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说什么?她的利用价值已经达到,再叫她有什么用?

“陈庐,不准让她走!”

是李重皓,他终于看了她一眼,却是这样一句话。沈暮欢手掌里掐出血来,她望过去,却是李重皓冷漠的眼神。

“诸位难道还不明白!李铭与沈逸之狼狈为奸,早就将‘天下归元’占为己有。试问各大掌门,今日将我抓到此处,又到底是为了什么?!杀了李知未么?大家不妨问问李铭李庄主。”

李重皓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可是偏偏却掷地有声,众人居然被说得哑口无声。

沈暮欢突然笑,她回道:“再怎么说,李公子难道不是流觞宫的人?”

沈朝醉听见她的话显然一惊,他眼神夹杂着沉痛却又带着稍稍的欣喜。沈暮欢只当没看见,一双眼只是盯着李重皓。

李重皓这时候终于看了过来,他眼神之间没有丝毫的波动,面无表情只是承认:“是又如何?”

他就那么承认了,一点犹豫与心虚都没有。原来就是那样,一旦达到目的,什么喜欢与眷恋都是欺骗。现如今更是不想再做戏,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对,我就是流觞宫的人,我就是骗了你又如何?

事到如今,沈暮欢终于大笑,她摇头朝着沈逸之说道:“师父,我错了,真的错了。还是你说的对。”

这时候,新月教的教主突然又从座位上弹跳而起,居然执了剑便往沈逸之身上刺去。只听得那教主大喊:“沈逸之!受死吧!”然后刚刚还愣在位上不敢上前的各位掌门纷纷都站了起来,俱是拿了配剑,纷纷嚷道:“李庄主、沈掌门,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日头再高再好,怎生她通体生寒?沈暮欢然转过头看向李重皓,他已然带着满意的笑容,这么长的时间里,沈暮欢是第一次看见他笑得如此满足而欣慰。

还有什么奢望?还有什么难以相信?碧湖剑出鞘,沈暮欢眼睛都不眨地就砍向身旁缚住她的人。

剑快而利,一剑刺下去,鲜血立马飙出来,一滴一滴全数溅在她的脸上,一阵腥而热。她喊:“师父!”

沈逸之似乎听到了这一声,就在新月教教主近身的时候,他双手向前一抵,一股热气喷薄而出,就在一个眨眼的瞬间,沈逸之已经夺下敌手的兵器,并且已经用他的剑抵上了他的脖颈。

李重皓却还在笑,沈暮欢手持碧湖剑,一点一点往前走,她踩着他的笑往前走。

李重皓又是一声,他朝着众人大喊:“诸位!‘天下归元’你们都不想要了么?!”

李铭已经满脸阴霾,一双眼几乎是要喷出火来。他大喊:“孽障!畜生!”

李重皓一听这话,突然脸色一变,匆匆一点几处大血,堪堪止了血便拿起刀冲向他。

沈暮欢还在走,她凭着带血的碧湖剑居然也没有人敢上前阻拦她一步。她很快就走到了沈朝醉跟前,她看着他。

沈朝醉堪堪将头偏过去了,沈暮欢却笑:“时至今日,做到如此地步,现在才想来无法面对我么?”

沈朝醉良久未说话,沈暮欢还在笑,笑声却越来越小,最后终于止住。

沈朝醉终于说:“阿欢,你走吧。趁现在,你走吧。”

“他是如何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对他?小时候若不是他捡你一条命,你能活到现在来报仇么?”

“杀父之仇,如何能忘?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谁赢谁输。”

就在那一瞬间,“噌”的一下,沈暮欢手里的碧湖剑抵到了沈朝醉的脖子上。她眼睛里都是决绝而悲哀的光,这四月的艳阳照得她发慌,山上的桃花此时开得浓烈而盛大,而这一秒这一剑抵上去的时候,沈暮欢的心里却已经还是慢慢荒芜,慢慢地一点一点消失殆尽。

她其实再没有一个人去相信,所有人都带着一层面具对待她,她已经分不清真假,可是她依旧做出了决定。

无论如何,再怎么样,她曾经说过她要与“刹血楼”共存亡的话没有一点假话。

他们骗她欺她,可是她说过的话却出自真心。更何况,沈逸之毕竟待她不薄,可以说,在很多时候,他提醒过她无数次。阿欢,离他们远一点。离他们远一点。

沈朝醉几乎不相信眼前的人还是沈暮欢,一瞬间他的震惊与悲伤布满了他的脸。

沈暮欢却朝众人大声喊:“诸位,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清楚,想想明白。要是你们除掉了李庄主与沈掌门,流觞宫能得到多大的好处?而我沈暮欢亲手用剑指着流觞宫的少主,‘刹血楼’怎么可能与他们有关系?”

她掷地有声,可是话语落下去的时候却没有引起一点一滴的注意力,因为就在她说话的那一刻,浑身是血的李铭死在了李重皓的刀下。

龙吟宝刀又添一道鲜血,李重皓浴血而归,面色苍白、唇色发青,可他的一双眼却亮得如同宝石一般。

沈暮欢突然心里交瘁,李重皓身受重伤,蛊毒终于发作,沈暮欢一口血喷出来,碧湖剑从她手中滑落。她的身子绵绵软软地倒下去。

众人见李铭已死,突然有人大喊:“沈逸之,你还往哪里逃!”

沈朝醉一把抱住沈暮欢的身子,李重皓愣住了,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她的脸,却说道:“放了她。”

“重皓!”

“放了她!”

而被众人群起而攻之的沈逸之突然移步而来,就在一瞬间从他们手里抢走了沈暮欢。他提着沈暮欢的身子渐渐退到了山崖边。

李重皓的嘴角再次溢出一滴一滴的血来,面色终于又白了一分。

沈逸之将剑往前一抵:“都给我站住!”

他突然笑:“阿醉!你个死小子,我没有教好你。”然后他便大笑着纵身而下。

他带着沈暮欢跳下了万丈深渊,谁也没能拦得住。

“他妈的!沈逸之这贼人,死都要带着天下归元一起死!”

李重皓拉住沈朝醉的衣袍,轻轻地说:“走吧。现在就下山!”

突然有人说:“诸位,去搜李铭的身,去看看!”

这话一落,所有人竟然蜂拥而上。

而此时,李重皓早就带着他的人走了开来,走出了刹血楼的大门,他突然朝陈庐耳语一声。

陈庐点点头,待他们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山上突然发出几声巨响,紧接着是接踵而来的惨叫声。

然后突然一声“轰隆”巨响,李重皓吩咐:“用轻功!”

就在他们的脚尖沾到山下的地面时,山体突然崩坍,尘土满面扑来,巨石渐渐滚下来。

李重皓看了好一会儿,沈朝醉说:“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27号刚刚回了家,搞卫生约朋友,没更上…嘤嘤,你们打我吧!为了弥补27、28的更新,我这周日就不休息了,而且双更补上!!!鞠躬!

 


三年之后

“诸位,这最要说的还数三年前的武林大会。那时候死了多少人?整座山都被炸平了!他娘的!狗日的流觞宫,果然狠!”

“如今流觞宫一家独大,正派吭都不敢吭一声,看来啊,我们这些剑客的日子也到头了,还不如回家开个镖局养老算了。”

“诶,兄弟。”先前开口的一身青衣的剑客拍拍对面人的肩,叹道:“李家衰落,刹血楼没了,苍崖城向来不管中原之事,玉寒山从不食人间烟火。这五大门派就只剩下了蝴蝶谷,可是那谷主可不是好货,居然要跟流觞宫的贼子成婚!他娘的!”

他啧啧出声,一幅嫌恶的样子。对面的人大笑,捶他一掌:“你个臭小子,不是也看中了苏烟,这会子得不到了说什么醋话吧!你也不想想,三年前这李重皓在武林大会上出尽风头,现在流觞宫里谁不敬他?正派如今势微,自然是要讨好他了!”

“他娘的!”剑客一拍桌子:“要是我找得到天下归元,那苏烟早就到我手上了!”

“呸!就你这狗样子,还天下归元呢!全江湖的人三年前活下来的都在找天下归元,就没听人找到过!你找到?做梦呗你!”

“哟!客官!您里面请!您这是要打尖呢?还是住店?”

“住店。”来人声音低沉,脸上交错着几道伤痕,更有一道甚至从她的右眼延伸到她的左耳,看得叫人胆战心惊。再加上她面无表情,身背一把大刀,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阴森之气。那小二一张笑脸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将口水咽下去。

女子哼了一声,“砰”一下就扔下一锭银子,双手环胸,冷然而道:“怎么,清风楼不做银子生意了?给我一间上房,再打一桶热水来。”

小二忙不迭就一溜小跑,那女子愣了半响,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神色化在了她乌黑的大眼里,最后她上了楼,却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又朝另一个小二吩咐道:“再给我上碗红烧肉来。”

另一个小二在看清她的容貌之后,亦是没有止住自己的惊讶,连连点头称是,又连连后退,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

楼下大堂里的食客见了这幅光景,纷纷哄笑。那女子还是那副样子,也倒没生气,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是站在楼上冷然俯身看着这一切。

好半天,她都没有动一下。楼下的人顿时竟然都止住了声,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只听得她低沉一笑,盯着坐在正中的剑客问道:“苏谷主的婚事是什么时候?”

先前那人居然被她笑得浑身发毛,好半天才喃喃说道:“三月初、初八。”

***

苏烟这三年来肌肤愈发地洁白如瓷,双颊分明是淡淡的粉。她今日穿了一身嫩黄的春衫,娇俏模样一如很多年前的羞涩少女。

流觞宫旧址早就不能用了,李重皓别出心裁跟着沈朝醉商量将流觞宫居然安在了被夷为平地的刹血楼之上。他笑着对苏烟说:“这不正跟蝴蝶谷相近么?”

三年过来,流觞宫愈发声势浩大,沈朝醉忙于教中事务,李重皓倒落得清闲。蝴蝶谷成了他第二个家,十日里总有九日要待在蝴蝶谷。久而久之,谷里说不清道不明的传闻便甚嚣尘上。

然后有一天,李重皓便带着一箱一箱的金银财宝上门提亲了。从此以后,李重皓住在蝴蝶谷更是名正言顺。

苏烟轻轻地敲他的门,一声一声地唤:“重皓?重皓?”

里面突然传来“砰”的声响,然后一个谷里的女弟子夺门而出,苏烟甚至没有看清楚她的脸。她心里涌过一丝丝怨气,她看着那女弟子的背影,好半天没有回过神。

“烟儿。”李重皓出声唤她:“你在想什么?”

他衣衫半敞,青丝铺在他的肩头,黑的发白的肩。他眉眼间却又是无辜可怜的模样。这一下刺得苏烟心尖都在疼。

“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货色了?”

李重皓明知故问:“什么货色?”

苏烟笑得尖利而刺耳:“青芽儿,嫩得能滴出水来。不过我一直以为这三年来你喜欢的是我。今天是第一次,我会忘了。那女弟子我会放她出谷,不会伤她。但是下不为例。”

她说得认真而隐忍,却偏偏惹得李重皓一阵大笑,他从塌上起来,眉眼上挑,一双修长的手抚上她的脸,叹了口气,又刮了刮她的鼻子说:“傻姑娘,我自然一直爱你。刚刚那个不过是个给我洗脚的。你这就吃醋了?”

苏烟这才意识到他湿漉漉的双脚以及塌前的一盆水,她的脸蓦地就红了。

李重皓的眼神黯了黯,笑道:“三月初八还有五天,你这会找我不怕不吉利?说吧,有什么事?”

苏烟羞答答地从怀里掏出一叠叠的帖子,她喃喃道:“呐,这是五日后宾客的名单,你过目一下,还有什么人要请的么?”

李重皓摇摇头,只是问:“我大哥来不来?”

苏烟点点头:“来的,到时候大哥会将婆婆领来的。”

“那就好。”李重皓轻轻拍拍她的脸颊:“那就没什么其他人了,你看着办吧。”

“嗯。”苏烟踮起脚,快速地在他唇角轻轻一印,欢天喜地地走开来,临走前也不忘告诉他:“吉服我定了‘天裳坊’的,你应该喜欢吧?”

“喜欢,自然喜欢。”

李重皓嘴角的笑在苏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后终于消散褪尽,眼里的光收敛后便深沉如底。他的手却开始慢慢地发抖,五天了还剩五天了。

是不是,该放弃了?

可是下一刻,他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房里此刻竟然又有一个女子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李重皓习惯性地伸出手。

楚惜往啧了一声,瞪他:“烦死了!每日都来把脉,有什么意思?!”

李重皓乖乖地给她骂,有什么办法,这天底下有这本事的就只有她而已。好半天,他才问:“子蛊的脉搏怎么样?”

楚惜往三年如一日:“还没死。不过也快了。你也应该知道,她本来就活不长。你每天只是来找我确定一下她有没有死,你有何意思?如今你都要跟别人成婚了,不如趁早放下。”

李重皓点点头,却道:“那你不如也劝劝我大哥,早日将你娶了,何必总是派人往山下去找?”

被戳到痛处,楚惜往瞪眼:“靠!你个臭小子!以后别来找我了!”

李重皓却笑着说:“那你也不想想,帮我不就是帮你自己?”

楚惜往被他一噎,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得愤愤地出了门。可是手刚刚碰着了门,却又立马回过身来。她是这样一个人,别人戳她的痛处,她便戳别人的心尖。她恶狠狠地笑:“那傻姑娘即使回来了,你又能怎么办?不要忘了,三年前,是你亲手逼得她走投无路,亲手让她没有一条路可以选。”

李重皓顿时气血倒涌,眼里杀意四起。楚惜往见着这番模样,立马没心没肺大呼过瘾,摆摆手就走。

三年前,傻姑娘就已经不是傻姑娘。三年后,又会是什么模样?

阿欢姑姑是否还会要她的重皓呢?

不会的,不会的。他已经将她摔到谷底,将她一颗真心践踏,算计得她连骨头都不剩?他现如今,还有何资本说挽回?

他只要做最后一件事,做完就放手。他有时候害怕而又期待,五天里她会在哪一天出现?又会不会不出现?

龙吟刀躺在他的床上,他夜夜枕着它睡觉。却偏偏想起三年前他怀里温暖的娇躯。曾今有人拍着他的头骂他熊孩子的日子想不到有一天竟然如此怀念。

碧湖剑,碧湖剑,千年好剑,也已经杳无踪影,江湖上再也没有见过它。相传很多年前,碧湖剑为本朝一皇子所持,皇子凭着它闯江湖打天下,却偏偏丢了自己最心爱的人。

从此碧湖剑愈来愈冷,剑气森森,寒意侵人,几乎要寂寞死人。

李重皓想着,阿欢姑姑是不是从此人剑合一,再无红尘之心呢?

那倒不如让她恨他,恨得越强烈越好,最起码不会忘了他。让他在她的生命里划过浓重的一刀,她将永远记得他。

李重皓越想却越觉得自己走火入魔,他悄悄走到书架前,轻轻地转动花瓶,那书架中居然有一格缓缓地转了过去。里面赫然躺着一本书。

李重皓翻到自己熟悉的那一页,默默地回味,一点一点地运功,周身渐渐有热气冒出来。

可是一炷香时间过后,他突然面色煞白,嘴角立马溢出了血来。

他轻轻地擦了擦,却真真切切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女?丝逆袭,从此PK高富帅!
三年后,一分高下的时刻到了!
PS:明日双更哟~均在晚上,第一更早一点,第二更晚一点啊~

 


盛大春日

那七八岁的小孩子,生得精雕细琢,滴溜溜的一双大眼睛紫葡萄一样。可是就这么可爱的小孩子,一张脸却板起来,严严肃肃,嘴抿成一条线。

清风楼的小二好说歹说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是看见面前这个小孩,他犯难了。好半天他讨饶:“哎呦,我的小祖宗,您有何事,好歹也说一句话哟。”

小孩穿着一身黑衣,脸却是粉白粉白的。他双手往背后一缚,轻轻咳了一声,大人味十足:“在下听说你们这里红烧肉最是正宗,这样吧,先给我上一盘。我边吃边等。”

说罢,他竟然慢悠悠地做到了大堂里的空位上,仰着脸,哼了一声问道:“怎么?没听清?”

“诶,诶。得了!小祖宗,这就给您上。不过您这是找谁?”

那小孩瞪眼,从身侧“砰”地一下取出一把剑,“哐当”一声就搁在了桌上,不耐烦的时候,整个脸鼓起来就像是个包子,眼睛里却“蹭蹭蹭”地飞出几个眼刀,他说:“关你什么事!我姑姑自会来找我,你何必烦这么多。”

小二一听总算有人结账,放宽了心,被这小子骂了,居然还觉得他好玩,屁颠屁颠地真的为他去催了。

那小孩子桌上的剑用黑布包着,一个大汉见着他好玩,心里生了逗逗他的心思,便一把抽掉了他桌上的剑。

小孩见了,顿时勃然大怒:“靠!你他娘的找死!敢拿老子的东西!”他噔噔噔便跑到那大汉面前。岂料那大汉偏偏将剑举得高高,偏偏还一幅笑他的蠢模样。

“靠!”小孩又低低咒骂了一声,一双小手却慢慢往他衣襟里伸去。那里藏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胖胖!”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个面目狰狞的女子背着一把大刀连忙上前拽下了他的胳膊。她当时就骂,低沉的声音就像是刀割一般:“你又给我惹麻烦了,现在你爹爹不在,不怕我教训你?!”

“什么呀!”那孩子见了这女子竟然一改小大人的模样,转身就扑倒她怀里,扭着屁股叫喊:“阿欢姑姑、阿欢姑姑,是他欺负我的!”

“他怎么欺负你了?”

小孩子眼巴巴几乎要流出泪来,大眼睛水汪汪地盯着她:“他拿了我的剑!”

小孩子阿欢姑姑居然一笑,一张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痕顿时揪在一起,胖胖顿时吸了一口凉气。只听得阿欢姑姑说:“那你就要杀了他?”

她举起他的手,一把尖利的匕首历历在目。

“把剑还给我们。”

胖胖看见阿欢姑姑一发话,那大汉居然一声不吭、恭恭敬敬地就将剑递了上来。他突然觉得,原来人长得丑,有时候也是一件好事啊…

胖胖将剑重新抱到手里,小脸上堆满了笑容,他讨好地问:“阿欢姑姑,红好肉哦,你最喜欢的!”

可是没想到阿欢姑姑居然突然脸一沉,摇了摇头:“我突然发现好难吃,今后决定不再喜欢它了。”

“啧”。胖胖心里想她又奇奇怪怪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夹起香喷喷的一大块肉,嚼得津津有味。随手又将剑放在了自己边上,可没想到他自己一个不留神就将剑上的黑布扯了下来。

剑“哐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通身阴寒剑气,泛出碧绿碧绿的光。

有人惊呼出声:“碧湖剑!”

胖胖想:惨了惨了,这下要被打一顿了!

果然,阿欢姑姑拿起桌上的一根筷子就朝着他白嫩嫩的胳膊抽,只几下,那胳膊便到处是红痕。

“捡起来,我们走。”

胖胖连忙点头,连香喷喷的红烧肉都不管了,拽着阿欢姑姑的手就走。

然而这时候,终于有人认了出来,她将手里的被子砸到他们的脚跟,柔柔媚媚的声音响起来:“沈暮欢,三年来,你终于回来了。”

胖胖拉拉他阿欢姑姑的衣袖,小声地问:“阿欢姑姑,这人你认识啊?”

“沈暮欢,老朋友了,见了也不叙叙旧?真枉费我几年来一直为你的毒牵肠挂肚。”

胖胖顿时眼睛一亮,阿欢姑姑的毒?三年来,每次吐血都会一幅下一秒就会死掉的沈暮欢在这个小孩子的心里早就是难以忘怀。

“你能救我姑姑么?”胖胖板着脸问她。

可没想到一直背着身的沈暮欢突然笑了笑,她回过头,抬起她一张可怖的脸,她笑着问:“楚姑娘,我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这番模样,笑声尖利刺耳,再难跟三年前自己印象中那一个大眼睛、肌肤如瓷的傻姑娘联系在一起。她这样不慌不乱,又带着点讥诮地看这自己,一向真强好胜的楚惜往无端端居然连话都数不出来。

沈暮欢拉了拉身旁的小孩子:“走吧,姑姑的病死不了,你瞎操什么心?”

胖胖还想在说些什么,但是看到自己姑姑冷下来的脸,算了,他摸摸自己手臂上的红印子,还是先不要在老虎身上拔毛了…

沈暮欢出了门,站在这人潮滚滚的长安街上,三月份的阳光洒下来,照在她苍白瘦弱的脸上,连胖胖看了都觉得说不出的悲哀。小孩子自小没娘,心思细腻,挣脱了她的手,小步跑去买了一大串糖葫芦,举起来笑眯眯地说:“阿欢姑姑,你不要哭,给你糖葫芦。”

沈暮欢突然一怔,多少日子的从前,有一个人小孩子心性,拽着她的衣角,眨巴着一双丹凤眼委委屈屈地也要吃糖葫芦?

现在想来,当真恍如隔世。早知道,当初就该狠心,一把推开他。

沈暮欢蹲下来望着胖胖,摸摸他的手,温温和和地问他:“姑姑要去一个地方,可能会很危险,你不要跟着我,好不好?”