入仕资格,日后即使会试不中也有做学官、当知县的机会。尤其对余杭县来说,杨乃武中举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因为他是本县当年唯一中举的才子。于是,杨乃武成了余杭轰动一方的人物。
与杨乃武的春风得意相比,小白菜的处境则日益艰难。更大的灾祸很快降临到这个不幸的女子头上。当时的余杭知县叫刘锡彤,已经年近七十。他有个儿子名叫刘子翰,是个典型的浪荡子,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他与仓前粮胥何春芳很是投机,二人经常一起出游闲逛。有一天,刘子翰偶然在街边看到了小白菜,不由得惊为天人,当即就下定决心要把小白菜弄到手。经过一番策划后,刘子翰指使一名佣妇将小白菜诱骗外出,四下无人时,强暴了小白菜。小白菜又气又恨,但却畏惧刘子翰的权势,不敢声张,苦水只能往自己肚子里流。回到家后,丈夫偶然留意到她神色不对,问起究竟,她也不敢说出来。
不过事情还没有就此完结。同治十二年(1873)八月二十四日,佣妇无意中将知县公子强暴小白菜的事告诉了熟人阮桂金(其弟阮德在县衙当捕役),阮桂金正好与粮胥何春芳有奸情,又转而告诉了何春芳。何春芳一听很是气愤。当天他与刘子翰同时在街上看到小白菜,都很是心动,还谈论过这女子容貌之俏丽为余杭县之首,不料这刘子翰竟然抢在了自己前头下手。他越想越气,二话不说,便直奔小白菜家而去。刚好房东王心培夫妇都不在家,何春芳一进门就以刘子翰之事要挟小白菜就范。小白菜仓皇无助,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正当何春芳上前要强暴小白菜之际,葛品连意外归来。看到这样的情形,葛品连这个老实人也终于忍不住了,破口大骂何春芳,何春芳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事后,葛品连也不敢去找刘子翰和何春芳,而是将满腔怒火全部出在小白菜身上,对她又打又骂,并且老账新账一起算,将她当初与杨乃武不轨的谣言又重新提了起来。小白菜从没见过老实巴交的丈夫变得如此面目狰狞,即使是之前“羊吃白菜”传得满城风雨时,他也没说过一句重话,更别提打自己了,当即就吓得傻了,只能哭泣不已。从此以后,葛品连对小白菜的态度完全变了,动辄喝骂不止,拳打脚踢。在小白菜心中,葛品连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真心待她捧他的男人了,失去了真诚,他丑陋的相貌、矮胖的身材也越发可憎可恶起来。可是她除了逆来顺受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有一次,葛品连出门前让小白菜腌菜,回到家发现菜还没有腌,立即将小白菜叫过来狠狠打了一顿。这一次,小白菜失去了忍耐力,终于火山爆发了,冲进屋里抓起剪刀就要绞掉自己的头发去当尼姑。幸好二人的母亲喻氏和王氏闻讯赶来,劝阻了小白菜。经过双方家长调和,葛品连也有些后悔,又与小白菜和好了。但二人之间芥蒂已经深种,再也无法根除。终于,如同宿命一般,所有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当年十月初七,葛品连突然感到浑身乏力,忽冷忽热,并且双膝红肿,走路沉重。他本来一直患有流火病(小腿丹毒),小白菜认为是旧病复发,劝丈夫请假在家休息两天,但葛品连不听,照旧到豆腐店上工。
十月初九早上,正在豆腐店帮伙的葛品连突然身体不适,便向店主请假回家。路上,短粗矮壮的他不断哆嗦发抖,多次呕吐。当时他继父沈体仁正在路边大桥店内吃早茶,看见葛品连病恹恹的,走路都十分困难,知道他是流火病复发,因此也没有叫他。葛品连路过点心店时,还买了一个粉团,边走边吃,但走到学宫化字炉前时,就全部呕吐了出来。他两手抱肩,竭力支持,终于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家。
王心培妻子正在门口,见葛品连又是发抖又是呻吟,知道他病得厉害,急忙喊小白菜出来扶他上楼。小白菜将丈夫扶回房间,给他脱掉外衣,让他躺下。又因为葛品连直喊冷,便一连盖了两床被子。问起病情,葛品连认为是流火病发作,也不去看大夫,而是拿了一千文钱给小白菜,让她拿去托岳父喻敬天代买桂圆和东洋参煎汤,打算补补元气。买来后,小白菜煎成汤给丈夫服下。但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见沉重。小白菜急忙托王心培的妻子去通知母亲王氏来帮助照料。王氏赶来时,葛品连仍然卧病在床,抖个不停,时欲呕吐。她帮助小白菜照料了半天,安慰了几句,便自己回家去了。
到了下午,葛品连开始喉中痰响,口吐白沫,已经无法回答小白菜的问话。小白菜急忙托王心培夫妇去找母亲王氏和公婆喻氏。众人赶到时,葛品连目光直视,双手不断在胸口乱抓,只是张不开口,说不出话来。这时候,众人才想起去请大夫。大夫找来诊断后,说是患了痧症,要用土办法万年青、萝卜子煎汤灌救。然而汤灌下去后,葛品连依旧昏迷不醒,撑到傍晚,终于气绝身亡。
众人悲痛欲绝,然而哭过之后,就要商议如何操办后事。商议的结果,是将尸体停放两天后再出殡。喻氏爱子心切,细心地给儿子擦洗了身子,并换了干净衣裳。因为大夫诊治在先,尸体也没有任何异常,在场众人都以为是痧症致死,并没有什么疑问。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寡妇门口是非多”。这似乎成了小白菜的谶语,她当上寡妇才一天,是非就不请自来地找上了门。
葛品连死后的第二天,也就是十月初十的晚上,尸体的口、鼻内开始有淡淡血水流出(据《洗冤录》记载,流火最忌桂圆,服之口鼻流血足以致死)。葛品连义母冯许氏见后疑心大起,提出义子死因可疑。喻氏过来仔细查看,发现儿子尸体发青,口鼻确实有血水流出,联想到儿子死前双手不断在胸口乱抓的惨状,开始怀疑儿子是中毒而死。喻氏叫来儿媳小白菜盘问,小白菜一口咬定丈夫是痧症致死,并无别事,但她惊慌的神色反倒令人更加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