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陆将军亲手杀死来犯的夏国人的日子么?”
他在西北两年,风沙与烈日将他从前一双舞文弄墨的手变得粗糙宽大,将他有点小白脸的脸变得粗犷有棱有角。他直到今天依然记得第一次杀人的样子。
鲜血铺头盖脸地洒过来,温热的带着腥气的。愣是将他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变成了谈笑间都
能血肉横飞的人。
枝头的雪都落下了,陆清文的手紧了一紧,转过身吩咐道:“整装动身去往西北。”
这个时候,陆嘉应已经在肃州的小院子里晒着太阳了。午后的阳光将她的一张脸镀上了淡淡的金色,她微微眯着双眼,白皙的手轻轻地抚着自己的小腹。光线将她微颤的睫毛打出了一片的阴影。她闭着双眼,恍惚间心口突然一阵疼。
就像是用着钝刀一刀一刀的割,一刺一刺,绵长的不间断的疼。
雪香蹲在她面前,笑眯眯地问:“小姐,您在想什么呢?”
陆嘉应的睫毛轻轻一动,她终于睁开了眼:“我在想啊,他是不是死了?”
“谁啊?”
陆嘉应但笑不语。
院门吱嘎一声推了开来,宝珠提着菜篮子走了进来,雪香连忙小跑过去帮着。
“小姐。”自从来了肃州,陆嘉应就下了规矩,所有人都称她小姐。宝珠笑着:“小姐,您今日感觉怎么样?”
陆嘉应刚想开口答道,却没曾想到门口闯进来一个人。她一张脸顿时淡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俺回来了…传个小章节缓和一下,然后明天双更…
年少天真
日头正好,戒空端着一张笑脸从门外进来,渐融白雪之上折射出来的光笼罩在他的身上,他脸上的皱纹都几乎清清楚楚。
雪香一个没忍住,就问:“大师,您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戒空但笑不语,只是望着陆嘉应轻轻作了一个揖,然后道:“不知娘娘是否有空与老衲饮一杯茶?”
是她亲手烧了聚芳宫,她在火光冲天之中从聚芳宫离去,再也不想回头。陆嘉应嘴角轻轻挑起,笑了笑:“大师说笑了,现在这院中没有大师要找的娘娘。”
“哎…”戒空轻轻叹了一口气,踱了过来。陆嘉应只好从躺椅上坐起来,就听见他说:“陆小姐得偿所愿了,可是天下却乱了。”
“雪香,宝珠,你们去备茶吧。”陆嘉应终于站了起来,她正眼看着戒空,轻轻一笑:“原来大师是来当说客的。”
戒空摇了摇头:“皇上如今生死未卜,老衲何必当什么说客。”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陆嘉应心里一跳,转眼冷哼一声:“大师倒是好本事,能够找到这里来。”
“陆小姐。”戒空被她这样讥讽倒是不恼,又道:“当日雪香施主在台山之时,老衲有幸得知前两年陆小姐的住所,这才想到这里来。如今京中已然大乱,琛王把持皇城,夏国人卷土重来,杜长望旧部五日之内必定攻到京城,到时候皇上只有一个御林军怕是抵挡不住。而他阵前突然跌下坐骑,现在依然昏迷不醒。”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陆嘉应心中终于恼怒。
“老衲只是想问问这是陆小姐当初进宫所要达到的目的么?让天下大乱,外敌入侵,百姓流离失所?”
面对这样的指控,陆嘉应喉间突然涌上一股恶心的感觉。酸腐的气息冲上她的鼻尖,她立马转了身。
“恶…”陆嘉应捂住自己的嘴,几乎头皮发麻。
戒空微微摇了摇头,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陆嘉应的背,叹道:“圣上听闻文懿皇后陵寝有错,不顾自己的身体连夜赶到青山脚下,遇到一群杀手,拖延了回宫的时间,琛王趁机入主皇宫,太后死得不明不白。陆小姐,圣上曾今对老衲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陆嘉应脑中却“嗡”的一声,她似乎不可置信,顿时笑了起来,她狠狠地甩掉了戒空的手:“原来啊,周熙烨果然好福气,有大师帮他,是你将他从
杀手手里救下来的,是么?”
戒空却是不答她,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圣上此次来台山早知身中剧毒,他曾今对老衲说过,倒不如随了文懿皇后,一同去了便好。”
一同去了便好?陆嘉应一声冷笑从嘴里溢出来,他如何知道死也是不容易的?
“老衲当时便想,他堂堂一个帝王,竟然萌生死意。偌大一个王朝他尚且未留下一个继承人,就已经不想活了。那么他前半生为之营营苟苟,甚至连你都抛弃了,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陆嘉应直起身子,呵呵一笑:“大师,你也说是他抛弃了我,是他不要我的。”她似乎想起什么,眼中突然泪花微闪:“我当初求过他的。大师,你不懂,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再也不想犯跟从前一样的错误了。”
她曾今跪在他面前,眼泪滴滴答答地掉在地上,她哭着求过,他们都是无辜的,都是无辜的。陆嘉应现在还记得,他连见都没见自己,就将她打入冷宫了,迎娶新妇,为他的王朝他立马执起别人的手。
当时她死在他怀里的那一刻,他就应该明白,那个一心一意爱着他的傻姑娘已经死了!
陆嘉应抹掉眼角的泪珠,又道:“周熙烨坐上皇位的那一天早就知道有多少人对他虎视眈眈。杜长望、周弘烨这些人总有一天会举兵相向,我做的只不过让这些事早些发生,大师何必怪罪到我头上。”
“原来…”戒空摇摇头:“兵戎相见,陆小姐又如何知道圣上不能阻止呢?”
茶香这一刻冒了出来,雪香偷偷地出来望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说:“小姐,茶煮好了。”
戒空淡淡一笑:“不知陆小姐是否还记得当年你第一次来白龙寺的情景?”
第一次?陆嘉应心里略微苦笑,第一次她是为了自己的小心思偷偷拜着佛主,希望高高在上、云淡风轻的二皇子看自己一眼。
于是她摇摇头:“我早就忘了。”
戒空不以为然:“当年陆小姐才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就知道跟着丞相夫人与佛结缘了。一心向善,百姓皆称道。所以当年你嫁做一国之母,十里人群送嫁。”
陆嘉应到手的热茶轻轻一洒。
“种花得花,种果得果。因果循环,半点不由人。如今圣上是为了自己当年负你偿还代价了。可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百姓到底是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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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嘉应胸中一滞,又听得戒空说道。
“多少儿子会为此送命?多少人家因此妻离子撒?陆小姐也是做娘亲的人了,你应该能理解他们有多可怜。”
茶杯应声而下,陆嘉应脸色已经泛白,她觉得自己腹中的甚至还没有成形的胎儿在动在怪她。她的手指微微抖着,缓了一下才开口:“大师,这些事已经发生了,无法回去了,我也无能为力。今天你不该来找我,我办不了任何事情。”
“不。”戒空摇头:“你还能做一件事。”
陆嘉应却不想再听下去了,她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茶杯:“不,大师,覆水难收,我不能办任何事情。雪香,送客。”
戒空深深望她一眼,临走时突道:“娘娘,圣上两年之前犯了失忆之症,忘了很多事情,可是独独不能忘了曾经的你。”
这个时候,突然有水滴从树枝上“嘀嗒”一声落在桌上的茶杯中,漾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而戒空的这句话终于使得陆嘉应心头大震。什么意思?失忆了?那他为什么还要记得自己!
她想起除夕那夜里,周熙烨嘴里呢喃的话语,他动情地低低地唤着自己的名字,叫着自己娘子。
过了那么久,才知道要爱她。可惜的是,她陆嘉应已经不想要了。
戒空被雪香送走,宝珠看着陆嘉应的脸色,轻轻地唤她:“小姐,您还好吧?”
陆嘉应回过头,没说话,只是一叹:“进屋吧。”
当夜,陆嘉应睡在清香暖和的被窝里,屋外星光璀璨,淡淡的色泽透过来,她却在睡梦里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三月里,空中浮动淡淡幽香,她啃着白嫩的手指头,娇滴滴地仰起头:“阿烨,弹琴好辛苦,手指好疼呀。”
周熙烨弯下腰,递上来一张俊脸,他眼里微光闪动,笑眯眯地问:“哪里疼?”
陆嘉应受了蛊惑,听话地将手指递上前去,未曾想到便被他一口含住,还吸了吸。
她当时便羞红了脸,另一只手打着他:“喂!你…”
周熙烨挑了挑眉,放开了她却凑上了她的嘴唇。
年少天真,一段美好的时光。再后来夙愿以偿,嫁入天家。他拥住自己,在她耳边叫她:“娘子。”不是皇后,是娘子。
心头酥麻,一如见到他的
第一眼。两年里,偌大后宫只有她一个人,她是小孩子脾气,太后又出外礼佛,她更是无法无天,硬生生挡掉那些想要到后宫来的如狼似虎的女人。
周熙烨只是笑:“好,我就要余音一个人。”
多好啊,白日里温柔爱意,黑夜间缱绻温存。所以日子飞快,转眼就到真相揭开的那一天。
陆嘉应眉头微皱,在梦里突然流出泪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已经错过那个最好的最爱他的陆余音了,现在的只是一个无法回到从前的陆嘉应了。
浮光掠影抵不过心死如灰。她如今不择手段,装腔作势,再难一派天真。
陆嘉应脸上的泪从腮边滑了下来,她转了一下头,突然醒了过来。她一时有些怔忪,好一会儿披了外衣站了起来,踱着步子走到了窗口。
夜幕点缀着星光,她呆呆得望了良久,想起无数个宫里的日子。
快乐的时候真快乐,痛苦的时候也真痛苦。所以难以忘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屋外似乎有凌冽的风,呼的一下,“哐”的一声好似什么东西跌倒了。
陆嘉应就在此时听到一声尖利的喊声:“小姐!”
那是雪香的声音,陆嘉应心里“突突突”地跳,立马跑了出去,然而就在院子里,她见到一地的血,宝珠已经奄奄一息倒在了地上。
“宝珠!”她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声,就已经被人一掌打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要晚一点,今天晚上要出去一趟,回来接着写…
双方交战
仿佛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陆嘉应眼前已经是一片漆黑。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醒了过来,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候了。她此刻正身处一辆狂奔的马车上,而这马车四周都被封得严严实实,连一点光都透不进来。陆嘉应双目睁开却没有用,她现在头还有点昏,只好倚在了马车壁上,从长计议。
她想起最后倒在血泊中的宝珠,想起被抓走的雪香,心里涌上来一股又一股恼怒与怨恨。她已经想要离开了,但是别人还是不放过她。只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有谁知道她在肃州呢?陆嘉应重新闭上双眼,心里慢慢地慢慢地想出了一个答案。
当初周弘烨认出她的时候已经知道雪香了,而他手下又有杜家暗卫。陆嘉应勾了勾嘴角,就知道假死也不能逃过他的眼睛。
她突然坐直了身子,立马举起手就猛拍马车壁,边拍还边扯着嗓子喊:“救命!救命!救命!”
狂奔的马车在管道上扬起一阵粉尘,陆嘉应的声音被轰隆声盖住。她一个转念,侧过身子,提起脚就狠狠地往马车壁上踩去。
“咚”的一声,马车终于减慢了速度。陆嘉应又是一脚踢上去。
马车猛地停了下来,突然间陆嘉应感到一阵光亮从头顶射到她脸上。她连忙抬起头,一个年轻的男子正眯着眼打量她,然后他便哼了一声:“醒了?”
“让周弘烨来见我。”
那男子啧了一声:“你想见他?凭什么?老子劝你还是乖乖就范。”说完,便“砰”的一声关上了头顶的天窗。
再次黑了下来,马车也重新开始疾驰。陆嘉应一个不稳,跌坐了下来,连忙护住自己的小腹。她讥讽地在黑暗中一笑,周弘烨想拿她去威胁谁?
多少时日之前的三哥,也面目全非了。
而驾着马车的隐越这时候双目通红,他连夜赶路,连眼皮子都没搭过。要不是周弘烨几乎跳脚要他亲手将陆嘉应带回来,他用得着这么辛苦。
那女人有什么好?之前亲手不要他的,后来又利用他。周弘烨从前喜欢她哪一点?
他正这样想着,哪知道身后下属骑马狂奔而至,气喘吁吁地就道:“大人,那丫头哭着要自尽,属下实在没办法了。”
靠!隐越心里暗骂,女人就是麻烦!
“过来赶车,我瞧瞧那丫头。”说完停下了马车,纵
身而下。
陆嘉应自然警觉到不对劲,趁着马车稍稍的停顿连忙弯着身子站了起来,扶住了壁沿。然后马车又开始动了起来。她这个时候已经扶住了身子,立马伸手去够向刚刚打开的天窗。
然后便是一阵失望,那天窗是从外面卡死的。这样一来,她连探出个头看看到底处在什么环境都不可能了。
又不知行了多久,马车又停了下来。天窗突然又被重新打开,陆嘉应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咚”的一声,一个人就这么被折着扔了下来。
陆嘉应大惊,可是光亮又很快就没有了。然后她就听见黑暗中又一个几乎哭哑的声音再叫:“小姐…”
是雪香,陆嘉应立刻回道:“我在,雪香,我在这里。”她伸出手慢慢摸索,紧紧握住雪香的手,又道:“别怕,告诉我,他们怎么把你跟关到一起了,还有我们现在在哪里?”
雪香“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到了陆嘉应的怀里,抽抽噎噎地道:“小姐,刚才那人就是之前把我从白龙寺抓走的人。我威胁他们说不让我见到你,我就、我就自我了断!”
“好,不要怕了,你会死的。”陆嘉应手上轻轻地拍着雪香的抖动的背,又道:“来,告诉我,我们现在在哪里?”
“刚才我只看见一条条路,连个人家都没有,但是应该是在去京城的路上。”
“做得好。不要哭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雪香从陆嘉应的怀里露出来,然后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你说,宝珠会不会死啊?”
陆嘉应手上一滑,磕到了马车上,有点疼,应该红了。可是倒在血泊中的宝珠呢,她应该更疼。终究是害了她。
雪香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转了话头:“小姐,我们怎么逃出去啊。”
陆嘉应苦笑着摇摇头:“逃不出去,抓你那个人的本事你还不知道么?现在只希望有人来救我们。”
“谁?清文将军么?”
陆嘉应摇摇头:“依清文哥哥的性子,这会儿恐怕已经不在京城了,他应该赶赴西北打仗去了。能救我们的…”陆嘉应一笑:“希望戒空师父去而复返,得知我们出了事来救我们。”
戒空与陆嘉应的谈话,雪香可是听得一字不差。她立马就想到了,吐口而出:“可是戒空师父不是皇帝的人么?那么我们是不是
叫刚出虎口,又掉狼窝啊?”
“最起码,我们能趁机逃走。”
“哦。”雪香点了点头,然后竟动手将自己穿着的棉袄给拖了下来,折了折垫到陆嘉应的腰后,担忧道:“小姐,小少爷还好吧?”
陆嘉应点点头:“没那么娇贵,跟着我这个娘亲只能吃点苦头。”
雪香却正经地摇了摇头,立马从她怀里撤出来,又移到嘉应的旁边,伸出胳膊道:“小姐你累了吧,靠着我睡会儿吧。小少爷也要休息的。小姐,老爷夫人要是知道你有了身孕指不定要有多高兴呢,你可得好好歇着呀。”
陆嘉应心里苦笑,这会儿她哪里睡得着?虽然陆家经历无数变故,但是雪香这丫头倒是一直傻得可爱。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依言靠在了她的身上。
明明已经睡了很久,大概是因为有了孩子的缘故,一闭上眼睛,陆嘉应又真的睡着了。
马车继续颠颠地往前走,陆嘉应无数乱七八糟、搅乱心神的梦又冲到了她眼前。
梦里面,周熙烨虚白着一张脸抓着她的手不放,而她就是冷眼看着。他轻轻地叫她:“娘子,娘子。”
陆嘉应眉微蹙,恶狠狠地嫌恶道:“你怎么不去死?!”
然而就在那一刻,她说出“死”这个字眼的时候,周熙烨突然口吐鲜血,全数喷到他们交握的双手上。然后应声倒下。他们的手分开了。
陆嘉应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却弯下了腰试探着他的鼻息。
不知为何,她心里就像是突然缺了一个地方,空放荡的。然后发现,周熙烨已经没了鼻息。
他真的死了。
陆嘉应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就在此时,马车一个急停,发出“砰”的一声。
外面好像突然乱了起来,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雪香推了推陆嘉应:“小姐,是不是有人来救我们了?”
陆嘉应擦了脸上的汗,深吸了一口气道:“要是真有人来了,待会儿见机行事,你要是能逃走就尽量逃走,不要管我,知道么?!”
陆嘉应难得的疾言厉色,雪香连忙点点头说好。
然后她们耳边的打斗声越来越大声,突然间“哐”的一声,好像有人撞到了她们的马车上,然后又是“砰”的一声,固若金汤的马车裂了一条缝来。有丝丝的光射了进来
。
突然有人喊:“娘娘!娘娘!”
“靠!都给我上!”是隐越的声音。
雪香的手都湿了,就在这个时候,马车终于被人从外面砍了开来,陆嘉应转过脸就对雪香说:“快!踹开来!”
雪香依言狠狠抬脚一踹,马车轰然裂成了两大半。陆嘉应重现光明,立刻发现眼前形势,唐西夜显然是率领自己的精兵赶来了。而隐越已经略显颓势。
陆嘉应从马车上小心跳下来,伸手推了雪香一把:“快走!”
“娘娘!”唐西夜又道一声,连忙赶过来。隐约见此情形,足尖一点,立马持剑纵身而来。
刀剑不长眼,何况是这种众人打打杀杀的场面?
一个被刺中胸膛的侍卫向陆嘉应撞过来,雪香想都不想便立马回过身来护在了陆嘉应身前。
而也就在那时候,与那侍卫缠斗的另一人举着刀就砍了过来。侍卫已经软趴趴地倒下了,那刀就只挺挺地向陆嘉应砍去。
千钧一发之时,雪香全身扑在了陆嘉应的身上,硬生生的接下了那一刀。
鲜血喷到了陆嘉应的脸上,雪香软在了陆嘉应的怀里,就像刚才她还无助地扑在自己怀里哭泣。
雪香这一刻微微笑了笑,吐出了一口血,轻轻道:“小姐啊,你要高兴点啊。”
那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陆嘉应摸了摸脸颊,冰凉一片。
耳边还是激烈的打斗声,可是雪香很快就一点声息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苦逼地发了半小时,求安慰求虎摸!
相见相杀
明明还是温热的身子,可是却已经再无半点生命的迹象。陆嘉应脑子里突然空白一片,眼睁睁地看着雪香从她面前倒下。鲜血四溅,几乎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的手被人狠狠地一拉,唐西夜在她耳边厉声而道:“娘娘!快走!”
无数精兵涌了过来,团团围住靠上前来的隐越,唐西夜扯过陆嘉应的身子就将她往早就侯在一旁的马车上带。
日光太烈,却通身发寒。陆嘉应只要闭上眼,所有的在她面前血浆四溅的场景,所有死于非命的人这一刻通通鲜活。她终于再难忍住,弯□子便吐出了一滩苦水。
唐西夜见陆嘉应实在脸色惨白,以为她吓得不轻,不着调地安慰:“娘娘,您别怕,微臣就算是死了也要保住您一条命。”
刚刚雪香也是为了保住她的一条命,而宝珠呢,在临死的时候还是看着她。通通为了她而死。
日光大盛,刀锋闪烁无数白光直直向陆嘉应射过来。隐越眼见陆嘉应被唐西夜带走,立时便剑锋一转,使了八成功力击开将他团团围住的一干精兵,转势便追来。
唐西夜大喝一声:“靠!”转身将陆嘉应推向了马车,立马抽剑迎了上去。
陆嘉应被这样一推,下意识便护住小腹,身体撞向了马车前壁,身形一滞,脑中终于清明。她抬眼看向四周,刀光剑影,血珠四溅。眨眼之间便有人倒下。她终于一个转身,一脚便踏向了车内。
立刻便有侍卫赶来马车,驾起车头便狂奔而去。唐西夜一见陆嘉应已被带走,便再无缠斗念想,使了眼色让其他精兵围住了隐越自己便追向了陆嘉应。
隐越面对一群虎视眈眈的誓死作战的士兵,心里暗骂一声,却也奈何不得。
周熙烨军队已经退至京郊驻扎,大部队后面是一跳横通的护城河。此时已是傍晚时分,暮色落入河中,水面波光闪现,竟丝毫不见冬日寒气。
陆嘉应坐在车中,只听得外面似乎一声口哨,继而马车发出“咳嗒咳嗒”的声音。她掀开卷帘,就见到马车在桥上缓缓前进,而前方是一顶顶的帐篷。
胸中突然气短,仿佛有无数石块齐齐压来,一时之间竟然头昏目眩,只觉眼前这一顶顶的帐篷犹如一个个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势要将她剥皮拆骨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