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琛王有动静么?”
“这,琛王近期没有什么大动作。”
周熙烨撑着身子,从床上做了起来,随手披了件长袍,倒是愈发显得他清瘦颀长。只见他微微勾了勾
嘴角,一脸的嘲讽:“他是在等。”
“皇上的意思是?”
周熙烨却摇了摇头又道:“蔡卿家,陆淑妃是他送进宫来的,你想想,是为了什么?”
蔡成想起聚芳宫里那位的模样,惊得一声冷汗,怕说破了帝王心思,倒是不敢回话了。
“那是他仗着找来了一个与陆皇后一模一样的女人,就以为朕会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昏君,然后他取而代之的那一天就会有理由说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周熙烨轻轻一笑:“又或者是他想利用陆嘉应做什么事,只是现在朕还没有发现。”
他的皇后已死,到头来却还要被人利用。想到这一点,周熙烨突然猛咳一声,嘴角印了丝丝血丝。
“蔡卿家”他又道:“这次这么急着见朕,还有什么事情?”
蔡成心里掂量了一下,想来此时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了多长时间,于是索性便说了出来:“是文懿皇后陵寝之事。”
周熙烨面色立马变了:“怎么?出什么事了?!”
“这…文懿皇后在青山之下的陵寝又被盗过的痕迹,但是上次已经禀报皇上索性尸首完整,但是近期却发现…”
“发现什么?!”周熙烨见他吞吞吐吐,心里一沉,顿时声音拔高了一度。
屋内火光太暗,窗外月色太淡,周熙烨倚在桌边,手不由自主地轻轻抖了抖。光线细微交错,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没有看清蔡成的脸。所以当他说:“文懿皇后的尸首好像不见了。”的时候,他觉得他没有听清楚。
“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
“微臣是说文懿皇后的尸首好像不见了,毕竟已经过了两年了,尸首已经开始腐烂,一开始还没认出来,但是内务府那边重新下葬的时候却发现皇后的尸首却有别的致伤口,显然不是皇后的尸首。所以…”
周熙烨没有动,却问道:“蔡卿家,你是怎么来的?”
“啊?”蔡成一愣才说:“微臣是从京城快马加鞭赶来的。”
“很好。朕要借你的马一用。”
大年初二,冬夜至寒。周熙烨却仅披外袍,彻夜狂奔在回京的路上。他与天寒地冻之时,在天与地之间策马扬鞭,心里却涌来一股又一股浓重的不安于恍惚。
蔡成几乎追不上的他的速度,只得跟在他身
后几里的地方。
周熙烨一头黑发没有绾起来,在风中披散而开,低低的月挂在他的头上,幽暗的光照在他的侧脸之上,他脸上几乎有一闪而过的晶莹泪珠。
他的余音不见了…不见了…
他心里有低低的声音在喊,不知是因为什么策马狂奔的原因还是心底的慌乱,喉头涌上来一股一股的腥甜。周熙烨略微一个低头,突然就一口血吐了出来,滚烫的鲜血洒在身下的马上,那匹马一惊,前蹄跃起,周熙烨用力拽紧才没有掉下来。
蔡成跟在后头,大冷天,硬是出了一身汗。
天将亮的时候,周熙烨终于到了青山脚下。先前已经动工,墓穴已经开了,但是发现了尸首被偷的事情,又重新将墓口堵住了。周熙烨下了马,脚步一虚,几乎要倒下来。
蔡成见了,却不敢上前扶一把。此时的周熙烨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息,明明虚弱不堪的外表,可是内里却愈发的冰冷坚硬。
周熙烨眼一扫,随手便抄起弃落在一旁的铁锹,近乎疯狂地挖掘了起来。
他其实已经心力交瘁,头昏眼花,他却不敢停下来,只有不停地挖不停地挖,他想早一点见到她,他想他要亲眼看看他的皇后不会离开的。
于是他只有吐了一口血缓一口气再继续,然后再吐血再继续。
蔡成心神俱震,眼前的一国之主,就这样虔诚地仿佛在完成一项仪式,他几乎都不敢靠近去打扰他。
天边的云雾终于一点一点散去,弱金黄色的光一点一点穿透而来。而周熙烨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弯腰进了墓穴中。
几乎第一时间,他便见到了那口横在正中的棺材。
即便天色已亮,墓穴里却还是暗,可是他却一步都没有踏错,很快就来到了棺材旁。
可是心中惧怕突至,在最后关头将他袭击得溃不成军。周熙烨的手又抖起来,好半天才转头对跟进来的蔡成说道:“蔡卿家,你将棺木打开。”
蔡成点头,“卡”的一声,他又带了火把进来,一下子就照亮了眼前之物。
周熙烨一下子就确定了,即便在他眼前的是一个面无全非的尸首,但他还是一瞬间就确定了。那,不是陆余音,不是他的皇后。
不需要其他的证据,他就知道那不是。
周熙烨抚在
棺木上的手渐渐收紧,火光里本来苍白的面颊此刻变得死灰一片。他的声音愈发地卑微与脆弱起来:“当真不是她。”
“皇上…”
“蔡卿家,你说,她能去哪呢?谁把她带走了?又为什么要把她带走呢?”
他想,当真连最后一点念想都不留给他。难道是上天在冥冥之中已经安排好了?先是让他忘记一点一滴,又让她的尸首消失。可是,周熙烨兀自一笑,又为什么让他记得自己那么爱她?
“蔡卿家,命你在三天之内,查清楚来往青山的可疑人物,有谁进过这方圆五里。朕要、要找回她!”
周熙烨一句话说完,却“砰”的一声顺着棺材倒了下去。
显然是精疲力尽再难支撑,可是蔡成却是懵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再加上皇帝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不立马好好调理一定会出大事的吧?
他一时头疼地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先将皇帝扛在了自己身上,慢慢地走出了墓穴。
可是一出墓穴,他脑中“嗡”的一声。晨间雾气露水皆飞升而去,日光一道道而来,而青天白日之下,他面前站着的是十个一身黑衣手持刀剑的杀手。
他脚下没有出息的一软,靠在他身上的周熙烨立马就倒在了地上。
“你们是谁?!”蔡成已经昏了头,居然对这帮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杀手问这话。
不出所料,没人回答他。而杀手中已有两人抽出刀剑,上了前来。
作者有话要说:离相杀不远了…
明天出门,笔电不带在身上,更不了的,以后双更补上~


相互猜忌

大年初三这一天,台山白龙寺出了大事。昨夜匆匆赶来的太医大清早赶到皇帝所在的禅房之时,却发现皇帝早已经不见了,只余下冰冷的空荡荡的床铺。
齐太后大怒,以为皇帝先行一步便立刻下令回宫。一行人浩浩荡荡午时到达东直门,守门的侍卫却说从来没有见过皇帝。
一直候着的桂圆在这个时候终于知道,身体每况愈下的皇帝不见了。
陆嘉应这个时候跟在齐太后的身后,脸侧照过来的是承天五年冬日的阳光,她的睫毛轻轻一颤,在她精致的小脸上留下一个忽闪忽闪的剪影。
胸口即时有细微的疼痛传来,缓缓的,如同细流一样涓涓涌动,就如同当日在冷宫里流过的鲜血。陆嘉应侧过头对着身边的宝珠说道:“就跟王爷说,谢谢他的人。”
宝珠不多说就点点头,侧了侧身子从宫人中悄悄退出去。
齐太后压下事态,唐西夜带领御林军暗中查探。却发现无从下手,唯一知道的是吏部尚书蔡成也一同失踪了。
一直到了夜里,唐西夜跪在永寿宫坚硬的地上,痛下决心一定在年初六休沐结束之前找到当今天子。
此时陆嘉应正在聚芳宫里拿到了陆清文从宫外送进来的密函,果然在收到周熙烨失踪的消息之后,周弘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暗中招兵买马。而陆清文作为他手下的门客,第一时间就被告知如今京中大事将至,多年将要磨成一剑。
陆清文手下十五万兵力,大多数是杜家军出声,对皇帝怀恨在心,早已经蠢蠢欲动。
周弘烨当夜入宫来,永寿宫灯火通明,齐太后面色如铁,李安白捏了捏自己的衣角,小心翼翼地对周弘烨道:“王爷,太后急得连翠姑姑都劝不住了。”
他微微一笑,安抚地朝她一笑,便入得宫去,向太后行礼,劝道:“太后,皇兄吉人自有天相,您老人家宽宽心。本王此次进宫,也是想太后保证,一定会尽自己所能找回皇兄,太后连日劳累,先去歇着,可好?”
太后见他眉目柔和,通明灯火之中笑脸依旧,她内心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先帝的皇后,心内大惊,暗暗压下所有神思,表情却有点恍惚。
周弘烨使了个眼色,李安白乖顺地抚着太后进去了,连贴身侍女阿翠都未得近身。
而很快,琛王侍卫入得宫来,严阵以待,守在各大宫前,当真如同遇到了强劲的
敌人。
陆嘉应很快就觉察到周围人员的变动,那时她已经准备就寝,于是当即便阻止兴亚手中的动作,着了中衣披着狐裘就走到了宫门口。
夜幕暗黑一片,宫前灯光只能照亮前面一段的距离,陆嘉应却觉得冥冥之中好似有人在不停地向她走近、走近。她几乎能听到有人在长桥上“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简直振聋发聩。
那人终于临近,眉眼入得眼来。陆嘉应心里没来由地悄悄一沉,好似失落又好似失望。
周弘烨挑了挑眉,说道:“嘉应是在等本王么?”
“三哥说笑。”陆嘉应扯了扯嘴角,又指了指宫门前的侍卫,用着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你这是要逼宫么?”
“皇上都不在,我逼得哪门子的宫?你应该知道我此番前来是为了什么?”
“我不明白。”
听到她的答话,周弘烨桃花眼里闪过一丝讽刺的笑意,他走上前来,一下子就握住她的手,冰凉绵软的触觉从他的手上传过来,周弘烨一笑:“你在害怕?”
他的手强劲有力,紧紧抓住自己,陆嘉应抽都抽不开来。她终于冷下声音,语气低沉:“放手!三哥难道忘了,本宫还是这里的贤妃娘娘。”
周弘烨就像是听到笑话一样,他温热的呼吸就在她的脸前,呼出的气息全都洒在她的鼻尖。他凑得更近了,恶狠狠地戳破了事实:“嘉应,是你将周熙烨引出去的,是你派人杀他的,事到如今你又说你是他的贤妃?你难道不会睁眼看看,如今这宫里都是谁的人?”
陆嘉应心头大震,一颗心终于沉到了谷底,是的,是她做的。她知道了周熙烨对曾今的自己有情,所以故意命人换了一个大有破绽的尸首,为的就是将他引去那荒无一人的青山脚下,然后让十个深受训练的杀手去解决他。
“呵”她哼了一声:“好,三哥如今达成所愿,就差东风。让我想想,你此次前来是想问我周熙烨在哪里是不是?”
周弘烨眼光一亮。
“可是,那些人不是你借给我的么?你又为何不知道他在哪里?”
周弘烨眼光一黯,放下了紧抓的手,退后了一步。距离感陡增,他低低的问道:“你要什么?”
陆嘉应一笑,声音突然也渐渐低了下来,变得柔和,她似乎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语气又轻又沉:“三
哥,要是一切结束,你会不会杀了我?我要的是什么,不过是一条命而已。”
周弘烨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周弘烨了,他不是骄傲暴躁简单的太子,也不是她当年的三哥了。自从她成为他手中的一颗棋子开始,无论过程怎样,只要结局如他所愿,那一刻他一定会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让那些知道这些龌龊过去的人都埋于地下。
可是周弘烨听到这样的话,手中的拳头渐渐握紧了,他目光突然寒意四起,又笑出了声:“好、好。原来我只是这样一个人。那好,我保证不杀你,你把周熙烨的尸首交出来。”
陆嘉应眯了眯眼,似是在考虑他的可信度。良久才缓缓而道:“好,明日我给你答复。”
夜又深了一分,陆嘉应躺在床上看到透进内殿的月光渐渐游移到自己的脸上,有点闪,她的心头终于微微一凛,刚才压下的恐慌这一刻全部袭来。
是她借的人,那些杀手没有跟周弘烨复命,但是也没有跟她复命。而刚才周弘烨说的每一句话认为是她藏匿了周熙烨的尸首。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也不知道周熙烨去了哪里。
杀手有去无回,毫无消息。周熙烨连带着蔡成失踪,也没有任何消息。
也就是说周熙烨是死是活,谁都不知道。
而她如果这么告诉周弘烨,他肯定不会相信。而她无论死活,在明天就必须找到周熙烨,做出答复。
陆嘉应眼神飘向了厚厚的幔帐,她喉间突然涌上一阵阵酸涩与恶心。那股强烈的不适感越来越清晰,直到再也压制不住,她终于一跃而起,扒着床沿就干呕了起来。
好半天,心里却一点一点地沉下来。周弘烨一定会除掉自己的,不论他说得多好听亦或是多怀念从前,他知道一切之后,为了自己就一定会除掉她。
而她,必需在那之前有命留下来。
而此时周弘烨躺在王府的床上,也同样看着那道残月。而他的思绪却飞到了很久之前。
那时候他的母后还在,父皇只得两个皇子成活了下来。母后总是教他要跟二哥好好相处,那时候他是太子,二哥将来会是股肱大臣。生母只是一个小小贵人的二哥怎么可能跟他抢皇位呢?
可是,二哥却抓住了当朝丞相的独生女儿的一颗芳心。而他总是凶巴巴地或者皱着眉头地看着那个小姑娘。
所以,眼看别人
夺走自己的皇位,夺走自己的女人。
往事如潮向他袭来,周弘烨清晰记得先皇驾崩的那个早上,天一直阴沉沉的,不一会儿就下起了绵绵的细雨,淅沥沥地打湿来来往往太医的脚。他与周熙烨跪在承乾宫前,其实已经做好了候命的准备了。
他直到现在还记得,周熙烨轻轻拍过他的肩膀,喊了他最后一声:“太子。”
讽刺地就像是赏了一个巴掌一样。暮色将到之时,先皇终于撑不住,他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准备进去见最后一面。可是没想到的是,贴身太监喊得居然是周熙烨的名字。
他当即一愣,后来圣旨出来嫡长子居然做了王爷,而那个小贵人的儿子成了皇帝。
而皇后上官柔却突然暴病而亡,上官家在一个月之内皆死于各种疑难杂症。风光一时的世家,就这么没落了。
当真可笑,真以为他周弘烨还是那个无法还手的半大孩子?
陆余音死的那一夜,冷宫里的探子就已经来报,周熙烨当即枯坐了一夜,几乎傻了一样。他就知道,原来逢场作戏居然成真。而他的这位二哥,终于露出了破绽。
那么这一刻,他被自己所爱的女人所杀,会是什么感觉?
是后悔?内疚?还是心痛?
是否能够比得上他当年所遭受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嗯,今天我多写点,明天更多点~


恩怨情仇

夜色终于褪尽,晨曦渐渐从东方透过来。陆嘉应脸上是夜不能眠的倦色,她脸色有点白,唇色有点发紫,眼皮上是青黑之色。宝珠小心翼翼地替她穿好流云暗纹的宫装,却听见宝珠在她耳边轻轻的吩咐:“替本宫引开那群侍卫,可好?”
她这样问,宝珠自然点头答应,很快就将门口的侍卫引开,而陆嘉应立即脱下了刚刚穿上的衣物,换上了一条简单的襦裙,套了一个灰乎乎的狐裘就从侧门出了来。
她穿过的小道,很快就见到了等在重华宫后的陆清文。
陆清文一见到她就直接问她:“周弘烨有没有为难你?”
陆嘉应连忙摇了摇头:“有没有找到周熙烨的尸首?”
很可惜,陆清文摇了摇头:“出去的探子没有一个查到可靠消息,十个杀手也生死不明,青山脚下除了被挖过的墓穴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嘉应…”他轻轻一叹:“他挖了你的墓,无论如何,当真因为你中了圈套。那现在,你还要不要往下走?”
“你的意思是…”陆嘉应扯了扯嘴角:“是让我放弃?”
“陆伯父与伯谨的清白已经昭雪天下,杜家已经万劫不复,周熙烨此时生死不明。嘉应,我的意思是,到这一步,你再待在宫中,无异于与虎谋皮。现在宫中都是周弘烨的人,连太后都被幽禁了。你留下来,好处无多。”
见陆嘉应有一瞬间的愣神,没有接上话,陆清文又道:“本来只等救出雪香,周弘烨做乱之时我们只需作壁上观,做一颗墙头草。要是他斗不过周熙烨,我们就反叛,跟对待杜长望是一个道理。可是现如今,周熙烨生死不明,即便他能活着回来,他的身体已经被拖垮。所以,我们是时候抽身而退,我手里的兵权可以放出来给周弘烨,到时我只要诈死就能带你和雪香远走高飞。你看,如何?”
陆嘉应听了这番话,倒是轻轻地低下了头,她不知在看什么,有点出神。晨光中她细弱的脖颈垂下来,她颈后有一撮小小的绒毛,这会儿有点风,正好随着风轻轻飘着。
良久,她终于抬起头来说:“不要。”
陆清文以为自己几乎听错,他难以置信地问:“不要什么?!”他立马转念一想:“难道你还对周熙烨念念不忘?!想留下来帮他?!”
陆嘉应笑了一下:“清文哥哥,你想想,我为何要帮他?如今这番局面是我亲手造成的,怎么可能会自
己打自己巴掌?”
“那你说,你是为了什么?!”
喉间不适感又重新翻涌上来,陆嘉应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语气低低地淡淡地:“事到如今,即使我想走,周弘烨也不会放了我。我如今…已有了身孕,如果周熙烨死了,我肚子里的才是皇位最正统的继承人。周弘烨一定会斩草除根。”
“你!”陆清文恍然大惊,急急退了几步才重新站定,好半天他才重新开口:“真是…冤孽!”
“我曾经也…有过一个孩子,只可惜没有留住他。我怕我这次再不要他,以后我就永远不会再当娘亲了。不管他的爹爹是谁,他只是我的孩子,也只可能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陆清文狠狠地吸了一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
“如今宫里都是周弘烨的人,即便我身边的宫女不把消息传出去,其他的暗哨也能知道,瞒不过他的。昨日他已经气急败坏地问我周熙烨在哪里了,他死要见尸。”陆嘉应摊摊手,朝着陆清文苦笑一声:“其实呢,我也不知道周熙烨在哪里。他说,我只要交出周熙烨的尸首他便不杀我。”
陆清文顿时恍然大悟:“周弘烨已经知道你有身孕了?!”
“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所以我们再等等吧,周熙烨是死是活,再做打算。”
日头渐渐上来,陆嘉应眼神之中渐渐地显露出几分疲累,许是一夜未睡的原因,阳光一照上来,她的脸色越来越差。
“没办法,只能撕破脸了。但我就是死,也要保住自己的孩子,给他一个安稳的人生。”
陆清文轻轻走过去,扶住她的肩,他的目光坚定平和。
“你放心”他说:“陆家血脉得以延续,是老天赐福,这个孩子一定能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正午之时,周弘烨又入得宫来,齐太后在永寿宫暴病,太医匆匆入宫。陆嘉应作为如今后宫位阶最高的宫妃,言辞厉色便闯进了戒卫森严的永寿宫。
周弘烨早来一步,立在内殿之外,看见陆嘉应走过来,居然笑了一下:“你倒是孝顺,你难道不恨她?”
“你囚禁太后不怕天下人诟病?!”
“诟病?!那我倒要问问你,立庶废嫡,残害皇后就不怕天下人诟病?!”
他眼里有滚滚恨意汹涌而来,陆嘉应身子
一僵,她环顾四周,全都是周弘烨的人,他应该是为这一刻准备了很久吧,如今终于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了埋在心底的话。
可是陆嘉应却轻轻一笑,既然说起从前,那么一些深埋起来直至腐烂的故事他又想不想听呢?
她没有问他,也没有犹豫便扒开了尘封的记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不知道,周熙烨是多受先帝喜爱。他的生母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但却是这辈子先皇唯一爱过的女人。这个江南女子没有强大的娘家,在宫里被人欺负郁郁寡欢而死。先帝一直对周熙烨怀有愧疚,而他这个儿子能力又强,而你呢,当时只是骄傲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太子。”
陆嘉应笑:“三哥,当时你拿什么来拼?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只有认命。”
周弘烨眼中火光四起,几步就冲上前来,恨不得一把掐死眼前这个可恨的女子。他只要轻轻用力,眼前这细白的脖颈只要一个眨眼的时间,他就能将它折断。
“哦?原来是这样。所以当时你就心甘情愿地嫁给他,甘愿被人利用。跟猴一样被他耍,最后全家都跟着你去死。”
鲜血成河的菜市口,一颗颗滚落在地的头颅,夜夜入梦来的冤魂。陆嘉应脸色终于惨白,她退到墙壁之上,轻轻地喘着气。
周弘烨看到这样的陆嘉应,伸出来的手“啪”的一下子就落了下去。他们这是在互戳痛处,好说歹说年少时靠得很近的两颗心如今势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